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痕-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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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你会明白的，” 我叹了口气，“因为这支玉屏箫凝聚了太多太多人的梦想和感情，还有心血和破灭，尤其是我印象里最深的鉴铭和鉴姝的那段近乎惩罚的恋情。所以我想将这支玉屏箫埋葬在碎竹林里，也算给这些人的夙愿一个最好的归宿吧。”
“那是谁给你的这支玉屏箫呢？”兰沁目不转睛地盯这手里的玉屏箫。
“鉴铭师兄，但是是鉴姝姐姐送她的。”我努力去回忆那个傍晚的情景。那是个芦苇轻摇，夕阳如血的黄昏，在我的脑海深处充斥着鉴铭凄婉的箫音和鉴姝娓娓动听的歌声，那忧伤的旋律永远在夜幕升起的天际回荡。
“天色很晚了，我们回去吧？”兰沁提醒我说。
“哦，你先回去吧。我把玉屏箫葬下就回去找你，好么？”我从兰沁手中取回玉屏箫，看着雪貌倾城的她被晚风扬起披肩的秀发。
兰沁用温柔的目光盯着我，然后点了点头，仿佛花丛中翩然起舞的蝴蝶。
我转身走向碎竹林，慢慢撑开自己源性中的焰影冰潋。
兰沁在远处斜身挽住一枝桃花，遥望着我在碎竹林的入径处葬下玉屏箫。我挥剑在立着的石碑之上刻了四个字“墓竹者尽”，没署名字。等我回头望时，兰沁已经走了，雪白的衣衫和流艳的桃花相映成趣，身影渐渐消失在眼际的尽头。
我心中突然生起了一种莫名的痛楚，忍不住挥剑削断了身边几颗刚长了一年的细竹。残留下的斜斜的空心尖壁直指向天空，仿佛为自己、也为往昔的我举行着单调的葬礼。
我提起手中的齐物剑往山顶走去，等我到山顶时，夕阳已经被群岚吞噬了大半。天是红的，水也是红的，漫山遍野的桃花也是红的，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世界，给我的感觉既有温暖，又有无限的悲凉。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那幅绝联，“渔舟唱晚，夕红山水映”，绝美的意境画面之下以鉴脉的思维藏着另一种闲韵逸志，四大名著首字的谐音。
我站在山顶任手中的齐物剑去划破那从身边呼啸而过的风，脑海中开始涌现无数的画面，破裂绝望夹杂着一个鉴脉传人从鉴脉里真正的心涅。鉴源的身影在我面前不停的晃动，而我该怎么去面对他呢？我又陷入了可怕的幻觉之中。
等我回到洗鉴山庄时已是满天星斗了，庄内的亭台楼榭在微弱的星光下棱角分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洗完脸，然后换了一件衣服去看恩师。
走到恩师居住的房前，我叩门进去，看到师傅正在灯下读书。师傅见我进来，于是合上了书本，边摘眼镜边招手让我近身坐下，微笑着问道：“荒儿，今天洗鉴有什么进步吗？”我低头小声说道：“今天我没洗鉴，师傅。我……。”“有什么就说吧。以后记住即使不在洗鉴桃源也不要忘了洗鉴。”“知道了，我想告诉师妹所有的真相，可以吗？反正明天我都要走了。”师傅的容貌还是那么清铄，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我抬起头，期望师傅的应允。
“洗鉴泽脉的事情为师觉得还是不要告诉她好，沁儿的性格为师最了解了。如果她知道你现在受了伤，她一定会哀求她父亲留下你养伤的，这样对你们的未来没有太多的好处啊？”师傅收敛了和蔼的笑容，脸色变得有些沉重。我不知道该不该听师傅说的这条建议，更不知道该不该说清自己对师傅的另一种隐瞒。
师傅似乎看出了我心中些许的端倪，说道：“荒儿，自古以来，鉴脉讲究的都是言传身教，不立文字，无数的鉴脉大家在洗鉴桃源成就了无数的神话传说。他们并不是不想以自己的成就与智慧造福于人，只是很多时候他们的心境过于追求宁静淡泊，故此无数的鉴者宁愿在洗鉴桃源自生自灭，也不愿走出洗鉴桃源。可是现在世道变了，洗鉴桃源只能是你疲惫的休息之地，休息完了，你必须继续走下去，懂吗？”
我看着师傅，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师傅见我不语，微微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荒儿，你总是这个样子，固执，永远不肯认输。算了，既然你要告诉她就再仔细想想吧，为师老了，你们自己的事自己去决定吧，为师不能永远在你们身边。回去之后记得经常回来看看为师啊，为师这一生没什么留恋的事情，唯一的满足就是有你这么一个好徒儿。”
