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豆豆溪(王地山 著)-第2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思感砝嘶ǎ缃袷头殴竦诚赝乓陨先嗽保乱慌檬头徘陨系娜嗽绷恕2簧偃巳衔飨杂姓庀罹霾撸撬脊刈⑻ㄍ逦侍猓胍源宋锫耄≡缛战夥盘ㄍ澹且恢*策略。许多人觉得*的命运决定于大气候,“积极表现不如政策一变”。所谓“改恶从善”,纯属欺人之谈。被释放的人员中,固然有像刘汉屏、李秉刚那样表现积极的,也有如傅少安、陆兆钺等表现极差,经常被敲敲打打反复批斗的,为什么一古脑儿释放了呢?放他们主要是他们还有利用的价值,基于实用主义。还有人说:国民党的官员都放了,为什么我们这些共产党的干部反而不释放?从而产生了抵触心理。
事后了解,这批人释放后,并没有像战犯那样得到特殊的优待或被安排到政协任职,只是在一般厂矿企业当普通职工,工资也较低微,年纪大一些的便回家养老。8年后我已落实政策,到*九襄参加中心工作,拜访了在某厂任保管员的李秉刚。李秉刚原为三青团的县干事长,此时已呈现老态,精神不振,工资不高,只是个普通劳动者。更有趣的是凤贤举,1978年他重新被判刑,又回到当年住过的大统铺上。
我悄悄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出内中的深层原因:出去后子女不理.在社会上被侧目而视,工资也低,觉得还不如重新回到劳改队!
73禁欲与*
13队的红苕窖上面有两间土房,左面住着宋职工,右面住着舒职工。
舒衍琼的家属在芦山隆兴乡,离苗溪几十里,平时只他一个人住在这里。舒职工喜静,酷爱读书演算,房间里一床一桌,堆着各种技术理论书籍、测量仪器,劳动归来,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很少与人来往。宋职工和妻子、女儿住在一起,其妻略有姿色,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小女儿才十来岁。宋职工极好客,常有中年就业人员上门搭讪,猜拳饮酒,夜半灯火通明,吆五喝六。轻浮的戏谑声,放纵的狂笑声和不堪入耳的*声,吵得舒职工难以读书或入寝,觉得十分厌烦。来客多属“醉翁之意不在酒”,与其说是主人邀请,毋宁说是不请自到。为倾慕女主人以满足某种欲望,有些人常与女主人打情骂俏,当地人称为“煽盒盒”,甚或与女主人动真格。他们作客时总是自备酒食,或带点小礼物,邀请主人全家一起吃喝,轮流敬酒拈菜,主人家也以此而感到满足。就业职工一个月只有二十三元工资,除去队上的伙食费所剩无几,能打一回“牙祭”,也是求之不得的。当男主人不在时,女主妇便成了招蜂引蝶的对象。有些来客吃着碗里,盯着盘里,不仅与主妇*浪漫,还看上了主人十几岁的小女孩。俗话说:“当兵三年,老母猪赛貂蝉。”尝到甜头的越来越多,无知的小女孩受到母亲的影响,慢慢和叔叔辈亲热起来,情形发展得不可收拾。
一天下午,舒职工正在房内撰写《玉米杂交制种试验总结》,忽听隔壁有异样的响声,床板激烈地抖动,一个中年汉子正发起凶猛的春季攻势,伴着女孩的性喘,不住叫“杨叔叔,轻点,轻点”,接着是放肆地冲击和羞怯的呻吟……舒衍琼是个有名的正人君子,从不检举什么人,犹豫了一下,觉得此事有悖天理人伦,如置若罔闻,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毅然关上房门,三步并两步进队部办公室,向值班的干部作了报告。干部大吃一惊,立刻赶赴现场,把门踢开,捉了个现行。
类似严重的事件以前在13队可说是从未有过的,这事汇报到场部,惊动了专案组,对当事入进行了突击审讯。宋职工的妻子一一交待,牵连出一大批人,有的是来凑热闹过干瘾、“打干喝咳”的,有的发生通奸并不止一次的,有的则属于诱奸少女,还有的是“既砍竹子,又搬笋子”的,还牵扯到若干犯人。小女孩的坦白比较彻底,玩弄过她的男性,她只识其面而不详其姓氏。于是,在清晨出工时,干部带她守在门口一一指认。大约用了一周的时间,集体*事件终于真相大白。
*事件发生的根源,是难以抑制的性本能和性饥渴。劳改队是个性别单一的男性或女性社会。在男犯队中,同类里无一女性;在女犯队里,则无一男性。孔子日:“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法律剥夺了他们的人身自由和婚姻权利,渴求异性的饥渴得不到满足,对自制力差的犯人来说,则向往不正常的满足。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男女犯人幽会的绯闻艳遇便难以避免。他们甘愿冒被处分甚至加刑的风险,在单独放牛割草或趁出公差之机,把工棚、竹林、玉米地作为野合之所,以宣泄一时的情欲。男犯人和女就业,男犯人和女社员,女犯人和男就业,女犯人和男社员之间的种种罗曼史也常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在这山高皇帝远的茶场,男干部和女犯人的性丑闻也是屡见不鲜的。女队某指导员把他看上的一位女囚调去守工棚,然后以查夜为名,打着电筒,走过羊肠小道,和那位女囚偷情,并给那女囚一些方便。这样的*韵事,除非女囚怀孕打胎,一般很难察觉。道貌岸然的姜场长,也经常爆出性丑闻,他不但对女干部、女社员行为不轨,还和武装管理员搞同性恋,晚上和警卫连的新兵同宿,使一表人才的新兵肛门受到伤害,闹得满城风雨。
两性吸引,固然是人的本能,对文明人来说,则必须接受道德的规范和法律的制约。人毕竟不同于禽兽,因此,对l3队的群体*事件的当事人给予制裁,一般能得到大家的拥护,而姜场长等少数干部执法犯法,败坏社会公德的丑恶行径,则受到底层职工和犯人的普遍谴责。“什么场长,他连猪狗都不如,凭什么来教育我们!”
