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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解码电视湘军-第23部分

小说: 解码电视湘军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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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时候什么车都没有,只有走路。十二岁的孩子路也找不到,父亲送我去,挑着我的行李,一根弯弯的扁担,一头一个箱子,一头一个被子、一个脸盆、一些咸菜,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四十里路。我父亲是读孔夫子的书读得‘四体不勤’的,平常不太搞劳动,体质也不是很好,挑这么一副担子走远路并不容易,左肩换右肩,右肩换左肩,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我跟在他后面,时不时喊,爹,我来挑一下。他不让我挑,居然还冲我笑。我永远永远记得父亲当时的那个神情——带着点疼爱,透着点满足,同时充满着望子成龙的希冀——我清清我楚楚地记得他那个神情。我心里想,哦,原来父亲也这么喜欢我,幸福得走在路上像要飞起来……”
  历史常常会向我们揭示这样一种事实:无论历史的天空怎样变换,不同的时空坐标上却总有些场景与事件惊人地相似,或者不同的场景不同的事件却拥有惊人相似的内涵。就魏氏家族而言,半个多世纪以前魏文彬的曾祖百里挑一地中了秀才,家族派了八抬大轿前往漆河高接远迎,半个多世纪之后,这位秀才曾祖的重孙百里挑一地考上漆河的中学,在父亲的隆重陪伴下走向新的天地。
  魏文彬的父亲魏立久肩上的这根扁担,因此具有了承上启下的重要意义。
  

第十章 兄弟(上)(1)
哥哥的权力是对许多人的诱惑。许多人试图通过诱惑弟弟来达到分享哥哥的权力的目的。于是这个不幸的孩子,从小就不得不在诱惑所带来的兴奋颤栗与无由抵达梦想的焦虑中设法平衡自己。对于魏小林来说,生而为魏文彬的弟弟,或许真是悲哀更多于幸运。
  10.1  哥哥知道他是哥哥
  魏文彬很久以后才知道,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为了培养一颗读书种子,为了护住从秀才曾祖那里一路飘来的一脉书香,父亲是怎样的苦心孤诣,而大哥又做出了怎样的牺牲。
  大哥的故事他讲得很艰难。似乎不愿提起,不忍提起,无力提起,而又无法不提起,似乎提与不提,都是对良心的一次考验,对灵魂的一轮煎熬。
  大多数的时候,他是一个讲故事的好手,思路清晰而完整,娓娓道来,从容,怡然,善于把握情绪与节奏,有时呈现为一种口述创作的状态,能带听者一同入戏。回忆大哥时,他的情绪不稳定,激烈的情感使他的语气不时变得急切,充满自我的责备和莫名的恨怨。有时沉痛,话语哽咽。有时忽然沉默,眼神迷蒙,空洞。讲完之后,好一阵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上唇倔强地咬着下唇,脸上一片坚硬与萧索,让人想起寒冬的旷野。
  哥哥比他只大一岁。相差一岁的两个孩子,个头差别不大,不熟悉的人,根本分不清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但是,我哥哥知道他是哥哥。”
  哥哥所大的这一岁,具有强大的精神暗示力量,让哥哥扛起了许多沉重的责任,并且是完完全全的自觉自愿。一般年龄相近的兄弟,总是不免打打闹闹,争争抢抢,他的大哥却一味地宠他,纵他,谦让他,保护他。
  “就仅仅是这一岁,就因为一声哥哥,我就可以在他面前那样任性,那样放肆,那样无忧无虑。小时候不懂事啊,我还经常打他,我还经常闹他,我还经常欺负他!”
  那是一个饥饿的年代。兄弟两个最热衷的游戏,是漫山遍野地跑,去寻可吃的东西。清明谷雨时节,油茶树上会长出一种叫作茶泡的果实,涩而清香,别名“木嘴”,因为太涩,吃了会觉得嘴唇发木,但是它有一股清香味道,因此仍是山里的孩子不可多得的美味,将将成熟的茶泡,没几天功夫,便被各家各户成群的猴子一样的孩子们扫荡干净,再寻就要极大的耐心。两兄弟一起去找,哥哥先看见,发出惊喜的呼唤。弟弟一把搡开哥哥,摘下茶泡,以最快的速度塞进自己的嘴里。
  哥哥望着弟弟讪讪地笑,憨憨地笑。
  “他望着我笑!以后想起来,我才哭。”
  秋天来了,黄瓜架下的秋黄瓜早就被人们翻了个精光,兄弟俩不死心,仍旧去翻,盼望能有意外的惊喜。两个半大的孩子在黄瓜架下钻来钻去,扒来扒去,——还有不有,还有不有——好不容易找到一根,弟弟一口咬掉大半截,抬头看见哥哥,使劲憋住自己的馋虫将剩下的半截递过去。
  哥哥你吃。
  二佬你吃。
  “最后还是我吃了。他就这样依着我,就这样放纵我!”
