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方-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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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项目现场出来，酷暑下的周庄仿佛都凉快了起来，天色有些阴霾，但风吹过脸颊的时候却能感 到些许的爽意。郑啸虎提议在周庄吃个饭，然后再回上海。他的这次提议得到了另外三个人的一 致赞同。
把车子停在了周庄古镇停车场后，何婷婷说她知道古镇里有一家小酒馆里面万三蹄和螺丝很好吃 ，四个人一边漫步古镇，一边说说笑笑地让何婷婷带路，朝那家小酒馆中走去。
“东阳，你这次不用回上海陪老婆了？”郑啸虎明明知道沈东阳已经搬到了公司附近来往，而且 可能感情上出现了什么问题，但还是刺激性地问起了沈东阳这个私人话题。
“嗯，不用了，哈哈，以后都不用了。”沈东阳大笑，他笑得很爽朗，也很无所谓，虽然他的心 中犹似刀割，但是沈东阳是个很好的戏子，在每副面具之下都演得相当精彩。
“一个人的日子，更有滋味。”何婷婷也笑着说了一句，但是她知道，沈东阳刚才的笑是假象， 就像她现在的笑一样。
“可是，谁又甘愿一个人生活呢？”肖靓幽幽地说。
周庄确实很美，尤其是对于生活在都市里的人来说，哪怕如今的周庄已经面目全非，但它仍然是 美的，是缓慢的，是舒适的。几个人悠哉游哉地踩在石板路上，看着周边古色古香的店铺和那些 店铺外面或坐或站的人们，都暂时在形式上放弃了一直以来的伪装和体面，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 容，心里想着这些房屋，这些河道，这些桥背后的故事。
作为房地产乙方业内的高手，这几位都曾经在自己做过的项目里或多或少地提到过江南这种小桥 流水人家的居住感觉和生活环境，都曾经把荷尔德林的那句“诗意的栖居”硬生生按在了中国传 统文化的模子里，可是他们在现场体验的机会却是少之又少。这就好比一个厨师，整天在炒完菜 后夸耀自己炒菜的原料是多么新鲜，多么自然，可是他自己却从未去过菜地。
这是沈东阳第一次来到真正意义上的江南古镇，沈东阳在十八岁之前，就未曾离开过吉林；而十 八岁之后，绝大多数的日子都是在北京度过的，虽然偶尔也会来到上海，可上海的城市发展与江 南的历史文化脉络显然是有一些出入的，所以沈东阳并不了解江南，或者说，沈东阳所了解的江 南仅仅只是停留在书面上的江南，平面上的江南。
在沈东阳很小的时候，他的爷爷就教他背诵了很多古诗词，“杨柳岸，晓风残月……”、“日出江 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水光潋滟晴方 好，山色空■雨亦奇……”沈东阳知道，诗里的江南与现实生活中的江南是有很大差距的，但他还 是憧憬江南小镇的生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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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诗人已经不再流行行吟天下了，也不再安于诗歌狭窄的精神天地了，还有谁会来用纯欣赏 的角度，来描述美好的景观，感悟自己的人生和内心呢？物质社会的残忍，就在于它放大了人们 对于文化的漠视和对于物质的偏执。
“这个是可以嘬着吃的，有好多小两口都嘴对嘴地吃。”小饭店里的服务员推荐了一道招牌螺丝 后，特意跟这四位看起来还比较稳重干净的人说。
“啊？不是吧？”郑啸虎笑着愣住了。
“是的，就这样，这样嘬。”服务员简单地比划了一下。
“行吧行吧，谢谢你了，等我找到女朋友，再带她过来嘬好吗？”看着这位热心又有些呆傻的服 务员，沈东阳摇头苦笑。
喝了两杯啤酒，看着周庄忙碌的行人和安静的巷景，沈东阳心想，自己本家的沈万三获取了那么 多钱财足可以供其役使，可如今在周庄这个他无法带走的故土之上，财富却在役使着他的子孙和 乡亲们。
从饭店出来，周庄又下起了雨，两个女人的包里面各带着一把遮阳伞，她们便分别把伞撑了起来 。肖靓的伞刚刚撑起，郑啸虎就钻了进去。而何婷婷的伞撑起来后，示意沈东阳可以进来，沈东 阳却摇了摇头，他觉得江南的微细针雨，没有北方的猛烈，淋到身上倒可解去些许的暑意。沈东 阳开玩笑说，刚刚蒸过了桑拿，是该洗个淋浴了。
上车的时候，何婷婷的脸色有些难看，可沈东阳一直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何婷婷拿出一个塑料 袋扔给沈东阳，沈东阳才知道自己的身上已经有些湿了。他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把塑料袋铺到了 屁股下面，后背则靠着自己的公事包。
