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mstone-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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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变石（Alexandrite）
又名亚历山大石，是一种含微量氧化铬（Cr2O3）的金绿宝石变种，这种成分使其具有在烛光及钨丝灯光下呈红色，在日光照射下呈绿色的特殊的变色效应，被誉为是“白昼里的祖母绿，黑夜里的红宝石”。
变幻莫测也正是变石的珍贵之处。
早晨8点，亦璨起床，为花瓶里的马蹄莲换水。然后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显示屏的页面下方突然弹出对话框，显示同样突兀的Alex的留言：
“璨，新加坡的工作终于结束，今天我回到了上海。正在看你一年来的Blog，似乎成熟了。”
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地回到了她的生活中，语气像毗邻而居的友人般熟络，时间依旧是凌晨时分。一切都没有变，只有其中冷暖自知的一年光景被蓦地抽空，在春末和煦的阳光中，如同发黄的胶片制成的老电影，重新在她的脑袋里放映。那些日子究竟是灼烈阳光还是缓缓细雪，已不想再去费力探寻，回忆里的场景终模糊不堪。
彼此不同的生活和境遇，足以轻易而彻底地改变所有。那些想念随着彼此的消失，渐渐变成了空白。
一切都过去了。
第一章 白昼里的祖母绿（1）
I．白昼里的祖母绿
Alex在站台上，面前便利店的落地窗内映出两个少年，女孩大口吃着鱼子寿司，旁边的男孩宠溺地看着他，女孩随即夹了一个寿司塞进他的嘴里，男孩鼓着腮帮幸福地笑。
时间是个特别的东西，如一口深窖，往事和思绪凌乱其中，慢慢发酵，渐渐地就改变了味道。便利店的陈设依旧，是在为他的记忆执着的保留吗？初恋的爱人，她的微笑一瞬间变得鲜亮，影子变得真实异常。十年前的夏天，他和初恋女友亦在这里吃寿司。置身于如此相似的场景，Alex又想起了和面前这对小情侣一样年少而幸福的爱情。
Alex回过神来，拨通手机：“亦璨，你到了吗？”
玻璃窗内的女孩接听，原来她就是叫做亦璨的新生。
Alex毕业前是学校的学生会主席，亦璨通过校友会向他咨询社团的事宜。他高而削瘦，穿深蓝色的衬衣，一件的价格足够亦璨一个月的生活费。说话时嘴唇微微上扬成淡漠的弧度，带着历经世事的精明男子独有的冷静和儒雅。他给予他们详尽的指教。
亦璨长着瓜子脸，却带着可爱的婴儿肥，那时的她不施粉黛，穿一套粉红色的连衣裙。受了他的表扬就会眯起眼睛，开心地笑；听到失望或疑惑之处，也不掩饰的垂下眼睑，嘟起嘴。一旁的男孩便鼓励的拍拍她的头。
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展现在脸上的纯真，是这个女孩留给Alex的最深印象。
谈罢，Alex匆匆回公司，晚上赶班机飞意大利。
Alex负责的油船跑地中海航线，因此他经常去欧洲一带开展商务，说流利的法语，工作繁忙且需倒时差，不得不睡得很少，白天黑夜的界限模糊。不是陪领导去高级会所应酬，就是去外国出差，或要随时赶去处理紧急的公务。回到家总是深夜11点，打开电脑，便看见亦璨的头像亮着，他渐渐养成习惯和这个小他六岁率真可爱的女孩聊天，她古灵精怪的想法总是让他从白天的工作中放松了很多。
Alex也会关心亦璨在新大学里过的是否习惯，他在厚厚的世界地图册上为她一一指出细小的海港，地中海曲折的海岸线仿佛他手心里的掌纹；教她制作航期表，她上手很快，帮他完成了很多工作。
她觉得Alex是变换莫测的，就像变石。一种含微量氧化铬的金绿宝石变种，含铬使得它对绿光透射最强，对红光透射次之，对其它光线全部强烈的吸收。在白天时由于阳光的照射，使其透过的绿光最多，故其呈现绿色，用近似白光的日光照明，变石也呈现蓝色。可是一到晚上，当富含红光的蜡烛、油灯或钨丝白炽灯照明时，透射的红光就特别多，故呈现出红色。
如此鲜明的反差就像Alex，在不同光的照射不，会呈现不同的颜色。
阳光下，变石透出冷幽蓝或森林绿，Alex在人群面前的样子成熟稳重，不苟言笑；深夜的微弱的灯光下，变石呈现温暖的暗紫或绯红。Alex会露出伤口和孩童般的微笑。
她觉得他一直不快乐，破译了他的电子相册，偷偷看到他和一个女孩的旧照片，他们同吃一盒寿司时快乐的样子。
右下角的日期显示是十年前。
第一章 白昼里的祖母绿（2）
