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剑歌-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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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蛊?”石秋想起了霍明珠告诫他堤防的滇南三术,心中一凛。
“是啊,那个沙漠来的人每年都来这里,和族长斗蛊。”孩的声音很明快,快速地说着,“有时死的牲畜少些,有时就像今天这样。”
“什么?”石秋不解,问道。
那孩道:“她下蛊,族长收蛊,收得了呢,那些猪羊便能活。不过那人每年都带些稀奇古怪的蛊虫来,这两年死的猪羊可越来越多了。”
“我只听说滇南蛊术极为厉害,没听说沙漠里也有人炼蛊。”石秋道。
那孩睁大了眼睛:“她的蛊虫厉害呢,我们的蛇蛊、蜘蛛蛊全都比不上,连族长都解不了的,那就神仙都没办法了。”
石秋看看这竹楼,忽道:“这儿是你家吗?”
孩点头,笑道:“我叫红儿,你呢?”
“……我姓石。”石秋道,“我在这里找一个叫雪湖的地方,你可知道在哪里?”
“雪湖?”红儿道,“我听阿娘说过,那上面盖了一座宫殿,有许多仙人们守护着,凡人是不能进去的。”
石秋道:“我便是要找那座宫殿,只是这里似乎湖曹多,我已找错了好几个地方。”
红儿笑道:“所以你巴柏等了半晌,便是为了问个路?”
石秋也微笑道:“也不尽然,这方圆几十里只有你们这一个寨子,我也是来借宿一晚的。”
红儿道:“你不怕住在这儿中蛊?”
石秋一笑:“我瞧你不会害我。”
红儿走到竹楼栏杆边:“我不会害你,这寨中可难保没人害你。”
石秋不道:“你们苗人当真都是用蛊成了习惯的吗?”
红儿闻言看了看他:“在你们汁人眼中,苗人便是整天与蛊虫为伴的吗?”
石秋一怔:“外界多有此传闻,到不是我一意如此想。”
红儿叹了口气道:“随你怎么想。”
石秋见她眼中有些落寞之意,也不便多言,当便在此借宿。那红儿的母亲甚是好客,这碧水寨地处极为远僻之地,平日也是少有人来,石秋虽对蛊术之事略有疑心,但推辞不过,只得与红儿家人一同吃住。
苗家人待客甚是周到,一有客来便是杀鸡宰羊,红儿的母亲是健硕端正的苗家子,见石秋自江南来,又特意取出了为贵客而备的牛角杯,日落之后,碧水寨中人家并不闭户,可见家家团坐,日暮时那幅景象似乎并没有给这里的人带来太多的影响。石秋终还是忍不住问起此事,红儿的母亲端上一大碗酸辣汤煮肉,道:“年年如此,咱们族中也只有族长能和那子斗,她施的也不知是哪一路的蛊术,咱们碧水寨与别的村子相距很远,寨中所有的都是祖先流传下来的技艺,所以族中人也都当作是稀奇玩意儿看。”
石秋回想那子容貌衣着,只觉得隐隐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却又无法说出。左右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便也不提。他举起牛角杯饮了一口苗家烈酒,只觉辛辣无比,直冲上头,他怕喝醉了,便借故放下酒杯问道:“那敢问大嫂可知道‘雪湖’该往哪个方向走?”
那大嫂听到“雪湖”两字,神忽然一动:“你去雪湖干什么?”
石秋察觉了她神:“怎么,大嫂去过那儿吗?”
那大嫂沉眉道:“没去过,不过,那里是个危 3ǔωω。cōm险的地方。”
“哦?为什么?”石秋有些注意。
那大嫂道:“……要去‘雪湖’的人,从我小的时候就一直有了,我们是知道雪湖在哪个方向的,但指点他们去了以后,却没有一个人再回来过。”
“或许是他们走了别的路,没有回碧水寨?”石秋道。
那大嫂摇头:“他们全都死在里面了,我们早就知道。”
此话一出,两人均是一阵沉默,恰逢红儿端着一壶油茶进来,望着石秋笑道:“怎么这么半天才吃了一点点?是不是不好吃?”
石秋道:“不,很好抄…”他等红儿也坐下,又向那大嫂道,“……只听说雪湖是世代由剑湖宫所守护的,至于守护什么,江湖上却众说纷纭,而剑湖宫的实力却是蒸蒸日上,无人能侵犯。”
这时红儿插嘴道:“我听咱们寨里的人说,雪湖里有个大宝藏,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往里头去送死。”
那大嫂斥道:“小孩子家懂什么!别乱说话。”神之间,有些过份的严厉。
石秋看在眼里,只作不见:“近几年来,雪湖和剑湖宫的传言也是越来越多了,剑湖宫子弟更是时于江湖上露面,这次我也是奉家师之命前去有事相商的。”
那大嫂提起酒罐给石秋斟酒,双眼避开他的目光:“去雪湖的人,大多用的都是这个借口……其实看他们的眼睛就知道,他们根本就不是去商量事的。”
石秋道:“那么大嫂看来,我也如他们一般吗?”
