烟花不堪剪-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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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鑫心痛,难得有机会开50万向上的车,还想趁机去兜兜风呢。还是表姐仁慈,给了他钱买汽车票,总算是安慰了他受伤的幼小心灵。
他兜里揣着钱,踢踢踏踏地往医院外头走,电梯口碰到了一直在玻璃门外徘徊的秦林,咧开嘴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秦林面色灰白,胡子拉碴的模样很是颓废,他苦笑着递了根烟给苏鑫:“苏鑫,是不是连你也不相信你姐姐倘若在跟我在一起肯定不会幸福。”
“对。”苏鑫老实不客气地接了烟,点上,烟雾冉冉,那灰白的色泽后头,是男孩子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你我都是男人,明白男人的劣根性,背叛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因为有过一次,我们就觉得第二次也无所谓了,反正后悔了还可以得到原谅!即使没有第二次,那曾经的背叛也是我姐心中的一根刺,只要想到,就会痛苦。好了,如果你是一个陌生人,我管你脚踏几只船过。不过因为那个人是我姐,我就不能坐视不理。行了,谢谢你的香烟。放手吧,秦哥,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了,就真的没办法挽回了。对了——”他从兜里掏出钱包,“这是我姐托我还给你的,一共是五百七十块钱。住在你家的食宿就不算了,因为你父母在她心中的地位从来都没有变过,没有跟老人家算钱的道理。至于你,很抱歉,你已经没有为我姐花钱的权利。嗳,你给我收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姐把钱交给了我,我就必须把钱交到你手上。你要是不乐意收啊,那门口还有募捐箱为患白血病的小姑娘献爱心呢,你全投进去也行。”
秦林呆呆看着自己手里那几张薄薄的钞票,嘴角泛出苦涩的笑意,初夏不愧是初夏啊,干脆利落,一点儿余地也不给自己留。他大步走出医院,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不像冬天,让他想触景生情培养出失恋的情绪都难。经过募捐箱的时候,他把钱都投了进去,有募捐的义工对他说谢谢,让他留下名字。他摆摆手选择了拒绝,生命是个延续的过程,他的爱情已经死了,那么希望有一个如花的生命能够顽强地活下去。
等到风景都看透
老宅子久没有住人,初夏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把家里清理干净。沈诺忙上忙下地帮她打井水、擦窗子、拖地,真看不出来,衣冠楚楚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沈诺做起家务来竟也是一把好手。冬天的井水蕴着暖气,手浸进去竟也不觉得冷。再次看到老井的时候,初夏还担心久无人用,井水早就枯竭了。打上来一看,呵!干净清冽,沈诺甚至傻乎乎地凑过来问:“这水是不是能直接喝啊,这么干净。”
她拍了下他的头,微嗔:“不怕肚子疼的话,你就喝是了。”
幸而水电都还有,初夏洗干净锅碗,把从超市里买来的莲藕和排骨洗干净,用电饭锅开始煲汤。手机响了,白露在电话那头欢欣鼓舞:“初夏初夏,我跟你说,今天我去照B超了,医生说了,是个女孩。啦啦啦,我跟你讲哦,我昨天晚上做梦就梦到了一个穿着粉红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叫我妈妈,我都激动得快哭了。初夏初夏,你也赶紧结婚生孩子吧,我看那些宣教片上的小孩子都好玩的要命。”
初夏笑了起来:“你就得意吧,啊!是个女孩子,看你婆家怎么说,都不能传宗接代的。”
“噫,你真老土,不知道现在千金吃香啊。连医院的医生都对我说恭喜,说现在男宝宝太多了,将来会讨不到老婆的。我娘家婆家都乐翻天了,我爸都捧着康熙字典给宝宝起名字了。这才一下午,便给我列出了几十个,就是那些字我没有一个是认识的。清远说了,到时候抓阄,抓到哪个是哪个,你不知道他有多搞笑,产检完了回家的路上,他愣是去婴儿用品店买了一大堆衣服什么的,宝宝还有好几个月才能生,都不知道她将来是个什么样子,居然都想到将来要怎么打扮她了。我们商量了,将来一定不给女儿一点儿压力,平庸怎么了,平庸是福!我们才不要女儿走我们的老路,回想起童年就是写不完的试卷背不完的古诗词,还有没完没了的练钢琴谈古筝!”