我禁不住泪流满面，也许我真的应该离开，那种寂寞郁结心中的大智慧毁灭了多少鉴脉传人，而我还要成为其中的一个吗？“师傅，我能走出那个可怕的梦魇吗？”
“荒儿，你已经完美地从洗鉴走了出来，就说明你洗鉴成功了。当你站在为师面前的那一刻，你知道为师的心情吗？我一生之中从未有过的喜悦。你证明了洗鉴桃源的存在不仅仅是一处世外桃源，更是人间的圣殿。九龙之心，那是无数鉴脉传人的夙愿啊！”师傅伸手抚摸着我的头，依旧笑得那么和蔼。
“徒儿懂得了。我会永远记住师傅的教诲。我现在去禅星台补上今天的功课，师傅，你好好休息。”我决定起身告别。
师傅没有挽留我，说道：“也好。在你走之前为师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好好记住了，回到家中别忘了去拜见一下你的启蒙恩师东迩老人，你母亲会告诉你事情的原委。”
我点点头，慢慢地转身离开。
风水痕（4）
第三章 沧海之涅
一种大彻大悟源于心灵无数的创伤，那种感同身受的体验不过是大千世界的一种玄象。招惹太多的非议，过程中镜像最真实的鉴意，只是不知道毁灭了我的所有，我就一定能心如所愿吗？
“你真的决定离开了吗？”兰沁问道。
我从禅星台上回身望去，看到兰沁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手中拿着那枝我从山顶折下的沾露的桃花。我知道她已经去过我的房间了。
“我正想给你送过去呢？你自己却取来了。”我笑着说道。
兰沁突然怒气冲冲地用手将那枝桃花的花瓣全部撸下，抛在地上不停地用脚去踩。我急忙转身拉住她，问道：“师妹，你怎么了？”兰沁用力甩开我的手喊道：“谁是你师妹？你走啊，你走，走了就再也别回来！”
我楞在那里，兰沁却蹲下哭了，嘴里不停的说“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我的心刹那间被某种东西狠狠地震了一下，喉间一股血腥的味道，我急忙用剑撑住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兰沁望着地上沾血的花瓣，慌慌张张地用袖子给我檫嘴角的血。“师兄，你？你走火入魔了？”我没点头也没摇头，嘴里只说了一句“不要告诉师傅”。
等我醒过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床边是兰沁和鉴誉。鉴誉见我醒过来，笑着说道：“师弟，你这是唱得那台戏，血是说吐就吐的啊？鉴沁跑去喊我，我还以为这小丫头又发什么神经呢？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吗？”
我说，“没事，你们回去休息吧”。鉴誉见我不说也不追问，警告我好好休息，就转身走了。我让兰沁也回去，可她怎么也不听。我支撑身子起来，兰沁只是急急的看着我，大概是怕我再生气，竟没有拦我。
我无语地看了看她，走到书桌旁伸手从上面拿起了一本笔记递给兰沁，模糊的字迹仍然可以辨出《洗鉴遗谱》，“你留着吧，以后也许你会用到？”我看着她迟疑的目光，等待她做一个选择。
她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接下了，熟悉的字迹让她有些怅然。兰沁随手翻开了一页，看了一眼便愣住了。她又细细读了一遍，似乎自己看错了什么似的。
“鉴脉精髓，不重文，赋予文。故意者，在文之外也。文外之意，莫过于玄象。而玄象者，在文之内外也，欲以常法不可得。是以常人皆知玄象之存，不知玄象之用也。
……
天下之大，洪荒之远，或曰至繁至变者，求于心易，运用之妙，存乎九心。鉴冢七万六千卷藏书，何故究其虚实？潜定者寻径九龙，源法于世之百家典籍，洗鉴之初也，洗鉴之终也。
……
心位九五，观鉴或于同异。领悟源柢之人，天予其九龙之心，恒道无终，归于自然，止于至善。”
兰沁有些吃惊，抬头迷惑的望着我：“鉴脉传说中的鉴源真的存在吗？”
“恩，存在，他就是豢龙世家的创始人，我的先祖。”我望着兰沁诧异的面容，犹豫了片刻说道，“我们继续说鉴姝和鉴铭的故事吧？他们两个的离开与这本《洗鉴遗谱》有关，还有我的伤势，不过你不要告诉师傅，好吗？”我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平和下来，试着不让洗鉴时受伤的源性反噬。
“你应该知道，日本历史上的柳生家族和天皇有着极深的政治瓜葛。元末时期，不少东瀛武士乘桴东渡来到中土，当时的柳生世家因为政治原因也身在其列。柳生绪莹的先祖曾经因为巧合到过洗鉴桃源，这位日本前辈对中国文化有着很深的研究，在洗鉴桃源，他被玄妙深遂的鉴脉精髓所震慑，后来却因为某种原因被迫返回东瀛。之后，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后人能够成为鉴脉传人，但是至死都未能如愿已尝。这只玉屏箫便是他从元朝皇家贡品里选取的交换礼品。
