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娘养的创意-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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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我今天算是头一遭现场目击。
自卸车的半个身子嵌入路边围栏，前挡风玻璃粉碎，司机的头沉沉地趴在方向盘上。车门开着，后备司机惊魂未定地站在路边，不知所措。
我们一干人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嚷嚷开了，“怎么回事啊？”“快拨110！”“先叫救护车！”“看看人怎么样了？”
“是啊，去看看他。”我推了把躲在我旁边的AE。
“啊……”他身子一颤，差点坐到地上去。
“妈的，真没出息！”我硬着头皮自己走上前，脚步不由自主变得缓慢，完全不似往日的轻盈。
风还在呼啸着，尘土弥漫，我缩了缩脖子。
好容易挨近车门，右脚搭上台阶正犹豫间，站在一旁的后备司机突然发话了，“不用看了，他……他已经……断气了。”我的心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对于经常独自熬夜看恐怖片的我而言，死人是不怕的，只是怕半死不活的惨状，抑或满身鲜血地突然抓住我的手。
我一跃而上，凑近那个死掉的司机，他的额头还在淌着血，身上及驾驶室附近都撒着些碎玻璃，我不敢搬动尸体破坏现场，只蹲下身子，从方向盘下方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鼻子，果然已经没气了。
警车许久才到，大光灯及警笛穿过重重沙尘，给死一般寂静的现场带来了些许生机。
看来这里还真是穷乡僻壤，总共就来了两个警察，一个忙着拍照勘察，另一个用带着信天游腔调的普通话询问我们事故的经过，其实很简单，备用司机要嘘嘘，于是那司机打算把车开到路边停下，正在变道的时候，后面有辆车飞速驶过，他一慌，结果就把车开进阴曹地府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救护车才来，司机被抬上担架，塞进车厢，随即呼啸而去。
我们要先把车修好，还要等着司机的家属来认领尸体，所以只能推迟行程，在附近一个叫合阳的地方住了下来。这里据说是淮阴侯韩信发明方便面的地方。我们在城里一人吃了碗传说中的“踅面”充饥，面条还算有嚼劲，汤也酸辣可口。
可惜住处就没有面那么好味道了。在充满臭脚丫味的旅馆里，我捏着鼻子向Boss汇报了这件事，Boss带着哭腔不住地问我：“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我有些同情，又更多不屑，本来按合同每个司机有100万的人身保险，四人保费总共5万，可Boss偷偷地让办这件事的人压低了80％保费，于是就算赔全额，那个司机家属也只能得到10多万，那么剩下的80几万哪里来呢？！更可怜的是，如果被薛总知道了他暗地侵吞保费这件事，博采堂估计从此就要倒闭了。根据著名的“二八”理论，20％的VIP客户创造80％的效益，而TT恰好是博采堂唯一的VIP。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他贪得无厌来着。
“事已至此，只有大出血了。”我挂上了电话。我的意思是让Boss自己补齐80多万的保险金，不过按照我对他的了解，这是几乎不可能的，所以只剩下两种可能，1、出钱买个人垫背；2、出钱篡改事故描述。两个方法都太不厚道，我不愿继续想下去了。
第二天傍晚，我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说是法医鉴定结果表明该司机酒后驾车。我半晌没说出话来，如果是假的话，那Boss的手眼真的可以通天了。
我决定试探他一下，于是再次拨通他的手机，“喂，老板。事情可能有变化了，警察说那个死了的司机是酒后驾车。”
“哦。我正在赶往你们那边的车上，见面再说吧。”他并没有很惊讶，我几乎断定他真的是个十足的垃圾和十足的人物。
司机的老婆和女儿比Boss先到一步，她们两眼红肿，面色憔悴，让人不忍多看。我吩咐AE等几人陪他们去了医院认领尸体。自己和Jason留下来等Boss。
Boss看起来也憔悴不堪，头发被风吹地乱糟糟的，完全没有往日的光鲜。我给他引荐了Jason，而后泡了杯热茶。他抱着茶杯，眼神恍惚。
“没什么事的，司机是酒后驾车，他家人已经去认领尸体了。明天车子一修好，我们就可以继续巡展了。”Jason尽可能平静地安慰他。
“哦，我没事，出了这样的事情都是我们安排不周啊，实在不好意思，替我向你们领导致歉。”Boss欠了欠身子，“既然是酒后驾车，那么估计保险公司不会管了吧？”他转向我问道。
“厄……应该是吧，合同上说人为因素除外，不知道这算不算人为因素。”我模棱两可地回答，因为我也不是很懂保险这玩意儿。
“Kylin啊，要不明天你陪我在这边先处理一下保险的事情。保险公司能赔最好，实在不行，我们公司补贴司机家里一点，出外打工都不容易啊。”Boss长长叹了口气。
“好的。还是老板心肠好啊。”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他依旧目光涣散着。
“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保单上并没有明确写酒后驾车出事不赔偿。但我不想闹到法庭劳民伤财，大家都难堪！”我重重吸了一口肥肠般的雪茄，朝那个可怜的理赔员脸旁喷去。按照昨晚的部署，我跟Boss分别唱红白脸，于是我特地跑去买了盒抽起来更像黑社会老大的雪茄烟。
“是啊，TT对你对我都是大客户，得罪不起啊。你就帮帮忙，按照正常程序理赔，别提酒后驾车的事，警察那边我可以拿到证明，不会有任何问题。而且我们也不会亏待你的。”说着，Boss塞上一个沉甸甸的红包。
可怜的理赔员目光闪烁了一会儿，又捏了捏红包的厚度，而后，点了下头……收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送出门去。
接着跟Boss转去另一个房间，司机的家人等在里面。两母女就坐在床头，都是头发蓬松，不施粉黛，眼睛红肿着。看到我们进来，年老那个起身让座。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虽然令夫是酒后驾车，但经过刚才我们跟保险公司的交涉，他们同意部分理赔：15万。您留下住址，等手续办妥之后，我们会将理赔金送到府上。还有，这次来回的路费吃住全部费用，由我们公司承担。”Boss语气哀伤地说道。
那女人感激地握住Boss的手，“谢谢……谢谢……女儿，快来谢谢恩人啊。”
就这样，我眼睁睁看着Boss实现了从人渣到恩人的蜕变。
“你好！”和“再见！”是其间我唯一说出的两句话，而且都是低着头说的。因为我感觉自己无法面对两母女那双红红的泪眼。
“Kylin啊，这次全靠你帮忙了。”结帐走出旅馆，Boss长长吁了口气，“不过保费上赚的钱全部花出去了还要倒贴。”
“呵呵，破财消灾嘛。”我笑笑，心想他还真能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要去咸阳赶飞机了，你怎么样？”
“我还要去警察局拿份证明。一路顺风。”Boss扬眉朝我伸出了祝福的右手。
“老大，顺风……我可就玩完了，哈哈。”
“哦，对对对，看我，这两天脑袋都成浆糊了，一路平安，一路平安。”
“哈哈哈，你也保重。上海见了。”我们的手重重相握，而后各奔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