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第5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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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他又得到消息,许国大军已抵锦州,正在围攻锦州城。只要翻过东边的山岭,就能听见炮声了。
他在中军与各部落首领和武将商议:“敌情不明,我等又在此逗留太久,出其不意的突袭机会已不复存在,不如谨慎行事,先退兵与王帐大军会和。”
众人意见不一,但也有人附议罨撒葛的看法,“比起战功,先自保更加英明。”
罨撒葛权衡再三,从松岭山区南下的打算有被伏击的危险;就近去救锦州又没得到王帐的允许。于是罨撒葛决定先退走再说。
……而此时的锦州城,小灵河与屠河(女儿河)河面上全是浮桥,数万大军将这座城池团团围住,围攻工事和藩篱如同长墙。
此城起初乃唐朝修建,后几经修葺改建而成,古老陈旧的城楼在人山人海的兵营之间,仿佛摇摇欲坠。入夜后火光冲天,城池又像随时会被火烧毁。
许军在四面构筑炮阵,铜炮炮口黑洞洞地对着城墙上。攻城尚未开始,守将已是满怀绝望,据说高大牢固的幽州大城也挡不住许军的火器,何况锦州古城?
守将在围城之前,就已经派出几次快马北上告急求援。现在他唯一的希望,便是大辽皇帝遣援军前来相救解围!
第八百八十四章 等待
“轰轰轰……”铸铁臼炮发出动摇天地的怒吼,大口径的攻城炮装火药更多,燃爆起来阵仗声势比铜炮还大。炮阵上一排排的火炮仿佛在喷射着火焰,近百斤重的石头抛向空中,在天上翻滚。远处的城墙上土石飞溅。
城外大片推着独轮车的士卒和民壮向城墙外的护城河弥漫过去,巨大的呐喊声仿佛要摧毁一切。
郭绍挑开马车看着外面千军万马聚集的场面,大将高怀德正在阵前鼓舞士气,慷慨激昂地大声喊着什么,将士们便呐喊着回应。那叫人激动的战场,叫郭绍也怀念起了曾经的戎马生涯……但是现在他不须到战场前面去了,作为皇帝掌控形势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打仗有武将就行了。
郭绍向卢成勇招了招手,卢成勇忙策马靠近马车。郭绍便道:“派人给高怀德传旨,十五日内攻下锦州!”
“得令!”卢成勇用力抱拳答道。
郭绍拍了一下车厢木板,说道:“回中军。”
一队铁骑护着车驾,返回了军营。郭绍走进藩篱内的一顶帐篷,很快宦官杨士良和文官卢多逊便进来了。
炮声依旧在周围隆隆作响,仿佛雷雨的天气一样喧嚣。郭绍在一张摆满了卷宗和纸张的案板下坐下来,看了一眼他们俩人,问道:“辽国王帐那边有消息?”
杨士良躬身道:“回陛下,还没有。”
卢多逊道:“前营军府已下令各部斥候,一旦碰到可疑之人,立刻禀报军府。”
郭绍沉声道:“猜测、担忧中等待结果,等待总是最难捱的日子。”
卢多逊拱手道:“臣往军府问问魏副使,今天有没有新消息。”
郭绍微微点头,把案板上的一只砚台挪开,翻出一张简陋的图来,上面用毛笔画着一些圆圈的箭头。左上角标着辽军齐王部;东北方向用虚线画了一个椭圆,写着辽国王帐,还打了个问号……因王帐的具体位置不明,而且随时在迁徙。鸭绿江等处也作了标记,一张草图能让郭绍更直观地观察此时此刻的局面。
他抬起头深吸口气,闭上眼睛。杨士良微微侧目注意着他,身体愈恭,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打搅,哪怕外面的炮声震天动地。
这次出兵北伐声势非常大,昭告天下,从无数州县调粮调丁,总共不到十万人的用兵,却仿佛在发动举国之战!