“二战期间，日本侵华，柳生家族绪莹的曾祖父因为家族的这层历史原因坚持反战，却无力以薄弱的力量扭转乾坤，但是他却运用一定的政治力量使洗鉴桃源免受了一场灭顶之灾，这中间缘由我也不细说了，日后你父亲会告诉你哥哥誉风，你再问他吧。
“洗鉴桃源考虑柳生家族的帮助，才决定让柳生绪莹成了鉴族泽脉传人。柳生绪莹是1981年出生于东三省，六岁到的洗鉴桃源，和鉴铭一起来的，加上鉴誉、鉴影等，也算是我们这代鉴脉传人的长者了。柳生绪莹来洗鉴桃源的目的就是为了完成家族的夙愿，洗礼《鉴脉五谱》。
“你应该知道，鉴学精髓都是言传身教，不立文字的，只有取得鉴圣资格的鉴脉传人才可以将洗鉴心得诉诸于纸。自鉴源创立洗鉴桃源，累经数十代迄今为止，前后不过六人。当时鉴铭和鉴姝翻阅了洗鉴山庄的很多藏书，也只找到了三谱。后来，鉴铭带鉴姝来找我，问及我另外两谱的地方。”
兰沁打断我的话，问，“他们为什么不去问师傅呢？”我说，“因为鉴姝是想把鉴谱带回日本，而洗鉴桃源的禁忌是不允许这些文字流传于世的。”
“所以他们希望借助你源脉的身份，从鉴冢里寻找《洗鉴遗谱》，而你答应了他们？”兰沁问道。
“他们是这样想的，但是我没有答应他们。而我也没打算那么做，确切来说，是没必要那么做。”我半肯定的同时也半否定了兰沁的说法。
兰沁的疑惑依然游离在温柔的目光里，“那为什么师傅和我父亲要罚你？”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是豢龙世家的后人，洗鉴桃源的缔造者是我的先祖。”我微微笑了一下。
“噢，你的意思是说，在豢龙世家的藏鉴楼里，也藏有洗鉴心录，那正是当年鉴源留下的。洗鉴桃源传说中的那个男人，无数鉴脉大家期望达到甚至超越他所成就的九龙之心，难道他在豢龙世家留下了在洗鉴桃源也不存在的另外两谱？”恍然大悟的兴奋让师妹像个小孩子伸手抓住我的衣袖。
我摇了摇头，脸上在一瞬间掠过忧伤。当兰沁朝我望来时，我的脸上还是赞许的微笑。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微笑是虚伪的微笑，是鼓励她的一种奢侈。因为，那一刻我从师妹身上发现，真正的鉴学已经无法在洗鉴桃源完美传承了。
那种感觉让我的内心在挣扎中绝望。我知道，如果离开洗鉴桃源，我的源性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甚至危及自己的生命。而洗鉴桃源的鉴脉传承已经因为源性的不精纯，开始出现致命的裂痕。
鉴誉师兄告诉我说，当一个不透明的玻璃球被人们从外表看到里面的裂痕时，它内心肯定是支离破碎的。我知道那就是泽脉源性的优越之处，可以比源脉在“鉴一而知天下”的洗鉴视野更为广阔。
而师妹这几天的表现让我彻底看透了她沂脉的裂痕，也看到了洗鉴桃源的裂痕。
其实，现在鉴脉境界的我并没有达到真正的九龙之心。我清楚知道，真正的九龙之心是在我这个洗鉴阶段之后。当鉴脉所有人都以为我拥有九龙之心时，我却站在所有人期望的门前丧失了洗鉴的资格。我背对兰沁抬起头，不想让兰沁看到我的泪水。
“那后来呢？”兰沁开始盘问我故事的尾声。
“后来，我将《洗鉴遗谱》的文字一点一点地传授给他们，而他们也在惊异与敬畏之中开始洗鉴九脉。”我背对着兰沁，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表情。
“啊？他们不可能明知故犯吧？洗鉴桃源除了源脉，绝对不允许其他人同时洗鉴两脉以上，否则会伤及源性，甚者会被反噬危及血线源力，会死亡的。而这也是洗鉴桃源最重要的禁忌之一。”兰沁失落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劝说他们。当时我太固执了，只想到这是豢龙世家的事情，与洗鉴桃源无关。我错误地认为那是洗鉴桃源自私的表现，可是我忘了自己和别人不同。师傅和你父亲察觉了他们源性的扭曲，并进一步发现了事情了全部。之后，他们被逐出洗鉴桃源，而我也跟着受了罚。虽然他们已经洗鉴成功，但是对于一个鉴脉传人来说，被逐出洗鉴桃源，你应该清楚意味着什么？而这一切，虽然不全是因我而起，我却无法推脱干系。是我害了他们……”我不知道再怎么说下去，于是沉默着不再说话。
“事情都过去了，你就不要再想了……”兰沁的语气突然变了，变得像当年在我洗鉴最痛苦的时候陪我成长的小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