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自行车的人-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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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聘会与李晓的未来一样,是难以预料、无需预料的,今天李晓到达这里,或许预示着他还要不断来到,看到,听,听讲座,无论那是不是狗屎,看*,无论野合还是纯爱。因为他喜欢。年轻人嘛,就是这样多变,喜欢就做,就是这样“机会和弄堂一样多”!既然是招聘会,就要有很多人,于是这里人山人海,浪涌翻滚,气色熏灼——空空的偌大场地填满了人。李晓一边似有还无地察看招聘信息,一边在规划他的人生,许多人一生默默,不少人小有名气,若干人连工作也没有,李晓与他们都不同,他涉及各行各业,在任何场合都谈笑风生的轻松,因为那只是招聘会中的一段想法或者自以为形成一种乐观的态度。招聘会规模很大,绵延3、4个仓库——这里本是某个展览区域。关乎人生,牵扯理想,李晓刚才已经区划了三个,可随着招聘信息像股市公告板花样翻新,他打算修正自己的目标或——定位。在零售业,李晓笑对顾客,引得十里八乡的大妈大婶纷纷光顾他所在的超市?小卖部?买货郎新编?不管是什么,他获得了充实的人生。在营销岗位,李晓没有读过《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就已经能熟练引用内里警局、格言像苏斯洛夫之于《列宁选集》那样手到擒来、顺手拈来、翻手云雨般熟练了——“我们一定要给自己提出这样的任务:第一,业绩,第二是业绩,第三还是业绩——小儿擒蚱蜢,小孩子的把戏;连创团队业绩之最,李晓的小k丝。。。。。。在经验分享时段又使得全场女业务员发誓为他献身像贞节女为上帝献身那样战不旋踵。。。。。。为了表彰他这样的金牌业务员,团队的成员把李晓的名字用72号字印在公司定制t恤上,团队的口号也由“我们是祖国的花朵,我们是人中的精英”变成了“我们是李晓,我们是像李晓那样的花朵”,公司有首主题歌也正打算修改,原歌词大概写:“精猛强筋,信心满满,龙的传人,龙的精神。。。。。。”可现在主题上不能偏离李晓,就这样,李晓在直销业获得了幸福的人生。篇幅不会有点太短吗?选择不会太单调吗?抱歉,不知是信心受挫还是创意枯竭,李晓对这两个行当的想象止于此处。什么?艳色不够?这很简单“他们去哪了?去寻找传说中的乐园,历尽艰辛,一无所获。于是,他们创造了它。”
一排排用人单位的摊点无休止的罗列下去,挂在前面说明文书一样的《告应聘者书》写到“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不再作为一个团体继续存在下去。。。。。。在这里我劝各位安然回家,然后做个好梦,因为明天会有个好天气。。。。。。”“我没看错吧,不仅仅是一些世俗职位的公布吗?虽然名称搜一时之奇,xx代表,xx顾问,xx监察,xx策划,xx讲师。。。。。。背后的工作人员像杰伦joy演唱会的后台一样匆匆忙忙,一会弯腰拿出些东西;迈出很大步子避免踩道脚下的名贵器材;向右寻找一粒豆子——他们要保证舞台的顺利运行啊——或者无精打采的趴在那,坐在那,蹲在那,冲参观者暧昧的笑。偶尔间隔一批西装笔挺的指挥人员、老师,你要听他们的,大学的短短四年那里够呢?要继续教育,比如去“某鸟”学校,成就精英的一生。他们颜色温和,款款引导,拳拳不倦,他们人数众多,并不在乎一个老师也在这里替他的学生挤来挤去。啊,也许这只是一个玩笑,他们不过是在考验我们对生活中美感的敏锐程度,这素养也许正决定着能不能找到工作,即是考量,也是过程,都在这里完成。说不定李晓正一脸忧郁的时候,隔板、炉子、树枝、橡胶装饰品像风帆一样张开“呼”鼓了起来。有可能只是为了撤下来的时候很有气势的风声凛冽,比如现在——那些活生生的招聘会种种,李晓觉得是在和他开玩笑的那些滑稽物品、人物都像一账幕布一样被统统撤下来,大家唱啊、跳啊“爷爷也来了,爸爸妈妈也回来啦,艾丝蒂尔姐姐来看我,还有阿加特大哥哥,雾香姐姐,大家都来啦,好多好多人,大家一起去温泉野餐、钓鱼,好高兴好高兴啊!”有几个新疆人招呼李晓过去,要他与他们一起做乐:“人生不过是场幻影,谁说灵魂不是幻影(典型的新疆普通话)未免可笑,来吧,小兄弟,和我们一起作乐,待宰的羔羊、科尔克孜的刀锋、哈密瓜香甜,一起来吧!”