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行朝北 下行朝夜-第1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妈的,够狠的!刘子翔恨恨地暗骂,他思忖着只能退而求其次,道:“你按每人一百块钱去安排红包。”又吩咐张春华,“你带奕辉去街上,给每户退休职工和职工遗孀买一袋大米、一桶植物油送去。人家退休了,别让人家太觉得人走茶凉,世态炎凉。”
“好!我一定办好!”张春华起身道。手头没有钱的工会主席,什么都不是。他感觉这个站长在让自己提升威信。这样的好人,换任杰候是不会让自己做的。
看见张春华和奕辉屁颠屁颠地去了,雷宇贵忧心忡忡地想,这一家伙就拉走两个,站务会党政工团加班组长一共十个人,任杰候的绝对优势就慢慢会被消解,他一手遮天的时代眼看就将过去。雷宇贵见过任杰候从前是怎样架空党支部书记的,现在轮着人家来架空他了,他能善罢甘休吗?一个老狐狸,一个土匪,以后车站会很热闹。
爆竹声中辞旧岁。年初一,来拜年的单位和货主们络绎不绝,鞭炮齐天、祝贺声声、狮舞龙腾的,好不热闹。办公楼前的坪上,鞭炮纸屑都足足有寸把厚。
每年初一,与车站打交道的有关企业和货主都会来拜年,这种惯例实际上显示出资源配置瓶颈状态下的无奈。
电厂张主任带着他的舞龙队刚走不久,永宁煤矿销售科就带着舞狮队来了,带队的是一个主管副矿长。舞狮队在车站办公楼下舞了好一阵子,才往家属区去了。副矿长跟销售科的主要人员被请进了站长室,互相再次恭喜一番才坐下。
“刘站长,你真年轻。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副矿长姓黄,快五十岁了,说话挺有中气。
“黄矿长过奖了。嘿嘿。”刘子翔嬉笑。三十多岁才混到一个股级,还是年前的事,有为个屁!人家可是堂堂的副处,虽然企业的干部级别不比政府部门,但那也不是摆着好看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大三级是什么概念?简单地说,就是压死你三次。幸亏不是自己的领导,如果是的话,自己还能这样从容地跟他说话吗?
“刘站长一定前途无量!”矿销售科马科长接着恭维。
“黄矿长,马科长,你们别拿我在火上烤了。再说,我可要找块抹布把自己的脸蒙起来了。”刘子抱手作揖,“今天你们来,是给我们天大的面子,我刘子翔替车站谢过你们,谢谢!谢谢!”
“刘站长太客气了,我们两个单位是什么关系啊,是兄弟之间的关系,是工作加友谊的关系。”黄副矿长道。
“那是,那是——”刘子翔刚开口,就被下面震耳的鞭炮声给打断了。一定是其它单位拜年的来了。
黄副矿长等人客气一通就告辞了。
在楼梯口送走了黄副矿长他们,迎来了煤炭公司王经理一帮子,依旧是“新年好!恭喜发财!”等热情洋溢的祝福辞。王经理伸出手,刘子翔顿了顿步,让任杰候先迎上去与之握手,自己跟在后面。开始电厂张主任有意无意地首先跟刘子翔握手,任杰候那张老脸抽搐了下,刘子翔看在眼里,所以才有意落后一步,让他心里平衡。
“王经理,祝贺你生意兴隆啊!”任杰候热情地拉着王经理上楼,一群人在硝烟弥漫中进了站长室。张雅红和赵小梅两人负责倒水斟茶。
“刘站长,新的一年里,祝你财色双收!”王经理坐下就笑呵呵地说。他从刘子翔最近干的几票中感觉这个土匪一定会后来居上,压过任杰候的风头。一直以来,他的主要竞争对手永宁煤矿和曹建国跟任杰候的关系更近,得到的便利更多。在车站重新洗牌之机,他愿意并且积极向刘子翔靠拢。
“哈哈,托王经理吉言,我一定不负众望。”刘子翔道。
“刘站长,你这次跟电厂干的这票漂亮!”王经理竖起大拇指。
王经理的几个业务员跟着起哄,“是的,漂亮!”“带劲!”大肆崇拜一番。刘子翔苦笑说,那里,那里,我们不是无理取闹,是照章办事罢了。
“哈哈,明人不说暗话。大家都知道你是恼火他们停你们的电,你刘站长略施小计,就让电厂下不了台。佩服,佩服,兄弟我是大大的佩服!电厂财大气粗,这些年没有谁去惹他们,也就是遇上了你,活该他们倒霉!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王经理继续夸奖。
“说点别的吧!”刘子翔觉得不能再纠缠这个话题了,会越描越黑。单位之间用这种小儿科手法去报复,传出去不大光彩。
“哈哈。”王经理悄悄瞄了坐在旁边的任杰候一眼,心知这个话题不是他所喜欢的。据说这次刘子翔是孤军奋战,任老先生隔岸观火,趁机去打点上面,把车站的家底差不多给掏空了,狠狠地摆了刘子翔一道,让刘子翔后院起火,却难以启齿。但从刘子翔这段日子所显露出来的作为来看,这个老家伙未必能一直占上风。想这些年在他手上吃过的亏,王经理就有种扬眉吐气的兴奋。他故意不去理睬任杰候,一个劲地与刘子翔瞎扯淡。扯着扯着,就听见下面又响起了鞭炮声,情知是另一拨拜年的来了,这才告辞。
