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采访-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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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桂生的话，杨建明是相信的，他一直弄不懂郭丽为什么那么快当上公司的副总，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在鄙视的同时，杨建明对郭丽也多了几分敬意或是欣赏。郭丽这样的女人，是适应这个社会的，她们聪明，有能力，同时又漂亮*，为达到目的可以牺牲一切，包括感情和身体。这样的女人是可怕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女人也是容易成功的。比如郭丽，她不会只满足于给她的老总当情人，有了合适的机会，她很可能会取她的老总而代之，即便不能，她也会在老总那里尽可能地获得更多的收益，一旦找到比老总更优秀的男人，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把老总一脚踢开，就像她踢开程维。对于自己，郭丽迟早也会踢开的，只不过目前还没有合适的机会。这样想着，杨建明就有些悲哀。曾几何时，郭丽还是那么一个天真单纯的女孩子，毕业才不过四五年，残酷的现实就把她锤炼成了一台机器。而自己呢？还不是和郭丽一样，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出卖道德和良知？杨建明叹了口气，端起一杯啤酒。幽暗灯光下，郭丽的面容在啤酒的泡沫中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陌生，直到和泡沫一起消失不见。

　　第二天早晨醒来，杨建明头痛欲裂，早饭也没吃，好不容易捱到十点钟，正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郭丽却突然打来电话，让他在单位等她，她马上就到。杨建明猜不出郭丽找他有什么事，只好老老实实地等着。

　　不到十分钟，郭丽到了，后面跟着一个黑瘦的中年人，郭丽介绍说：“建明，这是我远房的一个表叔，他有点事，看你能不能帮上忙。”杨建明客气地叫了声表叔，请表叔坐下，又给表叔倒了杯茶水。表叔看样子很着急，茶水顾不上喝，旧也顾不上叙，直接说了事情的经过。大约十个多月前，在下面一个县城做工程的表叔在外省一家工厂买了一台挖掘机，俗称钩机，开始这台机器还挺好使，但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就出现了严重的质量问题，先是输油管开裂，再是机器主体部分地方出现裂痕，再后来轮子也出现了毛病，厂家来人修了几次，也更换了部分零件，但问题仍然没有从根本上得到解决，现在的情况是机器干脆用不了了，厂家那边也不管了，表叔很着急，因为马上到四月份了，工地开工，没有钩机怎么能行呢？表叔一口气说完后，又从包里拿出来一摞照片。杨建明一看，都是机器出现质量问题部位的照片。

　　杨建明也不再客套，直接问：“表叔，您的具体要求是什么？”表叔说：“这台机器我花了将近20万，这钱不能这么就打水漂了，买机器时，我和厂家是签了合同的，他们承诺在一年时间内，如果机器出现严重质量问题，他们包退包换。我的想法是能退就退了，不行就换台新的，如果这两条他们都不答应，就要点赔偿，当然是越多越好。”说完又拿出了合同。杨建明想了想说：“表叔，我尽量和厂家沟通，具体能办到什么程度，我心里也没底。”表叔充满感激和希望地说：“你们媒体现在了不得！你们一出面，他们肯定害怕！”又拿出一盘光碟说：“这是他们厂家来人维修时我找人拍下来的，你要有用就放你这。”杨建明摆摆手说用不着。

　　送走表叔，杨建明不敢怠慢，急忙和郑长征沟通，郑长征说：“建明，这事你看着办吧，如果厂家能满足你表叔的要求，咱们站里没有收入也可以。谁还没有点私事呢！但话说回来，具体操作时你要小心，千万不要弄出什么说道来。”领了圣旨，杨建明回到办公室，轻车熟路地写了一篇“核实函”，传真给厂家。但过了三天，厂家杳无音信，第四天下班前，杨建明打去电话，一个自称是销售经理的人说：“这事我们知道了，我们厂长已经和你们总社沟通完了。”挂断电话，杨建明拨通了邱主任的电话，把事情说了一遍，邱主任说：“小杨，我正要找你说这件事呢，正巧你把电话打来了，昨天出的报纸你们还没收到吧？咱们总社刚给这个厂家做了个广告，你那边就算了吧。”

　　和郑长征沟通了情况，郑长征忿忿地骂：“他妈的，总社这帮王八蛋，办事真不讲究！”杨建明说：“看来这个厂家没理我们，直接找总社了。”郑长征说：“总社得了钱，就不管咱们的死活了，他们也不想想，没有咱们的稿子，人家厂家能找他们？他们吃肉，怎么也得让咱们喝点汤啊！”杨建明说：“总社这帮人，真他妈的太不讲究了。”沉默了一会，郑长征说：“建明，这回你看清总社这帮人都是什么东西了吧？以后咱们做事，能避开他们就尽量避开他们。”杨建明连连点头称是。