大许朝廷故意的策略,因为战略目的在于逼和。
除了国策的需要,这也是郭绍针对萧思温设局的重要一环。去年秋冬,郭绍装病用杨业引诱萧思温上当,雁门之围,让萧思温丢掉了主持朝政的大权;而此时逼和,若能让萧思温再背黑锅……郭绍相信萧思温该玩完了。
关键在于让辽国君臣认定,必须求和!
就在这时,卢多逊疾步走进大帐,郭绍睁开眼睛观察的表情,心下以为得到辽国王帐的消息了,便沉住气等着卢多逊开口。
卢多逊拱手道:“陛下,前营军府急报,辽国齐王部忽然调转方向,南下向锦州进军!”
郭绍顿时露出惊讶意外的神情,伸手在额头上摩挲几下。
卢多逊道:“必定是辽国王帐逼罨撒葛来解锦州之围。”
布局和谋略,一般中间都有各种各样无法确定的事,这件事就是其中之一。郭绍考虑了不久,便道:“传令魏仁浦、史彦超和董遵诲觐见。”
不多久,帐内光线稍稍一暗,一个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光。史彦超急不可耐道:“姓高的在前面打得热闹,俺就看着,浑身都不舒坦!”
接着魏仁浦和董遵诲也走进来了,三人一起抱拳行礼,“陛下万寿无疆。”
郭绍道:“辽国齐王罨撒葛挥兵南下了。”
“啥!”史彦超听罢,本来正弯腰执礼,一下子几乎要跳起来,瞪眼道,“官家,这厮听到俺的名字就吓得退兵了,要是在战阵上见着真身,不得吓出屎尿!”
董遵诲愕然,史彦超忽然上前半步,把董遵诲挡在了自己身后。董遵诲向右走了一步,躲开史彦超的身躯,不料史彦超又向右走了一步。
郭绍道:“罨撒葛临时南下,士气不高。若此时我们能用骑兵击退罨撒葛部,高怀德便不必拆围城部署了。魏副使以为如何?”
魏仁浦眉头紧皱,仿佛在拼命思索权衡,有点底气不足地回答道:“陛下若决定如此,倒可以一试。”
郭绍明白魏仁浦的担忧,这种四面围攻的战术,兵力比较分散。若遇强劲的援兵从外进攻,打起来非常吃亏。
“董遵诲!”郭绍当机立断喊道。
董遵诲急忙从史彦超后面挤出来,抱拳大声道:“末将在!”
史彦超一张脸急得快哭出来。
郭绍道:“你率本部轻骑……策应史将军。史彦超,朕令你率马兵主力出击,北上寻罨撒葛,击败之!”
史彦超大喜,抱拳气势十足道:“官家且等捷报!”
……史彦超和董遵诲前后率骑兵寻灵河(大凌河)北上,次日至医巫闾山西侧,遭遇辽军大部。
当是时,人马西侧的大凌河从南北流向逐渐变为东西流向,东侧是逐渐变高变陡的闾山山脉,位于南边的许军地形狭窄;北边的辽军处在开阔地上。董遵诲骑马追上史彦超,劝道:“史国公切勿急进,若辽军等史国公过了河口,截断退路;南边地形狭窄,末将难以及时援救!”
史彦超冷笑道:“连你舅舅打仗也那样,小子好为人师。在后面好好瞧着!”
他说罢一拍马臀,提起铁枪大喊道:“杀!”遂率亲兵重骑身先士卒,二话不说带兵就前驱。
不料一小股轻骑比史彦超跑得更快,史彦超正用精骑裹挟大队马兵慢跑,准备大干一场,见状顿时恼怒大骂:“他娘的,那是谁的人?”
部将喊道:“董将军的人,不归咱们管!”
