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之双城故事-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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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鞭炮声中，喜乐声中，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被送上了披红挂彩的马车。我早就骑马在郑府门前等待，虽然身着盛装，身上扎着红色彩绸，一副喜气洋洋地打扮，可我心里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悦。
迎亲的队伍一路南行，在热热闹闹的队伍里，我骑着骏马垂头丧气地走在前面，这场婚礼就象一个笑话；而我就是这个笑话的主角；吹鼓手吹吹打打，后面是新娘的马车和抬嫁妆的队伍。路上不断有人拦车要喜钱，队伍前进地很慢。当时我是多么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即将面对的婚礼让我感到了恐惧和紧张。很多年后，我才从德柔的口中得知，她当时也巴不得永远都不要到达。这可能就是我们二人首次心灵相通吧。
主持拜堂的是魏征伯父，他不光是以父亲故交的身份，也是以钦差的身份来主持的。接下来是一连串的行礼，拜天地，拜高堂，夫妻交拜。在这一切的仪式中，我就象个木偶人似的被摆布着，让下跪就下跪，让磕头就磕头。
最后牵着新娘准备进洞房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旁边站着的小妹满脸不高兴，一副别人借她谷子还她糠的表情。其实不光小妹，就连母亲也是这样。自打母亲到岳父府中找如夫人打听过德柔的事情后，就极力反对我娶这女子进门，说她会让我家门蒙羞。不过皇上赐婚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虽然大家都不情愿，但还是要娶进门。
我和德柔并肩坐在床上，端着喜盘的喜娘们，边说着吉利话，边往我们身上、床上撒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差不多了，我起身出门去向宾客们敬酒，扔下德柔孤零零一个人在新房里。
来道贺的宾客很多，不光有我众多的亲朋好友和同僚，我还发现有很多以前连面都不曾见过的达官贵人们。这些平时高攀不上的大人们，今天能出现在我的婚宴上，除了皇上赐婚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来抱位及人臣的魏伯父的大腿的。
敬酒时，我是来者不拒，一杯杯烈酒被我象喝白开水一样灌进喉中，我只想把自己灌醉，这样或许可以减轻自己心中的痛苦。也许醒来一切还没有发生。
我摇摇晃晃地回到新房里，看见德柔居然已经自己掀掉了盖头，还把吉服也脱掉了，正斜依着床边熟睡。是这个女人把我的生活搞的天翻地覆； 却睡在这里象个受了委屈的小孩；满脸倔强的泪水；我想轻轻摇醒她；却想起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这可是个嫁给我却并不属于我的女人。用手不行，用脚总可以吧，于是我轻轻地用脚踢了她两下，她猛地惊醒，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
看着她用警惕的目光瞪着我，我冷笑一声说：“你不用那么紧张，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我跟人说你是我弟弟也有人信，你放心吧，你求我碰你我也不会碰你一下的”然后脱了衣服倒头就睡。又是很多年后，和妻子德柔聊起新婚之夜时，她一口咬定我当时脱衣服的时候还斜着眼问她：“你不睡？你不睡我先睡了。”然后才一头栽倒呼呼大睡的。
第二天我没有休假，直接去了衙门。潜意识中，我并不想与她单独相处，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有名无实的妻子。回到家里有看到她，听家人陆全说是去了厨房。晚饭果然是新奇的菜式，每天这样恶劣的情势下，她还有心思弄菜，果然是个独特的女子；她还有多少我没有发觉的独特之处呢？当过食肆老板娘的人就是不同凡响，母亲和妹妹私下也对她的厨艺赞不绝口，就当是找了个上好的厨娘吧，我自我解嘲的想。
每天我回家后，都是一言不发的把外袍脱了甩给她，然后她就会沉默的去给我打水洗脸，泡茶，张罗晚饭，伺候一家人吃饭，看着仆妇们把屋子收拾好，院门关好，去母亲那里问安，伺候我洗漱，最后自己洗漱，再分别睡下。