亦璨竞选学生会主席失败的那天，颓唐地走出礼堂，看见Alex的车停在门口。此刻的Alex，散发出变石温暖的紫红色光芒，说：“那些小事何必放在心上，大学里还有很多的机会。是金子的总是会发光”
“但当满地都是金子的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颗了。”
他们并排坐在空无一人的看台上俯视空旷的足球场。逐渐热起来的正午阳光，一点一点的，从体育场的围栏缝隙间转移到手背上，皮肤渗出细密的汗水。
Alex的脸上因为有剧烈的阳光，一半沉浸在阴影里。“贿赂、丑闻、内幕、攀附权贵，所有令人恶心的东西，这些都是生活和事物的一部分。大学不过是社会的一个缩影，社会上有的丑恶，大学里一样都有。其实，名额早就内定好了，历届都是如此。你不必太过在意，落选并不代表你就是差劲的。”
“从小到大，我都以为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成功。于是我很用功地读书，以为自己足够优秀就能靠实力得到想要的。今天终于明白原来有些事情，即使努力了也改变不了。但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也许你会因为过早看见这些潜规则而痛苦，可痛苦既不是不可忍受的，也不是持久的。唯一要记住的是：即使世界上的一切都竭力地大声反对你，你仍应该自由自在地生活并拥有心灵的最大平静。”Alex，这个像宝石一样貌似沉默的男子，某些时候面无表情看别人表演，但必要时说出来的言语，句句中的，锋芒毕露，出手果断。他的自控和节制，比夸夸其谈的男人段位更高。
亦璨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保护她安慰她，她猜自己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吧。因此她愿意为自己的好奇和禁忌不惜冒险。那种天生的狩猎和激越之心，有时候，万分可怕。
“好了，别再不开心了。你一个人住的挺闷吧，我周末来你家吃饭，尝尝你的手艺。”Alex不等亦璨答应，就自作主张地命令。
第一章 白昼里的祖母绿（3）
幽静的居民区，亦璨一个人住三居室的老房子，凡物都有着被时间细细抚摸的温感，那里有她所有快乐和不快乐的回忆，在脱漆而粗糙的旧木地板上切下一溜狭长的暖色。推开玻璃窗，就能闻到风中树叶和花的清香。向外眺望，有不知名的矮树开着一簇簇白色和淡紫色小花。
她微笑着说，那是绣球花。
Alex看着她的笑容，平凡的生活映出深厚的内里。他的心里突然缩紧了一下。
Alex点燃一支烟，亦璨从墙边放满老旧古董架子上随手挑了一个小巧的青花瓷碗，当做烟灰缸，然后转身去做饭。Alex在宽敞明亮的三居室里信步参观，空旷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居住，显得陈旧清冷。
书房里置一张巨大的暗褐色手工制作的原木书桌，桌面上有清晰地纹理和节痕。伸手轻轻抚摸，涂了清漆很光滑，是亦璨的祖父亲手制作的。后来他去世了。那时亦璨还没有出生，桌子比她的年纪还大。桌上摊开的笔记本记有她阅读时随手记录的文字：
人们不讲道理，思想谬误，不管怎样，总是爱他们。
如果你做善事，人们说你自私自利，别有用心，不管怎样，总是要做善事。
如果你成功后，身边尽是假的朋友，和真的敌人，不管怎样总要成功。
你所做的善事，明天就被遗忘，不管怎样，总是要做善事。
你耗费数年的建设可能毁于一旦，不管怎样，总要建设。
人们确实需要帮助，然而你帮助他们，却可能遭受攻击，不管怎样，总要帮助他们。
将你所拥有的最好的献给世界，却可能被踢掉牙齿，
不管怎样，总要讲你拥有的最好的献给世界。
——德兰修女《一条简单的道路》
黑色水笔在白纸上落下苍劲有力的字迹，像个男子的笔法。
亦璨的卧室同样不同于同龄女孩的可爱娇贵，简洁得只有一张单人床和衣橱。衣橱也是祖父手工制作，镶上古典式样的铜扣和锁。
卧室连带独立阳台，临街的香樟树古老苍翠，浓郁的枝叶遮住了对面的楼房。安全而隐蔽。窗台上摆着从早市上买回的一捧新鲜的马蹄莲，插进玻璃瓶中用清水养着。
Alex觉得这些花朵就像亦璨，一个与喜怒哀乐都展现在脸上的女孩截然不同的亦璨。洁白。独立。富有生命力，但也易碎。
很快厨房里就传出饭菜的香气，亦璨做咖喱饭、牛扒还有新鲜的菠菜。
油锅沸腾起来，亦璨手足无措地不敢靠近，闭上眼睛扔下牛扒。Alex冲过去把她拉进自己怀里，亦璨愣愣的看Alex关掉差点燃起来的火。脱下暗紫色丝绒西装，挽起丝质衬衫的袖口，麻利地将牛排翻面，再放入其他的牛排，一滴油都没有再飞溅出来。
亦璨在旁边惊呆了：“你怎么那么熟练？”
