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董鄂妃-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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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懿把顺治搂到怀里,如母亲安抚婴儿一般,宽慰道:“好了好了,福临别为着这点子小事气坏了身子!后宫家宴,理应由皇后打理,可是皇后被禁了足,淑惠妃只是个协理六宫的嫔妃,皇上若是将一切都交给淑惠妃,太后难免要吃味。”
顺治轻轻一颔首,道:“所以朕才命各宫都出些主意,也是想分一分淑惠妃的权,挡挡太后的眼,谁知这些人竟不识好歹!”
淑懿执了象牙柄的泥金海棠纨扇,轻轻摇着为顺治取凉,踌蹰道:“臣妾倒有个愚见,贵妃一向很得太后的喜爱,不如就把家宴设在翊坤宫,再叫淑惠妃主持家宴,这样,就可以两全了!”
孝庄若知道这主意是淑懿出的,想必也会赞她周全,但淑懿方才说的最重要的一句话,是“贵妃一向很得太后的喜爱”,顺治已经在“太后喜爱”的娜木钟那儿吃足了苦头,淑懿这样一句赞誉,足以叫顺治对小博尔济吉特氏敬而远之上一段时日了。
顺治皱眉一忖,道:“这也算是个四角俱全的法子!唉,好好的节宴,被她们这样一闹,朕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手中纨扇一滞,淑懿关切道:“龙体要紧,福临还是先用膳吧!不管别人怎样,臣妾只是把福临当做托付终身的良人。”
顺治看着淑懿,忽然目光灼灼,横抱起她,就向西暖阁疾走。淑懿顿生窘态,只得推顺治道:“还没用膳呢……”一语未了,人已躺在蛟龙穿云嵌宝榻上,淑懿轻吟道,“程司膳还在等着摆晚膳,殿里还有人呢……”
话音才落,只听养心殿的朱漆雕花门吱吱呀呀的闭上了,殿中幽寂静默。晚霞幻彩流金,隔了密密地万寿连绵花格,落下一痕一痕的清浅光晕,如意步摇堕在淑懿柔润光滑的肩头,一粒粒的紫瑛珠子颤颤地摇摇欲坠,终于倏然一溜,滑到绣着四合吉祥云纹的锦褥上去了。
顺治听从了淑懿的建议,中秋家宴在翊坤宫举行,同时又加了一道旨意,叫各宫主位每日必要去翊坤宫与淑惠妃商议家宴细节,慈宁宫那边,又派了孔四贞来参与商议,每日将一应事务报与太后。
这下可苦了淑惠妃,她素与嫡姐不睦,又有个依附贵妃的贞妃在侧,每日一踏进翊坤宫,淑惠妃就如坐针毡,只得四处指手划脚掩饰尴尬。偏偏贵妃又是个绵里藏针的,每每将淑惠妃的指摘化为无形,淑惠如同挥拳击在棉花上,闷闷不已。
淑懿奉旨,每日也去翊坤宫议事,去了不过与孔四贞闲谈,应卯敷衍而已。这日孔四贞在翊坤宁站了一站,便说要伏侍太后吃药,扶着青缡走了。她一走,淑惠妃就为着在美人觚中插什么花的事,与贵妃贞妃争论不休,淑懿不欲卷进去,就推说头疼出来透透气。
淑懿扶着云珠的手,转入后殿,沿着一条盘曲的甬道走去,一路上翠叶如障,新蕊含丹,清风拂面,飘过一丝淡淡的幽香。
若说这翊坤宫,倒也是个适宜中秋家宴的所在。檐角曲栏处却多以榴花之红,桂蕊之黄装点,庭院之中了多种着石榴、丹桂和各色菊花,若在春日,别处是红香绿玉,春意盎然,这里倒似百花凋残的深秋,可如今别处宫殿秋意萧索,西风肃杀,这里却是生机勃勃,百卉盈彩。
淑懿正细细赏着一品“西湖柳月”,微微回眸之间,只见翊坤宫的掌事太监吴良辅,悠然地走了过来。
淑懿倚着游廊的玉栏,笑问道:“吴公公这会子不在前殿伺候几位娘娘,跑到后院里来,不怕贵妃娘娘寻你么?”
