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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断裂-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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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头碰到了一起。卞绍宗的脸一时涨得通红,而苟长利面不改色,甚至连一丁点的尴尬气色都没有,不声不响地把那支烟扔进了垃圾篓。然后重新给他递上了一支,这次,卞绍宗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两个手指头夹着烟,像固定一枚雷管似的固定在嘴唇上,等待着苟长利把它点燃。此时此刻,他终于想起了狐假虎威这个典故,就朴实无华地想:如果不是因为背后有县领导这么大的神位,人家把你个哈巴狗当个屁。   

  但是当时他思想的闸门由不得自己,他还是想了很多。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热浪在浑身的血液中翻滚,眼眶竟然有些湿润,如果不是因为自控能力有所增强,差点就有热泪奔涌而出了。他连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遐思回飞得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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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第十四章:梦醒时分(4)         

  就在这时,他差点〃哇〃地叫出声来,原来香烟早就变成了烟屁股,两个手指头,竟被燎了两个水泡,尖锐的痛感通过神经传导到他全身,使他浑身一激灵。更让他后怕的是,搁在膝盖上的笔记本上,竟然没有记录的痕迹,县领导做了一些什么重要指示,他脑海中一点印象都没有。他越想越怕,看来这次的会议纪要,又得凭经验瞎编了。   

  卞绍宗逐渐适应苟长利点烟的过程,其实就是卞绍宗从机关不断成熟、成长、进步的过程。他潜意识里明白,他把苟长利点烟作为一种享受,其实是最典型的小人得志的表现。当年他和九十里铺中学的教师们茶余饭后一起瞎侃时,最亢奋的就是大骂官场人物,几乎把世界上所有恶毒的词汇都搭进去了,最长用的一个词就是〃小人〃,就是说,官场襟怀坦荡的君子太少,追名逐利的小人太多。骂来骂去,谁也没有把自己当做小人。   

  而今,他分明觉得,自己竟是如此之小,小到这程度上,还算个人吗?想到这里,卞绍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是感到,那种悠然的亢奋、满足和飘然,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这时他才意识到,清谷牌香烟咋那么难以下咽呢?就像习惯了坐高档小车的人突然坐上了拖拉机,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不自在、不舒服和不习惯。换句话说,既然有小车,何必要坐拖拉机呢?既然有红中华,何必要吸清谷呢?连他自己都切身地感受到,他以火箭般的速度,正在融入另一种崭新的生活。   

  卞绍宗越来越多地听到各级领导对他的欣赏:〃这个年轻人不错,有思想,进入角色挺快的。〃   

  〃办公室就是培养人啊!一名城市青年,经过农村教育战线的锻炼,经过在秘书岗位上摔打和考验,可是越来越成熟了。〃   

  有次碰见〃老笔杆〃,〃老笔杆〃对他啧啧称奇:〃不错不错真不错啊!口碑不错,机关上上下下都很欣赏你。你比我有出息,我都要退休的人了,修身砺志半辈子,真是曲高和寡啊!〃说话的时候,拿手指不停地蹭蹭下巴。下巴其实很光洁的,连一根胡子都没有。卞绍宗不明白他到底在蹭什么,也许这是老孔家的习惯动作吧,从孔子的画像中看,孔子是长着一脸大胡子的。   

  卞绍宗感到有些好笑,但他把好笑努力装饰成了一种真诚的笑,然后正对着〃老笔杆〃那略显苍老的脸。   

  卞绍宗发现,作为孔子老前辈第七十代孙子的这张脸,其实是一张冒傻气的脸。这张脸与机关各色人等的脸是不一样的。机关各色人等的脸基本是同一张脸谱,主要表现为没完没了的微笑、谦恭、温和、庄重等等,至于脸谱后面的暗算、仇恨、阴谋、诡计,那可是一丝也表现不出来。孔令谋这张脸却老是平静如水,既看不出阳光,也看不出阴霾,偶尔的笑容表现在脸上,也仅仅是嘴角扯一扯而已。相反,言谈中,卞绍宗发现孔令谋思维比一般人要敏锐许多,大脑像个高强度的信息处理系统,大到国内外形势,小到一般干部的升迁调动、家长里短,几乎无所不知,分析问题也是头头是道,旁征博引,真有点〃小诸葛〃的味道。这样一个人,身在官场,却始终在要求自己淡泊名利,宁静致远,简直有些自欺欺人了。用领导批评下属的话,就是:脑子是不错,但属于脑子进水的那种。   

  更重要的是,卞绍宗往往能从〃老笔杆〃对有些人和事的分析、判断中悟得许多官场玄机。譬如,起初,在卞绍宗看来,县四套班子是个团结而和谐的班子,县委、人大、政府、政协之间在工作方面显得很默契,特别是县委书记甄文明和县长牛星灿每次在机关大院里碰面,总是客客气气,又是握手,又是微笑,但在〃老笔杆〃看来,他俩的握手和微笑中都暗藏着杀机。牛星灿客气的背后是为了谋县委书记的位子,而甄文明的谦和是为了回避牛星灿的锋芒,纵容牛星灿在工作上冲锋陷阵,为他卖命。   