史彦超身边旌旗稠密,写着“史”字的大旗老远都看得见,成千上万的马兵正跟着大旗的动向向北运动。史彦超也懒得管那小股人了,继续带兵北进。
许军人马从河滩沙土上涌过去,连东边山坡上都有战马在爬坡,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涌动的马群。
辽军在北面聚集成几个大阵陈兵,中路马群已向南移动。许军一股人马冲至阵前百余步,忽然一齐振臂大喊:“天下第一猛将史彦超来了,不逃便是送死!”
史彦超听到了喊声,甚是受用,两军相距只两百步,他一踢马腹,大吼着开始加速冲锋。
东西展开的辽军反冲包抄而来,山河之间一时间马蹄轰鸣,喊杀声震天响。不多时,空中箭矢如雨,史彦超部重骑首当其冲,并未携带弓箭,冒着箭矢直趋上前,完全不顾中箭受伤的将士。
两边骑兵仿佛洪流一样以看得见的速度靠近,河滩上的褐沙被黑压压的马群吞噬减少。重骑照面就对辽骑投掷铁枪,短兵相接并未有丝毫减缓速度的迹象。史彦超大叫着连挑两骑下马,扑将上去,一队重骑仿佛一枝巨大的利箭速度洞穿辽军前锋!
马不停蹄的许军重骑突进的速度超出两军想象,前锋冲出去后,为后面的人马留下了冲刺的空间,更多的兵马杀入辽军大阵。
史彦超部所向披靡,无人能挡,在辽军人马中左右冲突。他冲在最前面,手里黑漆漆的长枪被舞得轻巧灵活,好像是木杆,实则通身铁锻!一骑辽兵挥起铁骨朵向史彦超砸过来,史彦超拔出刺入旁边一个骑兵胸膛的铁枪,“呼”地一声横扫格挡铁骨朵,“哐当”一声巨响,只见火星飞溅,那枚铁骨朵径直被击飞到半空,铁枪带着劲风扫在那辽骑的护耳上,“咔嚓”一声恐怖的颈椎骨断裂声,那人的头已经耷拉下去,整个身体从马上侧翻下去。
史彦超的胸甲、肩甲上全是箭矢,他伸手径直全数折断扔掉!板甲、锁共三层护甲,就算能洞穿三层甲的箭矢能伤到他,但在他眼里也仿佛挠痒痒一般。
许军重甲精骑,个个人身上都是血污,十分勇猛恐怖,喊叫声震耳欲聋。
然而许军横面展开不足,史彦超冲得太快,整股马兵变成了长龙阵。辽军两翼冲许军侧面,很快将比较单薄的阵型拦腰斩断。许军被分割为两截,前后已不能策应!
董遵诲满眼都是奔跑的骑兵,以及尘土,他观察到远处的辽军一股股人马在向东西两面驰骋,毫无停滞的迹象,情知史彦超被围在前面了。
“他娘的!”董遵诲大骂了一声,他的人马前边全是许军骑兵,河口平坦地十分狭窄,早已堵死!
董遵诲向左边看去,一些马兵陷在了河边的淤泥里,正在艰难地往回折腾。而右前方的山坡上都是马兵起伏。此地是闾山山脚下,越往东山越高,视线深处的山岭仿佛压在天边的乌云一般。
“史彦超休也!”董遵诲急道。
第八百八十五章 勇冠三军
灵河东岸,铁骑奔腾的场面,仿佛泥水在激流中搅动奔涌。骑兵的黑影在弥漫的尘土中起伏,分不清谁是谁,唯有写着“史”字的几面大旗在不断变换着方向,诸许军骑兵便观军旗追随冲杀。“砰砰……”恐怖的弦声在尘埃中颤动,黑嗖嗖的影子在空中呼啸。
“杀!”史彦超忽然从朦胧的灰尘中冲出来,一枪将一骑刺落下马。迎面一辽骑眨眼冲到,一剑挥向史彦超的脖子,后侧传来一声惊呼:“大帅当心!”