吴良辅近来前来打了个千儿道:“奴才都安排好了,一定把前殿的娘娘们伺候地顺心顺意的。贤嫔娘娘这儿也不能没人伺候,比方这株‘西湖柳月’,奴才不给娘娘说道说道,娘娘哪能知道这花儿的金贵呢!”
淑懿嫣然笑道:“哦?那有劳吴公公了!”
吴良辅附在淑懿耳边道:“娘娘请看,这是尚功局新近培育的名品,花色浅黄,花瓣似丝丝垂柳,花盘丰满如轮,花色明快如皓月临水——娘娘,奴才打听到似乎乌日娜格格要……”他声音渐低如絮语,淑懿初时还含着妥贴的微笑,渐渐地,这朵微笑冻在了唇角,如一朵凝寒的霜花,丝丝透着冷意。
淑懿眸色渐渐沉下来,幽黑如墨,问道:“昨儿你同本宫使眼色,叫本宫今日来后殿等你,可就是为了这事?”
吴良辅垂首道:“正是,奴才也是昨儿才知道的,不敢耽搁,想着快些回禀娘娘!”
淑懿沉静点头,道:“你做的很好,本宫会记得!贵妃是个精细的人,没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还是不要与承乾宫的人见面,有事本宫会叫云珠告诉你。”云珠端立一旁,淡淡一笑,吴良辅唯唯应了。
淑懿眼中阴霾一收,换上春光明媚的澹澹笑意,道:“翊坤宫终究不是能出息的地方,本宫已为你打算好了,康永成预备出宫养老,到时候,本宫会安排他和素秋举荐你做御前总管,你好生做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吴良辅感激滋零,立时就要行大礼谢恩,淑懿一扬手,警惕地看看四下,吴良辅会意,只微微一点头,满面含笑地折身走了。
淑懿看着吴良辅消逝在渐欲迷人眼的乱花之中,缓缓地浮起笑意,贵妃再聪明,也不会想到,她这位翊坤宫总管有个堂兄,曾在鄂硕的军中效力,十年前,当淑懿无意中知道这个人时,就让鄂硕大力提拔他,无奈这人没读过书,鄂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由士卒擢为正九品的把总,后来淑懿替鄂硕出主意,让吴良辅的堂兄离开军营,又给他本钱做买卖,几年之间,这位吴把总凭着在军中累积的人脉,将自家的茶楼饭馆开遍京城,成了不折不扣的富豪。
☆、15第十五章 反客为主
花梨木凤穿牡丹玻璃碧纱橱里,淑懿散落乌云般的青丝,拿着一把金背羊脂玉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皎月向牙雕的掐丝珐琅香熏里,添入丹桂和的沉香屑,深沉的甜香萦漫一室,盘旋不去。
云珠沏了一盏白菊端来,笑道:“娘娘尝尝新采的白菊,清热消火的。”
淑懿纤指揉着额角,柔白的指肚红一阵白一阵,咬唇道:“杯水车薪!人家要放火,你怎么能灭得了!”
恰好皎月捧了淑懿的杏黄镶边的石榴红绣梅花披风来,一面替淑懿披在身上,一面笑道:“不能灭人家的火,只好咱们想些法子,免得引火烧身!”
说罢,向云珠一笑,云珠点头道:“是啊,娘娘,我与皎月姐姐替您想了个法子。”说着,从皎月手里的鎏金蟠龙托盘里又拿出一件极轻软的纱衣似的东西,薄如蝉翼。淑懿定睛一瞧,道:“你们叫我用这个?”
云珠颔首道:“这金丝银甲,刀枪不入,就凭乌日娜那把装腔作势的剑,想必还刺不穿,可保格格无虞!”
淑懿缓缓摇头,推一推道:“我不能穿!”
皎月诧异道:“为什么!”
淑懿简单爽利道:“吴良辅!”
云珠似有所悟,皎月却忧急道:“可到时候万一格格出了什么事,岂不悔不莫及?”
