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第4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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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彦超的亲兵举着数面大方旗,上面写着“史”、“前锋”、“大周”等不同的字号。马群再度跑起来,铁甲骑士在马背上起伏,马蹄将地上的雪花渐起、白色的雪片如同水花一般,铁蹄的轰鸣犹如闷雷。
正前方远处,摆开冲来了大批辽军骑兵,宽阔的横面,对史彦超部形成了兵力优势,气势十分汹涌!
史彦超全然不惧,他一拍战马结实的臀,举起铁枪开始加速。众军跟随,整个马群越跑越快,大量的人马聚在一起,这个速度已经停不下来了!
双方骑兵渐渐靠近,似慢实快。史彦超的耳朵上捂着毛皮和锁甲,却也听到了风声在耳际呼啸。地面的事物越来越模糊,只有两侧并行的骑兵将士仿佛静止。
“啪啪啪……”风中传来了炸豆子一样密集的弦声,史彦超抬头看时,空中黑点点的由小迅速变大。“叮叮叮”的一阵撞击声,连他的肩上也是明显地被撞了一下似的,但箭簇立刻被板甲弹开了。
“杀!杀!”史彦超肆无忌惮地大吼。
周军骑兵骤然加快,三股铁骑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奔而去!此时的速度让史彦超激动不已,浑身的血脉都在奔涌,他瞪圆双眼全神贯注,这样的刺激简直是一种享受,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不是凡人,而是力量无穷无所不能!
“呼!”史彦超凑准正面靠近的一骑,手中通身铁打的重枪直挺挺地脱手而去。“砰”地一声巨响,铁枪洞穿一骑的躯干,如同刺穿一块豆腐似的!那骑兵立刻从马上歪倒,连后面一骑辽兵的坐骑也“嘶鸣”跪倒。溅在空中的血雾很快就扑面而来。
瞬息之间,一众铁枪从空中飞了出去。铁枪借着重量和战马冲锋的速度,简直无坚不摧,辽军拿盾的都挡不住。一时间中央一团敌兵落马,人仰马翻惨叫四起,那场面就好像敌兵冲过来踩到了陷阱一样!
“霍……”周军前军将士齐声怒吼一声,声势立刻壮大,怒吼声震动天地。将士们士气高涨,奋勇猛冲而上。
史彦超把另一只铁枪从左手换到右手,左手顺手从背上拔出另一枝!他还来不及再次投掷,已经冲至辽军马群内,顺手便一枪向右侧一骑刺去。“哐”地一声金属剧烈的撞击声,那暴力的碰撞叫四下的人听得都心惊胆颤!
史彦超娴熟地把手一松,铁枪已入辽骑躯干,两骑迎面对冲的极快速度、加上史彦超巨大的臂力前击,那辽军战马上的骑士十分夸张,连人带枪在空中倒飞出去!
“铛!”片刻后刺眼的火花一闪,只见一截断掉的铁剑向空中飞去。
两军刚一接触,辽军还未没来得及凭借正面宽度、从左右两翼包抄史彦超部,史彦超已经率众径直突进了辽军马群!
战阵上杀声震天,兵器乱舞。一股股马群如同乱流的洪水一样在冲刷奔涌,厮杀之间,箭矢在空中乱飞,还有锋利的梭枪急速地乱窜,马群里不断有人落下马去,场面十分恐怖。呐喊声更是震天响,奔走的骑战之中,没有懦弱的人,停下来就是死!每个人都被迫成了一往无前的勇士。
辽军前来阻击的人马虽众,纵深不够,迅速就被史彦超部从中间击穿。辽军从左右两翼骑射围攻,后面追赶,两军的弓箭“噼里啪啦”嗖嗖乱飞。
史彦超径直向堡垒群冲了进去,周军骑兵纷纷进入工事区域。辽军追至,堡垒土墙上的弩射程比骑射远,甚至还有胳膊粗的弩炮在空中飞来!辽军骑兵靠近堡垒十分吃亏,且堡垒群之间不好展开,追击受阻。
这时李处耘部也从南边左翼策应,辽军已是无法阻止周军骑兵与涿州军汇合。
涿州城外,此时步骑云集,到处都是人马,原野上,城楼和堡垒隐隐可见,成阵的军队,四下汇集的马兵让这里仿佛一个巨大的军营。
史彦超瞧得李处耘那面巨大的方形帅旗,策马过去,此时他浑身的衣甲上都是血迹,个子又大,骑在马上十分可怖。来到李处耘的中军时,韩通也骑马过来了、他在马上抱拳道:“本将已恭候李点检多时。”
李处耘径直说道:“增援涿州的只有两万余殿前司精骑。”
韩通激动道:“有援兵就好!兵多可攻,兵少亦可守。本将把步兵分作四阵,分列四角;李点检的精骑居中,辽军攻何处,骑兵便可迅速增援策应工事堡垒防御,我军防守可保无虞!”
