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匡九合-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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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怎么选这么个地方藏身?
呸!那虚无师太肯定不是坏人!若是坏人,行踪被自己发现的话,只怕立时便一刀将自己宰了……
这虚无师太痛经之证竟然折磨了她整整十五年!为何她不找郎中诊治呢?
难道仅仅是男女之别吗?
这可说不通了,在古代妇科病原本就高发,也有很多郎中都擅长治疗这妇科病。
从来也没听说因为是妇科病,便不让郎中诊治的啊……
自己此前在蓬莱县城中,便给不少官宦人家的夫人老太太治疗过妇科病,也不见人家就怎样呢!
须知明末这个时代风气开放,妇人求医问药并不会受人歧视。
张力想得有些头疼,一抬头间,发现已经走到灯笼街了。
张力回到灯笼街的府上,众人依然愁眉苦脸。
显然张力已经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了,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是没人高兴得起来。
张力虽说性子比较豁达,凡事比众人看得略开那么一丢丢,但也仅限于一丢丢而已。
毕竟要当小白鼠的是自己,又怎么可能真正不去想这些事?
吃完了晚饭,张力回到自己的房间,让安子沏了杯茶,便在屋中闲坐。
胡思乱想了一阵之后,张力决定不去想那亲身验药的事情,又开始琢磨起虚无师太的病情了。
张力后世本来就对疑难杂症有一股子钻研劲儿,越是难的病,越能勾起他的兴趣。
这虚无师太痛经之症竟然延误了十多年,现在治疗起来相当的棘手。
痛经原因很多,而且妇人不同阶段,病因也各不相同。
比如还未经历人事的少女,这痛经便以实症居多,其中寒证常见于青春发育期之少女。病因常以“受寒,饮冷,入水,淋雨”而致。
而妇人嫁为人妇之后,多因脾胃虚弱,化源不充,以致气血不足,或久病、多产,气血两亏,经行之后,血海益虚,胞脉失养而引起痛经。
最后若是人到中年,妇人多因禀赋不足,肝肾本虚,或房劳过度,以致精血亏损,冲任不足,遂令经行作痛……
这虚无师太四十多岁模样,倒是符合最后一项。
呸!师太是出家人,又怎会房劳过度?
张力还在推敲虚无师太的病情的时候,屋子外传来了柳姑娘的声音。
“我……我能进来吗?”
张力赶忙收住心思,只见柳姑娘已经站在了屋门口。
柳姑娘着了一身浅绿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头上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只梅花碧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柳姑娘那标志性的柳叶眉下面,一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眸子正盯着张力看。
张力不由得有些心神荡漾:好一个绿衣小萝莉!
柳姑娘见张力有些走神,显然是被自己精心的打扮迷住了,不由得心里一阵得意起来。
张力稳住心神,微微一笑,道:“不知柳姑娘找在下所为何事?莫非身子什么地方不舒服了?”
柳姑娘慢步走入屋中,神情一滞,低头似乎在琢磨着什么极为要紧的事儿。
张力看着柳姑娘,心道:这小妮子,不知道又要搞什么鬼!
过了好半晌,柳姑娘才抬起头来,幽幽地道:“你,你真的要亲身感染瘟疫么?”
张力点点头道:“此前我虑事不周,被人诬陷了死罪。只有‘效法神农,以身试药’才能脱罪。”
柳姑娘脸上一红,小声地道:“或许,或许我能救你。”
张力心头一惊,失声道:“你能救我?”
柳姑娘只觉得自己脸上微微有些发热,点点头道:“正是。”
张力沉默片刻,问道:“不知柳姑娘要如何救我?”
柳姑娘想了想,开口道:“先前想必你也听说了,我是从京师返回南京,途经登州府,滞留在了蓬莱县城。”
张力点头道:“恩,我听楚二娘说过。”
柳姑娘又道:“想必楚二娘也说过,我去京师是为了参加复社大会……”
“复社大会?”张力皱了皱眉头,先前楚二娘确实提到过柳姑娘是去参加京师的复社大会,不过当初自己并未在意。现在柳姑娘特地这么一说,张力不由得细细琢磨起来。
明代以八股文取士,读书士人为砥砺文章,求取功名,因而尊师交友,结社成风,而以江浙一带尤甚。
复社由云间几社、浙西闻社、江北南社、江西则社、历亭席社等等十多个社团联合组成。
明末清初的江南大儒陆世仪在他的《复社纪略》中说,复社领袖张溥等人痛感“世教衰,士子不通经术,但剽耳绘目,几幸戈获于有司,登明堂不能致君,长郡邑不知泽民”,所以联络四方人士,主张“兴复古学,将使异日者务为有用”,故而取名“复社”。
复社在明末能量极大,他们的领袖张浦的影响力甚至大到可以决定科举考试高中进士的名单,有着“布衣宰相”之称,也算是闻所未闻了。
张力记得自己初中语文里学过一篇文言文,叫做《五人墓碑记》,便是这复社领袖张浦写的……
见柳姑娘有些踌躇,张力开口问道:“不知柳姑娘说的这复社大会又是怎么回事?”