  数十年后的弟弟忆起这样的往事,痛心疾首,激烈的言语里,竟似充满对哥哥的责备与恨怨,仿佛怪他做了这样好的一个哥哥而剥夺了自己做一个好弟弟的机会。
  10.2  让二佬读书
  那个年代日子过得艰辛,孩子们真正无忧无虑的童年没有几年,魏文彬和哥哥刚刚懂事就要当父母的小帮工,放牛,养猪,拾柴禾,带弟弟,哄妹妹。

第十章 兄弟(上)(2)
弟弟调皮,和哥哥一起去田间地头打猪草,一离了母亲的视线就撒丫子跑,和一帮小调皮满山疯玩。等到炊烟袅袅升起的时候,想要回家享受吃饭的权利了,才想起自己所担的职责和义务,提着空空如也的篮子瘪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在路上垂头丧气地磨蹭。哥哥总是在离家不远的岔路口适时地出现,篮子里的猪草多得码不住,乐呵呵地分给弟弟一多半,然后跟在重新神气起来的弟弟后面雄纠纠气昂昂地回家。
  一温一火的两兄弟感情极好,温的那个在包容、奉献与牺牲的过程中获得极大的精神满足,火的那个因为对方的包容、奉献与牺牲而充满感激与依恋。哥哥七岁弟弟六岁的时候,父母将兄弟两个一起送进了学堂。在学堂里,兄弟两个温与火的对比愈加明显。弟弟聪明伶俐,反应极快,哥哥温和憨厚,凡事都慢半拍。弟弟很快成为老师的宠儿,哥哥则更加心甘情愿体心贴意地为弟弟服务,弟弟的铅笔写断了,哥哥赶紧将自己手里的递给他,弟弟的课本忘带了,哥哥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眼前的推给他,上下学的路上,连弟弟的书包有时也是哥哥背了——弟弟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走,一路走一路玩,哥哥的屁股后头颠扑着两只书包,勤勤恳恳地在后面跟,不像是弟弟的同学,倒像是弟弟的书僮。
  一年学上下来,两个孩子从老师那里得到的分数和评语不免大相径庭,但若据此判断哥哥天生不是读书的料,恐怕还是过于草率和有失公允的。
  两兄弟上了学,一整个白天的大部分时间耗在了学校,下学回家更要抓紧时间帮父母做事。农村的黄昏在人们的印象中美丽而温馨,其实那是闲人眼中的风景,真正的农家,这时候的温馨是建立在紧张忙乱的基础之上的,鸡鸭要归埘,猪狗要喂食,一家人辛苦劳作一天之后要吃夜饭,因为没有电,一切都要趁着有天光的时候赶紧完成。兄弟两个下学归来,哥哥总是让弟弟先趁着有天光做作业,自己书包一扔就去带弟妹,切猪草,浇菜园。等到一切消停下来,天也黑透了,他只能就着一盏小小的煤油灯来写作业,一灯如豆,小小的人儿早已疲惫,作业的质量自然也就堪忧了。
  第二个学年即将开始的时候,魏文彬的母亲怀上了她这一生的第九个孩子。她二十*岁,结婚十来年,此前已经生过四男四女,成活二男三女。这样的艰苦卓绝原属情非得已。由于节育意识的淡薄、节育知识的贫乏、节育手段的欠缺和医疗卫生条件的落后,高生育率和低成活率在那时的农村极为普遍,农村女性因此苦难深重,而像野草一样疯长的孩子自然不可能享有今天的孩子这样的金贵。
  又一个孩子即将来临的消息让魏文彬年轻的父母在本能的喜悦之余深感烦难,加上现有的五个,他们将要抚养六个从一岁到十岁不等的孩子,此外还有一个旧时裹了三寸金莲行动不便的寡母需要侍奉。魏文彬的父亲与母亲深感分身乏术,家中的经济状况也十分困窘。别无他法,父母只好宣布,魏文彬和哥哥只能有一个继续上学,另一个要留在家里照看弟弟妹妹,襄理家务。
  开学前夕的那个夏夜,月光如水,小脚的祖母坐在门前的桂花树下,为即将到来的孙儿准备着襁褓和尿片,七岁的魏文彬偎在祖母的身旁,撅着小嘴不知所措地望着爸爸妈妈和比自己只大1岁的哥哥。因为贫困,这对兄弟面临人生的第一次PK。

第十章 兄弟(上)(3)
让谁继续上学在父母心里本来不是一个问题。老大和老二同时发蒙,一年下来,老二明显比老大更像一块读书料子。但是为了显示公平,父母让两个孩子自己决定。毕竟,这个选择一旦做出,可能就是两兄弟命运的分水岭。读书不一定能够改变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但是如果不读书,那就连改变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夏夜清凉的月色透过木棂的窗子洒进老屋,那一排黑漆漆的站柜闪着神秘的光泽,柜里的线装书们静静地拭目以待,谁将是它们未来的主人。
  结果毫无悬念。大儿子注定会做出符合他们愿望的选择。
  “你们两个,开学只能有一个去上学。”
  “爹,让二佬读书。”哥哥不等父亲把话说完,立即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为什么?”做父亲的还要将话钉死,以免这个儿子日后反悔和怨恨。
  “二佬比我会读书,我愿意在家里搞劳动。我愿意。”
  “我愿意在家里搞劳动。我愿意。我永远、永远记得我哥哥说了两遍我愿意。”
  哥哥说了两遍“我愿意”。魏文彬说了两个“永远”。永远,永远。
