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邪王妃-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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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灵箐冷笑着站在一旁,竟然一个宫人也未带,绿秀随即行了礼,“段夫人。”
孟央还未说话,就见她嘴角不经意的抽搐一下,面上却大笑一声,“段夫人?这地位可真是不低呢。”
孟央不知她的来意,更不知她是善是恶,心中不由生出几分警惕,她却讥讽的望着她,“敢不敢单独跟我说几句话?”
绿秀紧张的望着她,她只是笑了笑,示意她退下,“没事的。”
待宫人走远,段灵箐小小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张狂,“姐姐胆子还真大,你可忘了我曾经要杀你呢。”
孟央淡淡的扫她一眼,“有话直说。”
段灵箐的神情突然变了颜色,不知是愤怒还是不甘,甚至夹杂着难以理解的落寞,“我跟姐姐其实是无话可说的,只不过闲来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然后就碰上你了。”
她看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旁边树枝上的花蕾,心里莫名的疼惜,“你闲来无聊,不要揪死那些花苞,它们连开都没开过呢。”
段灵箐顿觉好笑,却愈发蛮横的揪了大片的花蕾,还用脚去狠狠的践踏,全然一副小孩子的恶劣心性。孟央懒的与她纠缠,转身就要离开,她却又跑上前拦住她,“我说了想找人聊天,碰到你算你活该。”
如此的胡搅蛮缠,她也没了办法,只好找了块干净的地面席地而坐。段灵箐见她这样只觉好笑,“琅邪王妃竟然如此不顾礼仪,坐在地面上。”见她并不做声,自己也上前坐在她旁边,“你刚刚不是很会说吗,震得那些长舌妇不敢说话。”
“你为什么不说话?”
沉默良久,她又突然说道:“我知道,你讨厌我。”
孟央瞧见她一脸落寞,仍旧不愿搭理她,她便不再说话。二人静静的坐了许久,坐到她觉得屁股酸痛,忍不住想离开,才听她像是自然自语的呢喃声:“为什么?”
此时的她更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彷徨无措。孟央忍不住怜惜她,想到小桥因她而死,又狠着心冷声道:“这世间没答案的事情多了,比方说,为什么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孩会恶毒的去杀别人,为什么同样是命别人的贱如蝼蚁。”
段灵箐回过神来,抬起清傲的小脸,“我没想杀你的婢女,是她非要扑过来,我拔出长剑吓唬她,是她自己找死撞上我的剑,不过她死的可没什么痛苦,当场毙命。”
她的手止不住颤抖,强忍着吸了几口气,她接着说道:“我回答了你的为什么,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孟央止不住冷笑,她的脸色惨白,“你是大哥哥深爱的女人,自然是绝顶聪明的,你告诉我为什么,他们明明答应的,他们答应我的,鲜卑的兵马一到我就不是大哥哥的夫人了,我应该和茂弘哥哥在一起的,为什么现在他不要我了,为什么大哥哥空给了我段夫人的身份。”
她说着,眼泪就无声息的滴落在地上,孟央别过脸去,起身就要离开,她却突然疯了一样的大哭,“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为什么!为什么!”
孟央面无表情,背对着她闭上眼睛,仍旧头也不回的离开。
【054】委屈
王妃栖居的别院里,一名身影娉婷的女子正背对着她坐在秋千上,发髻上斜插几朵秀美的迎春花,远远望去说不出的风韵。大概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女子稳住秋千,转过身子盈盈行了个礼,“郑阿春见过王妃娘娘。”
她面上蒙着一块紫堇绣面纱,露出的眼眸清丽绝伦,细细望去说不出的熟悉。孟央笑道:“什么时候到的?”
她的眼中带着笑意,“刚刚下马车就急着来见娘娘了。”
“沅儿呢?”
女子笑了笑,“一路颠簸睡着了,眼下就卧在侧院。”
二人说说笑笑间,绿秀忍不住侧目望向那女子,越发觉得心下一惊,小声的开口,“娘娘,这位是?”
孟央回过神来,拉着女子的手,“这位是我故里的姐妹郑阿春,她相公逝世所以我就接来王府同住了。”
女子柔声一笑,“王妃娘娘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的没人照料,这份恩情妾身无以为报。”
孟央没有多说,转身走入侧院,“我去看沅儿。”
侧院的厢房里,一个可爱的男孩正躺在床榻熟睡,似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微微上扬。孟央安静的坐在床边,心心满满的怜爱,禁不住就脱口道:“你看,沅儿与田四多相似。”
屋子里只有先前那女子,笑道:“当然,他们是父子。”
孟央抬头望向她,“委屈你今后要一直戴着面纱。”
女子摇了摇头,“从我戴上面纱的那刻起就再不是虞怜珠,一个名叫郑阿春的寡妇,我很喜欢你给的这个身份。”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很感激你救了我,若不是你相求,琳青不会解了我的断肠散之毒,王爷怎肯你接我回来?”