柳姑娘整了整头发,有些神往地道:“复社每年都要召开复社大会,品论诗词,砥砺文章,每每便有青年才俊脱颖而出!”
张力微微一笑:“哦?”
柳姑娘点点头:“原本复社大会都是在江南召开,不过今年复社士子在科场上大获丰收,便将复社大会定在京师召开……”
张力明白了,这复社在江南影响极大,不过在北方声名便要弱上几分。今年复社众人科举考得好,便在北京城召开复社大会,以扩大影响。
张力脑海中浮现出后世高考张榜以后,每每便有学校租几辆大客车,车身上挂着横幅,红底黑字写着“本校某某高考喜获全省第一,一本上线多少多少人……”等等,那车子在城里来回游街,数日不停。
大概也就这么个意思!
柳姑娘忽然面露得色,自豪地道:“我从十一岁开始,每年便要给复社大会捧场,已经有三年了哩!”
张力微微一笑,心道:原来这小妮子十四岁,哈哈!
张力内心邪恶地开始换算起来:古人年纪算的是虚岁,十四岁便等于后世的十三周岁。今年是崇祯四年,也就是公元一六三一年,十三年前么,那柳姑娘便是出生于一六一八年了。
等等,出生于一六一八年,姓柳?!
张力猛地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柳姑娘!
柳姑娘浑然不觉,接着道:“我金陵城中的姐姐们与今科榜眼吴伟业相熟,我也曾见过他几面,真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张力脱口而出道:“吴伟业?!”
“是啊,他可是今科的榜眼呢!哼,朝中有奸佞小人,非议他有舞弊之嫌。主考大人不得不将其会元原卷呈请御览,结果当今天子在卷子上批了“正大博雅,足式诡靡”八个字,物议立刻平息,吴伟业的名声也在京师中一夜鹊起!”
张力点点头,暗自琢磨起来。
这吴伟业,可是大名人啊!
后世那首流传千古的《圆圆曲》,“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便是吴伟业所作,写的便是大汉奸吴三桂为了陈圆圆投降满清鞑子之事。;
第六十一章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说!你什么时候在南京城中见过我的?还敢在我面前装?!”柳如是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眼光似刀子一般瞪着张力!
张力赶忙从意淫中收敛住了心神,哈哈一笑,随口胡诌道:“在下和如是姑娘开玩笑呢!在下从未去过南京,也只是先前听一位去过南京的友人说起过。这秦淮河中,有一位还未出阁的小娘子,生得好一副倾城倾国的容貌!那姑娘两弯迷死人不用赔钱的柳叶眉,真真是秦淮河上最最美貌之人!”
一听到张力说“两弯迷死人不用赔钱的柳叶眉”,柳如是心里一乐,笑出声来:“咯咯咯……你那朋友倒是有趣,居然这么说!我……我的名声,都传到山东了?”
张力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夸你艳名远播,你还不心中乐开了花?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见张力坚决不同意自己去求吴伟业,柳如是便断了这个心思。
从张力房间出来的时候,柳如是的心不由得又悬了起来:
他,他若是真的染上了瘟疫,可怎么办?
他医术高明,也许可以自己治好呢?
这次瘟疫可不简单,死了这么多人,又哪有那么容易治好?
这一夜,柳姑娘显然又失眠了……
正所谓医者仁心,张力翌日一早,便赶到了城隍庙的那个破庙之中。
还没进庙门,张力便朗声道:“虚无师太,在下张力,来给你复诊。”
张力进入破庙之后,发现虚无师太还坐在那里打坐,不由得松了口气。
也不知什么原因,张力竟然隐隐有些害怕这虚无师太不辞而别。
见师太在打坐,张力也不敢打扰,便坐在一旁等候。
良久,虚无师太睁开了眼睛,看了张力一眼,道:“小施主来了。”
张力点点头,正要开口,却先听见了虚无师太的声音。
虚无师太看见了张力腰间的玄武腰带,淡淡地道:“小施主果然是济世医士。”
张力心道:这玄武腰带是今儿个自己有意戴上的,为的就是听你这一句。
张力也是常人心性,谁又愿意被人看轻呢?!
张力正色道:“不知师太感觉如何,昨日施针以后,这疼痛可是稍稍缓解了一些?”
