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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兰陵王:公子倾国-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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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句话分享给大家:我不想写悲剧,你们相信我!




☆、第十一章  定数

  
  高长恭二叔高洋的嫡长子高殷死于晋阳,他得知时尚早,不日之后,这个消息在晋阳和邺城已是人尽皆知。
  寒风凛冽,拍打着门窗从门缝灌进来,树头的枯枝应声折断,室外冷得呵气成冰,室内铜盆的炭火啪啦一下炸开。
  精神萎靡了好几日,长恭终于睡下了,虽然睡得极不安稳,可总算是合上了那双眼睛。
  
  我挨着他侧躺着,一手搭在他的腰间,一手被他紧紧扣在掌中。床帏飘飘晃晃着,好像晕开的一片飘渺。
  那个文质彬彬,比长恭还了小三岁的儒雅娃娃去世了,死在父亲的一母胞弟,自己的亲叔叔手里。叹了口气,却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感慨:人命果真如草芥,顷刻间便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其实我对高殷的印象一点也不深,甚至未见过几次面,唯一记得的也仅是他抬着祖母名号过来找长恭逼婚时的声音。我心里说不上多么伤心或是悲恸,只不过觉得年纪轻轻的少年这样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然而长恭是真的伤心,在得知高殷死讯的那日晚上,他紧紧地抱着我,身体连带着攥着我的手都在颤抖,除去在回廊里那几句刻意转移情绪的话,他什么都没说,从傍晚一直睁眼到天明。
  
  我猜得到,他和高殷的关系很好,因为记得他说过自己曾特意送高殷一本诗经选注》,虽然被小妹撕烂了,但修订之后还是送给他了。他想着给他带书册,他不计较东西破损。虽非亲手足,但血脉的联系永远浓于水。
  人固有一死,不同的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既然早晚都要面对生死,生者神伤心痛大概是对亡者的祭奠和追忆。连我的都清楚的道理,长恭他不可能不知道,他悲恸时间有些长的原因,我心里其实很清楚。
  高殷的死对他来说并不仅仅是痛失亲人的哀伤,更是一种从未意识到的沉重打击,是剥开人性后不愿意面对却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活生生的一个人,他不是死在与敌军厮杀的战场,不是死在波云诡谲的险境,亦不是死于江山社稷,却死在自家人手中。亲人相互残杀的这个现实比任何东西都要来得触目惊心,才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也无法接受的。
  可惜这一切让人无可奈何,毕竟历朝历代的上位者,脚下踩着的一定是骨肉至亲的尸骨。
  大概……一个人若不背负这样的一种罪恶,是无法稳稳当当的坐在那个位置上的。
  
  飘渺的琴音从王府一隅传来,声声绕梁之后转为呜咽,如泣如诉的曲调慢慢化作一湾散不去的悲戚,笼在心头更显阴霾。
  帮长恭掖了掖被子,我俯下身碰一碰他的额头,体温正常,一切如故,暂且松了口气。小心翼翼下榻穿鞋,折腾了好几日,我觉得有必要吃些东西补充能量。
  
  琴音依旧在飘,从西院一直连绵到东院,又从东面直入云霄,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想了一圈也不知是谁弹的琴,因为向来不清楚王府中哪个人的琴技可以如此高超。这是王府,女眷除了我还是我,别人就算真的会弹,也不可能有任意妄为的时候,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没什么机会知道。
  院中的枯叶积了一堆又一堆,琴音越弹越伤感,虚虚实实。原本心情就不霁,现在被这琴音给搅得更加不霁,压了压想冲去把琴给砸了,把人给踹了的冲动,便看到管家三步并作两步朝我走来。
  
  管家在看到我后紧锁的眉头终于松上一松,万般无奈的跟我求救:“二殿下这琴都弹一个上午了,下人们说不得也赶不得,王妃您给拿个主意吧。”
  我愣了愣,原来弹琴的人是高孝珩。
  想到他不在自己家里弹,反而大早上跑来王府弹琴挺不容易的,我便打消了要去砸琴踹人的冲动。
  
  吩咐完管家给高孝珩备好吃食热茶浆酪送去,并由着他一个人弹着莫要打扰,我提了提衣服,飞快冲到落叶上踩起来。
  有些情绪若不发泄出来,憋在心里会很难过。高长恭通过折磨自己消化发泄它,高孝珩则是将情绪化作为弹琴的动力来发泄,而我则是用虐待其他的物件来中和一下这几日被感染得低迷的心情。
  
  踩着踩着,越踩越欢,倏然想到,其实那些所谓的积而不可,丢而为难的事情,除了找那些感同身受的人说一说,好像还真没有其他更好解决的办法。
  大抵正是如此,高孝珩才会起了个大早来府上找长恭吧。
  
  …… ^ ^ ……
  
  天气越来越冷,连着阴了几日的天终于放了晴。天是晴了,但人心好像没那么容易晴朗。自九月于高殷在晋阳城中无端枉死以后,一切的变数如雷霆之势般接踵而来。
  十月初,有日食。虽然日食是一个很普通的自然现象,但世人一直将其作为天意的某种暗示,占卜之事越来越频繁。
  十一月,皇帝高演外出打猎亲入深林,正勒马张弓射杀猎物时,树后突然蹿出一只兔子,兔子跑得昏天黑地一头撞到御马的后腿。马惊失控,抬蹄猛跑,高演未妨整个人倒头就从马背摔到地上。
  