车启动了，何婷婷一直紧绷着脸不说话，而沈东阳也没敢说话，他觉得何婷婷毕竟是同事，而且 还是那种看上去比较矫情的美女同事，自己一时兴起弄湿了人家的车子确实不好意思，所以神情 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何婷婷侧脸看了看沈东阳，看到他谨慎而又略显尴尬的样子，不由得摇摇头 ，面部表情也软了下来，从面巾纸盒里抽出了几张纸巾递给了沈东阳。
“谢谢，不好意思，弄湿了你的车。”沈东阳接过纸巾后，抱歉地一笑。
“擦擦吧，别感冒了。”其实何婷婷不是气他弄湿了自己的车，而是气他明明有一把伞可以遮雨 ，却弃之不用。
“没事儿，我身体好，虽然算不上十分强壮，但也是很少生病的。”话虽然这么说，但一吹空调 风，他身上就觉得冷了。
“我还是把空调关小一些吧。”何婷婷叹息，这个男人的嘴比谁都倔，行为
上也倔，自己该如何才能走进他那颗刚刚受过伤的心呢？
来周庄的路上，是沈东阳在睡觉，何婷婷在感受着自己的心，而回去的时候，另一辆车里，肖靓 在睡觉，郑啸虎也在感受着自己的心……
四大才子
2002年是中国房地产市场风起云涌的一年，据国家相关部门统计，2002年的商品房销售呈现了井 喷式的增长，而北京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首都，更是房地产企业争奇斗艳的巨大舞台。如果这 些房地产甲方可以被称之为战国群雄，那么与其命运息息相关的乙方就可以暂称之为诸子百家了 。
而在这诸子百家之中，蒋峰领军的洪泰公司无疑是潜力巨大而又最具影响力的一家了。孔夫子曾 经有过三千弟子，七十二贤人，而蒋峰也有过弟子无数，但贤人可就没有那么多了。2002年，洪 泰的职能部门还没有像现在这般细化，营销和策划都是同一个团队，当时由蒋峰自己兼做营销策 划总监，他除了培养了一个营销策划副总监郑啸虎之外，还培养了四个能力出众的营销策划经理 ，这四个人，被业内戏称之为洪泰公司的四大才子，他们就是——沈东阳、杨震、乐志恒、邱义 。。 最好的txt下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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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的四大才子就常常在私底下较着劲，因为大家都是刚刚从底层升到了中层，而且也都是风华 正茂，谁都觉得自己可以一枝独秀，独当一面，但谁都不敢在明面上做出一副争锋的样子，因为 他们都是有待蒋峰雕琢的玉器，在自己不具有一定实力和能力的时候，谁都不敢太过于骄横。
离开北京四年后，杨震与当初相比已经变了太多了。可以说在上海洪泰，杨震随着自己地位的不 断提升，经验的不断加码，他早就已经目空一切。哪怕是当年与之并肩的乐志恒，也始终被杨震 压制着，但是杨震没想到，就在乐志恒被自己压至崩溃，远离洪泰之后，洪泰上海竟然来了一个 精力充沛，手段独到的空降兵，而且刚一落地，这个空降兵就展露出了他在北京洪泰总部隐藏许 久的锋芒，锐气十足，甚至能与他杨震在气势和能力上分庭抗礼。
内部PK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杨震的虚拟投资活动搞得非常成功。杨震做了一次市场调查，得出 的结果是：几乎所有关注南汇板块房地产小户型市场的人都已经知道了绿柳公寓即将开盘的信息 。至于价格，则成为绿柳公寓的底牌，一切的一切，只等九月六日那天，揭开大幕。
在和甲方商定好绿柳公寓开盘价的当天，肖靓回到公司后就有意无意和何婷婷说起了这件事儿。 至少在形式上，何婷婷仍然是中立的，肖靓也只是一些“闲聊”。
绿柳公寓开盘价确定后，杨震就变得很神秘，他经常不在公司，就算偶尔出现在公司的时候，腋 下也总夹着一打打印出来的文件，大家从侧身的方向便可以看到文件内容，上面是罗列出来的一 组组数字。原来绿柳公寓的开盘定价和开盘套数，都在他的这打文件里。
“杨震，你那边怎么样了？”郑啸虎总算在杨震办公室里找到了他，连忙
问。
“万事俱备，只待开盘。”最近几天都忙得已经顾不上吃饭，但杨震的心情
很愉快。
“价格定了吗？”郑啸虎在杨震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定了，9600，首推308套，六七号楼。”杨震点了点头。
“你可得抓点儿紧，我听说沈东阳那边可内定出去了许多套了，而且多半是内部人士买的。”郑 啸虎看起来比杨震更紧张，因为他确实不想看到沈东阳赢，那样的话会对他相当不利。
