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匡九合-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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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观的众人都有些将信将疑,唯独宋秀娘对儿子夜遇仙人授艺之事没有半点怀疑:可不是么?能治好孔夫人的疾病,还得了这许多钱粮,儿子这医术又岂是可以作假的?
一眨眼十来天过去,张力一家和康兴安一家都过得十分惬意。白米饭管饱,白面馒头任吃,这日子两家人这辈子可是从来都没遇到过。
孔府每天都有马车前来接送,张力的针灸之术效果很好,最后又开了几副汤药,孔夫人的崩症已经痊愈了。
闲暇的时候,张力雇来屯子里的劳力,将自己家稍稍修整了一番。一方面周济了村民,一方面也让自己家略微像点样子。
这期间张力还让康兴安去卫城买来了一整套金针,以备不时之需。
等屋子修整完毕,这一日清晨,张力对康兴安道:“安子,咱们也不能坐吃山空。我寻思了很久,凭我这一身本事,得到卫城去谋个差事才是正理儿。”
康兴安这些时日吃得白白胖胖,一听张力这么说,连忙道:“嘿,力哥儿,俺俩可是想到一块儿去了!那日我去卫城买回金针之后,我就琢磨着怎么找力哥儿说道说道,咱们去卫城闯荡一番呢!”
说走便走,两人各自禀明父母,带了些盘缠干粮,便径直往金州卫城而去。
出得屯子走了二十余里,已经是晌午时分了。两人在一处小山岗歇息了一会,吃了些干粮之后,继续朝卫城走去。
两人一路闲聊,倒也不感觉疲乏。张力忽然想起一事来:“安子,你知道我脑子里对跌落山崖之前的事记得不太清楚,咱们莲花屯是民屯吧?”
明代金州卫是辽南军事重镇,这里行政编制应该是卫所制,大量的屯堡理应是军屯才对,张力一直奇怪为何莲花屯包括孔家庄看起来都是民屯而不是军屯,故而有这么一问。
康兴安点点头道:“确实是民屯。力哥儿,从俺记事时开始,咱们这就是民屯。听爹说过,往些年鞑子南下过好几次,军户们死得死,逃的逃,军屯几乎都荒废了,现在卫城里驻扎的都是东江镇的镇兵哩!”
张力默然,看来在辽南这块地方,卫所制度已经名存实亡了,守军也是东江镇的募兵而非卫所军。
正说话间,前面官道尘土飞扬,张力定睛一看,却是一队马车疾驰而来!
张力有些吃惊,什么人?马车速度如此之快,不要命了么?
眼看车队就要来到面前,张力一把将康兴安拉到路旁。
正惊异间,只听见“嘭——”的一声,队伍最前面的那辆马车撞在路边一块巨石上面!
巨大的惯性使整个车身腾空飞出十余丈远,里面乘坐的人也都被抛甩出来!
后面的车队一片混乱,最靠近出事点的那辆马车根本收不住脚,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前面那辆车倒毙的马匹之上!
我去!车祸?张力来不及多想,大步朝出事点飞奔而去!
车队中一片混乱,而张力就在此时,冲到了出事的那两辆马车跟前!
第一辆马车撞损严重,甩出来的那几人七窍流血,张力看了一眼就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急救条件,根本救不活这几人。
张力的目光落在了第二辆马车甩出来的一名孩童身上!
那孩子约摸六七岁模样,头部磕在了乱石上面,汩汩的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流,一动也不动!
后世张力也曾遇到过类似的车祸场面,除了第一时间联系救护车之外,张力也都尽可能地凭借自己专业的急救知识,在救护车到来之前,对伤者进行一些简单的处理。
此时张力完全是出于本能,飞奔到孩子身旁,立刻对孩子进行初步救治。
张力用手轻探鼻息,感觉到孩子呼吸还算顺畅,旋又仔细观察了一番,确认那孩子除了头上一处伤口之外,并没有其他明显的外伤或是骨折。
必须确定没有骨折,张力才敢动孩子,否则极易造成二次伤害。
这时,张力完全陷入到后世一名医生的意识里面,只为救这孩子,丝毫没有留意周边其他的情况!
“你怎么样?听得到吗?”张力抱起孩子,贴着孩子的耳朵问道。
没有任何反应。
张力用手扒开孩子的眼皮,发现瞳孔并没有散开放大,张力长长出一口气:这孩子还有救!
“什么人!”
“住手!”
“快快放下小少爷!”
“儿啊!——”
……
张力转头一看,车队中的人显然发现了自己正抱着这个孩子,便直朝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心念急转之下,张力大声喊道:“救命要紧!我是郎中!”