孟央温柔的抚摸沅儿的脸庞,他当然肯,只要是她喜欢做的事他从不拒绝。也正是这样的宠溺,使得她万劫不复。
晚间的饭桌上,孟央面带笑意的给沅儿夹了不少菜,惹得司马裒怨声连连,“沅儿一来,虞娘娘就不管裒儿了。”
她忍不住笑道:“裒儿是大孩子了,弟弟还小。”
司马裒忍不住撅起嘴巴,“裒儿还不到十岁呢,再大也是虞娘娘的裒儿啊。”
一旁的宫人忍不住笑出声,郑阿春笑着为他夹了好多菜,“你虞娘娘心疼沅儿,姨母心疼你好不好。”
司马裒心里这才稍稍平衡,想了想也为沅儿夹了些菜,“那以后就由裒儿来疼弟弟,虞娘娘还是要最疼爱裒儿。”
小小的沅儿咯咯的笑出声,“哥哥羞羞,哥哥羞羞。”
一屋子的人欢笑出声,这样的幸福给了孟央一种错觉,她一直都不是孤单的,从出生在泸水村的那刻起就不是孤单的。
她,从来不是一个人。
早早的喝了药,躺在床榻上反倒睡不着觉,起身走出寝室,才发觉院中月色如水,仿佛白昼般明亮。远远的听到一阵玉箫声隐约传来,箫声熟悉的雅致,她不由得有些怔神,唤过身旁的一个宫人问道:“王爷今晚在哪?”
婢女想了想,道:“庾大人的女儿莲心姑娘今日刚刚入府,今晚是她陪伴王爷。”
孟央想起那日晚宴上一抹红艳的舞姿,勾起嘴角苦涩的笑意,“这样的箫声中,想必她就在月下起舞吧。”
婢女一时没有听清,“娘娘说什么?”
她叹息一声,随即浅笑道:“我有些累了,回去睡觉吧。”
次日一早,庾大人之女受封的消息传遍王府,一连几日都是她陪伴司马睿。然而对孟央来说,还有一件比这更重要的事,段灵箐自那日起每日都来她宫中闲坐,从清晨坐到旁晚。二人大多的时间是不说话的,阳光明媚时孟央坐在院中晒太阳,她也安静的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闲来无事时孟央在窗下看书,她就趴在桌上发呆。绿秀有时很担心她的居心,长久下来,见她老实本分的样子,也放宽了心。而孟央依旧是很少理会她的,她却也不恼,原本浮躁的性子跟着沉稳下来,日复一日的安静,有时一天不开口也是常有的事。
郑阿春很少主动来见她。想必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很少走进前院。倒是沅儿时常跑去与司马裒玩耍,他们的感情日复一日的好了。
偶尔看到天空飞过的大雁,孟央会恍惚的觉得这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直至地老天荒,孤独而平淡的活着。这样的日子使她越发觉得自己平静不少,她时常想起家乡的生活,想起年幼快活的日子时满脸的笑意,想起父母和小小会突然红了眼圈,然后高高扬起头看天上的云彩,直到脖子酸痛才轻声道:“我很好,孟央很好。”
她喜欢望着天空发呆,久而久之段灵箐也喜欢上了这样做。绿秀有时看着二人出神的望着天空,一动不动的望着,她会生出一种荒唐的念想,她们会不会把天看破?天上的神仙会不会很尴尬?
日子平淡无奇的过着,总会有些小波澜。
这日孟央和段灵箐坐在院中下棋,依旧是沉默不语的样子,绿秀走过道:“娘娘,荷夫人前来请安,说受了王爷旨意。”
荷夫人正是庾大人之女庾莲心,自她受宠已经一月有余。司马睿果真是极喜欢她的,几日前出府狩猎也带她前去,大大小小的东西更是赏了不少。
孟央出神间,听到段灵箐不屑的笑了笑,“旨意都搬了出来,还不请进来。”
绿秀点了点头,不一会就见庾莲心一身明艳的锦缎华服缓缓走了过来,高挽的发髻上戴着明晃晃的金步摇,盈盈行了礼,“妾身给王妃姐姐和段姐姐请安。”
年约十八的年华,肤若凝脂般的生动。这样年轻的女子面前,孟央不得不感叹自己沧桑不少。
段灵箐瞥了她一眼,“你我同为王府夫人,不必客气。”
孟央礼貌的让她起身,她才谢了恩,随即示意身后的婢女呈上一个精致的食盒,“妾身闲来无事做了些桂花糕,王爷说很好吃。妾身就想给姐姐也送些来。”
她示意绿秀接过,还未开口段灵箐冷哼一声,“不是说奉了旨意而来的吗,这样的谎话也敢说!”