还有人唱起“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他们邀请他一起吃烤肉,随手扬起的孜然落在篝火中,发出阵阵“兹兹”的响声,篝火编织出数百条橙红的麻线像丝绸般舞动的珊瑚——透过水幕所看到的——飘向天空,“尝尝我们的葡萄酒吧。”(继续新疆普通话)“还是龟兹的时候就有喝这种酒了。你们中原人可精明啊,抢走我们的马,连我们的葡萄也改嫁了。”李晓泯了一口,马上迫不及待地把杯子也吞下去——天哪!这也太好喝了吧!玫瑰油是香料?这里面是不是加了点?——杯子是用特制的面团用烤囊工艺制成的,或许是与肯尼亚“粘土糖果”类似的“饼干”——介于陶器与饼干之间。。。。。。所以,放轻松吧,并不值得紧张,虽然很热。温情还是会在你我心间涌动,不是吗?看,那一幅幅公告书已经被换成抽象画,不知是赝品还是从各大博物馆借来,大家都有机会在这临时搭建的艺术殿堂欣赏一番了。整个招聘会现场成了一望无际的长长画廊,在这里能够遍观所有现代美术流派——野兽派、表现主义、立体主义、未来主义、达达主义、超现代主义、抽象主义、巴黎画派的包豪斯、抽象表现主义、极少主义、波普艺术、照相写实主义、概念艺术、活动艺术、大地艺术。。。。。。“我的天,有些我连名字都没听过,怎么能在此区分他们呢? 无论如何,只能做一个看客了——我愿做一个看客,在此地还是高雅的看客——就当我了解他们,就当我能胜任,一路走下去。”欣赏画展并不轻松,当李晓注意到他所经过的场景时,不能不让他稍加注意。围场的布置是一幅幅画作不能缺少的点缀抑或画展本身是为了突出将要给他留下显著印象的另外一些情形?这里是那呢?破烂腐朽的塑料袋*裸的横躺在面前,苍劲的风无情地掀起他们,惹得漫天都是,再不幸辨认出其中的一个避孕套,我的天啊,不会一辈子留下心理阴影吗?被称作城市交响乐各种声音——“我是一个牛仔,我想玩点刺激的。”“我们发现了毁灭人类的秘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有一个美丽的新世界,他在远方等我……”“新华社消息,我国第一季度……”市井小贩的叫卖声,人们闲谈的窃窃私语都交织在一起。“我们不但善于破坏一个旧世界,我们还善于建设一个新世界”新闻片的雪花声。这一切都被收录装入某个小盒,“兹纽兹纽”的娓娓道来。断裂的脸盆支着稀疏的伞骨,滚来滚去的草帽沿留下酸涩、湿嗒嗒的轨迹,破旧的橡胶管一节一节像都瑞尔房间的毛虫四处攀爬,断裂了,暴晒使他们几乎要与泥土腐生在一起,寸折寸截地拢着总要逸出的水“咕嘟咕嘟”的向外淤;难成形状的三合板一层层堆满了,上面有时还用粉笔画几幅画,小孩的杰作,他们现在就周围欢呼,肮脏的手脸,捡回来的从不洗涤的衣服,踢踏的鞋子,不愿擤擤的鼻涕,可他们还是小孩子,无忧无虑的追逐在自己的游戏中,也许有时周围走过他们从未见过的光鲜,引得他们驻足观看,他们会看多久呢?接着,天真的幸福又把他们包围。然而,李晓太过乐观,小小年龄就已经学会了默默追随母亲低头穿梭在花园一样的城市,以为那是家。为了李晓口中的幸福做出贡献,可能有人指望他们做出更大的牺牲并要求他们不要有“受害者情节”要把自己的命运和祖国的起伏主动联系在一起,汇入如歌如诗的上个世纪就开始的“中国崛起”大潮中。他们的游戏能撑起儿时的天空吗?破破烂烂的碎布不知怎么粘在他们身上,像疥癣一样终生难退。粗扩的水泥桥墩也被搬了来,估计是刻意营造军械仓库派的堂皇,未加修饰用黄油漆写了“天左”两个无意义的字,加上一个歪七扭八的箭头,下面是谁的家?灰黑色的纤维袋就是明亮的地板,丝丝绦绦的防水布是玫瑰与常青藤编织的墙帷;留下了一半的木质结构,写字台?床头柜?壁炉?床?——就代替他们的作用。废旧的洗衣机、冰箱、冰柜、抽屉、电脑桌、地图、台灯、调制解调器、哑铃、茶几原来会是那样——浑浊的立方体、六面体、曲面?纸或是碾平了的布、塑料?书本?笔记本?整齐码在一处。。。。。。还有什么?主人还会有什么?他还想让我们见到什么?还能认出什么?自行车条幅做的扇子?透明胶带裹成的饭盆?枯枝败叶堆积的盆景?磨光的沙砾铺成的瓷砖?骨头扎成的斧子?鱼刺做的绣花针?石头磨成的马刀?远处看起来,也许是居所,靠近后仅能发现一个地洞——地洞的废墟,那些看起来是物品的东西也不过是废墟留下的奇形怪状的影子。媒体不愧是吃创意饭的,他们的现场直播更有趣:“非法盘踞不到半年,城市执法人员清理出垃圾近一顿。。。。。。”