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歌-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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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蘋儿最喜欢的一只钗,我一只保留着,现在送给你了,廖漻,感谢你对我们家蘋儿的照顾。”说完就走了。
廖漻一时没缓过神来,等他追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没人了。夏日里的风比冬天的还要刺骨,廖漻哆嗦着。
鲜血一滴一滴沿着手臂流下来,白色的T恤也染红了。他不明白,想不通,为什么要这样刺伤他。他犯了什么错,什么错!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三章
从瘦弱的果树回到旅馆,廖漻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时间又不知所踪。对于送走蘋儿,廖漻心里是迫切的,但他觉得又不能让蘋儿就这么走了。他是虚伪的,不真诚的。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止不住的都是一样的虚伪。这是一道荒谬的风景线,而廖漻也沉沦其中。他所背弃现在成了他的存在方式,这就是极大的荒谬。无论自己是否是一个健全的人,但至少纯粹。现在是我的身外是干净了,纯粹了。孑然一身,何等威风!但内心呢,快没有内心了。我还能依靠什么存活下去?
曾几何时,也许是小时候,廖漻幻想着在呈现的大地上流浪,在这个世界孤独无依,像一个高贵的王子,带着被侵略和覆灭的王国,隐姓埋名,独自承受屈辱和厄运,四处漂泊,静静得死于他乡。没有人打搅他,联系他,认识他。不再有人与他有关系,他以此获得彻底的流浪。在精神上流浪,在现实中流浪。在流浪中荒凉,在流浪中流亡。使流浪成为荒凉,使流浪成为流亡。让流浪哺育自己,也让流浪湮没自己。当午夜来临的时候,自己和自己对话,生命变得奇幻而悠长,凄厉而深邃。
但事情真的来到的时候,却遭遇了内心自发的阻挡。措手不及。廖漻不能应付,新的一天的到来将成为又一场噩梦的开始。再也不要又明天,因为根本没有明天。明天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你受骗是因为你达不到它,它永远都在笑话你,你这个可怜虫!
“廖漻,你女朋友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廖漻走到旅馆门口,碰到了老板娘。
“蘋儿啊,蘋儿在楼上歇着呢!”廖漻不经意得回答道。
“你的手臂怎么流血了?”
“哦,没事,蹭了一下,没注意到。”廖漻感到的不是疼,而是对自己的怀疑。
廖漻回到房间一看,才反应过来,蘋儿走了,人去楼空了。一阵叹息。黄昏还剩下一点残息,苟延残喘着,照在木制的门上和地板上,上面的油漆斑驳不堪,仿佛年华的剥落,到最后总也落得个伤痕累累。
廖漻洗了个澡。他用水冲了很长时间,他越来越糊涂,脑子混乱。直到全身没一点力气,他呆立在蓬头下,让水永恒不断得飞滑过皮肤,爽心而惬意。让自己暂时消融在这种感觉之中。无比过瘾,懈怠。
心满意足,廖漻光着身子,什么也穿,就躺在床上睡着了。他自小就不敢不穿衣服就睡觉,这应该是传统文化的惯性。他也不敢看自己的身体,几乎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在直觉上这是一件没有的事。
云南的早晨来得比意识里的要晚。
太阳微曦,殇之雨朵就捏了廖漻的鼻子,在耳朵边说:“懒猪,懒猪,醒醒,快醒醒!”
廖漻揉揉眼睛,有气无力说道:“哦,是你啊,再让我睡会儿,困,困。”说着,他就感到事情不对劲,他发现自己全身裸着。赶忙把毯子扯过来,包在身上,惊慌道:“殇之雨朵,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的?”
“我昨晚就一直睡在这里的啊!”
“昨晚?我昨晚感觉是好像抱了一个人,可是……你等一下,我想想,先。”廖漻摸着脑门,眼珠不停转,拍了下床板,“哦,对了,对了,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是怎么样的啊?”
“是这样的,昨晚洗完澡,我一直抱着你睡的啊!我差点给忘了。”廖漻傻傻笑了。
“你还好意思说呢!”殇之雨朵害羞得脸红了。
“你先出去等一下,我穿好衣服就出来。马上就好。”
“有什么嘛?出去就出去,有什么好看的,快点啊!别让本姑娘久等了,可饶不了你。”
“立刻。马上。”
第十四章
走到门口,老板娘见廖漻满面春风,疑惑,便问道:“廖漻,这么早,上哪儿玩去啊?”
“这不,带我女朋友出去逛逛,我还没好好看看这古镇呢!”
“蘋儿?”
廖漻嘿嘿笑了,说:“不是蘋儿,她已经回家了,她也不是我的女朋友。我的女朋友刚来古镇,带她先去逛逛。”
“那她人呢?”
