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邪王妃-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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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说到底,一切都是因为她,她是她的影子,司马睿是这样,田四也是这样。
她还看到她幸福的样子,她对着二王子司马裒浅笑,温婉至极,她对着身边的宫人浅笑,那宫人也对着她笑,而她从未得到过那样的善意。她的孩子,唯一属于自己的虞沅,竟也开始迷恋她,时常稚声道:沅儿最喜欢姨母了。
她无法忍受,真的无法忍受,心底的那条毒蛇吐露着信子,仇恨暗增,她在沅儿面前说她是如何的恶毒,她竟然要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这样卑鄙,可是凭什么,她才是真正的琅邪王妃虞怜珠,她才应该得到司马睿的爱…。终于,她算计了她,不惜将沅儿拖下水。
可她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迎接沅儿和司马裒回府,她故意告诉她,沅儿病重。那日,她在小径上等待司马睿的出现,她穿了一身明紫色的华服,黛发轻挽,妆容精致。他曾说过她这样极美,她在他走近之时故意跌倒,面纱适时的飘落,他果真一把扶住了她,那一刻,她心如鹿撞,禁不住红了脸,声音婉转流长:王爷。
他的目光灼人,她几乎以为他动了心,可是她忘了,她从来看不透他隐藏在眼眸深处的阴寒,他的食指划过她的面颊,低附在她耳边,如此滚烫的暧昧,可他的声音冰冷的可怕:虞怜珠,戴好你的面纱,本王早就想杀了你…。
本王早就想杀了你……她输的这样彻底,她一心的想跟他在一起,甚至在琳青给她服下断肠散时也不愿背叛他,可他说,他想杀了她……是她求着琳青解了她的毒,她能存活也是因为她的怜悯,可是在她看来,她毁了她的一生。
她已经容不得自己思考,容不得犹豫,只要能除掉她,她还可以成为琅邪王妃,哪怕跟从前一样,成为她的影子,哪怕,利用的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于是她对司马睿笑的难以捉摸:听说沅儿病了,王妃姐姐很担心呢……
她从一开始就选错了,她不该相信斛律浚,不该离开他的身边,不该给了她可乘之机。
可是人生的路永远只有一次,选错了,便再也回不了头。
阳光微微的照耀下来,郑阿春一步步的走出房门,守卫重重的将门关上,头也不回的离开,她站在原地很久,回过头望了望这屋子,这是她与沅儿住了三年的地方,沅儿再也回不来了,她失去了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是她亲手将他推向死亡。
“奴婢见过郑夫人。”
恭敬有礼的声音,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绿秀,那个女人的心腹,在她将那个女人骗去明福茶馆时,她曾经想过杀了这个低眉顺眼的宫人,她早该杀了她,今日便不会让她看了笑话。
回过头去,绿秀手中提着一个包袱,上前递给了她:“这是娘娘吩咐奴婢送来的,里面有些衣物和盘缠。”
她没有去接,而是低低的笑了一声:“她还是不肯杀我,我告诉过她,纵虎归山,饿虎总会反扑。”
“娘娘说了,她舍不得杀您,亲手将虞沅少爷推向绝路的滋味不好过,她还想着郑夫人多活几年,永远记得倒在血泊之中的虞沅少爷。”
绿秀的嘴角带着一抹浅笑,这个宫人的一举一动越来越像她,就连眼角小小的轻挑也何其相似。她的心已经成了一个血窟窿,无力再去反驳她,一步步的离开,阳光投放到身上,又将阴影映在地上,沉重的令人无法喘息,真冷啊。
没人去送一个跳梁小丑,她是独身一人离开,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包袱,她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她该离开了,去找她的沅儿,求得他的原谅。
可是这世上落井下石的人真不少,前方站在乔木丛前,一脸笑意的女子,一只手轻抚隆起的腹部,仿佛等了她很久,目光望了望她空空的双手,啧啧称奇:“我喜欢有骨气的女子。”
她并不恼怒,甚至面上同样带着笑:“我没有将你拖下水,你该侥幸,而不是来看笑话。”
梁嘉末禁不住勾起嘴角,好心的提醒:“你好像忘记了,这件事与我无关,我只是在事后好心的给你讲了个《风俗通义》上的小故事,你的同谋者毕竟不是我,想要报复也该去找她才对。”
郑阿春轻笑一声:“你以为我指的是这件事?”
她不禁有些疑惑了:“你指的不是这件事?”
“梁夫人右手心上有一道疤,应该是摔倒在地,被利刃割伤所致。”
“被你发现了呢,”她挑了挑秀眉:“怜珠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我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做笔交易如何?”