锋利的剑锋闪着寒光,离得非常之近,史彦超几乎已经感觉到扫来的劲风。“哐!”眼前火花飞溅,他手里的长枪铁柄打在剑锋上,两骑擦身而过。
亲兵从左右拍马上来,无不吓得脸色惨白,唯有史彦超面不改色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飞驰之中,一招疏漏都会致命,恰恰是这样的时刻,能让史彦超浑身激动不已!
就在这时,史彦超看到前方的大旗,遂回头大喊道:“敌酋就在那边!”喊罢拍马便冲。
立刻有无数骑兵包抄而来,两侧弓箭抛射,头上如顶冰雹;中路一员辽将提着铁骨朵带兵迎战。史彦超管他是谁,提枪便攻。
顿时两军交错冲杀,叮叮哐哐的金属撞击声中,惨叫四起。史彦超盯住那武将,两骑靠近,他暴起挥铁枪横扫过去,动作轻描淡写,但力量和速度极大!史彦超身经百战,从来没遇到过谁能硬挡这一招!
“呼!”不料那辽将骑术了得,身体在马背上灵活地向后仰倒,铁枪几乎擦着那人的脸扫过,嘴里发出“哟”地一声吆喝。刹那之间,战马已冲到跟前,那辽将仰卧在马背上,愣是抓住时机抬起铁骨朵向史彦超的腰部击来,凭借战马冲锋攻出一记!
忽然史彦超伸出左臂,“哐”地一声,护臂打在那铁骨朵的木柄上。两骑对冲而过,那辽将便从马背上直起身来,向侧翼迂回准备调转马头。
正当这时,史彦超见一个带着白色貂帽、身上披着漂亮盔甲的汉子正拍马调头,周围一群人护着,必是要紧之人!史彦超只看一眼,猜测此人可能正是辽国齐王!
史彦超丢下后面正在拼杀的大队,与近处亲兵奋力冲了上去。那辽国贵族已向北开跑,一面回头瞧史彦超的来势,“叽里哇啦”地用契丹话嚷嚷了几句。
“呼”地一声,史彦超将手里的铁枪猛掷过去。距离太远,那铁枪往下落时正中那辽国贵族坐骑的马屁股!
战马悲惨地“嘶”叫一声,后蹄往下一跪,马背上的人大叫着摔落下来,貂皮帽子都掉了,露出秃顶和鬓发花白的脑袋。
一群人拼命涌上来护住,但哪里挡得住史彦超等人?史彦超冲破马群,见那人还在地上,两个辽军武士下马在救。史彦超策马冲上去,身体俯下一歪,侧身一枪捅进一人背上,只听得“啊”地一声惨叫,血溅了史彦超一脸。他放开枪柄,凑准那惊慌的贵族,一把抓住了那贵族的头发。
“啊……”刚刚才坐起来的契丹贵族被猛力一拽,身体扑倒,叫得仿佛杀猪一般。史彦超觉得手上一轻,便见手里抓着一把头发,上面还有一块血淋淋的头皮!
“嘶!”史彦超猛地勒住战马,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周围的辽骑冲将上来,史彦超亲兵策马迎战,拼死冲杀。
史彦超勒住战马,调转方向,重新冲到那贵族跟前,追随史彦超的精骑与周围的辽军骑兵混战一团。史彦超杀退二人,跳将下马,便见地上那贵族一脸是血,痛苦地趴在地上惨叫。
单刀出鞘,史彦超上去一掌将贵族的脑袋按在土里。那贵族立刻死命扭头,睁开鲜血淋漓的眼皮,便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瞪着他,怒吼道:“十万大军都救不得你!”
“嚓!”几股血箭彪了起来。
史彦超提着一个血脑袋翻身上马,回顾周围,这才发现自己的一股人马已经愈打愈,陷入了重围。周围都是奋力拼杀的将士,怒吼声中带着绝望的恐惧。
史彦超先看了一眼灵河的方向,然后往南瞧去,尘土中涌动的全是大片辽军骑兵。但无论如何,他也得从那边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