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歌-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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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会恢复平静，但皱纹在母亲的脸上再也不会离去了。它再也离不开母亲了，母亲也离不开它了。它是一个存在的见证，它伴随着廖漻的长大而爬上母亲的脸。它的存在，可以追忆廖漻每一个成长的细节。
廖漻不禁伸出手去抚摸母亲脸上的皱纹，为什么它来得那么快？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就在母亲脸上生根发芽，肆虐生长。时间还真是可恶，不是，应该是作为儿子，自己没有尽力去抚平这些可恶的皱纹。皱纹像夏日午后的一场雷阵雨，将庭院里的花零落成泥，它也摧残着廖漻的心。廖漻的手开始发抖，不敢再在母亲的脸上停留。
母亲一下子老去了。最可惜的是母亲的头发，其中掺杂了丝丝了白发。他不敢想象，这段时间里母亲是怎么过来的，母亲一定自己吞咽了太多的苦楚。廖漻止不住的泪水，一颗一颗不断往外涌。
一位护士走过来，拍拍廖漻的肩膀，叫他出去说话。
“廖漻，我想跟你说点事，你妈妈真是坚强。”
“秦阿姨，真是得感谢你，通知我妈妈病了，让我赶回来，谢谢你。”
“别哭了，一会儿别让你妈看见你哭了。”
“好，我不哭。”廖漻擦干了泪水。
“事情得从去年讲起。你妈妈第一次来医院，说是感到心脏不舒服，老是头昏，检查之后才发现，你妈妈心脏衰竭，更不幸的是，你妈妈还得了癌症，晚期。你妈妈配了点止疼的药，就回去了。”秦阿姨显得有些激动。
“我妈什么也没告诉我，她为什么一点也不告诉我？”
“不久之后，她病情恶化了，不得不来医院住院。当时我就是负责这个病房的，我问她，怎么没有人来照顾你，你一个人怎么能照顾好自己。她说，她只有一个儿子，现在正在另一个城市里读大学，不想打扰他的学习。你每个星期都会打电话来，当然是从家里转接到你妈的手机上的，你妈那时是最幸福的。她会坐起来，满面笑容，一直都是她在说话。不过，通话的时间总是很短，我都看不去了，下次见到你的时候想好好说说你。不过，看来，你妈没白疼你。”
“然后呢？病情好点没有？”
“当然是好多了，不过，还是有很大的危险，如果中断治疗的话，很容易就会恶化的，那时就会变得很严重了。你也知道了，等学校放寒假的时候，她就不顾医生的建议，强烈要求出院。这时，我才明白，她这次来医院接受治疗，是因为在寒假你回来过年的时候，她的身体能好些，为了让你放心，不让你看出来她得病了。”秦阿姨抑制不住，还是先哭了。
“我怎么这么笨呢，我当时就应该看出来的！而且寒假我都没有及时回去，在外面逍遥，让妈妈一个人在家里受苦，我真是太不孝了，太可恶了！”廖漻又哭了。
“你去学校后，你妈妈就放心多了。当你妈妈再次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憔悴不堪了，你现在看到的妈妈已经好转了很多了。她睡着的时候，他偷偷看了她的手机，打电话叫你回来，因为我实在是不能忍受了，你妈妈苦啊！我看你妈妈是想死在医院里，也不想让你一个人来承担这一切。她想让你安心学习，将来有所作为。”
“那，那，我妈妈还有多少时间？”
“还有一个月吧，我不得不叫你回来了，你好好照顾你妈妈，她真是个好妈妈，她为你这个儿子付出了很多。”
廖漻回到病房，钻进母亲的被窝，抱着母亲睡了。在他的记忆里，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回忆，他这样跟母亲一起睡觉。
他这才发现，母亲的体温是那么有穿透力，这时候，母亲的身体却冰冷，而且母亲的身体干瘪了似的。但廖漻仍能感受到母亲的热度，使他久久沉醉其中。
睡着以后，廖漻回到了梦乡。
在梦里，廖漻回到的小时候，那时候爸爸还在，一家三口住在一起，非常幸福得在一起生活。妈妈还很年亲，还很漂亮，开朗而健谈，在厨房里做晚饭。
爸爸那时候还很爱这个家，爱妈妈，爱自己。在妈妈做饭的时候，爸爸就陪着廖漻玩耍，逗廖漻开心。廖漻那时候也非常活泼，经常笑个不停。
家里很温馨，连照进来的黄昏的阳光都是那么灿烂。
然后，妈妈会说：“两个儿子，我们开饭了！”
爸爸和廖漻会抢着答应妈妈，不过每次总是廖漻抢到了前头。
廖漻先答应：“嗯，儿子来了。”
爸爸接着答应：“嗯，大儿子也来了。”
廖漻噘着嘴，不满得说：“我才是妈妈的儿子，爸爸你不是。”
妈妈就被逗乐了，说：“是啊，是啊，你才是妈妈的儿子。”
妈妈顺手抱起廖漻，在廖漻脸上亲一口，说：“妈妈只亲你一个儿子，另一个儿子是别人家的，妈妈不亲。”这样，廖漻就不生气了。