　　回到办公室，杨建明给郭丽的表叔打去电话，很是递了一番小话，没想到，过了不到一个小时，郭丽怒气冲冲地来到杨建明办公室，一把把门关了，劈头就问：“杨建明，你这办的是什么事啊？！怎么，你们收了钱，就不管我表叔的事了？”杨建明急忙解释了一番。郭丽听后鄙夷地一笑，说：“杨建明你糊弄三岁小孩子哪！是你们传真给厂家的稿子，厂家不先找你们，反而掉过头去找总社，他们有病啊？！为了那点广告费，你连咱们的感情都不顾了，我算是看透你了！”杨建明里外受气，倍感窝囊，见郭丽不依不饶，也动了气，说：“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我杨建明也喜欢钱，但不会像某些人为了钱出卖感情！”郭丽愣了一下，大声说：“杨建明你说谁呢？今天你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了，我跟你没完！”杨建明抬腕看看表，已经快晚上六点了，单位的人早*了，也就不再有所顾忌，说：“别以为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不知道！你说，你和程维，和你们老总是怎么回事？！”郭丽涨红了脸，指着杨建明的鼻子说：“杨建明，你不是人！你说我和他们怎么了？你是亲眼看见了还是捉奸在床了？”杨建明黑着脸说：“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知道，还用别人说！”郭丽冷笑了一声说：“你和苏嫣是怎么回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说别人，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了！”杨建*里一惊，不动声色地说：“我们就是大学同学，前段时间见过几次面，能有什么事？我看你纯粹是神经病！”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郭丽坐在椅子上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杨建明想想实在无趣，即便两个人分手了，也不至于这样彼此伤害，毕竟他们还有过那么美好的一段时光。这样想着，杨建明便走过去，轻轻揽住郭丽说：“对不起，我是让你气糊涂了。”郭丽挣扎了几下，把头埋在杨建明怀里说：“你想想，我不和程维搞好关系，他的广告款能走我们的公司？我不和我们老总搞好关系，他能让我当副总，给我高薪？但是你放心，我和他们真的没什么，我做事能把握住尺度。”杨建明又赔了几句不是。郭丽接着说：“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想想，就凭你那点工资，咱们什么时候能还上房贷？更不用说买车了。”杨建明听着有些气短，越发搂紧了郭丽。两人已经一个多星期没在一起了，都有些渴，抱着抱着就抱到了床上。

第三十一章：老虎屁股
第三十一章：老虎屁股

　　其实，打击“有偿不新闻”比打击有偿新闻容易。一是对于任何形式的敲诈勒索行为，被敲诈对象总会有天然的反感，即使有时出于花钱消灾的心理，也撑得了一时撑不了一世，应付了部分不能应付全部。二是即使一些企业和地方“主动”公关，实施“有偿不新闻”战略战术，但当记者的采访权和发表权受到保护时，一个追求真理的记者的出现，就将使该企业和地方的收买行为毁于一旦。当年，一批真记者在报道山西矿难时，被黑心矿主和地方机构用红包集体收买，但黑幕最终就被《中国青年报》记者揭露。

　　杨建明这几天有点闹心，口字县饮料厂的广告，已经在程维的报纸上登出来一周了，广告款还没到位。那天程维请杨建明吃饭，说那个饮料厂的董事长真不是个东西，那点广告款就是拖着不给，怕杨建明不信，又当着他的面打通了张主任的电话。免提后张主任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模糊：“程记者，我们老总出差了，恐怕要一周以后才能回来，你们再等等吧。”程维说：“你们老总的手机怎么老是关机啊？打了几次都打不通。”张主任说：“我们老总出门就不使名片上的那个号了，具体使哪个号，我也不知道。”程维笑了一声说：“你们董事长出了门，就谁也联系不上他了？这不可能吧？”张主任有些为难地说：“程记者，你知道，我只是给人家打工的，有些事，我真的不好多说。这样吧，你再等等，我一和他联系上，就把你的事提一下。”

　　放下电话，程维无奈地对杨建明咧咧嘴。杨建明笑笑说：“程哥你多心了，我还能不相信你？”程维说：“这些私企老板，真他妈的难弄，让他们出点血，就像杀了他们一样！咱们再等一周，到时还不上银子，咱俩就再去一趟！”杨建明点点头说：“这钱反正也是我偏得的，不着急。这事也给我们一个教训，就是对这些企业来说，以后要做广告，钱先到位，不然收尾太闹心。”程维深有同感：“你说的对。比如对这家企业而言，咱们已经抓住了他们的毛病，他们也已经就范，咱们就应该坚持让他们把广告款一步到位，然后再发广告，现在广告先发出来了，他们就是不给钱，咱们也只能吃哑巴亏，因为咱们如果再弄他们，就等于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了。”杨建明说：“到时候实在不行，咱们再找别的媒体弄他们一下，出口气。”程维叹口气说：“到时候再说吧。现在的企业，黑白两道都通，弄不好别钱没弄到，还让人家报复一顿。”