“我有二级厨师证，以前学过，因为想以后做饭给我爱的人吃。所以还学了服装设计、书法、钢琴……”
“ ……那我今天要出丑了……早就告诉你我家不好玩……”亦璨尴尬无比。
Alex将新煎好的牛排夹到亦璨碗里，煎坏的那块自己吃。吃完后，Alex无奈地看着亦璨的凌乱到拉链都无法关起的行李箱，“真不知道这些年来你一个人是怎么过的，这个箱子是要带去学校的吧？”他蹲下身子，将衣服一件一件重新拿出来折叠规整，最后拿出底部的一个小塑料袋。
亦璨大叫：这个我自己来啦！
Alex愣愣地把袋子倒过来，里头掉出各式胸罩。亦璨的脸涨得通红“就叫你不要动的啊！”
“这有什么，家家的阳台上都晾着这些，又不是没见过。”Alex还是无所谓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帮亦璨拎起行李箱，送她去学校。
轻轨摇摇晃晃地在铁轨上飞驰，午后温暖的阳光照来，风从车厢里掠过他们的发梢。路经第一次见面的站台，亦璨指指一旁的便利店，“你看，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你在里头大口猛吃寿司。”Alex不禁笑了起来，“那个和你一起来的男生呢？”
“你相册里的那个女生呢？”亦璨抬起头，接住他的目光，狡黠地笑。
“……” 。。
第一章 白昼里的祖母绿（4）
不久后，母校百年校庆来临。政界、商界以及学术界的名流校友纷至沓来，各大媒体也纷纷报道。Alex也会回来。
于是，前一晚，亦璨在blog上写下了自己的爱慕与崇拜，她相信疼爱她的Alex也是有感觉的吧。清晨，她早早换上最漂亮的衣服，兴奋地在校门口等他。不时得有路过的男孩子向她吹口哨，她对今天的第一次的主动表白更加有信心了。
但事实上，她后来回忆来，自己蠢透了。你以为最酸的感觉是吃醋吗？不是的，最酸溜溜的感觉是没权吃醋，根本就轮不到你，那就是最酸最酸的。
Alex依然西装革履，只是他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但不是他相册里的女子。她比亦璨更有成熟的风韵。
“那是我的学妹……而已。”
是啊，恐怕这儿所有的女生是可以被称作的学妹吧。亦璨心里暗暗愤恨。
Alex得意地微笑，凑近亦璨的耳朵说：丫头，我看了你的blog。
“你不是单身吗？”亦璨脸色铁青。
“是啊，我是单身。”他着女人便自顾自得向前走，亦璨吃力的跟在后面，高跟鞋磨破了脚。最后他们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他们断绝了往来。只是亦璨有时还会在深夜盯着Alex永远灰白的头像发愣。
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大杯冰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流成热泪。眼泪的温度有530℃，只是因为外面的世界太冷，流出来的时候才会降到53℃。
渐渐的她终于忘掉了Alex。所有人际往来，莫非一种应答关系，有呼召遂有响应，送礼就期待回礼，寄了一封信就等着回信地到来。
可Alex是彻底的消失了，没有回应。
亦璨也因此更懂得了珍惜。她拥抱了那个陪她在便利店吃寿司的男孩。他没有昂贵的西装，他没有处变不惊地成熟，他没有经历世事的阅历。但是他爱她，视她如珍宝。
第二章 黑夜里的红宝石（1）
II。 黑夜里的红宝石
日子波澜不惊地跃过，一年过去了。亦璨希望它们快一点，再快一点。
早晨8点，亦璨起床，为花瓶里的马蹄莲换水。然后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显示屏的页面下方突然弹出对话框，显示同样突兀的Alex的留言：
“璨，新加坡的工作终于结束，今天我回到了上海。正在看你一年来的Blog，似乎成熟了。”
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地回到了她的生活中，语气像毗邻而居的友人般熟络，时间依旧是凌晨时分。一切都没有变，只有其中冷暖自知的一年光景被蓦地抽空，在春末和煦的阳光中，如同发黄的胶片制成的老电影，重新在她的脑袋里放映。那些日子究竟是灼烈阳光还是缓缓细雪，已不想再去费力探寻，回忆里的场景终模糊不堪。
彼此不同的生活和境遇，足以轻易而彻底地改变所有。那些想念随着彼此的消失，渐渐变成了空白。
一切都过去了。
Alex又开始像一年前那样，每晚11点，找亦璨聊天。
但她再也不知道彼此之间能再说些什么新事，那年的绣球花已化作次年的春泥，那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