“我从不知自己还有用处。”她一阵冷笑。
梁嘉末面上的笑无懈可击:“这笔交易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你一定会有兴趣的。”
“一丘之貉,我与你无生意可谈。”
她说着,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刚要离开又听她含笑道:“不想为孩子报仇吗?”她的脚步果真停住,她接着道:“我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体会的到你丧子的痛苦,怜珠姐姐,你不想报仇吗?”
“我没有人可报复。”她依旧是冷言冷语。
“我要是你,第一个要报复的便是见死不救的王妃娘娘,第二个,便是怂恿自己的同谋者,凭什么她们平安无事,痛苦却要你独自承担,你真的甘心吗?不会恨的牙痒吗?”
紧握的指甲陷入手心,疼的难以忍受,甘心吗?当然不甘心,她恨不得将她们碎尸万段。良久,她终于开了口:“说来听听。”
“如今正是战乱,姐姐无依无靠,离开王府也无处可去,濮阳的吴太守是我舅舅,我可以安排你投靠到那里。”
“我该拿什么跟你交易?”
“很简单,琅邪河苑郡主大婚之前你还不能走,至于该做什么,你自然知道。”她笑的很是清冷:“这才是对王妃娘娘的重创,至于那个同谋者,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怜珠姐姐一向聪明。”
郑阿春站在原地,神情肃穆,也不知想了多久,终于望着她的眼睛:“成交。”
她已经回不了头了,对她的恨使得她无法回头。
阳光渐渐明媚,梁嘉末在香晴的搀扶下缓慢的走着,花坛里繁花摇曳,淡淡的香味弥漫开来,格外使人心神宁静。她的嘴角始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香晴终究开口:“夫人为何帮郑夫人?”
纤手轻抚腹部,她笑的风轻云淡:“我可没那么好心,我帮的是自己。”
想是觉得她难以理解,她微微抬起头,目光婉转的望向飞檐伸展的远空:“虞怜珠是一颗很好用的棋子,我得留着她,以备不时之需。”
香晴抬头望她,像是想说些什么,良久,又沉默的低垂下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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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琳青的嘱托
绿秀送了郑阿春,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她坐在石桌旁,棋盘上黑白子陈列,她手中握着一枚白子,似是沉吟一般良久的思考着,一身水湖碧色的罗稠衣裙,身后是成簇的蔷薇花,淡粉飘香。几缕长发被微风抚起,眉眼淡墨,侧脸素净如玉,远远望去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可是她的神情略带浅愁,手中的白子始终不曾落下,使人莫名的感到孤单落寞。
那盘棋还是段灵箐临走之前未走完的,以往她常常过来找她下棋,有时见她没空,便亲执黑白子,自己跟自己下,乐此不倦,也不觉得孤单。
如今她走了,再没人跑来缠着逼她下棋,她一人坐在棋盘前,看着段灵箐走了一半的棋局,不自觉的就拿起白子,等到真的该落下,沉思很久,才发觉这盘棋其实已经结束了。白子即将陷入死局,黑子也行至绝路,再落一子便是加剧了棋局的覆灭,再无回天之力。
这才是段灵箐迟迟不肯落子的原因吧?也不知这样混乱复杂的局面,她是怎样一步步走出来的。这样想着,心里不由的苦笑一声,将手中的白子放了回去,绿秀在这时上前,声音有些担忧:“娘娘,您别伤心了,千万的保重身子。”
她先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不久前有消息传到王府,琅邪段夫人率甲士赶赴北伐战场,欲与辽西左贤王段匹磾大人汇合,谁知路上遇胡人袭击,十几甲士无一生还,段夫人不幸遇害。
乍一听到消息,她心里一沉,却稍稍又平静下来,记得段灵箐临行前,她亲口在她耳边道:…。离开王府之后你便是自由的,若有朝一日你厌倦了军中生活,或者有了心爱的男子,便制造自己遇袭的假象,山贼抢劫也好胡人厮杀也罢,传出你的死讯之后,琅邪段夫人的身份自此消失,隐姓埋名去过你想要的生活……这是她最后一次为她出谋划策,为她做好了一切的打算,她也心知有朝一日或许真的有这么一天,但当消息传来不禁又感到诧异,段灵箐离开不过半月有余,她甚至不曾赶赴到北伐战场,就真的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心里疑惑之余泛起慌乱,但转念一想,鲜卑人骁勇善战,箐儿怎么说也算是马背上长大的,何况带了十几名武士追随,想来不会真的出事,何况如今战乱,四海之内的羯人胡人皆在战场,若真的有胡人半路袭击了她,也不敢贸然杀之,只因她的身份是琅邪段夫人,更因她是鲜卑辽西公与左贤王的妹妹。此事看来,应是她有自己的想法,选择了提前离去。
