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隔间-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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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谦似乎感觉到刚才的举动有失水准，离开环顾了一下四周。
Hedy忙低下了头。等她再次抬头将目光飘向他们的时候，Julie已经和颜悦色地端起了咖啡，杨谦在不停地打电话。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和谐了起来。Julie还有说有笑地招呼起服务员，主动点了两份餐，甚至还亲自将杨谦刚才敲桌子时弄皱的桌布拉平。不一会儿，服务员将两份咖喱牛肉端了上来，杨谦仍旧在打电话，Julie心情大好地吃了起来。
Hedy相信到目前为止，他们肯定还没有发现自己。该溜了。怎么溜呢？要溜出去，就有暴露的可能性，而不溜，只要他们站起身朝这边看看，就能发现自己。Hedy索性悄悄地坐在对面，背对着他们，弯下腰，装模作样地享用起自己的甜点。这样的话，他们就是站起身，也未必能够看见自己，就是看见自己，自己也可以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是Hedy在这家咖啡馆度过的最难挨的时光，她比如坐针毡还要难受，如坐针毡还可以动一动，她却不能动，一直弯下腰，还要装出一副努力专注于那盘水果沙拉中的样子。真是活受罪！已经是十二点四十五分了，中午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虽然在平日里不受多少限制，没有专门的人来监督你必须下午1点之前回到公司，但是都很自觉地在1点之前赶了回来。Julie那“噔噔”的高跟鞋踩地声终于响了起来，Hedy终于松了口气，然而，那声音似乎是朝着自己这边的方向来的，没错，脚步声一点点逼近了，Hedy将头地得更低了，脚步声终于在Hedy的身边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似乎加快了步伐越了过去。Hedy悄悄抬起头，看到Julie的背影进了洗手间。可以肯定的是，刚才Julie一定是看见了自己，不然脚步声不会停顿了一下，这可怎么办？Hedy来不及多想，她一刻都愿意呆在这个地方了。她拿起自己的包，毫不犹豫地站起身，看了一眼杨谦，杨谦依旧是在打着电话，Hedy快速地走到前台，刷了卡，签过字，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她满脑子都在想一个问题：Julie看见她的那一刻，脑子里会想起什么问题？Julie和杨谦选择在这个偏僻的咖啡馆见面，肯定是不想让熟人撞见，并且从他们谈话的姿势上来看，也是非常隐私的问题。那么Hedy撞见了上司的“隐私”，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呢？
10
Hedy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1点了，和往日不同的是，偌大的办公区里显得空荡荡的，空出来的位置不仅是那些已经被裁掉的员工的位置，还有那些未被裁掉却聚在一起晚归的人们。艾米依旧是一声不响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Hedy和她打了声招呼，艾米才开了口：“楼下刚开了一家素餐馆，我今天去吃了，味道很不错，改天我带你一起去品尝品尝。”
“那好啊。”薇薇安走了，Hedy希望中午能有一起吃饭的人，就像今天中午，若是Hedy和另外一名同事在一起吃饭，就不会这么尴尬了。她Hedy一个人在那里鬼鬼祟祟地吃饭，Julie说不定还以为Hedy特意跟踪过去呢。“以后，中午俺俩可以做个伴，一起去吃。”
“好的。”艾米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这个时候，“噔噔”的脚步声再次响起，Hedy知道Julie回来了。Hedy没敢回头，打开工作页面，统计起各个部门报上来的财务预算来。
Julie却是难得一见地扬起笑脸问候起她们来：“中午都是去哪吃的？”
Hedy离Julie的位置近，她刚要说话，被艾米抢了先：“楼下刚开了一家素餐馆，中午去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Julie“嗯”了一声：“Hedy呢，Hedy去哪吃的？”
Hedy将已经想好的答案说了出来：“中午一同学说好要来，就找了一家咖啡馆，没想到她中途有事，我只好在那里顺便吃了点东西。”
“哦。”Julie端起自己的水杯，站起身，走了。