  卞绍宗没有一丝的怠慢,他紧紧地握住了〃老笔杆〃那被钢笔磨出老茧的手,做出郑重其是的样子说:〃论学识论才干,晚辈我比您差远了。您是机不逢时,机不逢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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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第十五章:情人本是初恋(1)         

  听得〃老笔杆〃热泪盈眶。一双手在卞绍宗的手里激动地蠕动,这使卞绍宗感觉是在握着两只爬在一起作爱的蟾蜍,实在不好意思松开。   

  〃老笔杆〃像是老友重逢似的感慨:〃咱俩啊!从那次调研我就看出来了,缘分呐,缘分呐!〃   

  卞绍宗只好主动松了手。心里突然冒出了近乎残酷的评价:当初人家都不愿吸我的清谷牌,就你犯贱,活该一辈子倒血霉!    

  想到这里,他突然感觉脑海如昼,经络洞开,有一种传说中只有看破天机才会有的豁亮与清醒。卞绍宗急不可耐地铺开稿纸,首次给远在省城的初恋情人周筱兰写了一封信。   

  谁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但是不久省上就有人给县里打了招呼:〃你们县里有个干部叫卞绍宗,还是可以的嘛!〃   

  卞绍宗也不知道这个招呼是打给谁的,反正,他正式调动的步伐突然就加快了,连组织关系、工资关系等调动手续都是组织出面跑的。   

  第十五章:情人本是初恋   

  火车在千里陇海线上颠簸着,往北。方向是清楚的,但是对于此行的目的,卞绍宗总觉得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的花儿,有些迷蒙,辩不清花瓣到底有几多,分不清花蕊到底是何色。最后,大脑中竟闪现出两个字:朝觐。他为这个词大吃一惊,这是一个神圣无比的字眼,是一个人真实灵魂的具体行动。他去看望周筱兰,怎么会想到朝觐呢?   

  这是卞绍宗成为政府办的正式干部后,第一次去省城,准确地说,是他大学毕业后第一次重返省城。上大学的时候,每个寒暑假,他都要在漫长的陇海线上往返清谷和省城几次,火车很快,跨越一个又一个的城市和村庄,带走他少年时代一个又一个多彩的梦。这一切,都过去了,是梦,终归要过去的,因为它是梦。   

  梦是抓不住的,梦也用不着去抓。它有时候会自己来的,因为它是梦。   

  即将要见到周筱兰了,周筱兰变成什么样子了呢?时光荏苒,五年多一晃就过去了,时间和现实彻底地改变、改造、改组了卞绍宗的思维和思想,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卞绍宗了。而五年多的岁月,在周筱兰美丽的脸上会留下什么呢?脸上留下什么不要紧,关键是在心里、在意识里、在思想的深处,她会有如他这般的变化吗?卞绍宗的脑海像一个大屏幕,不间断地演示着和周筱兰相处的日子里所有的点点滴滴,那一切就像冬天里停留在冰山上的云朵,透明、纯净、洁白,像上天赐来的尤物,圣洁得不忍触摸。   

  想到这里,卞绍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容察觉的无奈。电话中,周筱兰对他前往省城表示热忱欢迎,并表示将作为最高贵的宾客来接风。周筱兰的热情和诚意,是不容质疑的。卞绍宗可以想象,这次的见面,必将会使两人感情的筏门极有可能重新打开,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他太懂她了,她也太懂他了。既然当年的爱情有着荷花般的圣洁,那么,现在自己用污染了的心灵去触摸她,又意味着什么呢?   

  火车终于把臃长的躯体泊在了省城火车站,在初秋的风中疲惫地喘息着。出站口一下子拥挤不堪,出站的人流和前来接站的人交融在一起,在出站口汇成了一个人流的旋涡,谁也休想找着要找的那一位。   

  但是,卞绍宗一眼就发现了她。在人流里,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在挥舞着手,拨开层层的人群,一步一步地挤向他。她高挑的身材格外引人注目,米黄色的风衣线条流畅,毕现着她作为少妇难得一见的苗条的身材,披肩发在微微的秋风中轻轻地飘舞,脸上荡漾的是只有春天才有的表情,那是一种女人对特殊异性才有的笑容;笑容里包含着一种母性难得的温情。   

  当然先是拥抱。   

  对了,当卞绍宗感觉到的时候,他们已经不顾一切地紧紧拥抱在一起了。事先的想象中,是没有拥抱的。拥抱作为肢体的亲密接触,如今是否适宜,卞绍宗心里是有谱的,他预想中充其量彼此拉一拉手,但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他们还是拥抱了,这使卞绍宗的眼眶突然有些潮湿,他似乎找到了大学校园里的感觉。他太熟悉和周筱兰拥抱的感觉了,仿佛就在昨天。现在,这个女人身材的大部分就和他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他惊讶地发现,时隔这么多年,周筱兰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这种感觉,只有拥抱时,才能体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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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第十五章:情人本是初恋(2)         