“这不就是嘛,站我身边的这个,她挺羞怯的。”廖漻用手示意了下挽着他胳膊的殇之雨朵。
老板娘环顾四周,怎么看都没人,一时被蒙住了。
“老板娘,你先忙你的吧,我们先出去了。”廖漻出去了。
“那行,你们好好玩,注意安全。”老板娘弄不明白,一大清早的就发生这事,奇了怪了,也没多想,纯粹是当作一个玩笑,继续忙活了。
出了门,就是古镇的街巷了。街道上有人稀少,三三两两。古镇不远处是玉龙雪山,终年积雪。雪水汇集流经古镇,河流穿梭于古镇,蜿蜒屈曲。这使得古镇的早晨在风中透着一股寒意,清新鲜亮,冷肃干爽。
殇之雨朵先调侃,说:“老板娘刚才说‘蘋儿’,还说她是你的女朋友,她是谁啊?”
“蘋儿,她是我很好的朋友,她要我带她来这里旅游,我就带她来了,她病了。现在,她母亲把她接回家了。我跟她没什么的。”廖漻解释到。
“这都差不离私奔了,还叫没什么啊?”殇之雨朵故意刁难他。
“前面有家店很不错,我们去吃过桥米线,怎么样?”
“廖漻,别岔开话题,你说的‘没什么’是什么啊?”殇之雨朵步步紧逼。
“殇之雨朵,我对女人,不懂,也不想懂,不了解,也不想了解,不感兴趣,也不想感兴趣。我对她们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干脆就不怎么办了,就揣着一个‘随’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还叫不懂女人啊,廖漻,高深,女人到你手里可全得毁了。那你说说,你对我该怎么办啊?是不是也不想了解,不感兴趣,全无感觉啊?现在握着我的手的时候,心里没有一点感觉,就像握着一根拐杖似的?木木的。”
“的确,感觉就像是一根拐杖。”
“你还来真的,怎么个说法?”
“没有你这跟拐杖,我不能站着走路。一不小心就会摔倒。”
“那你以前是怎么走路的?”
“爬啊,一直是匍匐前进。”
他们来到面馆,廖漻叫了两碗过钱米线。他吃完一碗,付了钱就要走。
“年轻人,你叫了两碗,怎么只吃一碗啊?”店主刚才还纳闷,不过也没好意思多问。
“我们两碗都吃了啊!”廖漻咧开嘴笑了,露出一行雪白的牙齿,转身走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父母有钱了,就拿钱不当钱花,可浪费了这碗面了。”店主摇摇头,过去坐下,拿起筷子把那碗面吃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五章
傍晚回旅馆,差不多走了一整天,腿酸了。
古城的天黑得很快。当廖漻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最后的一丝残阳已经变成了另一群人眼睛里的美丽或忧伤。此时的廖漻被凄惨的冷暗笼罩,但他浑然不觉。因为殇之雨朵出现了,他就能沿着自己的路继续走下去,倔强地走下去。仅是一天的时间,阳光就爬满了他的脸庞,驱除了黑暗的皱纹和忧愁的痕迹。
殇之雨朵是自然呈现的,与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他们可以尽情无视她的存在,事实上也是如此的。而廖漻看见了殇之雨朵,她从某个地方而来,是为了他而来的。即使不为他而来,通过他的努力,殇之雨朵已然爱上他了。
殇之雨朵是无意中呈现的,并没有谁的刻意安排。就像是在学校里,你总会遇到你的同桌。只是廖漻这次很幸运,这个人是殇之雨朵。所以,除了殇之雨朵对他产生的影响,其他的一切,廖漻都不会改变。他仍旧刻意回到学校安心学习,或者画画,也许在别人看来,他变得更加孤僻乖戾,落寞死寂,像一座深渊一样暗无天日。而且,如果他想,他可以把学习搞得很好,拿奖学金。
也许殇之雨朵是一个误会。是由上帝指定的一个误会。廖漻信以为真了,这是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干。廖漻借住这个误会寻找自我,也用这个误会构建一堵墙,把自己隔开,证明自己存在的迹象。这个误会是自己与这个世界开的一个玩笑,因为到最后,所有的人都会认为这是一个自我陶醉的玩笑。由此,这个误会就派生出更多的误会。误会叠加误会,谁都解释不清,荒谬而一笑了之。但这又有何不可的呢?