Hedy仿佛做了亏心事一般，她希望她的刚才的解释能够被Julie接受。不管怎么样，就是不能被Julie认作是监视她就行。
一些同事三五成群地回来了，眼神不时在办公区内飘来飘去，偶尔会在某个空着的位置上停留一下，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复杂的感情。Julie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Hedy已经埋头做那个各部门报上来的下月预算报表，Hedy知道，Julie虽然没提这个报表什么时间交给她，但她忽然想起来后，会立刻给Hedy要，如果，Hedy不能立刻提交，那么等待她的将是严厉的批评。
下午2点，裁员接着进行，Hedy偷偷估算了一下，上午裁掉的人数大概已经有100多人，那么还有近一小半的悬念留在了下午。Hedy知道这将是一个非常漫长而痛苦的过程。Julie这个时候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拿起笔轻轻地敲敲她和Hedy之间的隔板，Hedy立刻站了起来。Julie问：“各部门的回款数据怎么样了？”
Hedy一愣，回款数据报表一般都是下个月的5号之前整理好，现在才是20号，还早着呢。Hedy说：“正在整理，不耽误5号之前发给您。”
“最好催促一下各部门、各地区的经理，让他们尽快将这个月的revenue（收入）和margin（利润）数字提交上来，并做好check（核查）！”Julie说，“一些应收款项，让他们该催款的尽快催款，我希望2号就能看到这些数字，有什么问题吗？”
2号？有没有搞错？各部门提交的数字最快也就是1号才能提交给Hedy，短短的一天时间，Hedy怎么可能将密密麻麻的数据整理出来？在这点上，Hedy告诉自己，一定要实事求是、据理力争：“我担心时间不够用，之前是3—5的工作量一下子压到一天，时间真的很紧促！”
“之前是你一个人在做。”Julie已经料到Hedy会这么问，忙拿出她的理论，“时间是压缩了，但是人员是增加了嘛。你让艾米帮你整理一些数据。”
艾米还在试用期，没有触碰这些数据的权限。Hedy原本想说出来，但顾及到艾米在身旁，要给她留个面子。转念一想，Julie这么说，意味着她和艾米都是“安全”的，她怎么知道她们不会被裁掉？从上午的情况来看，对于裁员，Julie是一无所知的。那么她现在这么说，究竟是随便说说，还是料定她们不会被裁才做出这样的安排？退一步说，她们都不会被裁掉，即便是艾米可以来帮自己，但是对于毫无经验的艾米来说，又能帮上多少呢？就是两个熟手，一天时间内将数据整理出来也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她非常想知道，为什么要提前到2号？但是她不能要Julie给她解释，作为下属，她知道哪些是她应该知道的，哪些是她应该做的。况且就是问，Julie也未必给她原因。她只好问：“是不是以后每月都要提前到2号？”
“是的。”Julie毫不犹豫地回答。
Hedy知道Julie一旦做出的决定，是很难改变的，她想了一下，只好答应了下来：“好的。”
Julie也可能是意识到这样做，时间太过紧张了，紧接着说：“我会写封邮件发给各部门，尤其是销售部门，让他们务必于1号上午10点之前将数据发给你。”
Hedy领了情，微微一笑：“谢谢。”
Julie对艾米说：“艾米，到时间帮Hedy一下。”
“是，没问题。”艾米回答得倒很干脆。
又一批人被喊了出去，已经涉及到部门领导一个级别的人了，Hedy在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一直到了下午四点半，Hedy的电脑提示有重要邮件，她点开一看，是中国区总裁牛啄印发给所有中国员工的一封信：为了应对金融危机，这次通过裁员来调整公司成本结构的计划到目前为止已经结束了。经过今天的裁员，我们送走了200名优秀的员工，ICE的成功，离不开这些已经离开的同事的付出和继续前行的诸位的努力。裁员告一段落，我希望中国区的各位同事能够将所有的注意力和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上来。金融危机仍在继续，我们继续发展的同时，我们将密切关注经济下滑对公司的影响，如有必要，公司不排除进一步的措施，包括减薪在内的成本结构调整。ICE之所以能够成为全球领先企业并走到了今天，不仅仅是它为世界创造了多少了价值，更重要的是它应对各种苦难的能力。而此次金融危机让我们面临更大的挑战。好在，我们正在适应它，正在作出正确的选择。感谢这200名为公司作出牺牲、贡献的同事，毫无疑问，在未来的日子里，希望大家能够齐心协力、共渡难关，继续使ICE的产品在中国市场上保持绝对的领先地位，并为客户创造更大的价值。
看完这封信，Hedy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裁员工作终于结束了。Hedy抬头看了看，很多人都像是劫后余生般长出了气，只有Julie和艾米在一声不响地忙碌着什么，Hedy忽然才想起，是的，她和艾米的确没有被裁掉！难道Julie真的提前知道了结果？ 电子书 分享网站