这“郎中”两字一出口,奔跑而来的几个人脚步明显舒缓下来。
张力也不管他们,先给孩子止了血,然后迅速从背囊中取出金针盒。接着掏出一针,立刻刺入孩子的人中穴,开始捻转运针。
在张力紧张地施针救治孩子的时候,康兴安跟了上来,车队里的人也都围了过来。
众人都非常关心这个孩子的伤势,大伙的神情从最初的惊怒,转而变成一脸的惊愕,显然是被张力手中的金针震慑住了。这其中一名二十多岁的绿衫妇人很是显眼,她满脸的焦急之色,站在张力身后浑身发抖。
张力一边右手轻轻运针,一边抬起头来扫了众人一眼。见众人皆是锦衣秀袍,便道:“在下是郎中。这孩子已经昏厥,我正在施针救治,你们现在都不要说话!”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孩子看起来没有丝毫反应,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张力左手搭住孩子脉搏,沉声道:“脉搏比刚才强些了,我再加两针!”
张力迅速摘掉孩子的鞋袜,将金针扎入涌泉、行间二穴。
涌泉穴乃是脚底板正中,而行间穴则是在脚背第一趾和第二趾之间。
金针扎进两穴,一经捻转,奇迹便发生了——
“哇!——”孩子猛地大哭一声,竟是睁开了眼睛,哇哇大哭起来。孩子能感觉到头上伤处的疼痛,应是已经恢复了一些神志。
“儿啊!我的儿啊!呜呜呜呜——”听到孩子的哭声,那绿衫妇人再也控制不住,冲到孩子跟前就要来抱。
张力大声阻止道:“夫人不可妄动!这孩子神志虽然恢复了一些,却还需要在下再施一组针!”
绿衫妇人立刻收住了手,嘴里喃喃道:“施……针……小……小郎中……”
“你是什么人?”
一声雄浑低沉的男音从身后传入张力耳中,张力不由得转过头看去。
只见一名五旬上下身着大红团领衫的老者,正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张力一眼就看到,那老者头上带的竟是一顶乌纱!
乌纱帽顶摇摇晃晃,竟然发出闪闪银光!
张力立即盯着老者胸前飞鸟图案一看,顿时惊得连手中金针都险些拿捏不住!
竟然是鸂鶒!鸂鶒读作“西翅”,是一种水鸟,张力曾经在博物馆看过这种水鸟绣成的官服。
对于熟悉明代礼仪的张力来说,这名老者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我的天,怎么会在这道上遇到县太爷?
张力知道,明朝官员常服一律头戴乌纱。一、二品官员帽珠用玉,三至五品帽顶用金,六至九品帽顶则是用银。
这老者帽顶是银子制成,定然是六至九品的官儿!
待看到老者胸前鸂鶒纹之时,张力确定了眼前这名老者竟然是堂堂的七品知县大老爷!
“呔!大人问你话呢!”一名随从怒喝一声,才把张力从惊愕中拉了出来。
张力身子微微有些发抖,紧张到了极点。
七品县太爷级别的,放在后世就是市委书记的角色。张力在后世除了在新闻中看过,又哪里亲眼见过?更别说这么大个官儿,还当面问自己话。
张力猛咬了一下舌尖,剧烈的刺痛感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轻轻吐出一口气后,应道:“在下张力,是一名郎中。”
那老者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显然对张力的年纪有些疑惑。
老者没有发问,张力又如何敢多言,迅速低头对着受伤孩子的穴道运针。
“大人,这厮竟然不识礼数!”
“小小贱民,见到大人居然敢不下跪?!”
“大人,小的赏他几个大耳刮子,好让他识识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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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初到蓬莱县一♂
老者身旁的众随从一脸义愤填膺,老者却一摆手:“没事!先救治宣儿要紧!”
张力心里有些忐忑,自己确实不识礼数,原本脑子里也没有见官必跪这种等级概念,现在听随从们这么说,心里也有些惴惴。
不过,若是救好了这孩子,想必那官儿不会责怪吧?
张力也无暇多想,又取出三支金针,刺入耳朵中的肾上腺、皮质下两穴之中。耳穴里穴道众多,有神门、盆腔、肾上腺、皮质下、对屏间等等穴道。
两针已经扎了进去,孩子逐渐神志清明起来,眼睛也渐渐有神,啼哭声也小了许多。
见张力颇有些章法,那孩子明显有了好转,老者在一旁看见了,也微微颔首。
就在此时,一名中年文士小心翼翼走到老者身边,轻声道:“父亲,事态紧急,咱们还是——”
老者点点头,看了张力一眼,然后对那文士道:“路上没有郎中,把这人带上。”
说罢,老者自顾自地往马车方向走去,几名随从紧紧跟随而去。
张力正欲取出人中穴之针,那文士开口道:“你叫张力?”
张力抬起头来,只见这文士头戴九华巾,身穿石青色锦袍,腰间绑着一根白色荔枝纹银带,脚下丝鞋净袜,一看就知道是官宦子弟。
张力微微点了下头,等着文士继续往下说。
士道:“很好。宣儿就有劳你医治了,跟我们走吧。”
康兴安有些纳闷,忙道:“我们要去卫城呢!”
