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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药道-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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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意怎么承受得了?”
  知意果真受不了这个打击。麻醉剂失效以后,她苏醒了过来,从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躺在病床上,一边呻吟着嘘嘘呼痛,一边询问她的孩子,要求见见小孩。
  许爸爸嗫嚅着,试图敷衍过去,还没等他开口,知意的公公婆婆却是风尘仆仆地闻讯从乡下赶了来,大筐小袋地携着鸡蛋、红糖什么的,甚至还有好几只窝在草筐里咕咕闷叫的大公鸡。
  知意的公公兴致勃勃地往病房里腾挪着那些纸箱和箩筐,知意的婆婆则像个推销员一般骄傲地逐样介绍着七大姑八大姨赠送的乡土物产:
  “……这几只大猪蹄,是伢子他舅舅家送的,下奶好着哪,可别饿着俺孙子……他二姑婆本来要跟着一块儿来的,地里走不开,就叫俺们带来这么些薏米,说是熬粥最好……这坛泡酒,他干爹存了有两三年了,说是等满月,拿来招待客人……”
  “爸,妈,你们这大老远的……”知意挣扎着探起身子。
  “好闺女,你可是俺家的大恩人,”知意的婆婆握住知意的手,垂泪道,“俺们的儿子没了,三代单传哪,如今就指着这孙子了……”
  “老太婆,孙子出生了,是喜事儿,你哭什么?!”知意的公公呵责。
  “是是是,是喜事儿,是喜事儿呢,俺们是老糊涂了……”知意的婆婆以衣袖拭泪,又是哭,又是笑的,探头四处张望着。
  “亲家,小孙孙在哪儿呢?”她热切地问。
  “宝宝,稍微有点不好……”许爸爸隐晦地支吾着。
  “不好?怎么不好了?”虚弱至极的知意居然一下子坐了起来。
  “医生说,暂时不能见……”许爸爸吞吞吐吐。
  “不能见?为什么不能见?孩子怎么了?”知意面色煞白,虚汗淋漓,“我要去见我的孩子,孩子在哪里?告诉我,孩子在哪里?你们说话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许爸爸见劝哄不住,无奈地看了看知心。知心会意,上前尽量委婉地道出了实情,说那孩子此刻呆在育婴箱中,凶多吉少。她只字未提到畸形的事情。
  知意一听,顿时嚎啕痛哭,口中一径念着亡夫的名字,直说自己对不住亡夫,没能好好照顾他的遗腹子。知意的公公婆婆撑不住,也双双哭了。许妈妈心如刀绞,走过去,搂住知意,母女俩抱头大哭。许爸爸默默站在一旁,两眼湿润。
  知心看得惨恻,跑出病房,立在墙边,掩面啜泣。费扬追了出来,用纸巾轻轻替她擦拭眼泪。知心再也忍不住,靠着他的肩膀,泪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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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道 第九章(1)
1
  模样狰狞而体质羸弱的畸形儿,在这个苍凉的人世间,仅仅羁留了26个钟头,便因肺部严重感染,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消息传来,许爸爸许妈妈和知心不约而同地想要隐瞒着知意。可是知意的公公婆婆却在极度悲伤中无意泄露了秘密,老太太垂胸顿足地哭着,拉着知意的手哀号:
  “好闺女,你是白白地替俺们受了这一回苦,操了这一场心哇……俺家跟这个孙子没缘分,俺们没这个福气,注定是绝后的命哪……天啊,儿子撒手走了,孙子也眼看着说没就没了,这日子,叫俺们还有什么盼头,还怎么活得下去啊……”
  “宝宝没了?”知意无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她并没有表现出大家意想中的痛楚。
  “孩子,你可要挺住……”许妈妈很是不安。
  “没了就没了吧。”知意木然。
  “知意,爸爸知道,你是最坚强最懂事的好孩子,你一定要挺住,”许爸爸握住知意的双手,鼓励道,“宝宝虽然不在了,可是你还有爱你的爸爸妈妈,还有爱你的妹妹,而且,你的公公婆婆年事已高,他们孤苦伶仃的,需要你侍奉呢。”
  知意两眼呆滞。
  “我想睡一会儿。”隔了片刻,她轻声说。
  “好吧,你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许妈妈无奈地说着,替她放下病房的窗帘,关上灯,让她清清静静地歇息。知意住的虽然是三人一间的病房,但由于院长的关照,医院没有安排别的病人。
  知意的公公婆婆不忍留在这伤心之地,兼且挂念着乡下的庄稼,悲悲切切地作辞而去。许爸爸执意要送送他们,叫了部计程车,陪他们去火车站。
  知心刚巧也接到了采访任务,她的采访车还在修车厂修缮,于是费扬先开车送她去电视台跟KEN会合,然后自己回公司签署一份不能再拖延的合约。剩下许妈妈,独自一人留守医院,看护知意。