淑懿看着浣金龙凤盏中的颗颗白菊,吸饱了水分,越发显得花瓣丝丝如玉,花托澄碧翠润,沉沉道:“贵妃是个精细的人,你以为乌日娜在她的地盘上欲行不轨,她会不知道么!她不过想纵虎归山,借刀杀人而已,一旦我有所防备,她就会警觉,吴良辅是为本宫做事的,本宫不能置他于险境!”
云珠和皎月有些动容,云珠道:“娘娘对咱们下人好,我们是知道的,可也不能因此置娘娘于险境啊!”
淑懿郁郁道:“所以本宫在要想办法啊!罢了,你先把琴搬来,本宫要弹琴——哎,皎月,你怎么把琴挪在屋子中间了?也不嫌碍事!”
皎月指着琴笑道:“格格仔细瞧瞧,这琴何曾挪过?只是小主新置了碧纱橱在这里,倒显得这张琴挪动了位置。”
淑懿脑海中灵光一闪,如流星划过深遂幽暗的夜空,她反来复去的讷讷道:“挪动了位置……挪动了位置——云珠,我问你,这东西十二宫的正殿,大小是不是差不多的?”
云珠想一想,道:“应该是差不多的!”
淑懿的来回地搓着手,深思熟虑之后,心中已有计议,对云珠道:“起更之后,你去跟吴良辅见一面,告诉他……”云珠暗暗点首不绝。
到底是盛世欢歌,歌舞升平,中秋家宴之前的那些明争暗战,似乎随着一声声丝竹乱耳,一阵阵脂粉流香,消弥殆尽。
中秋家宴还是一派其乐融融,翊坤宫正殿摆着太后的龙凤呈祥紫檀大案,紧挨着的便是顺治的鎏金九龙大宴桌,皇后因在病中,未出席家宴,所以顺治的对面便是贵妃的朱漆青鸾案,皇帝贵妃以下东西两字排开各宫主位与庶妃嫔御的宴桌,案上龙肝凤髓,猩唇鹿蹄,自不必说。
未正时分开宴,钟鸣鼓喧,悦人耳目。顺治极目望去,满座衣香鬓影,笑语晏晏,嫔妃们各尽妍态,只求博得他的青眼,他举起犀角盏,向孝庄恭祝佳节,一仰脖子,饮尽杯中玉液琼浆。
贵妃移步出了筵席,向太后回禀道:“往年宫中宴饮,为求热闹,宫中女眷都会一展才艺,今年难得又添了这许多人,请太后让姐妹们也一展风华,就只当是陪太后热闹一日了!”
孝庄眉眼带笑道:“好啊!你这位贵妃要一马当先了!”
贵妃谦和笑道:“太后可难为臣妾了,若论才艺,臣妾不及众位姊妹们万一!”
孝庄含笑道:“你别拘谨,好不好的不过一家人乐一乐,哀家知道你的丹青是极好的!”
贵妃会心一笑,道:“真是什么也逃不过太后的法眼,臣妾昨儿也想到此节,故而画了一幅《秋兴宴饮图》,呈给太后。”
贵妃轻轻一击掌,她的大宫女珍珠小心地托着一幅象牙卷轴呈上来,孝庄展开一瞧,赞赏不绝。
贵妃这一献艺,旁的嫔妃也纷纷随喜,淑惠妃的《胡旋舞》,贞妃的摹的行书《兰亭集序》,宁贵人唱的《点绛唇》。
淑惠妃一舞方罢,才回至席间,转脸悄声吩咐她的侍女赛罕道:“将本宫的汤药端来。”
赛罕微微凝神,道:“那药气味浓重,小主还是等宴席结束之后再喝吧!”
淑惠妃眉心一蹙,道:“倒叫你来管着我了!太医说过,服药误了时辰不好,快端来!”
赛罕只得回身去端药。她们说的话本是极低,但淑懿就在淑惠妃之侧,听得清清楚楚,一时赛罕端了药来,药汁子湛着黝黑的光泽,浓稠的苦涩钻入淑懿的鼻尖。
淑懿不由细细一嗅,青色的瞳仁里闪出的疑惑,她微微侧身,问道:“娘娘这药是作什么用的?”