士皱了皱眉:“卫城?你们去卫城送死?”
张力连忙给康兴安递了个眼色,然后起身对文士一揖:“医者仁心。先生放心,我既然出手相救,自然会救人救到底的。”
士向他和煦地一笑,缓声道:“随我们走吧。”
那文士特意腾出车队中的一辆马车,让张力、康兴安带着孩子坐在上面,他自己也亲自乘坐此车。看来是专车专用,只为路上张力方便救治小少爷。
孩子的娘乘坐的是另一辆马车,她是不可能与外人共处一车的。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车队缓缓出发。这一次,马夫们显然吸取了此前的教训,没敢行得太快。
马车之内,张力运针已毕,遂将金针收了起来。此时孩子已经睡去,应该是没有大的问题了。
张力知道,这孩子是脑震荡,具体什么程度还不太清楚,现在又没有后世的那些科学仪器检测,只能慢慢观察,徐徐治疗了。
不过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呢?张力心中暗忖道。
士见张力将金针全都收拾停当,口中带着几分疑惑道:“没事了?”
张力道:“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不过后面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脑疾难治易复发,医书上有此一说。”
士带着几分赞赏的神色道:“你小小年纪,针灸之术竟如此高超,不知师从何人?”
张力还没回答,康兴安抢着道:“力哥儿是‘蓬莱医仙’梦中授业!”
士哂然一笑道:“我看你医术不错,自然会有出头之日,又何需装神弄鬼?”
张力也笑了:“失礼了。”
士见张力不肯说,也不便追问,车内一下子又沉默起来。
那文士呆呆地看着睡着的孩子,眼中满是慈祥之色。
张力心中已经隐隐有些猜测,于是开口问道:“先生,他是你的孩子?”
士点点头,微笑着看向张力,道:“你,很好。若是能逃出生天,金银财宝随你挑。”
逃?!
什么情况能让这县太爷的车队,用上一个“逃”字?!
张力实在有些想不通,但是面对身份地位如此之高的这一帮人,却也不能随便相问。
张力略一思索,便计上心来。
张力揣摩了一下用词,试探道:“先生,在下和伙伴本是要前往金州卫城……”
那文士眉头一皱,旋即脱口而出:“金州卫城?去不得!去不得!”
张力故作疑惑之色,问道:“为什么?”
士仔细看了张力一眼,又打量了康兴安一番,才缓缓说道:“叛军高成友作乱,金州卫城已经失守!”
张力大吃一惊,旋即追问道:“高成友?是不是孔有德的部下?”
那文士面露疑惑之色:“你也知道孔有德?”
张力一愣,接着胡诌道:“我师傅以前曾经游历四方,常将各地见闻告诉在下。所以在下对东江镇的孔有德略有耳闻。”
士释然一笑:“我对你那师傅越发好奇了!”
张力就怕谈论这个,连忙岔开话题:“我师傅闲云野鹤惯了,不提也罢。今日遇到先生一家也是缘分,我和伙伴若是就这么赶到卫城,恐怕……”
那文士一脸颓然之色,半晌没有说话,显然在回忆此前逃亡路上的艰险。
片刻之后,文士道:“孔有德在登莱作乱,反了朝廷。金州卫的军队上个月都被抽调到山东去了。谁知却被孔有德的部下高成友钻了空子,从海上偷袭了旅顺,昨日夜间又攻陷了金州卫城……”
从那文士的口中,张力知道了原来这文士名叫刘知行,他的父亲叫刘伦,是金州卫经历司经历,确实是正七品的官。金州卫不设州县,经历司经历就等同于县令的角色,主管全卫的民政。
高成友是昨日夜间偷袭金州卫城的,由于兵力相差悬殊,卫城很快就陷落了。刘经历一家在城破之际,惶惶之中无比惊险地逃出了卫城……
正聊着,马车忽然速度放慢。
只听见马车外面一名随从的声音传来:“大少爷,刚才老爷传下话来,今日务必赶到夹河口。”
刘知行道:“知道了。”
马车重新又开始加速,比刚才快了三分。
一直未曾说话的康兴安没有此前那么拘束了,开口问道:“刘先生,那夹河口是出海口,咱们这是要出海?”
刘知行点点头道:“金州、旅顺两地都被叛军占据,北边又是建奴地界,咱们只能走海路。”
康兴安脸上挂满了焦虑之色,嘴唇微动,却又最终不发一言。
这一切都落入张力眼中,张力又怎么不明白康兴安的心思?
张力轻轻拍了拍康兴安的肩膀,道:“安子不要担心,家中粮食足够我娘和康大伯吃个一年半载,咱们莲花屯地偏人少,叛军轻易不会前去祸害的。”
康兴安点点头,显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张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