  知心和KEN是被派去报道首届民间曲艺竞赛的颁奖大会,现场人山人海,十分热闹,知心握着话筒,站在密密麻麻的人丛中,对着KEN的镜头,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下奖项的设置情况。话一说完,许妈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哭着叫知心赶快回医院,知意要寻短见。知心霍然挂断手机,仓促地对KEN说声这儿就拜托给你了,撇下一脸惊愕的KEN,掉头就往外冲。
  正是下班的高峰时段,沿途每辆出租车都满载,知心拔足就往医院跑,跑到半路,想起打电话给费扬求援。费扬的车子风驰电掣地赶了过来,捎上她,在拥挤的车阵里左冲右突,全速赶到医院。
  知意的病房外已经围满了医院的保安,医生和护士正急得团团转。知心与费扬冲过去,见知意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横坐在窗台上,双腿悬在半空,险象环生。许妈妈站在病房门口,声泪俱下地哀求她想开些。
  “孩子,你要真的就这么狠心扔下妈走了,妈也活不成了,咱娘俩儿一道,黄泉路上也好作个伴儿。”许妈妈悲泣。
  “妈,别再拦我了,让我痛痛快快地去吧,”知意也哭得唏里哗啦,“我的丈夫、孩子都在那头等着我,我去了,一家子才能团聚,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强留着我,我难受哇……”说着说着,她的情绪渐渐烦躁起来,身子随之往窗外挪了挪。
  知意的病房是在第九层楼上,这一跳,必定粉身碎骨。
  “报警没有?”费扬低问。
  “已经报了,警察马上就到。”医生回答。
  “妈,我知道,我对不住您和我爸,我没能回报你们的养育之恩,我走了以后,你们别老惦记着我,好好保重身子骨,”知意似在做着最后的交代,“如果有缘分,下辈子我还投胎做你们的女儿……”
  远远地,有警笛声响了起来。
  “警察来了。”医生舒出一口气。
  “来不及了。”费扬说。
  他观察了一下地形,向知心递了个眼色,机敏地闪进病房,一猫腰,从许妈妈背后,匍匐到了第一张病床底下。知心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窗台离病床很近,而知意坐着的位置,恰好背对三张并排放置的病床,假如不留意,知意不会看得到床下潜伏的费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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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道 第九章(2)
“姐!”知心叫了一声,站到许妈妈旁边,借机掩护费扬。
  “知心,你终于来了,”知意回过头来,泪水涟涟,“我就是等着你,想要告诉你一声儿,今后,咱俩的爸妈,就全指望你一个人了——你答应姐姐,一定要替我照顾他们二老……”
  费扬顺利爬行到了第二张病床底下。
  “姐,我不能答应你,”知心拒绝,“照料爸妈,是我们两姐妹共同的责任,我俩要一块儿为爸妈养老,你可不能半途当了逃兵!”
  “知心,你就别再逼姐姐了,让姐姐安安心心地走吧,”知意双泪长流,“你一向都是那么善解人意,为什么就不能体会体会姐姐的痛苦呢?”
  费扬爬行到了第三张病床底下,距离知意咫尺之遥。
  “姐,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可是你也该为爸妈想想,他们失去了你,难道就不痛苦吗?”费扬小心翼翼地从病床底下探出身子。知心的一颗心,砰砰乱跳。
  “别说了!”知意泣不成声,“无论如何,爸妈就拜托给你了!”她扭过身去,朝向了窗外。围观的人群禁不住发出一片惊呼声。
  就在知意纵身往下一跃的刹那,费扬出其不意地腾身而起,准确地攫住了她。
  2
  知心在医院呆到深夜,费扬才驾车送她回去。车子驶进小区,停在知心家的楼下。知心没有即刻下车,她疲惫地托住头,絮絮地说:
  “姐姐太惨了,全世界的不幸似乎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先是姐夫去世,接着宝宝又发生这样的意外,姐姐是那么善良、那么平和、那么与世无争的一个人,从来不去奢望什么,从来不去抢夺什么,也从来不会想到伤害别人,老天爷为何如此薄待她?”
  费扬叹息,无语。
  “我是不是特像祥林嫂?”知心突然奚落自己。
  费扬拍拍她的手背。
  “谢谢你,是你救了我姐姐。”知心抽回自己的手,下车。
  费扬看着她上楼,而后驾车离去。回到家,他洗澡更衣,打开电脑,试图专心处理白天积累下来的公务,可是到底放心不下知心,打电话过去。
  “别想得太多,”他宽慰道,“伯父伯母都已经很伤心很难过了,这时候,他们最需要的,是你的支持。”
  “我知道,”知心再度道,“谢谢你。”
  费扬本不打算多说什么,那会有乘人之危的嫌疑,但知心客套而疏远的语气,仍然令他有轻微的失望。他正待挂电话,知心忽然开口道:
  “明天也许是个下雨天,要是你不介意上山顶跑步,如何?”