爸爸装作很不开心的样子，向廖漻作鬼脸，廖漻顿时笑开了花。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廖漻在想，母亲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与爸爸一定有关系，而且有非常大的关系，可以说，母亲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全是被爸爸给害的。他决心挑个时间，去很老的老家，找到爸爸，并且把爸爸带到母亲身边。母亲心里也是一定想见到爸爸的，让妈妈在生前再见一回爸爸，应该很有意义的。也应该让爸爸知道，母亲为了他，到现在一直独居着，还一直深爱着他，这对妈妈也很重要。她的付出应该得到回音。
廖漻这次去，也是为了自己，当年为什么就这样把我抛弃。为此，廖漻这么多年一直在这个阴影下过活着，这个结一直藏在廖漻内心最深处，不敢看，更不敢想。
看着母亲这个样子，廖漻怒气就上来了，对父亲已经忍无可忍了，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倒要去看看，那个当年的父亲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活得怎么样。廖漻竟然学会了诅咒，他诅咒父亲，千万让他活得没个人样，否则就对不起妈妈。
他找了个借口，向母亲要了点时间，准备找那个人去。廖漻已经不想再叫他爸爸了。
刚走出医院，他接到一个电话，是沐汀蘋打来的。
“廖漻，你猜我在哪里？”
“你在哪里？”
“我到了你住了那个城市了！”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妈妈啊！你来接下我吧？”
“这样啊，你在哪里，我这就到。”
沐汀蘋在池天姐那里得到廖漻的消息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内心有股冲动，她就着自己的意志就去了。
“蘋儿，你来这里干什么？你还真让我意外。”
“我自己愿意，你管得着吗？”
“你来看我妈妈，我先替我妈妈谢谢你。”
“我好奇啊，我倒要看看，有这么个儿子的妈妈是长什么样的？”
“我怎么了？”
“对了，你妈妈的病情怎么了？”
“这个，我们上了车再说，票我已经买好了，我们先去另一个地方，有什么事，车上说。时间已经不早了，赶快。”
“廖漻，去哪儿啊？不是去看你妈妈吗？你要……”
没等沐汀蘋说完，廖漻就拉上她的手，跑起来了。沐汀蘋还是第一次被廖漻牵着手，廖漻有点用力，但沐汀蘋感到不可思议，不说话了，跟着廖漻跑。
车上，廖漻把整件事的前前后后全都讲给了沐汀蘋听。经过廖漻的绘声绘色，沐汀蘋是越来越佩服廖漻妈了，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廖漻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也更加觉得廖漻的与众不同，当然她开心，自己的眼光一点也没有错。不是说现在的廖漻不好，正好相反，这才是真正的廖漻。沐汀蘋想，自己要是也有这样的经历，那该有多好啊！
第四章
“廖漻，这就是你小时候呆过的城市啊！这个城市可是小多了。”
“我原来的家是在一个小镇上，我们还得去乘车。”
“廖漻，你说他们会不会搬家了？”
“这点，你放心，江南人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搬家，即使搬家了，也不会离祖宗的坟很远，去了就一定会找到的。”
“嗯，皇天不负有心人。”
下了车，廖漻说：“蘋儿，你还没见过大片大片的田野吧？我们走过去，带你去看看这江南的原野。麦子现在长得正欢呢，马上就要成熟了。一阵风吹过，那麦浪真是非常有看头，很多诗人都为之倾倒，为她写了很多诗。”
“嗯，真的吗？太棒了！”沐汀蘋挽着廖漻的手，感到了幸福。
他们走在乡间的路上，阳光灿烂，白云朵朵，麦浪此起彼伏。
“好美啊！廖漻，原来你的童年是这么美丽啊！太羡慕你了！”
“前面那幢房子是所小学，就是我的母校了。”
他们走到校门前，才发现学校早已废弃了，教室里都是机器，在繁忙得转动，声音轰隆隆，仿佛在哭泣。
“蘋儿，要不要听个故事？”廖漻在校门前停下来。
“什么故事？讲啊！”
“刚上一年级的时候，坐在旁边的一个小女孩跟我特别好，她特别可爱。我们约定等到二十周岁的时候，回到这所小学，看看我们都发生了些什么变化。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故事了。不久之后，我就转学了。你知道吗？当我跟她说我要转学的事的时候，她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后来，我再也没见到她。”廖漻回忆往事的时候，特别伤感。
“你现在是不是正好二十周岁？”
“不是，我二十一了。”