韩通说罢,顿了顿又抱拳道:“请李点检决断。”
一句话便分清了涿州诸部的统帅权,韩通还是很懂事的……李处耘是殿前司老大,韩通是侍卫马步司最高武将,若照以前的规矩,侍卫马步司的军阶要高;但现在殿前司都指挥使之上,又有点检一职,实际上就是最高级别的武将了。
李处耘看了韩通一眼,说道:“此略甚妙,先保涿州为上。堡垒方圆占地极广,十几万人也没法将整个地方围死;咱们守好,也可出动攻击。”
可以主动出击只是一种可能,实际显然进攻兵力不足。涿州兵少也能与辽军在城外野战,靠的是堡垒工事的支点;一旦离开附近,野战兵力差距就太大了。
不过,李处耘的援兵只是第一批而已!
李处耘又掏出一封字迹难看的书信来,递给韩通说道:“陛下亲笔书信,韩将军请看看再说。”
韩通快速地看了一遍,抬头道:“咱们总算能和辽人大干一场了!”
第七百零三章 对峙
雪光刺眼,水早已结冰,数十路步兵在辽阔的雪原上行军,纵队一短,道路十分畅通。将士们从霸州过拒马河而来,天气虽然寒冷,但负重步行还能走出汗来。
王璋看到北面大量的人马来了,雪地上的黑云十分显眼。他骑在马上依旧保持着慢行,只是观望着……此时出现在北面的,应该是固安县来的三万骑马的步军。
果不出其然,没一会儿就有斥候前来禀报:“袁江军率人马到了!”
王璋长吁一口气。
良久之后,南北两股大军逐渐靠拢。一支马兵小队举着旗过来了,王璋也率部将策马上前迎接。两支小队见面,王璋已认出了袁彦的脸来。
二人同是殿前司大将,只是认识而已。平时并不太熟,交情更谈不上好。
但此时此刻,王璋忽然对袁彦生出一种亲切感,看袁彦面色有激动之色,恐怕也差不多。二人在马上执军礼,相互对视一眼,“王将军!”“拜见袁将军!”
王璋道:“此番会面,咱们的人马就有四万五千人了!”
袁彦故作淡定,遥指西北边白茫茫的大地:“杨将军(杨彪)还有二万余精骑在不远处,咱们这边的人马抱团有近七万人!”
二人又是一拱手,一切尽在不言中,近七万精兵抱团,信心便充足得多。
两军汇合成一支大军,袁彦部将带来的一些骑兵调配的坐骑分给王璋,马匹仍然不够,不过这些马不用作战,有的便一马双人骑着行军。大军调头,一起又向北面行军。
袁彦道:“霸州离固安城一共就七十五里,现在只剩几十里,咱们马不停蹄赶到固安便安生了。”
王璋故作轻松道:“到了固安,咱们弄只羊来烤。”
袁彦笑道:“还得有酒!”
王璋瞭望四周,白茫茫的平原仿佛大海一般,短短几十里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
天气晴,没有再下雪,雪地上袁彦部来时留下的马蹄脚印仍旧在,仿佛是茫茫天际的一条路。
当晚步兵主力就骑马到达固安,随之入城。调动非常顺利,步兵骑马还是有一定作用的;辽军就算知道了周军的调动,大家都骑马不过几十里路,辽军临时出动也赶不上了。
但次日大军从固安西行去涿州的路上,便遇到了状况。辽军主力就在涿州北面,对这条路的威胁太近!
袁彦问前来急报情况的骑兵武将:“李点检可有军令?”
那武将道:“末将是杨将军(杨彪)派来向袁江军预警的人,尚不知李点检军令!”
一旁的王璋提醒道:“骑马步兵万一没跑掉,对阵辽骑不堪一击,年初杨将军就吃过大亏,罗猛子都在那一战中死了。”
袁彦当机立断道:“传令全军,照预先安排的顺利陈列方阵!”
“得令!”
大军里顿时大鼓擂得震天响,号角也随之呜咽起来。一队传令兵,四散奔向各部,他们在马上就急匆匆地大喊起来:“有敌情!中军令,全军照方略结阵!”
四下里大量人马运动向中间聚拢,人多嘈杂,却各有秩序十分迅速!毕竟是百战精兵,从武将到小卒都十分熟悉战阵。
不多时,又有随军军府官员带着书信找到了中军大旗,送来杨彪的书信:杨彪部骑兵即将运动至东面,位于步军大阵右翼伺机而动;杨彪快马传信去涿州,建议李处耘部出涿州,屏护步军大战左翼。
过了许久太阳尚在东天,北面无数人马形成的黑云果然渐渐吞噬了原野上的白色,来势十分庞大!
周军步兵披甲执锐整容整肃,已各部列成严密的方阵,原地等待。
大规模的对阵虽在意料之中,来时却十分突然!
辽军在大约一里余地外停了下来,远远地能看清了他们的旗帜、人马的轮廓。两军遥遥相望,小股马兵在中间的空地上来回奔走,看得清那些骑马的人拉弓的动作,已经发生了冲突。
这时辽军中央一大股马队从大阵里冲出来了,很快便驱散赶走了前面的周军斥候。马兵径直趋近至二百步内,周军各方阵前方的神臂手已经从箭壶里抽出箭矢来了!