1
二月的北半球依然经常看到太阳“早退”的情况，Hedy走出国贸大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如潮的人流在昏黄的路灯下向地铁口涌去。
Hedy刚走到地铁口，手机响了，Hedy一看，是邓舟的电话。Hedy边走路边摁下了接听键：“你好。”
“你好，美女。”邓舟说，“下来了吗？”
“我马上就要做地铁了。”Hedy说。
“咦，怎么这么快？晚上有空吗？”邓舟不等Hedy回答，紧接着说，“一起喝两杯吧，算是为我送送行？”
Hedy不由自主地惊叹道：“送行？”
“是啊。”邓舟说，“我被开了，你不知道？”
“你不要骗我啦！”
邓舟有点失望：“唉，我下午被喊出去的时候，你没看见？”
听邓舟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Hedy想想，下午一直在低着头，搞表格，还真没看见邓舟被“喊”出去，不过，下午的时候，Hedy的确没有收到邓舟的短信息。Hedy还是不相信地说：“别说裁200人，就是裁1000人也轮不到你啊。”
“是真的。”邓舟说，“见了面再说吧。你在哪个出口？”
Hedy知道这个时候拒绝邀请就有点不近人情了。她问：“都是有谁啊？”
“我说，大妹子啊，哥真是白疼你一场了。”邓舟依旧是那副嘻嘻哈哈的语气，“就我和你！哥跟你单独处会儿。”
Hedy呵呵一笑，连忙说：“我在离公司最近的这个出口。”
“那你到出口旁等我。”邓舟说，“我去接你。”
Hedy只好转回身，返回到出口处。不一会儿，便看见邓舟将车停靠在Hedy身边，邓舟摆摆手，说：“上来吧。”
Hedy来开车门，钻进车内，说：“邓经理，我一直认为你在忽悠我呢。”
邓舟叹了口气说：“唉，我真受打击。不是因为被开了，是因为没有受到美女的关心啊。”
对于邓舟，Hedy将他列为“可以信得过同志”，邓舟是那种看上去有点坏坏的男人，实际上这种男人若是处好了，倒可以成为可以信赖的朋友。邓舟接着说：“你还在西直门住吧？”
Hedy点点头：“嗯。”
“那咱们就朝西直门奔。”邓舟说，“离西直门不远有家破旧的酒吧，名字就叫‘1998’，一般开酒吧，交房租一交都是一年的，开‘1998’这哥们一交交15年，并且是按照一年比一年高的价格交的，你说这哥们有个性没？”
Hedy笑笑，说：“这酒吧不会是1998年开业的吧。”
“对了。”邓舟腾出一只手，在空中夸张地晃晃，说，“我还一直在纳闷，怎么就你这智商，还能继续留在ICE？现在看来，还是有理由的。你想想你都会抢答了。”
Hedy没有笑，反而一本正经地说：“我看你的业绩一直不错，还正在盯杭州的一个大项目，公司怎么舍得让你走？”
“唉，有些事情，并不是咱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正好赶上下班高峰，前方出现了塞车情况，邓舟只好放缓了车速。过了一会儿，邓舟才接着说，“有时候，裁员正好成了一种政治的工具。实话给你说吧，我一直伺候不好杨谦杨大人，杭州这么大的一个项目，人家想换一个信得过的亲信也是情有可原的。”
Hedy吓了一跳，从邓舟口中说出如此不专业如此带有侵略性的语言，Hedy还是第一次听到，她不由得猜测起邓舟说这些的目的，她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哦”了一声，表达一下她的惊讶。
“不说这些了。”邓舟换了一个语调说，“我都走了，不说这些破事了。”
“嗯，在公司里整天想这想那，头都大了，不想这些了。”Hedy说，“说说你以后打算去哪？”
“上帝真是灵验，说去养猪，还真给了个机会！”邓舟有点自嘲地说。
车终于在越过了一个狭小的胡同，抄近路，拐向了一个相对宽阔一些的马路，前走不足200米，邓舟将车靠在了马路边，努努嘴说：“到了。”
Hedy看见了一个竹制“围墙”的酒吧，“1998”的木制招牌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得有点破落和感伤。
邓舟锁好车门，说：“车停在这里不用担心被贴条，呵呵。”
进了酒吧后，才发现里面比想象中的人还要少，一个身材高大的北欧男人引领他们来到一个靠窗的位置，用并不标准的北京话说：“两位喝点什么？”
邓舟问Hedy：“你喝什么？”
“随便。”
“那就来一杯Marschino（香草酒），一杯Chivas Regal 12 years（芝华士12年）。”
北欧男人转身刚走，Hedy便被墙上用一层透明玻璃罩住的乱七八糟的留言给吸引了。邓舟站起身，手指了一段留言，兴致勃勃地说：“Hedy，你来看看。”
Hedy站起身，看到邓舟手指的那段话：安红，安红，我爱你！下面的落款是邓舟，。字有点潦草，Hedy确认无误后，说：“这是你的大作啊？”
邓舟得意地笑笑：“想不到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