飚尘-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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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窗外发呆,回想起旭当时为装玻璃的场景,那幅图案,同一块玻璃中,近处他的脸,凝视我的眼睛,远处我的,一块玻璃的影象,如此脆弱而不真实。现在,平庸、乏味、寂寥的生活和当时似乎已经转了一世,我的通往外面世界的窗,被旭修缮了,又因他的放逐而关闭。
听见背后的人声,我回头看见张代表。也许很久没有人来关怀,看到他竟然有些欣喜。
他掏出一副手套,很厚实的里面有毛的那种,“送给你,算谢你上次帮我改材料吧。我看你的手都要冻了。”
我的心一酸,难得他这样心细,居然发现了我已经有些微微红皴的手。也为自己常常把他往坏处想,有点歉疚,他把手套放在我桌子上,“带着,多包暖,少碰凉水,洗东西的时候烧点热水。”
我没有拒绝。从小每一年,我都手冻,据说这是因为没有人疼爱。去年冬天旭在追求我,却没有关注过我的手。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手套,还有如此体心的提醒。
我冲他笑:“谢谢。”
“炉子灭了?”他大约感到屋里很冷,走到炉子前,摸摸烟囱,打开炉子盖。“从我那儿换块碳吧?你等会儿。”
我不想麻烦他,“不用了,一会就走。”
他挥挥手,似乎不用我管,转身要走。
“那我自己来吧。”我拎上火钳。一起去他的办公室,他走在前面,我差着一步跟着,不走上前并肩,就像我们第一次去他办公室。看着他的背,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害怕。
他的办公室炉子很暖,暖得让人有些懒洋洋。
我夹起一块火红的碳,火苗在碳上吞吐着扭动着,似乎不愿意离开温暖的炉腔,火映着我的手红红的一亮一暗。
他说要送我,我的心里揣了个兔子,扑腾着,摇摇头。他有些失望,轻轻的拽了我的另一只手一下,“等等。”我楞住了,居然没有把手立刻甩开,倒是他先放开了。
“明天,我四十了,生日,跟我吃个饭吧?”他的声音很柔和,在请求。让我想起他脆弱孤独的一面。
我不知道是为了安慰他,还是谢他,居然脱口而说:“好。”就这样答应了他的第一次约会,恍惚着难道和张代表真要开始吗?
他的高兴挂在脸上,也感染了我。以前从没有过一个成熟的男人这样在意、牵挂、维护我。
回家的路上,我踏着满地的黄叶,带着暖和的手套,心里却逐渐轻松起来,放下了一年多来由于他的目光和追求而引起的各种困扰、害怕和忧虑。
我想到了旭,但远在千里外杳无音信的旭或许真的就像地上的黄叶一样在秋风劲吹中从我的生命中飞远。
在等待与张代表约会的整整一天里,我的心都有一块石头堵着,怕被别人知道我将在晚上和一个相差19岁的男人吃饭,而且是在我的男友离开的几个月内,怀疑自己在偷什么,又担心愧对旭,可是我和旭之间真的有什么实质的承诺吗?他的信在哪里?他已经与我分离了吗?
我用一天的时间努力使自己相信,我只是在与一个一直追求自己的人接触,对于一个未婚女子,这丝毫不存在任何的离经叛道。
我说服自己:一个女人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和结婚对象。可以与一个青年才子,也可以与一个更会照顾自己的中年人?
我愤慨周围人可能出现的反应。为什么选择青年人就被认为是传统的正常的,因而是可以接受的?为什么选择中年人却似乎有些贪图享乐的道德问题?
其实一个更渴望平静、安全、有保障的家庭的女人更可能选择那个中年人。但,恰恰这样的女人会被认为是不传统的,似乎另有所图。
这个观念的背后有一个假定:选择中年人的女人不是在要一个家庭,一个爱人,而是在要一种地位,一种物质的保证。
难道,与中年人就不可能产生爱情?
虽然,现在,我并不认为自己已经对张代表产生爱情。但,这并不意味着张代表完全不可爱。相反,他的力量与细心,他对生活的理解可能正像他所说地构成另一种浪漫。我为什么要害怕别人的看法呢?