姜同海最后的下场是自缢在柏树林里。他在无数次犯这类低级错误后,无颜见江东父老。他徘徊了一整夜,地面留下了一堆烟蒂,终于悄悄离开了这个世界,遭到世人理所当然的唾异。
74二娃与秀秀
在13队也有纯洁而令人向往的爱情。
周继恒初识秀秀是在70年代的一个深秋季节。那天,他在管家窝犁红苕地,一群打猪草的女孩在周围嘻闹着捡红苕根。二娃不紧不慢地犁着地,每犁出一块当初未挖干净的大红苕,立即被女孩们抢走。
秀秀站在一旁,却不参加哄抢,一双大眼睛怯怯地盯着犁地的二娃。雨越下越大,女孩们陆续走开,二娃问她为什么还不回家,她说:“猪草没有打够,哥哥嫂嫂要骂我。”二娃见她可怜,便把犁出的红苕都送给她,还把一块透明的塑料布披在她身上。
隔几天,二娃在犁地时与她邂逅相逢,秀秀把那块塑料布折好奉还,说:“我找过你几天,没有见面,把人家急死了。”二娃摆手拒绝:“我还有一块,这块就送给你遮风蔽雨吧!”
我和二娃于1966年相识,对他的乐观有很深的印象。他本来是刑事犯罪,因涂改粮折而判刑,后在大坪山逃跑,刑期加到15年。在他看来加刑不过是小事一桩,觉得自己年轻,还有逃跑的机会。他一边劳动,一边唱着悠长的《信天游》。
这些民歌和他的处境极不协调,他却唱得有滋有味,一副悠然自得、自娱自乐的样子。后来我住小监,周二娃因多次逃跑,也住过小监。他出监后表现积极,后来当了值星员,还是喜欢唱歌,吹口琴,在舍房里吹,在工地上唱,唱他的希望和憧憬。
那次二娃与秀秀相会,四野无人,便互相倾吐自己的身世。秀秀说,父母早去世,自己是个孤女,和哥嫂一起生活,小学没读完,就不许她上学了,有时还骂她是白吃闲饭的人,她无依无靠,想远离这个苦难的地方,说着便哭起来。二娃劝她不要难过,说自己出身书香门第,父母都在城里教中学;德阳是平原大坝,田野开阔,将来自己刑满,即使不能当工人,回家乡当农民也比这里好得多,你如果愿意,我可以带你回去……二娃的诚实带给她一丝美好的希望:“我看出你是个好人,但是,你爸爸会喜欢我吗?”
二娃说:“我想会的,爸爸非常尊重我的心愿。但那是几年以后的事情,现在即使满了刑,也不准回家,将来政策有变,我们才能遂心如愿,你能等待我吗?”
“二娃哥,我会等待的,我愿为你做任何事,海枯石烂不变心。”
“我是个犯人,人们最看不起的人,你为什么愿意跟我呢?”