  费扬完全明白雨天上山顶跑步的情调,立刻说,七点钟,我来接你。
  “明早见。”知心说。
  费扬早醒,睁开眼睛等天明。一到六点半,他便起身,换了慢跑的衣服,到车库取车。半道他碰见千伶,驾了她那部宝马,缓缓驶出车库。
  “早。”千伶摇下车窗。
  “这么早出去?”费扬道。
  “睡不着,想去兜兜风。”千伶坦言。她的脸,看起来十分憔悴。
  可怜的女子。费扬想。
  知心很守时,依言站在楼下等,一套清清爽爽的运动装,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没有化妆的面孔,是那样的干净和美丽。
  她上车,一言不发地坐到副驾座。整个车程中,费扬并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双手不停地冒着汗。他明白,自己已经非常在乎这个女孩子。
  到了山顶,空气里起了一层薄薄的雾,雾里落着细密的毛毛雨。费扬锁好车子,与知心有节奏地缓步跑过草地树木小溪。从前念书时,费扬参加过学校组织的长跑比赛,得到年度的冠军。然而看样子知心也并不是弱手,她那矫捷的身姿,有力的足踝,一看便知是常常做运动的。
  跑了半个多钟头,雨下得急了,打在枝叶间,哗啦有声。他们到凉亭内的长木椅上坐下避雨,费扬从车里取出事先预备好的矿泉水,以及吩咐家中厨师赶制的一匣小甜点。
  

药道 第九章(3)
“好好吃啊,是你妈妈做的吗?”知心饿了,狼吞虎咽。
  “我从来没有吃过妈妈亲手做的食物,”费扬望着她,“不是每一个母亲,都像伯母那样,健康、开朗,而且做得一手好菜。”
  “对不起,我想起来了,你说过的,你的母亲身体不是太好。”知心歉意道。
  “也还没有严重到扶不动碗箸的程度,根本的原因,是她的心情太差,”费扬感慨地说,“自小我就知道我的母亲和别人的母亲不同,她不快乐,甚至很少笑,大部分时间,她都眉头深锁。”
  知心同情地看着他。
  “在你的家里,每个人都彼此深爱对方,”费扬悲哀地说道,“而我的父母,与伯父伯母是两样的,我的母亲发病跌倒,我爹照样可以若无其事地带着他的情人去公司……”
  “情人?”知心诧异。
  “是的,我爹的情人,跟我的母亲,住在同一幢房子里,长达七年之久,”费扬说了下去,“我爹享受着古时的齐人之福,一妻,一妾……”
  “你母亲为什么不反对呢?她就这样任凭你爹为所欲为?”知心急道,“这可是二十一世纪的艳阳天,她为什么不到法院去,告你爹犯有重婚罪?为什么不理直气壮地把你爹的情人撵出家门?”
  “她不会那么做的,因为,”费扬苦笑,“一开始是由我母亲提出,让爹把他的那个情人安排到家里来住,母亲说,她可以帮爹监督她,管教她,让她遵守妇道,安安心心做爹的女人。”
  “这是什么理论?!”知心瞪眼。
  “我的家事如此龌龊,知心,你会嫌恶吗?”费扬忐忑不安地凝视着她。
  “不……”知心低下头去。
  费扬感动地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很暖很宽大,知心没有挣脱。
  他们下山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太阳自山谷间冉冉升起,光芒万丈。费扬点点刹车,从街边卖花的小贩那里,买了大捧的米兰,送给知心。知心害羞得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抱着那些花,心慌意乱地回家去。
  许妈妈早早起身,煲好了一大锅热汤,有鸡肉,有甲鱼,有香菇,营养丰富得很。她正一勺一勺地舀进保温盒,准备给知意送去。
  知心把花藏到背后,轻手轻脚地绕过许妈妈,往房间里走。许妈妈并没有回头,微笑着,喃喃道,终于接受人家的心意了?
  知心转头说:“妈!”却是忍不住露出笑意。
  3
  费智信去西藏签定一笔合约,前后耽搁了六天。没有他的庇佑,千伶没理由出门看电影闲逛,终日像贞女烈妇一样被费太禁锢在费宅,还时不时地被她吆喝着,饲弄费智信的鹦鹉们、玫瑰花儿们。
  千伶喜欢玫瑰,但她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些鹦鹉,唧唧喳喳的,吵死了。在一些无眠的夜里,千伶被它们闹得心烦意乱,恨不能偷偷打开鸟笼,把它们尽数放走。
  可是费太身着一袭黑衣,像个从天而降的幽灵,须臾不离地伫立在她背后,一声不响地监视着她,不容许她偷懒,不容许她造次。她不得不按照费太教授的程序,逐一为每一只鹦鹉添食、换水、清理鸟笼。她机械地做着这些枯燥繁杂的事,渐渐地,想到了KEN。
  自打那日偷欢过后,KEN的电话频密如雨,千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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