我在假想着对周围人申辩,辩护我的行为,在辩护中却渐渐倾向了自己的选择,对外界可能存在的压力的抵触推使我走向外界不看好的一端。
当他们普遍看好我和旭才子佳人的组合时,我忧虑。现在,假想他们对我和张代表老少组合会普遍不看好时,却激发了我的逆反。
但,我仍然刻意没有去打扮自己,以此表达一种对张代表无所谓的态度,或者作为对周围人可能存在的非议的一种辩护证据。
而他有意修饰了自己,剐了胡子,换了一身便装。脸上亮亮的,神色中有些志得意满。他没有要车,我们一路走去。他很细心,走的时候,很注意我的速度,迁就着我的脚步,以他的军人习惯本来步速是偏快的,他始终走在我的侧前方,帮我挡着一点风。
我大约是兴奋,把手套落在他办公室里。他不时侧头问我,诸如手冷吗,饿了吧,快到了之类的话,态度有些殷勤。
那天晚餐还很快乐。他比我想象的健谈,虽然,我能感到他的文化底子确实一般,但并不妨碍他谈话的趣味,他擅长讲故事而不是讲知识。故事都是他的经历,我不确信有没有夸张的成分,但故事的确绘声绘色,我倾听着,看着他。我是一个很好的听者,从大学对那些意气风发的男同学,到对思想深邃的旭,到现在。男人似乎都愿意有听众,我聚精会神的样子给他们满足。我倒不是对男人有心逢迎,我确实很愿意听他们说话,因为,他们真的都比我强大有力。
只是在张代表的描述中,我听到了一种心中有一丝不安的信息,他所讲述的自己的人生故事中,我感到了他是一个有心机、有计划、目的性很强的人。他身上没有旭的阳光单纯的力量。这种感觉让我对他有一点点的忧虑,本能地想保护自己,这可能是女性原始的直觉吧。
饭菜也很合口,我居然吃得很多,他要了点酒,我没有同意喝,他也不勉强,自斟自饮,一副很陶然的样子。回来的时候,他仿佛有点微熏,照理这点酒对于一个久经沙场的军人应该算不了什么,但他或者太高兴,也许有意让自己不太清醒,路上他的身体也有意无意碰着我。我没有躲闪,不想让他尴尬。毕竟这是一个男人四十岁的生日,男人一生里程碑的日子,一个人生不惑的日子。
我要直接回宿舍,他劝我一起去办公室拿上手套,“明天要降温,早上一定很冷,去拿上手套。”他坚持说,“呆会,我送你,太晚了。”
他大概也已经意识到他的攻坚战就要胜利,必须一鼓作气,巩固胜利成果。
我们到他办公室的时候,大约已经八点钟,天黑云低,铅灰色的云隐隐的,有些暗红,看样就要下雪。
打开屋门,他桌子上的电话正在响,他跑去接电话,我走到桌子上拿起手套,站在屋里想等他挂电话后告别。不早了,我想如果他有事就别送了。
他放下电话,说他要去拿一份紧急传达的文件,几分钟就回来,让我等一下,我连忙说,不用了要先走。他大约认为这是决定我们关系,决定他战斗成败最后的关口,坚持没有放我走。
“等一下,就几分钟,今天要下雪,你不知道现在晚上多不安全,看看,这有我的照片,刚才说的战友,照片上全有。你看看照片,啊。”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摞照片塞到我手上,一副领导下指示的架势不容我分说,转身离开,还带上门。我不擅长拒绝,无奈的留下来。
照片里有他立功时的留念照,胸口别着奖章,挺胸抬头,一脸年轻,傻傻的笑着;也有他的军官照,很气派,表情已经开始有意装得沉稳起来。有十几个军人挤在一起的合影,我在其中找他,居然认出来,只是不知道他刚才故事里描述的其他人物分别是谁。
他人生的历史断片在这些照片中零星的呈现在我面前,他的形象在我心中也有了更多的角度与更多的侧面,甚至让我对他的人生成长有了一点想知道更多的好奇与亲近感。
我想起了那把第一次拉近我们距离的刀。在我们熟悉以前,这把刀一直是他在我心中的形象的化身,坚硬、从容、冷峻、刚强,甚至可怕。我回过头,看见那把刀挂在他床头的墙上。
我突然对那把刀很好奇,我从不曾抚摩过一把真正的军刀。我走过去,把刀从墙上的刀鞘里抽出来,刀比想象中轻,柄握在手里有些凉,刀光仍然是那么亮,让人屏息,他大概刚刚又磨过,我看到了刀刃上的一个小豁口,这是战争留下的吧?
我站在他的床头,端详着不该我看的刀,又看到了更不该被我看到的东西。
……
十、信
在他床头一边的凳子上,有一大摞报纸,报纸的后面蜗着一叠信件,有一封比别的信要露出更长一截,没有插好,在信封上,我一眼就看到了旭很漂亮的柳宋体行书。
我的眼睛被灼了一下,身上也一下子变得很冷,冷到心底,旭的信?