  “当我哥哥决定了,这件事情就决定了。我长大以后懂得其实这件事情不是我哥哥能决定的,但是在我的心里边,我就认定这件事情是我哥哥决定的。
  “从此我哥哥就没有离开那个老屋,就没有离开那个山坡。他一辈子停留在那里,永远,永远。”
  他也一辈子停留在弟弟的心里。
  永远,永远。
  10.3  弯弯的山路
  弟弟十二岁那年小学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桃源四中,要去四十里外的漆河镇上读书了。哥哥比弟弟更加欢喜雀跃,自告奋勇要送弟弟去上学,替弟弟挑行李。父亲考虑到两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第一次出远门,恐怕迷路,决定亲自护送这颗宝贵的读书种子,亲自挑了二儿子的行李上了曲曲弯弯的山路。大儿子不远不近地在后面跟了好长一截路,不哼不哈,直到父亲喝斥他,叫他回去照看妹妹,才怏怏地转身,向山坡下跑去。
  魏文彬在山坡上回首伫立,看哥哥的背影迅速远去,消失在山路的转弯处,那一刻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怅惘。他永远无从知道,当他充满希望地走向人生的新天地而哥哥不远不近不声不响地在后面跟了一程却又不得不返身离去时,哥哥心里到底想些什么。不知道,在由衷的欣喜、骄傲与牵挂之下,会不会有一些羡慕,有一些嫉妒,有一些失落。
  第二年,父亲正式委派哥哥护送弟弟前往漆河。其时魏文彬十三岁,哥哥十四岁,两个半大孩子。
  “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大人就把他当成一个大人,让他送弟弟到这么远的地方去,送到那里,再一个人回来。我也觉得我哥哥就是一个大人。现在想起来才知道他也是个孩子,他只比我大一岁。”
  哥哥像父亲一样,坚持一路替弟弟挑着担子,一路让弟弟空手前行。
  魏文彬的这一段回忆,像夏日溪流般流畅而明快,并且时时溅起欢乐的浪花。
  “他也是左肩移到右肩,右肩移到左肩,一路上没有给我一下。跟父亲送我不一样的是什么呢?父亲送我一路,我不多讲话,就跟在后面走,闷闷的;跟哥哥一路走我就自由得多,我一会儿在前面,一会儿在后面,一会儿跑两步,一会儿蹦几下,一会儿捡块石头扔出去,一会儿朝着空山吼两声。哥哥就只望着我笑,憨憨地笑,满足地笑。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章 兄弟(上)(4)
“一直把我送到学校,送到宿舍,我睡上铺,他爬上去,把床给我铺好。我心里想,我要请我哥哥吃点什么,我身上还有几块钱,是交伙食费学杂费的,我说管他呢,请我哥哥吃碗面呢,就到旁边一个小镇,想请我哥哥吃碗面。我还在划算,请我哥哥吃碗什么面,光头面是八分钱一碗,有浇头的、有肉丝的,好像是一毛二,我想还是请哥哥吃一碗一毛二的吧。
  “我哥哥坚决不去。不仅不去,他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票子来塞给我,我一看,五块钱!吓了一跳,我说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他说你千万别告诉妈妈。我马上就懂了,哎呀,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人有时也是不可靠的呀,我妈妈认为最可靠的是我哥哥,打个煤油买个酱油,绝对不会落钱,卖点牙膏皮橘子皮,绝对不会‘私藏’,原来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人也是不可靠的呀。”
  魏文彬在回忆大哥的过程中一直处于一种沉郁的状态,这时难得地哈哈大笑起来。但也只是极小一会儿功夫,神色重新变得郑重和悲悯。
  “五块钱,那时在我们眼里是一笔巨款,一分钱两分钱地攒,他要攒多久才能攒得出来!送我上学,他一把就掏出来了给我。他是早有预谋,处心积虑地为我攒的。这就是我的哥哥啊。”
  10.4  命运的歧路
  兄弟俩慢慢地长大,慢慢地,就显出了差别。弟弟的个子比哥哥高,弟弟的皮肤比哥哥白,弟弟的样子比哥哥好看,弟弟的笑声也比哥哥更加自信和爽朗。哥哥是山林之中普通不过的一棵树木,弟弟却是独独地秀出来的那一根。
  弟弟唯有一样比不上哥哥,那就是不如哥哥的力气大,不如哥哥能干活。
  兄弟俩的差距越大,父亲的心情就越复杂。老二本来是他一生最大的希望所在,但是在日常生活中,他却不由自主地将感情的天平倾向了老大,几乎是下意识地对老二更加苛刻,仿佛打压老二就是对老大的补偿。
  “我想我父亲大概是觉得亏欠了我哥哥,心里不好过,有时就有点迁怒于我,对我很凶,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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