“看不出来，你这么大了！现在，你是不是特别想见那个女孩？”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廖漻，你认识那个人吗？他盯着你看好久了。”沐汀蘋推了推廖漻。
“不认识。”
那个人从楼上下来，出了学校的大门，直向廖漻走来，面容可掬。
“你是苏清愈吧？你终于回来了！”没等廖漻开口，那个大叔把廖漻就抱住了。
“他叫廖漻，不是叫苏清愈。”沐汀蘋辩驳道。
“对，我就是苏清愈，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是二叔吧？”
“对，对，你还记得我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二叔激动得泪都下来了。
“蘋儿，我刚才没告诉你，以前我叫苏清愈，跟妈妈到那个城市以后才改名叫廖漻的。”廖漻一听到“苏清愈”这几个字，内心里有种说不出物是人非的沧桑感。沐汀蘋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了，这次是来对了。
“愈儿，这个是你女朋友吧？走，回家去，婶婶在家里。”
“我爸爸呢？他在哪里？”廖漻急切得问。
“我们先回家，回家以后慢慢跟你说。老房子已经卖了，我们现在住在镇上。走，走，走，二叔有车，走，先回家，婶婶一定很高兴，你小时候婶婶可疼你了。”
“二叔，学校什么时候废弃了？”
“你转学后不到几年就倒了，现在叔叔承包下来了，在学校开了个工厂。”二叔开着小轿车直奔镇上，看上去兴奋极了。
“愈儿，还记得小学跟你同桌的那个小女生吗？”
“嗯，刚才我们还在谈论她呢！”
“她两年前就结婚了，结婚前还来找过我，打听你的情况。现在她都当妈妈了。你也得努力了。”二叔爽朗得笑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五章
二叔的家在镇上，一座精致的别墅。
“叔，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廖漻满腹疑惑。
“直觉，我老远看了你很久，直觉告诉我你就是苏清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跟小时候的变化太大了，但那股神情没变。”
廖漻跟沐汀蘋走进了别墅，大厅敞亮，现代化的设计和设施。
在左手的墙上，挂着三幅照片。一张是爷爷的，还是像当年那样的书生意气，旁边一张是奶奶的，和蔼可亲，总是那样浅浅的微笑。在这两个相框下面，还多出了一个相框，廖漻不由得，像是被什么驱使似的，走上前去，仔细分辨。他好像已经忘记了爸爸是什么的样子了，这是因为廖漻在下意识里总是拒绝去想起父亲，一想起父亲，他就气急败坏。这样以后，慢慢，父亲的形象以及样子在廖漻心中发生了巨大的扭曲。再到以后，他脑海里的父亲变成了另一个，而且只有那一个了。
廖漻对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沐汀蘋站在廖漻后面，也看着那张照片，叔坐下来。
儿时一幕一幕的情景顿时浮现在廖漻的眼前，那时候的爸爸跟相框里的爸爸是同一个人。爸爸正是长的那个样子，“我什么时候把爸爸的样子给遗忘了！”廖漻说的这句话像是一只鸟，盘旋在所有人头上，婶婶刚在楼梯口，听见这句话，也被怔住了。整个家里死一般的寂静。
“叔，爸爸死了？”廖漻心头凄凉。
二叔点点头。
“死得好，死得好！”不知为什么，随后廖漻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可他心里却是难过的。
“愈儿，是愈儿吗？你终于回来了！”婶婶跑过来，抱着廖漻的脑袋，上下打量，然后把廖漻抱在怀里。
婶婶拉着廖漻，一起坐在长椅上，坚决得说：“愈儿，可不能这样说你爸。我知道你一直怀恨在心，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事实上，当时你爸爸患了绝症，逼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大哥大嫂非常相爱，假如其中一个先走了，另一个也会活不下去的。你爸心里是明白这点，才赶走你们的，让你们对他彻底死心，你妈妈就会改嫁，然后你们也会很好得活下去的。你爸是这么想的，当你们离开不久，你爸爸就走了。当时你爸走的时候，太可怜了，你们都不再身边，孤苦伶仃的。”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廖漻抱着膝盖痛苦出来。
沐汀蘋也含着泪，把廖漻抱住。
“蘋儿，这是小时候最疼爱我的婶婶。”廖漻抑制住内心的波涛。
“婶婶，真是这样的？”沐汀蘋不敢相信事情是这样的。
叔和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