我把刀放在他床头的枕边,伸手把信抽出来,心里有巨大的惊恐,预感到这是给我的信。
果然,“楚荷菡同志收”。
我一下明白了为什么旭始终没有信来。张代表,这个坏蛋,竟然如此……
我喘不过气来。张代表对我的好;我对他的好感一下变得那么如此不真实,仿佛一阵风把辛苦沙堆上吹散。
我迫不及待的打开信,满眼是旭的熟悉的让我心疼的字。
“……想念你,每一天。菡,对你的思念是我在这里生活的希望和勇气。……你来信说没有收到我的前几封信,想必对我的思念更甚,让你挂心了。……请再去查信,或许交通不便还在路上,按理这边是不会扣信的,报社那边也都是熟人,应无大碍。但或许世事严峻,通信的自由也会被截查。倘若如此,信对你倒是一种麻烦和风险;他们可能于你扣上莫须有的罪名了。如收到无误,请速来信告知。如我再难收到你的信,恐以后也难通信;我想索性争取冬天能够回京一趟当面望你。……想到这封信可能封存,倒真像我对爱人的自言自语了……”
我想去那叠信件里,找前几封信,突然想到张代表马上要回来。不行,我必须立刻走,不能见到他。
我担心如果见到,我会质问甚至怒骂他。我知道自己的软弱无力,我的质问,我的骂,对他毫无用处。我还没有想清楚,我必须赶快回到自己的房间,让自己静下来考虑:我该怎么看待这封信,怎么对待旭和张代表。
但,我考虑离开张代表。或许就是他对旭落井下石,旭的放逐也许都是他的阴谋。一个我已经信任,并产生好感,甚至潜意识把他作为恋爱和婚姻考虑对象的人可能是一个阴谋家。
我的心中泛起一片寒意,整个人在微微发抖,觉得自己被残酷无情地欺骗与伤害了。
就在我犹豫着是否把手上的信带走的时候。听见背后的门声,我惊恐地回头,仿佛被别人当场抓住,看见张代表站在门口。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看着我的表情怪异有些莫名其妙,他目光逡巡着,看到被翻乱的信件,看到我背着手,他明白了。
被我发现秘密,让他变得恼羞成怒。我没有说话,低着头要往外走,他一把拦住我,很有力地把手横在我的胸前。
我试图推搡他的胳膊,他似乎也愤慨如此良好开局的晚上怎么才出去一会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后悔自己把信留在那儿被我发现,愤怒而不甘心就这样让我走,使劲地拦住我。
我几乎要喊出来,头一次狠狠的对他说:“你这个骗子!让我走!”
张代表懊丧地闭上眼,咬着牙,恼火他这么久努力与我建立的信任、亲切以及婚姻的可能,在这个他满以为将要凯旋的生日的夜晚突然崩塌。
他突然发力使劲地把我推出去,我重重地摔在床上。
他的脸不均匀地涨红,眼神中迷茫着怒气和懊丧,失去了一贯的从容。
“骗子?我骗你什么?!啊!?就因为那信!”他咬牙,闭上眼睛,头疼似的抓自己的额门,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躺在床上,第一次被别人如此粗暴地摔出去,头一阵阵地发懵,背上很疼,心里更疼,几乎要哭出来。
他重新开口,倒吸着气,“不给你信,是为你好,那个笨蛋这样写信,早晚要连累你!他的朋友都出事了!”
我的脑海中开始闪现旭的形象。笨蛋?旭是笨蛋吗?!。
我的心被揪得很紧,觉得自己彻头彻尾地对不起旭,这样一个爱我的人现在在天涯海角,还不知道他的爱人已经从精神上背离了他,至少在过去5分钟以前,在情感上我已经背叛了。
我想到旭在千里外傻傻地无助地等,怨恨自己,
我把对自己的怨恨喊出来:“是你害他!”我也怨恨他。
“他是自作自受,处理他是组织的决定!我哪里害他?!”
我盯着他,心里念叨着绝不能相信他,尽管也朦胧地感觉他有自己的道理,但这个男人太可怕。
我挣扎着要站起来,“我不信你,你是个坏人!”
我的话深深打击了他,他沉默了,他奇怪我他喜欢并照顾的女人为什么要这么评价他自己?
在他的自我评价中“坏人”是一个决不可能出现的定义,在他的价值观里从没有认为自己的行为有过任何不妥。他站在那一动不动,盯着我站起来,在我就要从他身边穿过的一瞬间,他突然暴怒了。一把把我摔倒在床上。
他的整个人被我的评价挫伤了,心中的愤怒把丑恶爆发起来,“我告诉你什么是坏人。”他一字一顿,眼睛闪着凶恶。
他的凶悍,他对整个事情发展的失望,对自己渴求婚姻的绝望都化作了他当年杀人的力量。他猛地扑到我身上,一手把着我的头,伸过嘴来疯狂地亲我的耳根。
我曾经担心并假想过的事突然出现了,仍然不知所措。用手努力想推开,把头使劲扭开。我想到那次被我抗拒的旭。
旭曾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