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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部分

琅邪王妃-第146部分

小说: 琅邪王妃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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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皇甫醒珍的针灸方式吓到了他,他如此郑重的望着她,她心里叹息一声,在他的注视下只得点了点头。

    府内的太医确实尽职,每日都会前来请脉,自皇甫醒珍为她针灸过后,她当真好了许多,但那双伤痕累累的手,疼了好久才略有好转。

    不知何时已经入了秋,天气凉了起来,院中的花儿都已凋零,略显萧条。这段时日,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小心,许久都不曾出过院子,一是顾忌着有孕在身,二来也是防着梁楚儿的暗害。

    好在这段时间梁楚儿很安静,想来她就快生了,也没了精力对付她,总算相安无事。

    清晨醒来,司马睿已经离开,她本想再睡一会,肚子却止不住疼了起来,这疼痛的感觉使她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那年在敕勒部落,天气渐冷,她就是在这样无边无际的恐惧之中失去了一切,这一次,她同样恐惧,急声唤过绿秀,她一把抓住她的手,满头的冷汗:“去请皇甫小姐。”

    绿秀急的连连点头,刚要离开,又听她道:“从后院进来,不要让王爷知道。”

    王府后院的防守相对松懈,怜儿和紫雀早已打点好了一切,趁着守卫不备,绿秀带着皇甫醒珍偷偷溜了进来,赶到之时,她早已疼的蜷缩成一团,额头冷汗淋淋。

    皇甫醒珍二话不说,径直拉过她的手,诊完了脉,脸色已经大变:“怎么可能?”

    她这一句“怎么可能”,也使得孟央心惊胆颤,强忍着疼痛道:“醒,醒珍,救我,救我的孩子。”

    她立刻起身,一把掀开她身上的被褥,锦被之下,斑斑的血迹染红了明黄色的床单,也染红了她月白色的织锦里衣。绿秀惊得半晌合不拢嘴,反应过来立刻跪在地上,哭着哀求:“皇甫小姐,求求你,救娘娘,快点救娘娘。”

    “滑胎之兆,”她从医箱拿出成排的银针,密密麻麻,泛着骇人的精光,也不便多说什么,对绿秀道:“按住她的手。”

    嘴里咬着玉杵,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刚刚愈合的手指再一次尝到针钻的滋味,额上的汗水澿湿了长发,一缕缕的黏在脸上,她就像被万箭穿心一般,难以抑制的疼,像是随时会昏死过去。而皇甫醒珍始终咬着牙,死死的抓住她的手指,看着她嘴里隐隐咬出血来,挣扎着就快把被子蹬破,急声道:“坚持下,你若再乱动,孩子保不住的。”

    这句话果真有效,她渐渐停止了挣扎,咬着的玉杵,有很重的血的味道,她知道,她就快咬碎了牙。

    疼,真疼,她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抖……。疼到最后,已经迷迷糊糊的昏了过去,身上像是水洗一般,连被褥都是湿的。绿秀拿着毛巾,哽咽着为她擦拭额头的汗,她的手一直在抖,密密麻麻的银针扎满了手掌,最终疼的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醒来后正看到皇甫醒珍坐在床边,嘴角带着一丝笑:“五姐姐,我这一生从未敬佩过任何人,但我当真是服了你,皇甫世家祖传的秘药,加上我独创的针灸,钻心刺骨的以毒攻毒,没有几个人承 受'TXT小说下载'得了,我还以为永远用不到了呢。”

    面色苍白的几近透明,她勉强的笑了笑,显得那样惨淡:“我的孩子,没事吧?”

    “你放心,暂时保住了。”

    屋内只有她们二人,她躺在床上,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仍想着开口谢她,房门在这时被推开,绿秀端着汤药走了进来:“娘娘,药来了。”

    小心的将她扶起,绿秀正要喂她喝,皇甫醒珍像是想起了什么,道:“慢着。”

    绿秀不由一愣,她接着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不久前我刚刚为你施针,只要好好调养是没问题的,怎会突然有滑胎之兆?”

    她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下意识的望向那晚汤药,绿秀赶忙道:“不可能,娘娘的安胎药一直是王爷命人送来的。”

    “拿给皇甫小姐看看。”她吩咐道。

    皇甫醒珍接过,仔细的闻了闻,斟酌很久,面色有些难看:“五姐姐,这药,含有朱砂。”

    她的心在这一刻如坠冰窖,声音抖得厉害:“朱砂?”

    “是,朱砂微寒,本无毒,但孕妇不可用,这碗不是安胎药,而是滑胎药,长期服用胎儿不保。”

    短短几句话,她只感觉有些呼吸苦难,久久的闭上眼睛,整个身在都在轻颤:“绿秀,这就是王爷送来的安胎药?”