“我认准你是个好人,犯人的名分是他们强加给你的,在你有难处的时候,我一定会帮你的。”
“以后有机会,请你帮我去邮局交一封私信,我们的事不能让干部知道,也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们集体出工的时候,不要打招呼,装做不认识。”
后来,二娃果然收到爸爸的回信。爸爸劝他慎重对待此事,不要轻率:“以你现在的身分,那女孩能钟情于你,固然十分难得,但将来处境变了,可千万不要懊悔。譬如你上街去买餐具,第一眼见到一只土巴碗,就觉得很适用,便买了下来,以后又看到搪磁碗,觉得更坚固耐用,再看到江西瓷的细碗,感到更美观大方,就可能感觉第一次的选择有些轻率了。买东西不合适,还可以再买第二次,而婚姻对人只有一次……”
父亲的回信很含蓄,却坚定了二娃对秀秀的抉择。他回信说:“我觉得在我身处逆境时所得到的感情,大概是最坚贞可靠的感情,我不计较她的出身,在我看来,山野村姑比书香门第的女子更忠实高贵。”“现在能真心实意待我的也只有这位山野村姑了。”
信是由秀秀私投的,回信寄给下桥机修站一个可靠的工人那里,由秀秀带来。父亲还寄给他一些香皂、袜子等日用品,是直接寄给队上的。他把那些香皂、袜子和护肤脂送给秀秀,秀秀不要,说:“村姑用不着那些,我打惯了赤脚,不穿袜子。”二娃强迫她收下,说:“你看到这些,就会想起我,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的情分。”
在出工或收工时,秀秀常站在高高的坡上凝视着二娃哥,相聚交谈却不多,趁他人不在场时才能匆匆见面而欲言又止,会见越是短暂,越能拨亮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同舍房的人发现周二娃最近比平时更积极、活跃,更爱唱歌;人也更诚实可爱,劳动带头,常帮助老弱病残完成力不胜任的事情,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和无穷的劲头。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第一次被爱情鼓动着,膨胀着青春的活力,像鼓满了风的白帆在河流中一往无前。唐干事也表扬他改造表现突出,却不知道他心中的隐秘。
和二娃最要好的几个人也看出二娃的爱火正在燃烧,都为他保密,参谋,并设法为他们提供约会地点。
他俩和往常一样,叙述自己的近况和相思之苦,似乎有多少话要说,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又归结到隐藏在心底的忧虑:
“你与我相好恐怕无结果,你要等待多少年,这会耽搁了你的青春,服法的人是不能成亲的,你兄嫂肯定不会同意的。”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的青春只属于你一个人。”
秀秀匆忙归去了,二娃的好友盘问他私下的情话,他是怎么倾诉的,她是怎样表示的,二娃既兴奋又幸福,一一作答。
“这样说,秀秀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亲过她吗?你摸过她吗?你抱过她吗?”
“没有,没有那事,从没有过”,二娃红着脸辩白着。
“你为什么不亲她搂抱她呢?”
“我不敢,她一坐在我身边,我的心就怦怦狂跳,她是那么纯洁的女子,我不能伤害她呀!”
二娃唱起了一首《信天游》
人人都说咱们两个有,
从来没有握过你的手;
人人都说咱们两个有,
自幼没有亲过你的口,
人人都说咱们两个好,
阿弥陀佛只有天知道……
这就是大家嗟叹不已的二娃和秀秀的纯真诚挚的情谊。可惜好景不长,接着较长一段时间不见秀秀的踪影。有人传言,兄嫂知道她和二娃相爱,怎么也不同意,把他痛打了一顿:“你这女娃子不要脸,怎么能和一个霉和尚私通!”并四下托媒提亲,用铁锁封门,再不允许她出来打猪草……
二娃变得沉默寡言,神情凝重,只是不声不响地埋头干活,不再和人说笑,偶而唱几句《在那遥远的地方》、《康定情歌》和《对面山上的姑娘》,也充满忧郁和悲凉。他本来不吸烟,忽然一个人闷闷地吸起辛辣的叶子烟来。他与友人打平伙煮面条,放了许多盐巴和酱油,他说不成;放了许多醋,他说不酸;放了不少熟油海椒,他说不辣。寻求强烈的刺激,大概是心情不好使然。
有一天我去厕所,他悄悄跟进来,突然问我:“王记者,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觉得我们还有希望吗?我们能够把牢底坐穿吗?”我觉得他像是有沉重的心事,应当宽慰他那受伤的心,增强他生活下去的勇气,便说:“希望是一种个人的主观感觉,有时觉得渺茫,有时又觉得就在身边。世道总会变化,穷则变,变则通嘛,你不觉得政局正在起变化吗?变化总是由数量的渐变发展到质量的突变,当这条路实在走不下去时,上面就会有人来收拾局面,改弦更张的。二娃,我觉得这一天不会太远了,你可要挺住。”
秀秀出嫁前几天,和二娃见过一面。局面已无法挽回,秀秀在哥嫂胁迫下答应了那门亲事;二娃尚未满刑,秀秀不可能跟他私奔,只有迁就于命运了。两人都号啕大哭,成了泪人,秀秀把二娃历年送她的袜子、香皂、毛巾、手帕、护肤霜等都保存得好好的,一样没有用过,完璧归赵退还给二娃哥,说:“都是我命不好,不该与你相识,如今连累了你,不然你也不会这样痛苦,我愿把身子献给你……”
二娃连连后退:“不,我绝不能那样做,我绝不能伤害你。”
两人相拥痛哭,这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透明的泪水模糊了眼睛。世界在他们面前成了一片空白。
又过了半年多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