“嗐,就你们,当心以后你女儿技不如人会怪你们让她输在起跑线上,卫清远呢,怎么让你打这么长时间的手机,不怕辐射伤害到宝宝啊。”
“啊啊啊——卫清远在为他的小公主设计婴儿房,我不能再说了,让他跟你讲吧。”
“算了,不要打扰设计师的工作,有空我打你们家电话。”
初夏没有告诉白露,在她回老家之前的某一天,卫清远开车载他们去超市给白露买孕妇用品。一转头,她和她找不到卫清远的人,她去楼上货架间找,他站在瓷器专区前,架子上,摆着七八只瓷质的酒盅,圆圆胖胖,只有婴儿拳头大小,可以整只包在手心里。超市天花板上吊着的灯打了一束柔和的灯光上去,温润含蓄的水蓝,釉色明亮光洁,杯面上是深紫淡紫的藤蔓互相缠绕包容,透着一丝隐约的疯狂,线条却优雅简洁,毫无繁复堆砌的累赘。
卫清远抬起头,眼里溢满了温柔的神色:“这个,他会喜欢的吧。”
中国汉字,他与她不像he和she有着发音上的区别,可是初夏知道,他说的是“他”。
卫清远唇角泛起淡淡的笑容,望向初夏,目光柔和,但眼神又不像是在看她,自顾自的笑容,虚虚的,仿佛有点不真切,让人不敢惊扰。唇边的弧度,那么温暖和煦,眉心却微微皱着,再次低头,手指轻轻抚过粉色的杯沿,屈起中指敲击了两下,酒盅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他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超市里有嘈杂沸腾的人声,有工作人员播放的甜腻俗气的流行歌曲,有不远处电视屏幕上不断滚动播放的食品广告,有专区促销人员大喇叭里传出的“快来看看,打对折了,优惠促销”声。那轻轻的两声叩击还是清楚地传递到了初夏的鼓膜上。
她不敢开口,不敢上前,不敢惊扰,唯有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退到后面。
超市的喇叭里,放着一首很老的粤语歌,初夏记得,那是很久以前,亚视拍的《雪花神剑》的主题曲《爱不了忘不了》。
“风霜约烟花扣,可以为这段情逗留多久,风雨中爱过后,我最是明白往日已拥有”。
电饭锅里的莲藕炖排骨已经滚了,沸腾的蒸汽顶的锅盖不住地跳动。初夏起身,把汤面上漂浮的那一层渣滓撇干净。{炫}沈诺拎着油盐酱醋进来,{书}满满的一大袋子,{网}看见她笑着,一口张扬的白牙:“快过来,没有盐,我看你怎么炖汤。”
初夏翻翻白眼,挑剔地翻检了一遍:“姜呢,我叫你买的姜呢?”
他抓着脑袋,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小声地嘟囔:“我忘了。”
她很是不齿他的无能,走到窗前,看外面的腊梅花,那样冷的天气,梅花还是精神地开着,一小朵一小朵,朵朵冷艳,缕缕幽芳,沁人心脾的香气。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那香气直钻到她肺里头去,真是香啊。外面的院子里,支起的架子和板凳上,被褥洇了满满的阳光,金色的,温暖的阳光。
沈诺从身后抱住她,声音低低的,在她耳边响起:“初夏——”
“嗯——”
“我们明天去民政局领证吧。”
“不行。”
“为什么?!”他跳起来,“你都上了我的床了,就应该对我的人负责,不能负心薄幸喜新厌旧始乱终弃!”
初夏翻翻白眼:“我身份证被偷了,还没有补办,民政局不会让我们领证的。”
他伸手拖她,亟不可待:“走,咱们马上就去补证去!”
她笑着挣开他的手:“等到正式的身份证发下来起码还要三个月。而且——”她笑意更浓,“明年就是寡妇年,不宜婚嫁!”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隐匿的城
九岁的时候,我亲爱的父亲把十四岁的赵子安第一次领到了大宅子的晚饭桌前,向餐桌上的人宣布:“这是我的儿子,子安。”
我的母亲优雅地帮我舀了碗汤,微笑着劝慰我:“来,囡囡,尝尝这汤,妈妈特地让厨房给你炖的,你喉咙疼,这是润肺的。”她永远是个优雅的女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分割下来都是完美,仿佛随时都做好了充当典范的准备,完美的像个假人。
母亲的冷处理让父亲有一瞬间的尴尬,他把进攻的方向转向了我,笑着扮演一个父严子孝和乐融融大家庭中严父的角色:“囡囡,这是你的哥哥,子安,子安,这是你的妹妹,囡囡。”
一个九岁的小女孩,面对自己突然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应当作出怎样的反应?是跟自己的母亲同仇敌忾打着天真无敌的旗号,破口大骂出做惯了大户人家小姐、不好意思扯下脸面母亲藏在心底的恶毒字眼?还是像个无知的小白痴一样,配合着父亲,对着所谓的哥哥甜笑,甚至拉着他上桌,让厨房准备哥哥的饭菜,完成一场完美家庭中的善良小公主的演出?呵,那个时候我做了什么?我怎么全都不记得了。我唯一的印象就是那天晚上从噩梦中惊醒,口干舌燥地下楼到冰箱里找水喝,经过父母的卧室,听到里面传来重物砸在厚厚的长毛地摊上发出的闷钝的声音。赵子安坐在楼梯口,薄薄的月光如霜花,从朱红的窗棂间照进来,落在他脸上,一脸的漠然。我蹲下身子,直直地看他的眼睛,轻声道:“喂,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像夜里夫假面。”