这一拨拜年的是木材公司的人马。依然是握手言好,宾主双方在楼下铺着厚厚的鞭炮残屑上嘘寒问暖,说些喜气洋洋的吉利话,再去楼上站长室坐下喝茶。
胡蓉芝依然是那么艳丽,举手投足间风韵迷人。她穿了一件白色薄呢大衣,立领收腰的款式衬托出完美的曲线,给冬日的沉闷,带来一派纯净清新。
“胡经理,你这个回头率可了不得。走到街上,只怕会引起交通事故。”刘子翔打趣道。
“刘站长,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胡蓉芝秀眉轻扬。
“刘站长绝对是夸你,是肺腑之言,估计还有一点眼红。”雷宇贵跟着打趣。
“雷站长,似乎在某些人的英明领导下,你嘴上功夫突飞猛进了?”胡蓉芝说话时眼瞟着刘子翔。
“那是自然!”赵小梅端上茶水,毫不犹豫地接口说,“我们刘站长文武双全,他的手下当然不会差到十万八千里去!”
这话说的肆无忌惮,雷宇贵是任杰候一手培养的,刘子翔才来几天,关他鸟事,如果有关系的话,那这家伙变化也太快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任杰候顿时阴了脸,屋里的气氛顿时冷清下来。大家以前习惯看任杰候的脸色行事,如今阴影犹在。
任杰候那张苦瓜脸刘子翔不乐意看,有了年前“购物劵”那档子事,他俩的裂痕越来越大。刘子翔不是一个专权的人,也没有那种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斗争经验,但个性鲜明,自尊心强,不是那么容易摆布的。人家的玩笑话你也当真,累不累啊?刘子翔继续与胡蓉芝等客人胡说八道。
胡蓉芝表面上笑语盈盈,私下底却是柔肠百结。跟刘子翔打了几次交道,她大有“狼来了”的感觉。任杰候的阴险她早有领教,再来一个霸道的家伙,以后的日子能好过吗?铁路作为中国目前最后的计划经济堡垒,一方面威风八面,另一方面,又有如最后的晚餐,大家都要挤过来分那么一勺羹。这种状况之下,她左右为难的矛盾心理外人是难以理解的。她有时候感觉自己就像青楼的*,心里明明满怀厌恶却要强装笑脸。
大家嘻嘻哈哈瞎扯淡一番,胡蓉芝就告辞带着人走了。看着她曼妙的背影拐过屋角,车站党政工团领导人才转身。张雅红和赵小梅抓紧把站长室清理下,这会,段领导应该快到了,大家都打起精神,准备接受领导的慰问。
按惯例,段领导要从管辖内最远的车站开始,逐个向春节期间战斗在运输第一线的职工致以最诚挚的问候和最崇高的敬意!稀里哗啦,由远及近,把管辖的二十多个车站都慰问到。
快吃中饭时,朱段长带着一干领导、干部满面春风来到车站。早已等候多时着的张春华点燃了一万响的“大地红”,鞭炮声震耳,红纸屑飞舞,朱段长与刘子翔握手后,再依次与任杰候等人握手,一群人在浓烟里打着手势欢笑上楼。
好容易等鞭炮声沉寂了,坐定了的朱段长说了一通慰问话,刘子翔等纷纷表示感谢领导的关怀,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期望,尽职尽责,努力拼搏之类的决心。朱段长他们坐了大约五分钟就起身去一个车站,上车前,他对送行的刘子翔说:“把你嘴上那几根杂毛给我刮了。”说得刘子翔一楞一楞的,摸着扎手的胡子“嘿嘿”傻笑。旁边的任杰候看到这一切,心里很失落。
地方厂矿单位春节放假,车站的回拜活动无法及时开展,只能等假期完的时候了。好容易到了初六,刘子翔才抽空回家。吃完中饭不久,就有人登门拜访,手上提着大包小袋。这些货主都好像经过“克格勃”训练出来似的,不仅知道自己的住址,而且还掌握了自己回家的时间,不失时机地把东西和情意送上门。
整个下午,来拜年的人络绎不绝,到了快吃晚饭时,家里才渐渐安静下来。吃了晚饭,刘子翔经过细心盘算,趁着夜色蜻蜓点水般拜见了几位段领导,寒暄片刻,搁下一个装着一千块钱的红包就走人。过年,上领导家拜年的人多,要留着时间给后面的人,这是常识。朱段长的家在外地,而且他早已经传出话,春节期间,一律不接受私人拜年,想去拜年密切关系的人都只好息了这个念头。
回到家里,已近子夜。女儿已经睡了,曾萍还在阳台上清理礼品。家里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礼物,她异常兴奋。刘子翔原来呆的是清水衙门,没人巴结,家里从没见过香烟美酒土特产足足堆放了大半个阳台的壮观图景。
“还没睡觉啊?”刘子翔问。
“在等你。随便把这些东西清理下。”曾萍喜滋滋地回答。
刘子翔也看着堆了半个阳台的礼品发愣。一切恍惚如梦,人还是从前那个人,站长还是站长,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立马就乌鸡变凤凰,风光八面了。他深深地体会到,在一个位置面前,所有的才能和修养都黯然失色。
“这些烟酒,我留下一些,多余的拿去礼品回收店卖了,放在家里容易坏。”曾萍干练地说。
“随便你安排。”刘子翔顺手拿起一条“蓝柔芙蓉王”香烟掂了掂。
“这种烟要多少钱一包?”