绿秀以为她在为段灵箐遇害的事伤神,她也并不瞒她,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她,绿秀听完沉思,继而道:“若是这样娘娘就不必担心了,虽有消息说段夫人遇害,但久久不见其尸首运回王府,可见是还没找到她的尸首,段夫人离开的可能性很大。”
她点了点头,轻叹一声:“我倒不是担心箐儿,而是想着她的死讯传出,段疾陆眷和段匹磾不知作何感想,他们可都是王爷身边的大将。”
这也是她心里黯然的原因,一开始帮段灵箐离开,一来是觉得她留在王府确实备受煎熬,二来也是想着以她的身份为司马睿谋利,可是她真的没有想到,她就这样迫不及待的逃离了王府,连哥哥也不愿再见一面,可是因为她心里早已有了怨气,愤恨着段疾陆眷和司马睿不守信用,愤恨王导真的将她抛弃在王府,留给她一个琅邪段夫人的身份。
她离开了,她却担心辽西公段疾陆眷会不会因为妹妹遇害的缘故对司马睿不似从前,毕竟亲情摆在眼前,谁也不好揣测将来的变数。
绿秀笑了笑:“娘娘糊涂了,您忘了如今鲜卑兵权的虎符在王爷手中,他们谁敢造次。”
是啊,她倒是把这件事忘了个一干二净,经绿秀提醒,不由得笑道:“瞧我整日心神不宁的,也不知胡思乱想什么。”
河苑郡主婚期将至,连带着她也跟着忙了起来,与王府里的管事商讨完喜宴及宴请礼单之事,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绿秀沏了热茶过来,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见一宫人赶来,行了礼:“娘娘,玄晏医馆的皇甫小姐求见。”
放下手中的茶杯,她随即道:“赶快请进来。”
宫人应声而去,不一会就见皇甫醒珍走了进来,上前将手中提着的几包药材丢在桌上,径直坐在座椅上,拿过茶壶自顾自的倒了热茶,毫不客气的端起喝下。
整个过程毫无规矩,没有礼节,太过放肆,可是孟央却无半分的不悦,甚至带着几分喜悦,浅笑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她一口喝完杯中的茶水,却不知那热茶刚刚沏好,顿时被烫到,火急火燎的用手扇着舌头。绿秀和她禁不住想笑,皇甫醒珍喜穿玉色的素裙,随意挽起的长发总有几缕不听话的散落肩头,平添了几分动人之色,简单干净的女子,却难掩其清姿,显得整个人尤为生动。
“听闻郡主要下嫁东海世子?”
她一开口,使得孟央有些哭笑不得:“何来的”下嫁“之说,他们是两情相悦。”
“东海王遭苟晞征讨,病重不起,反正活不了多久了。如今琅邪王气势正盛,连带着郡主身份金贵,可不是下嫁么?”她微微勾起嘴角。
她不禁有些无奈,目光望了望桌上的几包草药,道:“你怎么亲自过来了,平日不都是绿秀去医馆拿药吗?”
皇甫醒珍笑的很是无趣:“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她这样一说,她心里顿时愣了一下,她又接着道:“过来提醒你一下,前几日绿秀来玄晏堂找我娶药,她前脚刚走,医馆马上进来一男子,说是瞧病,一开口就左打听右打听,我一猜就是冲你来的。”
孟央一愣,绿秀赶忙追问:“皇甫小姐可知是何人?”
“我哪里知道这些,”她扬了扬眉,又道:“那男子贼精,又瘦又黑,如今到处战祸连连,建康城内龙鱼混杂,我就是有心追查他的身份也难得很。”
她说着,突然又忍不住笑了:“还有一件事,本来不该告诉你,但想来觉得好笑,我第一次入府为你诊脉的时候,回到医馆不久,王爷便派人前来,出手真是阔绰,黄金千两买走了你的药方,侍卫还将剑架在我的脖子上,威胁我不准泄露一个字。”
司马睿,他竟然做了这样的事……她微微蹙起眉头,面露不悦,却又十分无奈的问道:“你将药方给他了?”
“一张药方价值黄金千两,傻子才不给他,何况那是王爷派来的人,我岂敢不从。”
她理所当然的回答,她禁不住叹息一声,难怪,这些日子司马睿总是缠着她,留宿在她房中不说,逮到机会就要与她温存,往往闹腾到二更天还不肯睡,每次累的她筋疲力尽。她若是不从,他就像个闹情绪的孩子一般无理取闹,还口口声声的说要跟她互相配合。她那时并未多想,现在想来不由得红了脸,心里羞得滚烫,这个无赖,他果真在配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