  〃不错,你身子骨还很好,和当年一样,没有垮下来。〃周筱兰注视着他的眼睛。   

  〃如果垮下来,就没法见到你了。〃   

  〃所以,我还是欣赏你。〃   

  卞绍宗〃噗嗤〃地乐了:〃欣赏我?我现在有什么欣赏的,一个纯粹的失败者。〃   

  〃不,你没有失败。〃   

  卞绍宗叉开了话题,说:〃我觉得,你变化不大,如果说有什么变化的话,更加增添了成熟女人的魅力。〃   

  〃怎么学会恭维了,我怎么能和过去比啊,毕竟,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了。〃   

  〃生孩子怎么了,那是瓜熟蒂落,又不是割掉你的肉,你身上并没有缺什么。〃   

  〃你呀!还是当年的贫嘴。如果说你有什么变化,就是话里话外,增加了一点圆滑,你承认吗?〃   

  卞绍宗说:〃这个嘛,必须承认,而且我圆滑得还很不够。〃   

  周筱兰笑了,说:〃别说圆滑了,说成熟好吗。你是增添了成熟。〃   

  卞绍宗说:〃中国的词汇太丰富了,圆滑变成熟,一下子冠冕堂皇了。〃   

  两人都乐了。   

  周筱兰腾出手,用纤细的手指整理了卞绍宗胸前的领带,轻轻抻了抻他的衣领,又把涂了淡淡口红的薄唇伸过来,卞绍宗以为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他呢,突然有些不自在,但他还是准备了迎接这一吻的准备。多年的农村封闭生活使他对这种大都市的现代文明一时还不是太适应,尽管他血管里流的也是城市公民的血液。省城毕竟是省城啊!尽管它的整体面貌无法与沿海城市的张扬、喧嚣与时代感相提并论,但毕竟是三千里陇原大地上最大的城市,也是最能代表陇原大地现代文明的开放型城市,而这片丝绸古道难得的异域气息和厚重的人文气质,却是独特、旖旎而绮丽的。现在,这片土地的女儿周筱兰就在他的眼前。卞绍宗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有些眩晕。他感觉有馨香如兰的风吹过来,吹到了他的肩膀上、脖子上。   

  他这才意识到,周筱兰是在吹落他脖子和肩膀上的头屑。   

  周筱兰微微地笑了。卞绍宗反而窘得厉害。   

  周筱兰大方地伸出胳膊,卞绍宗赶紧挽了,在周筱兰的引导下,款款地走向停在天水路上的一辆火红的宝马车。   

  周筱兰是在一家豪华酒店的包房里接待的他。   

  外面华灯初上,大都市的夜空星河璀璨,恍如白昼。这是一间幽雅、温馨、舒适、有着欧洲情调的包房。周筱兰向服务生要了两瓶红酒,一盘果酱和炸薯条,两盘牛腩米饭,两盘腰果虾仁,一壶俄罗斯红茶和日本咖啡。然后向卞绍宗举起杯,说:〃绍宗,你好!我为你接风。〃   

  卞绍宗能说的只有两个字:〃谢谢!〃   

  周筱兰还是周筱兰,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仿佛大学毕业后的整个岁月浓缩成了短暂的一天,或者是一个小时,他们像是课间相逢在校园的画廊里似的。只不过,当年,他们是亲密无间地拉着手的,周筱兰甚至还经常在卞绍宗的肩膀上靠一会儿,让美丽的思绪在晚风中飘散。每当此刻,卞绍宗会经常搂着周筱兰柔嫩小巧的腰肢,情不自禁地向心爱的姑娘伸过去滚烫的嘴唇。而现在,两人又单独在一起了。卞绍宗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可怜的乞丐。周筱兰一次又一次地给卞绍宗的咖啡里、茶水里加冰糖。卞绍宗知道周筱兰是在帮助他解脱不堪的情绪,就更不自然了。   

  周筱兰向服务生点了音乐。立时,音乐大厅里传来主持人深情地有些夸张的介绍:〃各位女士,各位先生:下面请欣赏周女士专门为卞先生献上的管弦乐曲《自由射手》,希望卞先生喜欢,也希望大家喜欢!〃   

  各个包厢里都在为此鼓掌,卞绍宗也让自己僵硬的手掌拍出了声音。《自由射手》曾经是大学校园里和周筱兰经常欣赏的乐曲,旋律曾经那么的熟悉,而今居然有些忘记,他只是依稀记得,这是德国音乐家韦伯(weber)的著名作品。   

  管弦乐队开始了演奏。   

  喝红酒,品香茶。   

  周筱兰说:〃是不是没有话说了?〃   

  卞绍宗说:〃不是,是在欣赏音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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