“这孙子倒是真有些本事啊。”杨震也皱起了眉头。
“我听到了些风声，这次有何婷婷在帮他出力，而且出力不少，那个何婷婷可在甲方里混了有些 日子的，如果折腾起来可能会对你造成不利的影响。”郑啸虎提醒杨震。
“原来是这个贱娘们儿。”杨震咬牙切齿地说，其实之前他也得到了一些风声，知道是何婷婷在 帮沈东阳给水语城做宣传，甚至在线下还做了几次业内的联谊活动。
“你他妈小点儿声，生怕人家不知道你骂人？”郑啸虎连忙小声打断了杨
震，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些话被传了出去，以何婷婷外柔内刚的性格，肯定不会跟杨震善罢甘休的 。
“唉，其实我以前还担心水语城拿我们当定价明灯呢，可是目前也只能守在这个价位上了，再上 涨也不现实，但下降的话人家甲方也不甘心啊，毕竟房地产市场环境这么好。”杨震说。
“行吧，总之你多加小心，多注意一些，别到时候真的输给了沈东阳。如果你输了我也没办法再 挺你，你别以为蒋老大不知道咱们这儿在搞内部PK，我说搞公平竞争，他信吗？”郑啸虎摇了摇 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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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想了，肯定是那丫告诉蒋老大了，丫就是一个狗奴才，专打小报告。”杨震朝沈东阳办公 室的方向看去，恶狠狠地说。
其实蒋峰还真不知道沈东阳和杨震内部PK的事情，他确实给沈东阳打过电话，也跟沈东阳说过他 和郑啸虎正研究着给上海洪泰配一个副总经理的事情，他说郑啸虎原本想要推荐杨震来当这个副 总经理的，但是被他拦下来了。他期待郑啸虎能给沈东阳一些时间来证明沈东阳是否也有资格提 高一步，而郑啸虎在当天给他的反馈却是想考虑考虑再做决定，要准备做一些业绩上的评测来决 定谁上位，谁原地踏步。但自此之后蒋峰一直没有收到郑啸虎的消息，他没想到上海洪泰内部居 然用两个同区域项目搞起了PK，而且是PK得这么激烈和直接。
沈东阳看着宫鹤送来的内部认购意向统计报表，脸上不由得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其实在以前的营 销中，很多人哪怕在做定向营销的时候往往都忽略了房地产业内人士的购房热情和能力，不过这 次沈东阳却想到了这一点，还靠这一点解决了水语城当前所面临的销售僵局。
其实沈东阳能想到这点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认为，房地产业内人士其实才是识货的购房者，更 何况就连筑邦自己的高层都相信自己的房子以后利好配套消息了，那么其它公司的人当然相信筑 邦这些老总们的选择和生活品位了。而只要他们能相信，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通常一到某个区 域某些楼盘集中入市的时候，市场上往往会有一些自认为手眼通天，永远有朋友给爆内幕消息的 人四处传消息，但是他们的消息是从何而来的呢？他们又会相信谁呢？当然是房地产业内人士了 。所以，原本只是对这个区域有意思的A，在知道这个区域有合适他的房子要入市销售后，那他就 会打电话问一下朋友B，而这个朋友B显然是一个在社会上有些地位和能力的人，于是他就会再打 电话出去问他在搞房地产的朋友C，而C已经知道了筑邦集团的水语城确实是好产品，甚至连自己 都有意向在那边买房子，他也就照实对自己的朋友B说了，而B得到消息后，就会马上回个电话给 他的朋友A，说水语城确实不错，我有个在房地产业工作的朋友都说这房子好，而且估计不会比周 边贵多少，其实就算稍稍贵一点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买得放心，买得踏实。等跟朋友A沟通完了 ，这个B也在犹豫，想自己是不是也要搞一套这里的房子，哪怕不是自住，投资也是合算啊。于是 ，他也想去看看水语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情况……
“把自己当成购房者，设身处地地考虑购房者的心态，他将要关注的每一个细节，考虑他将会关 注的每一件事件，其实就是把自己变成消费者，你是在帮他们说话，你是在帮他们做决定，就像 作家写文章一样，如果你连自己都感动不了，又怎么可能奢求去感动别人呢？所以，你要学会给 自己催眠，然后再帮别人入梦。”这是蒋峰在当年讲的话，沈东阳至今犹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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