结婚一个多月，我都是一个人睡在床上，她自己从嫁妆里拿出几床茵榻，也就是薄的床垫，摞在一起，抖开旧用的被褥，在妆台前搭个地铺睡。那天我回家的时候听见她在屋子里哼小曲，好象在哼：“苦啦啦苦啦啦……”我听了不禁一楞，她为什么会觉得苦呢？
也难为她；母亲和妹妹不待见她；我每天也没个好脸色。我推门进去，歌声顿时嘎然而止。
她照例又是为我沉默地打水洗脸，泡茶，好象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一样。不过晚上等她伺候我洗漱后，我觉得自己是否该表现出一点男子汉大丈夫的气度来，让一个女人成天睡地上算怎么回事。便抢先动手铺好了地铺，倒头便睡。不管我对她好还是不好；她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摸不透她的心思；虽然我们平时的交流很少，不过她这次心领神会地睡到了床上。
她平时在家里，除了进厨房忙碌，总喜欢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她是在思念远方的那个人吗？现在的生活是对她来说是惩罚吧，对我又何尝不是呢？我会放你自由的，只是不是现在，她偶尔会坐在书桌前练练书法写写字。有天我无意中看见一张写满字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地用漂亮地小楷写着：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转眼～吞没我在寂默里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喔～想你到无法呼吸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大声的告诉你～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失去世界也不可惜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为你。
虽然我早就知道她喜欢别人，可看到这些，我还是忍不住发怒生气；她终究不是我的人。
皇上封官的圣旨和赐婚的圣旨一样，来得是那么的突然。擢升我为杭州长史，让我几乎不敢想象。要知道长史是正六品的官，和我现在的官阶还差好几个等级呢。
德柔听说我要到杭州赴任，一向云淡风清的她兴奋地两眼发光。她在厨房准备晚饭时，我忍不住好奇，想看看这前任的食肆老板娘是如何做出各种新奇菜式的。没想到刚进厨房，我又听见她在哼“苦啦啦苦啦啦苦啦啦……”这曲子，不过很奇怪的是她依然是开心的表情。我笑着摇摇头走出了厨房，从来没听过这么古怪的曲子，歌词都是“苦啦苦啦”而唱的人却那么高兴。
出发的那天，我当着母亲、妹妹离离和德柔的面，开门见山地说：“今天我们抓紧时间赶路，晚上在华州的驿馆休息。”不出我的所料，德柔听见华州两字，顿时两眼放光。
天黑前，我们赶到了华州的驿馆。
因为这里的条件和家里无法相比，所以我和德柔晚上就寝的时候，头一次睡到了同一张床上。德柔睡在里面，我合衣背对着她躺在了外面。我一夜未眠，而睡在旁边的德柔也整夜在床上辗转反侧。
天亮了，德柔伺候我洗漱完毕，正要端着水出门，却被我挡住了。我觉得我和德柔的关系，现在应该做个彻底的了断。我轻声地对她说：“我昨天考虑了一晚上，觉得你还是不用和我一起去杭州啦。”
“为什么？”她一脸迷惑地看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开门见山地说：“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瞒你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心中想的是谁。”她抬头看着我；脸上却没露出任何惊诧之色，我接着说：“成亲的前一天晚上，我也去过城南的那家小酒店。”
她默默地看着我；眼里没有了以往的平静；象等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小鹿一样；她以为我会狠狠的骂她吗？象那个毫无风度的男人；得不到的就毁了她；我的心被深深的刺痛着；我只是你眼里这样的人吗？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只是希望你象从前一样随心所欲地过你想要的生活；她想向我辩解什么，被我用手势制止了，我继续说：“我心里明白，虽然成亲这么久，可你的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他。昨天我之所以要选择在华州驿馆休息，是因为这里是他的地盘，你去找他吧。”
“那你怎么办？”她冷冷地问，“皇上赐婚的事情又该怎么解决？”