“六十多块钱。”刘子翔告诉她。一条六百多块钱!以前一年都难抽上两包,现在一家伙有了二十多条,两百多包,天天抽也能抽上大半年。
曾萍粗略地盘算了下,这一堆礼品,怎么也值个三、四万,她满怀喜悦地瞅了刘子翔一眼,觉得老公今天格外的英明神武,不禁心头一荡,一股暖意就从小腹升了起来。
是夜,曾萍极尽温柔,宛然承欢,姿意缠绵,呻吟一阵紧过一阵……
刘子翔轮休回家,车站又是任杰候一统江山。夜深了,任杰候还没去休息,有几十个“电煤”车皮需要他操作在合适的时间送进电厂卸货。年前,刘子翔针对“电煤”卸车矛盾采取的几招,无形中帮助电厂把了一次质量关,歪打正着地使“电煤”货主们收敛了以次充好的力度,但利润空间的驱使和供销合同的签订,并没有让他们彻底放弃也不可能放弃这种商业欺诈活动,不过比从前更谨慎更隐秘。
有时候政出严厉对于某种勾当来说,不是坏事。操作的难度大了,水涨船高,回报也就高了。以前任杰候帮货主们搞定一批“电煤”,每个车皮可以有三十块钱的报酬,现在涨到五十块。这种事只要避开刘子翔不搞出太大的动静就成。况且,那个蛮横的家伙针对的不是以次充好的勾当,只要能够及时把货卸下来,车站不积压“电煤”车皮就行了。电厂没有发质监员的合格证书和工资给他,他还没有傻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高尚境界。
任杰候跟晚上上班的值班员王大革打了个电话,如此这般地布置了一番。王大革是他的心腹之一,有了雷宇贵一路提拔的前车之鉴,对善于发现人才提拔人才的任杰候的耳提命面欣然听从。刘大土匪紧张的是及时对货位卸车的事,不是“电煤”的质量,帮任杰候干点私活似乎不影响什么,王大革坚持认为。
调车,是铁路技术专用名词,就是机车、车辆在车站有目的的移动。比如说有一列五十节车厢的货车,其中有十节是当地的货物,车站就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十节车皮从中调出来,再送到卸车的场地上。这是项单调而繁重的作业,毫无技术含量。根据任杰候的指示,王大革制订了调车作业计划,因为要从众多杂乱无序的车皮中刻意挑选出曹建国他们的车皮,调动的次数就多了,比正常情况下多干近一倍的活,调车组的作业人员是行家,接到“调车作业计划单”一看就明白,显然,这个计划不符合“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少的钩数安全有效地完成调车任务”的调车方针。王大革的三个调车人员有阴阳怪气的,有挑明了说的,磨磨蹭蹭准备消极怠工。既然执行值班员的作业命令是行车规矩,我大干变小干,紧跑变慢跑总成吧?王大革好说歹说,又偷偷去请示任杰候,答应给他们一条八十块钱的“精白沙”香烟才稳住阵脚。
这批需要技术处理的“电煤”中有曹建国的二十个车皮,还有另外一个货主的二十个,电厂货位上一次只能对放三十个车皮,掂量一番,还是先解决曹建国的二十个车皮,另外那个货主解决十个。其它的等下一批吧!何况这里面还需要鱼龙混杂才行。咦,这些家伙敲到我的头上来了!跟王大革通完话,任杰候忿然不已。一切妥当后,他分别跟曹建国和那个货主去了电话,这才去站领导值班室睡下。
深夜,电厂运输车间取样班长罗伟提着取样桶,带着两个取样工,在卸煤场大棚明晃晃的灯下,轻车熟路地爬上车取下事先做好手脚的煤样,大摇大摆的交到化验室。千把块钱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到手了。一个车皮,煤老板装上七、八成劣质煤,只把少许优质煤洒在面上以假乱真,,所得的利润难以想象。当然,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