    绿秀同样的诧异,半晌回过神来,低声道:“是王爷身边的良玉送来的。”

    司马景文,司马景文,这一刻,她情愿他一刀杀了她,她想起那日王瑜的诬告,司马睿,他终究是信了吧,他的心,好狠。

    那日得知她身怀有孕,司马睿那样紧张,他像是得到了世上最好的珍宝,他说:“那年冬日,你从皇宫回来,沿着府外的长街一路追赶着我,滑倒在雪地独自落泪,那是我第一次决定爱你,至死不渝,我们的孩子,不如就叫司马冬儿,如何?”

    司马冬儿……。冬儿,他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却因为王瑜的一句话,不愿要这个孩子,他,好狠的心。

    皇甫醒珍走后,她躺在床上,微微的别过脸去,闭上眼睛,泪水滑落,枕边早已一片冰凉。绿秀担忧的站在一旁,很久,听到她道:“去告诉王爷,孩子没了。”

    司马睿匆匆赶来,他那样焦急的模样,若不是伪装的太好,她差点以为他是真的伤心,他看到了被褥上的血,看到了她眼角流下的泪,那样紧张的为她拭去眼泪,温暖的手掌贴在她的面颊,微微红了眼圈:“央央,别哭。”

    千言万语,他此刻只有这么一句,像是悲痛到了极点,想不出安慰的话语。太医应他的吩咐上前,想要为她诊脉,锦被之下,她早已千疮百孔的手,和那颗伤痕累累的心,一直再抖,可是感觉不到疼痛,麻木的什么都感觉不到,她微微侧过身子,背对着他将头埋在被子里。

    这样绝望的心情,司马睿像是感同身受,对太医道:“先下去吧。”

    太医离开,所有人都离开,她依旧不曾回头,时间就这样流逝。天黑的时候,他上前抱住了她,就这样久久的相拥,很久,孟央感觉他在哭,那样绝望的颤抖着身子,压抑着声音,无助至极。

    她恨他,可是这一刻,她不知为何,那样冷静,她听到自己问他:“我再也不用喝安胎药了,你哭什么?”

    他没有回答,他紧紧的抱着她,像是流尽了眼泪,压抑而痛苦,这是这痛苦,万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短短一日,王妃小产的消息传遍了王府上下,前来探望的人很多,其中包括了石夫人,算起来她已经有了快四个月的身孕,腹部微微隆起,她坐在座椅上,望着躺在床上静养的她,神情很是不忍:“娘娘要保重身子,您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她无力的笑了笑,道:“我没有那个福气了,只盼石夫人为王爷诞下孩子。”

    “娘娘切莫胡说,”她赶忙的正色,很快又凄然道:“说起来,妾身也是整日的担惊受怕,只怕保不住腹中孩儿。”

    她说着,眼眶顿时湿了,面上带着惶然之色,使得她顿时诧异:“怎么了?”

    石晴儿欲言又止,目光望了望屋内的宫人,她立刻会意让她们离开,屋内只剩她们二人,她却突然不顾微隆的腹部,起身跪在她面前,惊惧道:“妾身今日前来,一是求娘娘保全妾身,二是要告诉娘娘,您之所以小产,其实是安胎药被人动了手脚。”

    心里一沉,她的手微微攥紧被子,隐住神色道:“石夫人起来说话。”

    她缓缓起身,眼中闪过慌乱,屋内只有她们二人,她却仍旧下意识的望了望四周,像是很怕有人藏匿偷听,颤抖着声音道:“不久前,妾身在园子里散步,经过假山旁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两个宫人,觉得她们鬼鬼祟祟的,于是妾身藏在了一旁。待到看清了才发现,那宫人很眼熟,一个是梁夫人身边的香晴,另一个是王爷身边奉茶的良玉,妾身亲眼看到香晴交给了良玉一个小纸包,还偷听到她叮嘱良玉,说什么梁夫人吩咐了,朱砂一定要适量,才能不被娘娘察觉。”

    犹如当头一棒,她只觉脑子一懵,久久的回不过神,她以为她不信,又急声道:“此事千真万确,娘娘若是不信,可以问妾身的贴身宫人瑾儿,她当时跟妾身在一起,听的真真切切。”

    是她冤枉了司马睿?她冤枉了他……。

    怔仲着神色,她很久才轻声道:“你告诉我这些,就是为了求我保全你?”

    “是,”她眼中闪着泪光,不安的望着她:“梁夫人连娘娘的孩子都敢害,妾身很害怕,不知为何就想起了从前的静夫人,她可是一尸两命。兴许接下来,她要对付的就是妾身,妾身没有半点法子,只能求娘娘垂怜。”

    她不知是如何送走石晴儿的,心里乱的很,想起昨日司马睿拥着她,压抑的哭,她的心里竟然满是怨恨,可知那时他是真的难过,那是她的孩子,但也是他的。

    此刻,她早已没了主意,不知该信谁,谁还值得信任。得知石夫人的话,绿秀偷偷跑去质问香晴,得到的答案却令人心惊,是真的,那安胎药中的朱砂,是梁楚儿的授意。

    她真的冤枉了司马睿。

    晚间,司马睿走了进来,她眼中仍有泪光,心里一紧,想也不想的光脚下床,一下投入他的怀中,将他紧紧抱住。他一愣,眼中竟然闪过欣喜,下意识的抱紧了她,声音有些轻颤:“央央。”

    “司马景文,对不起,对不起……。”

    她喃喃的说着,眼泪瞬间滑落,使得他一阵慌乱,赶忙的扳过她的双肩,温暖的手掌抚过她的面颊:“怎么又哭了?”