“我们成亲虽然是皇上赐婚，但是只要我不正式休你的话，就不算犯欺君大罪。”说到这里，我觉得自己的喉咙哽住了，我吸吸鼻子，看着旁边的地方，“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说完，我转身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陆爽，你给我站住。”
“你以为我是一个甘愿被人施舍的人吗，你凭什么可以决定我的人生。”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那一刻我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象被人用刀子狠狠地绞了一下。可是我却不能再回头，只能硬着心肠将那点疼痛压下去，继续走了出去。
对于德柔不能陪我们去杭州上任这件事情，母亲和离离知道后；虽然整日惶恐不安，却又无可奈何。我让家人陆全赶着马车在后面缓缓而行，而我却独自一人骑马先行一步。策马奔驰在空无一人的官道上，我终于没能忍住自己的眼泪，听任泪湿衣襟，为了自己无望的婚姻，也为了已经注定的命运。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奔波，我们一家人终于来到了杭州。
杭州，秦称钱唐，属会稽郡。隋开皇九年（589年）废郡为州，改称“杭州”。下辖钱唐、余杭、富阳、盐官、于潜、武康六县。开皇十一年，隋廷在凤凰山依山筑城，“周三十六里九十步”，这便是今天的杭州城。
从正式上任开始，我就在清点户籍、盘查仓库。经过一段时间的忙碌，我惊喜地发现隋朝横征暴敛所搜刮的民脂民膏，如今都完好无损地堆放在大唐的仓库里，足够二十年的用度。再加上运河的沟通，杭州成为货物集散地，不光经济日趋繁荣，人口也逐渐增加，如今治下百姓已达到了15万余人，其繁华程度丝毫不逊色于京师长安。
对于德柔的离去，母亲和妹妹都惋惜不已，虽然德柔刚进门的时候，大家都对她采取了冷漠甚至敌视的态度。但经过几个月的早夕相处，德柔这个会操持家务孝顺的媳妇，早已经被她们当成了自己人。人总是在得到时不珍惜，却在失去时懊悔。而我也已经习惯了每天一回家就见到她，习惯了每天被她照顾，习惯了每晚睡觉时她轻微均匀的呼吸声。
她的离开，让我心中充满惆怅和失落，只有铺天盖地的公务，才能让我暂时忘却这些烦恼。
美丽的西湖，以及湖边的飞来峰下建于东晋咸和元年（326）的灵隐寺，都是德柔梦中常念叨的地方。等到湖中的莲藕收采以后，我便开始组织人手规模浚治西湖，并筑堤建闸，以利来年的农田灌溉。
杭州特产很多，除了闻名天下的丝绸、杭绣、织锦、杭扇、茶叶以外，饮食方面也远胜于京师。到杭州的个把月，衙门的师爷，就带我品尝过百合芦笋、叫化鸡、西湖莼菜汤等等名菜。每次吃到这些菜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会做无数希奇菜式的德柔。
那天，我在西湖工地上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工作后，先打发师爷和陆全回家。然后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城里瞎逛。
经过一家新开的胭脂铺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了进去。因为我穿的是便服，老板也没有认出我是他们的父母官，就象招待平常客人那样，极力向我推荐几款新进的胭脂和杭粉。我当时脑子里在想，没准德柔喜欢，就全买了下来。
我提着新买的胭脂、杭粉，继续在繁华的集市上闲逛。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在叫：“陆大哥！”我停住脚步，回头一看，一个骑马的青年男子策马过来，在离我不远之处翻身下马。“啊，啊，德柔。”不会是在梦中吧。还象我当初第一次看到她的样子，她向我款款走来，语气温柔地说道：“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华州，自己跑到杭州来上任，算是怎么回事情。成亲都这么久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是你的丫鬟还是一件货物，想扔就扔，想送人就送人。我们成亲，可是当今天子赐的婚，你忘了我可没忘。”
“德柔！！！”我又叫了她一声，声音哽咽几不成语。她把手指放在了我的嘴唇上，制止了我后面想说的话。是啊，一切都不必多说，她湿润的黑眼睛述说着一切。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一把抱紧了她，听任手中的胭脂杭粉撒落地上。这一次就是让我用一生的时间去换，也不要她离开我。
杭州城的市民可别见怪，大街上两个男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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