当生命的内在幻化为外在的风景,这是能量的发泄。谁都可以这样做,谁都是这样做的。恰恰如此,殇之雨朵只是一道只有廖漻可见的风景线。他是把自己的生命像钢铁一样熔化了,让自己无尽的虚幻,进入到每一样事物中去。他随着太阳一起出生和死亡,朝升和西落。他需要的是交流,但不是用话语方式。他讨厌说话。开口即错,一错再错。交流到最后就是成为对方,植入或获取对方的生命力,这就是他想要的。
“丽江的这个古城也就这样了,刚来的时候还挺新鲜的。”殇之雨朵哀叹道。
“不如这样,明天我们就去香格里拉。”
“嗯,在一个地方不能呆太久了,久了就疲了。”
“我现在就去买票,明天早上就去。”
“你去吧,我就不去了。走一天了,我洗个澡就睡了先。”
“那我去了啊!你好好休息。”
“早点回来,路上小心点。别又被哪个美女打劫了!”殇之雨朵面若桃花,虽然略显疲态,“廖漻,等一下。”殇之雨朵走上前亲了下廖漻,抱了会廖漻,然后说:“好了,你可以去了。”
廖漻找到附近的一家散客售票处,买了两张去香格里拉的汽车票。事情很快就办完了。他低着头,默默得走。当他抬起头,才意识到他来到了古城的入口处,有两个硕大的水车被雪山上流下来的水终日推动,水中还有几尾鱼想逆流而上,它们感觉到自己仿佛已经游过了很多地方,却终日在原地不动。
廖漻调转头,前面是一片小小的广场,有一些花木,灯火明亮。廖漻挑了一个光线暗淡的地方,坐在花台边沿的瓷砖上。
古镇的晚上倏忽寒气很重。廖漻坐了一会儿,打了个冷战。他的心情无比轻飘,不需要任何沉重来使他的生命变得有意义。这个时候他能够承受生命之轻。生命之轻是翻过厚厚的山岭而得来的。现在,他正需要这样的轻快与清净,以便享受这样的生命之轻。甚至是殇之雨朵的在这个时候的出现也会捣乱这刻的幸福。
星月皎洁。星空澄澈。大地微微浮现。不久,走过来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
“给点吧?”老人皱纹纵横,后背佝偻,像是背着一座大山。他直视着廖漻,目光炯炯,一手撑着一根木棍,一手拿着一个破碗。
廖漻没说什么,用手掸了掸瓷砖上的灰尘,做了个让乞丐坐下的动作。
老人一时犹豫,顿在原地。
“大爷,您请坐,萍水相逢就是缘。”廖漻的眼神透露出一股真诚的纯净。
老人二话没说,坐下了。他坐下的动作很慢,很吃力的样子。这是老人常年习惯于行走,而很少弯腰坐下去的缘故。坐,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个荒废的动作了。现在要他就坐,是一件痛苦的事,他诧异。
“年轻人,是来丽江旅游的吧?老家在哪?”老人先开口了,带着极浓的口音,说话不是很连贯,应该是长久不用的缘故吧!
“老家啊,在江苏。大爷,您呢?老家在哪里啊?”
“老家在徽北,就是安徽的北部,穷,没办法,只好出来了。”
“家里没地吗?”
“一家四五口人,总共才一亩多地,不够吃的啊!”
“那你的家人呢?”
“儿子、儿媳妇在外打工,老伴前几年死了,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大爷,你刚才说‘徽北’?”
“安徽的南部生活条件还成,主要是土多地肥,谁愿意出来受这罪啊?逼不得已!”
“哦,这样啊!那你每年还回家吗?”
“已经好多年没回了。不想家了,也不想回了。”
“不想家了?”
“是的,回了家就不想再出来了,回家就是等死。我现在还是挺好的,出来了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要是我一辈子守着那点地,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一辈子就白过了。四十多岁,我就出来了,几乎走遍的大江南北,你是来旅游的,我也是来旅游的。虽然生活艰辛了点,但精神上是饱满的。我不敢说什么大话,但肯定的是,这辈子做乞丐那是做对了,到这世上走一遭不容易,我在四十岁以前那是白白浪费了。”老人精神抖擞,很感慨,一下子说了很久以来一直想对别人说的话,痛快淋漓,连气都喘上了。
谈话中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老人看了看星月,淡然得说:“小伙子,我得走了,时间不早了,得找个地方睡了,明天还得赶路。”
廖漻赶紧打开皮夹,抽出一张红色的钞票,放在老人的碗里,说:“大爷,您慢走。”
廖漻扶起老人,老人拄着木棍,蹒跚得走出了廖漻的视域。
四周空白,剩下了都是老人纵横的皱纹。廖漻在这皱纹铺成的地上又呆坐了很久,一个人悠闲得坐着,没想什么。
第十六章
临早,晨的气息还没有真正蔓延开来,廖漻拉着殇之雨朵就匆匆赶车去香格里拉。廖漻给了乘务员两张票,要了两个位置。乘务员也没有多说,心里估计是廖漻的同伴还没来吧。可临到车开了,廖漻身边的位置还是空着。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