可是辽军前锋竟然并不上前,只在不远不近处缓缓游荡。
紧张刻不容缓的局势一下子僵持下来……就好似一匹飞奔的良驹,风声呼啸犹如利箭,却忽然被勒在了原地。
……辽军出动了大股主力,连辽皇耶律璟都骑马来到了军前!
“若非在此地逮住周军,他们竟能在咱们眼皮底下聚集重兵。”萧思温沉声道,“周军的禁军步兵是骑马行军的!”
耶律休哥观察了一番周军的部署,说道:“此时不宜进攻,周军步兵结阵后也不是软柿子。”
辽皇皱眉瞧着庞大的人马场面,一言不发。
耶律休哥之前的计策是引诱周军步兵前来决战,然后在半道凭借机动打击那些援兵,但现在周军近十万步骑都调动到了这一带,策略似乎落空了。耶律休哥当即又道:“可列阵对峙不战,待其兵马调动、大阵动摇,再以铁骑寻机破阵!”
“那只能等等。”耶律璟脾气虽燥,此时也沉得住气,毕竟交战两国谁也担不起大败的后果。
耶律休哥道:“打不打是咱们说了算,有机会便打,没机会便从涿州撤军,再攻东边津州。牵着周军向东走,重新寻战战机。”
萧思温道:“涿州离幽州近,大辽可从幽州调攻城兵器和步兵攻城;若再去津州,离得就远了,辎重过去很费时间。”
耶律休哥道:“那堡垒低矮,不用攻城器械也能攻下;给奚兵和女真人一些战马,让他们骑马跟去津州。咱们再到四处抓一些汉儿来填沟!”
萧思温皱眉道:“如此作战,就算守住了幽州,今后治理幽州也更难……”
耶律休哥不以为然道:“恐惧和敬畏,更能让汉儿顺服!”
不管怎样,反正眼下这仗还没法打。战阵上辽军人马略胜,同等数量的骑兵也比步兵更厉害;但骑兵的成本和平素的消耗比步兵大得多,辽军吃撑了才愿意拿骑兵大规模地与周军步兵拼命!
而且眼下周军的部署很难攻,左右两翼还有大股精骑庇护,难以对步兵进行包抄侧击。
但周军也不敢轻易上来,其步兵追不上,跑快了还会让方阵散乱;骑兵又不足以单独击败辽军主力。
一时间战局暂时僵持下来。
……
霸州行宫,郭绍身边的禁军就剩五千步兵,全部的实力都押上去了。他闻报之后的压力可想而知。
但郭绍没轻举妄动,无论心里再急也只能忍着。此时前线有大将李处耘能调动部署各部,李处耘来主持距离更近、军令速度更快,而且他了解实际状况也更清楚更容易……现在如果对前线指手画脚,有可能起反作用!
郭绍反复在思量推测状况,只是放在心里,或者写在纸上。
此战部署和安排还没达到完美严密,郭绍一个人没能完全考虑周密;哪怕有前营军府许多官吏幕僚出谋划策,但古人在庞大信息运算、管理等方面,似乎还是缺少某种系统化的方法,毕竟不能什么都让郭绍满意。
比如有一个漏洞,先期因为骑马步兵作战太差,取消了这个兵种;骑兵由此增加了长途奔袭的能力。但实际战场中,又出现了步兵快速调动的需要。
临时调马给一部步兵,但仓促出现的问题是:战马全在固安……这是前期部署安排的失误。
如果霸州步兵有马,当即就可以骑马快速赶去固安;而不需要为了防备半道被袭击,采取保守安全的两军对行汇合的法子。
郭绍这种时候哪里还能隐藏、去在乎什么喜行不露于色的讲究?他铁青着脸,太阳穴上方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给他端茶的亲兵都紧张的手微微发抖,小心得仿佛在捧着一盘豆腐似的。
郭绍疾步在上面走了好几个来回,问道:“董遵诲来消息没有?”
魏仁浦道:“暂且还没有,不过按照既定方略,他昨天从霸州出动去固安,休整一天出击。正好是今天……”魏仁浦看了一眼外面的光景,“这会儿估计该派人回禀了。”
话音刚落,一个官员从外面的屋檐下走进大堂,疾步走到魏仁浦跟前交上一封书信。魏仁浦展开一看,拜道:“董遵诲的消息,他已于今晨率军自固安城出发,方向未改。”
郭绍听罢转身看着墙上挂着的一面大图,上面五颜六色的线条,看起来很花、不过倒也实用。他不动声色地瞧着上面未标注的路线,仿佛看到了董遵诲所率的马群正在图上奔跑!这条路线除了郭绍自己和董遵诲没人知道,这是最高级别的保密措施,当然董遵诲出动之后可以照自己的判断随意改变路线……前期没什么状况,应该还是郭绍目光所在的地方。
第七百零四章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