虚无师太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眼神中带着赞赏之色:“小施主这一手金针止痛之术,贫尼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昨日到现在,贫尼小腹只是偶尔隐隐作痛,并没有往日的剧痛了!”
一听针灸效果不错,张力不由得松了口气,点点头道:“如此便好。在下今日要细细查验一番,争取能够确定师太这痛经之症的病因,才好对症施药。”
话一说完,张力见虚无师太神色一变,心道:怎么?自己说错话了?
想了半天,张力忽然意识到,这“查验”二字,确实有点不妥了,张力的脸上略略带着些尴尬的神色。
张力很快岔开了话题,道:“我先给师太把把脉。”
脉搏一上手,张力只感觉师太的脉象与昨日并无不同,心知虚无师太的病根还没找到,恐怕她暂时不痛也只是治标而已,还需要治本……
张力又看了看虚无师太的舌象,也是与昨日无二。
张力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沉吟半晌,开口道:“师太,这痛经之症,必须要标本兼治方可收得全效。师太曾说此病已发作十五年了,不知初次发作之时,是什么情况?”
虚无师太一愣,眼睛变得深邃起来……
张力也不敢打扰,暗自忖道:想必师太是在回忆往事——毕竟过去这么久了。不过自己问这病因确实非常重要,因为只有把握准了病因,才能对症施药!
只见虚无师太脸色数变化,最后又浮现出一股慈祥的神色!
这慈祥神色,张力已经是第二次看见了!
没过多久,虚无师太叹了口气,缓缓地道:“过去太久了,贫尼不记得了。”
张力一惊,口气中带着一丝焦急:“师太,痛经之症病因众多,举凡劳伤风冷,寒克胞中,瘀血内阻,气滞血瘀,肝肾虚损,气血不足等均可以导致痛经的发生。这病因,实在是非常重要,师太再想想吧……”
虚无师太摇摇头:“不记得了。”
张力刚才见虚无师太的神色,显然是回忆起了什么,现在怎么又推说不记得?
张力再一次劝道:“师太,所谓经行腹痛,证有虚实。实者,或因寒滞,或因血滞,或因气滞,或因热滞;虚者,有因血虚,有因气虚……这发病之初的情况,实在是非常重要……”
虚无师太打断张力道:“我说过,记不得了。小施主,从你刚才所说的话,贫尼相信你是对这病很有心得。不过,若是必须要贫尼说病因的话,贫尼便不治了!”
张力点点头,叹了口气,看着虚无师太那满是疤痕的左臂,心道:这师太宁愿自残以抵抗那难以忍受的剧痛,也不愿意说病因,实在也是太固执了!
张力此刻也没法再劝,也只好作罢。
张力沉吟片刻,问道:“师太,昨日好像在下问过你,你平时常有目晕眼花的症状吗?”
虚无师太点点头:“正是。”
张力叹了口气,两手一摊,道:“师太,即使你记不起病因,那么你总得主动说说症状吧!”
虚无师太想了想,道:“贫尼这……这……”
张力脱口而出道:“师太,你每次大姨妈都这么痛么?血流量大不大,颜色黑不黑呢?”
虚无师太一愣:“什么大姨妈?”
张力立刻随口胡诌道:“呃,这是在下的家乡土话。就是那个嘛,师太你懂的……”
师太老脸一红,头低了下去。
张力眼见虚无师太面露难色,想必是出家人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于是朗声道:“师太无需多虑,你也看见了,在下乃是济世医士。所谓医者父母心,于这治病一途,天下郎中的心思都是共通的……”
张力也知道痛经之症有些症状难以启齿,便开导了虚无师太一番。
良久,虚无师太道:“贫尼信期每每提前……”
张力点点头,明白这是说月经先期而至,也就是说师太经期紊乱。
虚无师太又道:“贫尼……胸部……胸部常常胀痛。”
张力再点点头,心知师太这是——那个啥——胀痛。
最后,虚无师太道:“再就是贫尼信期小腹胀痛有下坠感……”
话一说完,张力不由得眼前一亮:莫非师太这痛经之症乃是热证?
张力沉吟片刻,开口问道:“师太是否有肋痛?”
虚无师太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小施主怎么知道?贫尼正是这剧烈的肋痛和小腹刺痛一起发作,实在难以忍受,故而才恨不得……”
张力点点头,暗自忖道:原来师太这自残身体实在是忍不住两处地方的剧痛……
突然,张力眼中精光一闪,朗声道:“师太可是心烦易怒?”
虚无师太失声道:“小施主,你怎么知道?”
张力淡淡一笑,道:“师太这痛经之症,在下已经辩证出来了!”
不等虚无师太反应过来,张力便接着道:“师太这痛经之症,乃是热证,实证!要治疗师太的病症,需要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