十四岁的时候,赵子安终于把我拐上了床,我在他的身下“咯咯”的笑,用舌头舔着自己的嘴唇眯起眼睛问他,是不是早就预谋良久。
他的回答是一整夜一整夜的索求无度。
那些疯狂的夜晚里,我们像两只□裸的小兽,缠绵啃噬,在天台上的白月光中,在图书馆午后那一道飞舞着灰尘的阳光下,在准备宴会的化妆室里,在那张将要堆满美味珍馐和各种名贵的酒水的长方桌上,在红尘万丈陪衬的巨大的落地窗前,用我们所能知道的各种姿势,疯狂地□。□是个肆无忌惮的魔鬼,让人疯狂,让人如痴如醉,让人抛弃所有绅士淑女的伪装,所谓情义千斤不敌胸脯二两。在他的身子底下,我变成了妖娆的水草。他望着我叹息:“囡囡,你就像传说中引诱水手跳下海中的深海女妖。”
我咬了一撮头发在嘴里,用舌头一点点的啃噬他的锁骨,媚笑:“是不是这样啊。”
十几岁的小女孩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长大,成为真正的女人是多么大的诱惑啊。至于妖精,那简直是对女人至高无上的赞赏。我疯狂而肆意地享受我的青春,白天与黑夜颠倒,荒诞绝伦的灰色糜烂的青春。我血缘上的父母大人们忙着争吵打闹争权夺势,各自包养小白脸和金丝鸟,哪有时间看一眼他们的女儿。我就读的贵族学校里的那群朋友则忙着争奇斗艳,相互炫耀法国香水和时装,为传说中的钻石王老五勾心斗角。围绕在我身边的那群小男生一个个自以为是的吓人,装腔作势的让人作呕。牡丹全是绿叶衬托出来的,鹤立鸡群的赵子安吸引了我的全部目光。赵子安带着我吃喝玩乐,他就像一个魔鬼,总是能够轻易地勾起我心中最荒诞不堪的欲念。这样的魔鬼多迷人啊,让我沉湎其中,无力自拔。
呵,自然不可能是我为天生的妖精,让他神魂颠倒,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韪与自己的亲妹妹乱伦。他这般年轻英俊气宇轩昂的男子,即使是顶着难听的“私生子”的帽子,也会有所谓的名媛贵妇大家闺秀迫不及待地向他投怀送抱。他之所以选择勾引我,当然不是因为欲求不满,而是为了报复,报复我这个一无是处的白痴女人占了他的位置,抢了原本属于他的财富,让他与柔弱的母亲在市井颠沛流离,吃尽了三教九流的苦头。把我这样的白痴女人拐上床是最聪明理智代价最小的报复方式,完全占有一个自己痛恨的人的身体和灵魂,是一件多么让人痛快的事啊。痛的人是我,而快乐的人则是他。
只是生命本身就是一个狂欢的盛宴,use up me,use up you,谁不是在被利用着,谁又从来不曾利用过别人,这一切,又有什么区别呢,我感故我在。
十五岁的某一天,我突发奇想从床上爬起来收拾房间,收拾干净房间以后我又拎了水开始擦楼梯的扶手。赵子安突然从书房里出来,站在台阶下对我扬起头:“喂,囡囡,我要去美国了。”我在水里搓洗着抹布,嫌他站在台阶上碍事,将他踢了下去,因为台阶的关系,他看上去竟然比我矮了一些,于是我心情很好,抬起头来眼睛亮亮:“你终于要滚蛋了,阿弥陀佛,没看见我正在打扫卫生将你扫地出门吗?”
他趴在我还没有来得及擦的扶手上笑,脸枕在胳膊上朝我吐气:“喂,亲爱的妹妹,你可得为我守身如玉,不能让别的男人碰你。”
我突然觉得他笑的很恶心,所以我顺手将手里的抹布盖到了他脸上,施施然地离开。他在我身后咒骂,我毁了精心收拾出来的形象,这让我得意洋洋。我痛恨他正人君子风度翩翩的模样,虚伪得让人作呕。我喜欢他用最粗鲁的脏话诅咒这个肮脏而恶心的世界。经过书房的时候,门开着,坐在巨大的书桌后面,父亲正高深莫测地看着我。我突然想到,如果父亲知道他的儿子和女儿前一天晚上还在这张大书桌上翻云覆雨,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天啊天,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有趣了,我简直要不能自抑地仰天大笑出门去。
那天晚上他偷偷潜进了我的房间,床前多了道黑影的时候,我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瞭一下。父亲给大宅安装了最先进的保全系统,从未担心过会有偷香窃玉这种事情的发生,可惜我亲爱的带着旧式绅士派头的父亲忘了中国的一句古话,叫做家贼难防。我等着赵子安像只饕餮一样扑上床,结果他只是在床边安安静静地凝视我,动也不动。我讽刺地勾起了嘴角:“怎么,你该不会是ED了,所以要迫不及待逃到洋鬼子那儿去了吧。”
倘若是平常,这等有伤他男性自尊的话,他还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非得逼着我求饶为止。今儿晚上,这个男人还真怪了,脸涨得通红,嘴里喘着粗气,呼呼的白汽在他嘴边成了白雾。我讨厌空调,讨厌暖气,我热爱光着脚到处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