工人们抬着铁桶、梯子,爬高上低继续完善或许永远难以完工的布景,起码现在他们还在忙个不停。有人要求给他们接电线,理由是不能指望他们自己带来柴禾,点燃了驱动喷枪或是钻头。虽然他们说有人被分配抱来、背来一垛一垛柴禾,事实上柴禾已经堆的老高了,那些搬柴禾的人不在现场可能是因为他们去取更多的柴禾,留下的工人们难免对他们的同行嘟嘟囔囔。附近有几个看上去像执法人员的人站着一动不动,有人问他们干吗不履行职责,他们就说今天得到通知,有一辆出租车会经过此地,如果不能确保他超速就不能拦截他,尤其在这个有点乱套的地方工作起来可不轻松,所以他们告诉发问者别打扰他们,免得他们没盯住,出租车溜走了。一个中年老汉模样的人戴着一幅圆圆的墨镜蹲着,大家都在传说他可能在找一个躺椅,因为他有可能要晒晒太阳,而且他身边还有一个身材不错的女孩子正在紧张的换上一套bikini——当然是套在一幅麻袋样的大袍子上。寻找躺椅与晒太阳可以一起进行,老汉并不着急,他说那个女孩子他当然不认识——据他们说他说过。可他移动位置时,女孩也跟着移动。也许那只是另外一个女孩,与之前那个有点相似罢了。当晒完太阳可能就有结果公布,中年汉子并不理会别人的嘲讽,尤其是一个自称“中华财富故事诉说者共同进步理事会兼促进再就业与女大学生(注:需要相貌可人)安乐生活聚事办”的团体对他的指指点点,可能那些人都要写一篇文章攻击他了。他却说:“你们哪能明白用太阳光像ct扫过自己的脊梁是多么舒服啊,我打算写一封信寄给杂志社,作为我的心得或书斋,同时公布自己的感受与那项许多人未必尽知的小窍门。”工人们订好了几块木板,用砖头盖住,纷纷拿出手机打起游戏来,他们的手机功能很齐全,尤其是影音功能,极端强大,一时间丁丁当当,歌舞升平好不热闹。李晓认为这项杰出的作用代替了图书馆在公共关系中的地位,所以纸质的斯文难以避免的凋落。可能他们忘了刚才抬水泥时候荡起的滚滚灰尘,把他们笼罩其间,像是水泥雾中的力士。不绝于耳的流水声当然不能用“潺潺”来形容,他们在接水、刷碗、做饭、洗衣。偶尔无数揉搓衣服的声音连绵在一起,哆哆嗦嗦地飘向远方。一格一格收容所一样的家庭大门敞开,里面躺着或是浮着毫无踪迹的人影,蜘蛛网一样的晾衣绳盘旋纠结着扑向天空,与同样杂乱无章的高压电线搅在了一起,伶俐纵横的紧紧缠住将要落下的乌云,不知衣服的水被拧下来还是电线漏油,“嘀嗒嘀嗒”总有液体滴下。那一定不是雨,落在人们心间,涤荡尘埃的水。即便是,看来也无法认清,这景色太朦胧还是眼神浑浊了太久?不愿辨认。不是那绿油油的春雨,不是飞洒在乡间小路的淅淅小雨。
古代的一本小说《野叟曝言》称为“奋武揆文天下无双正士镕经铸史人间第一奇书”的。李晓没有看过,但他明白,那书就在图书馆某处等着他,甚至等着他去践行。李晓看着招聘会渐渐隆起的地面,担心会不会有哥斯拉破土而出,最后只不过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气球上,未免落寞。那是个大到会给他充分行走的平面的球体,小到跨出一步就是深渊的剧烈弧度。他不敢走了,只好趴下,一动不动像个蛤蟆一样贴在上面,气球的晃动让他明白什么叫如履薄冰。可是也有不大的敞地让他站起来,向前走。巨大的球体让他感受不到本应是曲面的存在,所以他有行走的权力。然而不能保证脚下的大地在下一步不是下坠的弯曲,因为那依然是个气球。像是一战时德国飞艇上的搏斗,太玄了。有时他都觉得自己就要掉下去,从那个弧面上滑下去,想死死抓住点什么,光滑的球面像床单一样让他双手紧紧撕起两处,风就在他耳边呼啸,现在可没心情欣赏过去只是仰望今天就包裹着他的云彩了。所以他绝望、拼了似的双拳攥牢、一动不动,最安全,却缺乏改变的可能。有时情况变换,美好起来,他抖抖衣襟,站直,忘记刚才的狼狈和有可能被别人看到引起的不适。走几步,感到有点乏味。他只好做梦,不停的做梦。于是那本天下第一意淫之书就和他相识了,可能都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心灵感应。他是将军,也是文人,既是超然高举的学者,也是飘逸户外的隐士,不工内媚,不反对皇帝,拥护佛陀,反对萨德,因为皇帝叫自己干爹梦中笑醒,不涉及神权,永远。他开始嘲笑他的前辈,古人的想法不能超脱那时的本本罐罐,人生幻化作耀目不可直视的一片金光闪闪——无比辉煌——只不过是六世同堂,儿孙满地,绵联宫殿般的官僚居所,几车皮拉不完的姬妾。。。。。。“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