　　这话杨建明是相信的。尹桂生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例子。而在网上，这方面的报道更是多如牛毛，一年前发生的记者被砍手指案曾经在社会上引起广泛关注和巨大轰动。2005年5月18日中午，《南方都市报》驻中山记者站记者温冲，被闯进其住所的歹徒砍掉右手两根手指。媒体这样简介温冲：温冲是江西人，30多岁，毕业于贵州大学中文系，曾担任《南方都市报》东莞记者站记者，后担任该报编辑，现任《南方都市报》中山记者站站长。温冲外表文秀，择善固执，一向仗义直言，擅长写批评报道，先后报道过香港《“新义安”黑帮案》、《南方都市报记者采访遭毒打》等报道。案件发生后，几乎所有人都猜测温冲是由于某篇报道得罪了利益集团而遭到报复的，没想到，事情真相却令所有人大跌眼镜：原来温冲是因为感情纠葛，被女友雇凶伤害。虽然真相大白，但温冲一案引发的关于记者职业安全的讨论却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有关媒体报道：在危险职业排行榜中，记者已成为仅次于警察和矿工的第三大危险职业。大部分伤害记者的事件都是在记者进行批评报道，揭露黑幕时发生的，有些个人和单位认为这损害了他们的不正当利益，所以对记者恨之入骨，甚至有些单位还提出“防火防盗防记者”的“口号”。

　　周六下午，杨建明正歪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浏览网页，郑长征突然打来电话，问他鑫源集团的稿子是怎么回事。杨建明努力回想了一下，从桌上一摞稿子中找到那篇稿子，边看边说：“这个集团生产的一种牛肉制品冒充绿色食品，我们昨天给他们公司发了‘核实函’。怎么了？”郑长征说：“建明，这下你捅娄子了！这个鑫源集团的老板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找到了省委宣传部，新闻处的一个副处长刚才给我打电话，问我这篇稿子是怎么回事，说这个企业是省里的重点企业，只能保护、正面宣传，绝不能出现负面报道，又问咱们这个记者站有没有合法手续，类似这样的‘核实函’发了多少……”杨建明说：“咱们的手续不都下来了吗？怕他什么？大不了就当这个稿子没写，给他个人情，不再找鑫源不就完了吗？”郑长征笑笑说：“建明，你也不想想，这个副处长可是主管咱们省记者站的新闻主官，既然人家开了口，即便咱们没什么事，也要给人家一个面子，请人家吃点饭，或者送点东西，让人家把嘴闭上，何况这次他一再问我‘核实函’的事。很明显，他是知道咱们怎么运作，怎么从企业那里弄钱的。如果不打点好，没准真会找咱们麻烦，不用说别的，只要他们会同出版局的人来查咱们一下，咱们就得暂停工作整顿，至于整顿到什么时候就不好说了。”杨建明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时没了主意，呐呐地说：“那怎么办呢？实在不行就说稿子是我写的，我上门去给人家道歉陪罪。”郑长征笑了一声，说：“建明，你放心，不论你这头出了什么事，我都不会让你去背黑锅的，我已经请咱们省报的一个副社长出面，请那个副处长吃饭，顺便连同新闻处的处长，还有出版局那头的两个同级领导，党委政府一勺烩了。”杨建明说：“这样也好，和他们搞好关系，以后咱们在省内也好放开手脚。”郑长征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帮家伙，胃口大着哪，咱们这次得真出点血了！”

　　晚六点，在香格里拉三楼贵宾厅，清江省的几条新闻大鳄会聚一堂，郑长征和杨建明毕恭毕敬，孙子一样伺候着。酒是茅台，烟是软中华，鲍鱼、海鲜什么的摆了一桌子，每人还有一个大礼包。那个副处长吃得高兴了，对郑长征说：“那个鑫源集团，是咱们省的重点企业，批评报道就不要搞了，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回头你去找他们老板，就说是我说的，给他们发个正面稿子。”

　　星期一上午九点，郑长征和杨建明来到鑫源集团，老板不在，办公室荣主任接待了他们，杨建明刚说明来意，荣主任就热情地说：“对，是有这么个事。我们老板昨天就和我打了招呼，你们看怎么弄，需要什么材料，我全力配合。”正聊着，自动传真机那头响了起来，一会出来几张传真稿，荣主任走过去看了看，递给郑长征和杨建明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