    她满心的酸楚,充满了对自己的失望,她曾经不相信河苑,结果证实她是错的,如今她不信司马睿,终究还是错的。曾几何时,她变成了这样?

    这样讨厌……

    见她光着脚,他不觉蹙起眉头,拦腰将她抱起,走上前小心的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面上满是疼惜:“央央,咱们还会有孩子的。”

    他以为她在为孩子的事情伤心,她心里一紧,想要告诉他真相,张了张嘴,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很快一个声音拦住了她,别说,千万别说,这是你的机会,这是你除去梁楚儿的机会……。

    不仅如此,如今全府上下都知道她没了孩子,她反倒可以安心,暂时不用担心别人的暗害,何乐而不为?只是眼前的司马睿,她终究心怀愧意。

    而这个夜晚,不安的何止是她。

    梁楚儿坐在房中,一只手抚着隆起的腹部,笑意吟吟的望着面前跪着的香晴:“绿秀找你了?”香晴并未言语,只是点了点头,她继而又道:“你都告诉她了?”

    “夫人,”她犹豫半晌,最终垂下眼睫:“王妃娘娘的孩子已经没了,您收手吧。”

    她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好笑的笑了一声,久久的望着她,接着眼中闪过一丝阴寒,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地上,狠声道:“收手?除非她死!”

    茶杯摔落地面,瞬间碎裂,伴随着清脆的响声,香晴缓缓闭上眼睛,躬下身子磕了个头:“夫人,收手吧,放过王妃娘娘,您已经赢了,总要为腹中孩子想一想。”

    “你为了她求我?”她面上带着失望,不觉得笑了一声,显得那样凄然:“你忘了是我将你从王府地牢里带出来的,你忘了地牢里多冷,忘了是她害你囚禁在那儿一年多?香晴,从我很小的时候,你就已经在我身边,我始终记得你牵着我的手,咱们一起在草原上玩耍、捉迷藏,我把你当成亲人,可你现在背叛了我。”

    “奴婢没有,”她惶然的摇着头:“从奴婢来到小姐身边的那一刻起,就永远不会背叛小姐,奴婢只是觉得,小姐该收手了,您不觉得累吗?孩子就要出生了,王爷对您也算有情有义,小姐也该放下过去的恩怨了。”

    梁楚儿冷笑一声:“我说了,除非她死,将来王爷是要登上皇位的,他曾许诺过我皇后之位,孟央不死,王爷心里就只有她。”

    她说着,目光望向门外,眼神更加阴寒:“你瞧,天都这么晚了,你也知道我快生了,可是王爷呢?自从孟央有了身孕,他已经很久没有过来了,纵然有再多的赏赐又有什么用?我要的是王爷的心,我要他心里只有我!”

    烛光摇曳,她的语气太过激烈,以至于久久难以平复,闭上眼睛,胸口深深的起伏。而香晴,无声的低垂下头,再没有只言片语。

    天气凉了,屋檐下的飞燕再一次离去,一年又一年,院中的繁花皆落败了,只剩下厚绿的叶子。但用不了多久,这些叶子也会逐渐枯黄,直到凋零。

    依旧是从前的院落,只是那秋千的绳索早已缠绕着青藤,看上去倒是绿意盎然,但不知为何,总使人觉得一切都变了,物是人非。

    从前的孟央,她最爱坐在秋千上,一身素净的衣衫,有时捧着书卷,阳光洒在她身上,一旁的花丛缤纷多彩,春日里蝴蝶飞来,她美得像一幅画。而那时,她总是嘴角含笑,眉目弯弯,每次回过头看他,他都会觉得心里炸开了一池春水,柔软的不可思议。

    司马睿站在屋檐下,心里突然就觉得苍凉,宫人们守在一旁,他却不由得来了脾气,沉下声音道:“负责打扫的宫人呢?没看到秋千上蒙了一层灰吗?”

    宫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赶忙的上前,惶恐道:“回王爷话,娘娘不许奴婢们碰那秋千,她说要等一年过后,看看秋千上落了多厚的灰尘。”

    这样的回答,显然使得他顿觉苍然,像是那灰尘蒙在了自己的心上,说不出的难受。这几日她失去了孩子,没有痛哭,没有闹腾,但他心里始终不安。不久前河苑的死,她刚开始也是这样,不哭不闹,可是后来疯了一般的眼神,使得他触目惊心,不免胆战心惊。

    他必须抽出更多的时间,亲自看着她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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