她并不紧张,轻声道:“妾身说给王妃姐姐送些来,王爷没有反对。”
“那也不代表赞同。”段灵箐依旧是冷言冷语。
庾莲心毕竟新入府,脸皮薄,被呛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孟央只得皱起眉头,“好了,你别说了。”抬头又对她笑道:“多谢。”
庾莲心见她只是简单说了两个字,不知她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即便面对亲近之人有时也是话语极少的。可在她看来是王妃联合段夫人一起欺负了她,当下眼眶微红,闷声道:“妾身告退。”
转身还未离开,段灵箐又是一阵冷嘲热讽,“王妃娘娘还未说退下,你可真会耍小性子。”
庾莲心步子一顿,抹了抹眼泪小步跑开。
孟央实在忍无可忍,棋也不下了,颇为生气的回了屋子。始作俑者反而一脸淡定的继续下着棋,走完黑子又跑到对面下白子,一个人忙的不亦乐乎。
她最终还是给孟央闯了祸。傍晚时分,整个王府都传遍了王妃欺辱新得宠的荷夫人的消息。据说庾莲心是哭着跑到王爷面前的,司马睿大怒,心疼的不得了,即刻就派人请来王妃。
孟央平静的站在他面前,快要两个月未见他,他有些瘦了,想必是政务繁忙,他的面容是熟悉的生冷漠然,亦是熟悉的英俊冷酷。他坐在对面仔细的翻阅公文,时而眉头紧皱,时而疲惫的揉揉眉心,却并不抬头看她。
她已经站了快要两个时辰,屋外的天色也逐渐暗淡,他不说话她亦是沉默着。点燃的长明灯照亮诺大的屋子,淡淡的焚香弥漫开来。脚底已经麻木的酸痛,只是一味的强撑着。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站在门外的宫人上前通传道:“王爷,荷夫人请您过去用膳。”
他这才抬头,目光却跃过眼前的她,“知道了。”
又批阅了一会才起身,仿佛屋内根本不存在孟央这个人,视若无睹的径直从她身边走开,冷漠的另她寒心。
屋内很快只剩她一个人,活动着已经麻木的双脚,一瘸一拐的走到书桌前,才发现脚腕麻木的异常疼痛。小心的坐在地面上,她眼泪朦胧的揉着自己的脚腕,也不知是哪里疼,无声息的流下两行眼泪。
朦胧间仿佛听到他不带任何感情的质问声:“谁允许你坐下了?”
本以为是幻听,抬头却见他怎么又返回屋内,一脸寒意的走上前。慌忙的就要站起来,谁知脚下一软就要倒在地上,而他却在这时扶住了她,她赶忙站直了身子离开他的怀抱,慌乱的抹了抹眼泪。
司马睿一动不动的望着她,她却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突然他一个打横将她拦腰抱起,转身就走进一侧的内室。孟央又惊又惧,拼命的挣扎,他大步走到床边一下将她放在床上,弯下身子就要去脱她脚上的鞋子。
她的眼泪流的更凶了,拼命的用脚踢开他,“滚开,滚开!”
她哭红了的鼻子一抽一抽的,脚上用的力气却不小,司马睿紧紧抓着她乱踹的双脚,一脸看笑话的表情。最后终于笑着紧紧抱着她,“别哭了,丑死了。”
孟央顿时嚎啕大哭,拼命的想要推开他,他却更加用力的紧抱着她,仿佛要把她嵌入自己身体里才安心。挣扎无果,恼羞成怒之下张开嘴巴狠狠咬在他的胳膊上,司马睿吃痛的大叫一声,却仍是不肯放手。孟央更加用力的咬着他,直到感觉嘴里隐约有股血腥味,才回过神来松开嘴。想也不想的掀起他的袖口,一个清晰深刻的齿印,上面果真溢出丝丝的鲜血。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又汹涌的流了出来,司马睿顿觉好笑,“疼的是我,你哭什么。”
他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泪可以流这么多,仿佛哭是时间最要紧的事,也仿佛要把毕生的眼泪统统流干。也不知这样抱了她多久,胸堂上的衣服都是潮湿的,最后她终于逐渐止住了哭声,却不住的哽咽着。
司马睿叹了口气,蹲下身子脱掉她的鞋子,小心的将她小巧的玉足放在手中揉捏。望着她红肿的双眼,忍不住打趣道:“哭够了?我的衣服上面可都是你的眼泪鼻涕。”
孟央破涕为笑,又伸出脚想要踹他,他却死死压住她的膝盖,心疼的直皱眉头,“别闹,看你这脚腕都浮肿了。”
他小心而认真的为她揉着脚腕,责备道:“让你站着就真的一直站着,你何时这样听话过。”
孟央撇了撇嘴,“欺负了你最心爱的女人,是应该受罚。”
司马睿难得见她这个样子,话语间的酸意使得他突然心情大好,心心满满的喜悦,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吃醋了?”
孟央本起脸来,“谁爱吃醋谁吃,你心爱的女子那么多,这醋我可吃不过来。”
引得他忍不住笑出声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