淑惠妃面色一滞,似是不太愿回答她,只勉强答道:“不过是小小补剂。”
淑懿远山眉轻轻扬起,仍端然坐了,听宁贵人唱曲儿。
轮到淑懿时,她抚了一曲《蝶恋花》,琴音如采莲女子的歌喉郁郁青青,亦如落红飘零于深潭,淹没不闻,月光照在花树之端,清冷如霰。淑懿今日特地选了一件鹅黄圆领绣蟹爪菊暗纹的旗装,几朵樱桃红的珠花衬在鬓边,清丽不俗。
这边嫔妃们你方唱罢我登场,那边靠近墙角处却有一线尖细之声响起:“太后,臣妾也愿一展才艺,孝敬太后。”
众人侧首一看,原来是皇后的堂妹——乌日娜格格,她因待年宫中,没有位份,因此方才嫔妃施展才艺时,亦未轮到她。
太后看看顺治,眼中带着询问,道:“皇上?”
顺治这几日被嫔妃闹得头疼,此时又见乌日娜明眸皓齿,不由生出几分怜爱,遂笑道:“你想唱曲儿呢,还是跳舞?”
乌日娜清脆答道:“臣妾想要舞一套《江海凝清光》1!”
《江海凝清光》相传为唐时着名的剑舞伎公孙大娘所创,杜甫见了她的舞艺之后,叹为观止,曾作诗相赞。
大后拊掌笑道:“好,这个更显女子的英姿飒爽!”
淑懿掩在银丝彩蝶织锦衣袖中的手指紧紧攥起,玛瑙垂珠护甲几乎要将袖口的花绣划破,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她不得不赌上这一赌。
只见乌日娜躬身挥剑,如龙腾祥云,凤旋九天,剑光璀璨,舞姿矫健,剑的飒爽与舞的妖娆如流火闪耀,又如清波摇漾,淑懿不觉冷汗涔涔,计算着她的一招一势,终于,那一招“羿射九日”,终于使了出来,就在电光火石地一瞬间,淑懿突然下意识地伸臂,狠狠地将淑惠妃向后一扯,几乎就在同时,乌日娜伸出的左脚似乎踩到了金砖地上的滑腻之物,向前一扑,她收势不及,那剑尖直向淑惠妃刺过来,吓得淑惠妃鬼哭狼嚎。
尽管淑懿扯了淑惠妃一把,那剑还是刺穿了她的蝉翼纱镶边的烟霞紫花罗旗装,在她雪白的臂膀上划出长长一道口子。
乌日娜也吓坏了,脸色蜡黄的跑过来,心急如焚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翊坤宫乱作一团,连太后也扶着苏茉尔的手走到淑惠妃的桌案前,问长问短。贵妃忙遣人去宣太医。
一时太医来了,瞧过之后,沉吟片刻,又拾起乌日娜落在一旁的青霜剑,轻轻嗅了几下,他为难地看看太后和皇帝,只得如实回禀道:“娘娘只是蹭破一点皮肉,本没什么大碍,但是,那剑上似乎有南天竹的毒,幸而伤口不深,毒性并未渗入肌理,不然,再深入寸许,只怕娘娘要有性命之忧。”
一脸茫然的乌日娜这时才反应过来,“扑通”跪下,哭诉道:“太后皇上明鉴,臣妾并未在剑上喂毒啊!只因地上有油腻,才使臣妾摔倒,臣妾并不是有心的!”
“不是有心的?”人丛里鄙夷的一声斥责,众人寻声找去,原来是孔四贞,穿着一套茜色云缎旗装,娇娇俏俏地立在一株墨菊之侧,“你这一套《江海凝清光》不是受九宫格启示而创,共有一十八套招式,其中第十一招‘羿射九日’,乃是右足踩中宫,左足迈向下三宫第一格,所以,只要在下三宫的第一格左上方泼下油腻之物,你的剑就一定会刺向淑惠妃,你实是精心计算好了的。”
乌日娜的听孔四贞说得透彻,现出心虚的彷徨,却仍然强辩道,“四贞格格武学精湛,臣妾佩服,可是,臣妾并没有在地上泼下油污!”
“那么这地上的松节油又是从哪儿来的呢?”孔四贞伸指向地上醮了醮,举起一指,道,“合宫宴饮,若说地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