  其实平日这样摔一下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屁股开花,疼上几天,休养一段时间依旧生龙活虎。可这次仿佛老天都不愿意放过他,高演因断了几根肋骨一病不起,久养不好,最后竟然变得药石无医。
  我不清楚高演的厄运是不是老天实在看不下去他抢了侄子的皇位,最终不遵守对高洋许的诺言又杀了他,可人生在世,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做,也不可做。
  
  世事本无常,所以人啊,做什么不要做太多的亏心事。
  一次亏心没受到惩罚无事可能是老天爷在打瞌睡没精力搭理你,两次无事可能是自己运气好躲过一劫,可再一再二不再三,真的等到老天爷睁开眼,琢磨着如何与你清算清算,那时要付的代价除了万劫不复再无其他。
  记住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
  
  皇帝病危,年末的日子,晋阳和邺城似乎都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暗淡压抑。
  十一月初二,伤势加重昏迷数日的高演终于清醒片刻,好像有什么牵挂放心不下,又大抵是死前最后的回光返照,他派遣赵郡王高睿传旨,言太子年幼,将皇位传于皇弟长广王高湛。
  
  小凉亭外的世界白雪茫茫,冷风忽而一吹,带着阵阵的梅香。
  当高演离世的消息传来时,高长恭的右手正捏着枚黑色的棋子准备落下。我抱着手炉坐在一边看得入神。,然看不懂,但左手和右手的博弈仅在一边欣赏着也会觉得精彩。
  林旭将最后那一句话“皇帝薨世”说完后,他手间的那枚棋子骤然脱落。一条线延长的线磕在石桌上,弹了下便滑出凉亭的围栏,倏然隐没在厚重的积雪中。
  
  我的手指僵了一僵,视线追随着棋子而去,只见深深地积雪被砸出一个幽长的小坑。
  人命永远都算不过天命,齐国的江山再次易主。暗暗掐指算了算,果真不够三年。
  
  乌青的狐裘大衣将高长恭的脸衬得格外苍白,我看到那双丹凤的眼眸中氲起一片雾气,连着身后铺天盖地的白雪,竟完美而和谐地融为一体。
  半响之后,他的左手探进棋篓摸出一枚白子,重重的压在棋盘的左下角,啪的一声,溅起细小灰尘:“小昀你说……是白子赢了还是黑子赢了?”
  
  我很诚实地摇摇头,一来是真不知道,二来,这样的气氛似乎也不适合我插科打诨地猜测。
  他的头微仰了一个角度,正好挡住偏西山之处投来的阳光,整个人都镶上了一圈金色的轮廓。眼未看棋盘可手却按在一颗黑子上,高长恭缓慢地一字一句道:“两、败、俱、伤!”
  
  我不知道他所指的是高演和高殷,还是高湛和高演,稍稍思考一下,高湛和高演似乎并不存在俱伤的情况。我吸了吸鼻子,抬头想看看他的表情,可逆光而去的方向,其实什么都不真实。
  蹭一蹭暖手的小炉,直到掌心的温度热火朝天足够温暖另一个人的手时,微微地笑了笑,坚定而郑重的将手心印在他压案的手背上。
  
  我没有像高孝珩那样七窍玲珑的心思安慰他,不能弹琴抚慰他的伤痛,我能做的其实只是这样陪着他,让他知道,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他睁开眼,就能看到我正对着他笑。
  或许的我笑容什么都抵不了,但我知道,无论遇到什么,只要一个人还能那么笑一笑,其实事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个火热,一个冰凉,两相融合取其中,不冷不热刚刚好。
  我满意地看着他,他垂首,动了下刚好侧开正后方的夕阳,让我能看到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悲,并着淡淡戚,半响之后缓慢地隐去。
  他收紧掌心将我的手握住,动了动嘴角正要说话,我赶忙抢先开口:“我曾经学过一种叫做食物链系统,处在食物链末端的是最脆弱的植物,它们要靠自己吸收阳光身存,因为扎根地下,所以无法改变被动物吃掉的厄运;动物吃植物,然而还有更强大的动物去吃吃掉植物的动物……以此类推,处在食物链最顶端的往往都是人类。人类比想象中的强大,看上去无所不能,可它们却抗争不过天命。弱者要被强者代替,而强者一定又会被老天爷修理……”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我的说这些乱七八糟,但一时间我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比喻给他讲明白因果循环。叔叔杀掉侄子是有违伦常的事情,可它确实由许多因素造成。高殷死了,高演也死了,这是老天安排给他们的命,从出生开始经历的种种就是让他们这样走向死亡,即便有人会痛苦也没办法更改。
  所有人都会死去,我不会例外,他也不会例外,死去的形式会如何被世俗评论,但人不能纠结在这个形式中走不出来,即便那是他的亲人。
  
  好吧,越想越觉得混乱,越想说清楚越说不清楚,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怎么能让他明白呢。
  高长恭不动声色地抚了抚额,伸手将石桌的棋子拨成一堆,白子和黑子混在一起,像是搅在一起的道教八卦,高长恭凝着我想了想,唇角绽出一抹笑:“你每次想给我讲明白一个道理时,最终都会把自己绕进去。”
  我有点语塞,无地自容地吐了吐舌头,他牵着我走出小凉亭,叹了口气:“皇权霸业,注定要流血牺牲,看到麻木大概就不会觉得疼了吧。”
  
  虽然还没搞明白话题怎么就变了,不过他说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于是赞同着:“嗯嗯,习惯就好!”
  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在想,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现实将长恭彻底打败,除了性格之外,我再也想不到其他。就让他生来重情重义,折也折在重情重义上吧。
  ——撒泼打滚,滚来滚去,我需要你们的鼓励,呜呜~~~~(》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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