那大嫂沉默了一会儿,红儿却抢先道:“你和他们一样,都是去了便回不来的模样。”
石秋一笑,心中突然闪过霍明珠的那句话:如此回鸣风山庄,大不了被庄主责罚一顿。他想起她说话的样子,冷面相盯冰原下却又奔流着关怀与亲近的情态,一时出了神。
他没想过回头,正如那在玄武湖画舫中,他抓住苏婉云的手腕一样,那些似乎都是不用思虑的事情。
说话之间,只听寨子深处一阵吵闹,红儿最先跳起来跑到门前,之下,一个苗人男子匆匆走到竹楼下:“族长中蛊了!快叫姜嫂子去看看!”
这时那姜嫂子也已到了门前,闻言立刻回头对石秋道:“石公子,我去族长家一趟,你先和红儿作伴吧。”
石秋点头答应,姜嫂子便去里屋收拾了个包袱,匆匆而去。他望着那两人走远,正沉思间,红儿把脸伸到他的脸前:“走吧。”
“去哪儿?”石秋望着这个清秀的苗家孩。
“去族长家呀!你不想去看看?”红儿道,烛火映照在白净的脸颊和颈中的项圈上,神情清澈无邪。石秋瞧着她,微微一笑。
碧水寨中有些动之声,不断有三两个村人走出自家房舍,往寨子深处走去,气氛有些紧张。石秋和红儿掩上了竹楼的门,临走时红儿还拿了门后挂的一壶酒。石秋不解,红儿笑道:“那个老族长中了蛊,若收不走,喷他一口雄黄酒便不会缠到自己身上。”说着一拉他袖子,便走在前面。石秋见她甚是兴奋,也随她而去,不多说什么。
族长家门前已围了一些村人,交头接耳议论着。红儿拨开人群,与石秋走进门内,守门的村人见是姜嫂子的儿,便也不加阻拦。两人走进屋里,只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腥气,红儿不由得皱眉,此时里屋走出一个身着青绸长褂的青年,见了二人,因不识石秋,问红儿道:“他是谁?”
红儿看了看石秋,道:“江南来的朋友。”
“朋友?”青年有些狐疑。
“不是坏人!”红儿不耐烦道,“族长怎样了?”
那青年眉间似有深忧:“也不知怎么的,自那沙漠来的子走后,族长便一直呆呆地站在那斗蛊的地方,我们叫他他也不理,太阳完全下山后,他突然自己回了家,身上中的蛊就此发作起来,一刻未停。”
“哦?是什么情状?”红儿道。
“与生蛇蛊之状有些相似,便是抱头喊痛,如被蛇附身,不可坐卧,但身上症状又有些不像,嘴里还一直说‘没了,没了’,也不知是否还有神智。”那青年快速地说道,此话显然已对多人说过,是以说得很溜。
红儿道:“你让我进去瞧瞧。”说着便要往里走,那青年急忙拦住:“不行!姜嫂子特意关照了不能让你进来,说这蛊太危 3ǔωω。cōm险,容易追人。”
红儿还要争辩,突然里屋传来一声尖利的惊叫声,屋中三人脸均是一变,屋外也顿时寂然无声。红儿叫了声:“阿娘!”便冲了进去。石秋跟在她身后,那青年也未想起阻止。布帘一掀,红儿与一个急速后退的人撞在一起,石秋看得分明,正是姜嫂子。她回过身来见到儿,露出急切想将她推出屋子的神,然而未及动作,便扑倒在红儿怀里。红儿扳过母亲身子一瞧,只见她脖子上有个血洞般的伤口,再一抬头,血已溅染得满屋都是,姜嫂子双目尚蜗上,但眼见是不活了。“阿娘!”红儿尖叫了一声,捂住眼睛,又赶快拿开,她母亲还是一动不动。她呆呆地坐在地上,空气中有浓烈的如蛇一般的腥气,石秋因她挡了道路,不能走进屋里,却真切地看见了屋中的情形。
那着蓝马褂的老族长在屋子一角,头发散乱,下颌满是鲜血,涨红的双眼中窜出凶狠的火焰,他呆呆地看着红儿抱着姜嫂子的尸体,仿佛突然间被点了穴。但石秋还是感觉到了那股并非来自那具衰老身躯的疯狂怒火和杀意,如一个幽魂附着在老族长的身上。这就是……蛊术吗?辰幽剑出鞘,石秋推开红儿,向里冲去。
“不要!”红儿突然叫了起来,“别杀他!杀了他,尸体就成了毒源,碧水寨就没了!”
石秋的剑中途停顿,他突然后悔不复管这闲事。他已身在屋中央,为巫蛊之力所驱的老族长被他出剑一激,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向他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辰幽剑锋芒闪动,石秋退了几步,突然向红儿道:“把酒壶给我!”
红儿一怔,急忙将酒壶朝他扔去。石秋接过,咬开壶塞,将雄黄酒浇在剑上,边后退边对红儿道:“把姜嫂子带出去!快!”红儿也不多问,便将母亲身体拖出屋外。石秋把一壶雄黄酒都洒在近房门之处,扔了酒壶,自己屏住呼吸跃到老族长身后,反转辰幽剑,用剑柄如风般打了他身上十几处大穴,心知未必有用,但姑且一剩果然那老族长虽已无心智,但打穴之力仍是受实了,便此站着不动,喉咙里仍发出些“嘶嘶”的声音,就似嘴里有一条蟒蛇一般。石秋闪过他身边急退出屋,向门口叫道:“快去取些木板来封住这屋子!”
外屋中那个身着青褂子的青年与门外许多村人因事出突然,都一时失措,听了石秋一声喊,急忙都各回各家去取木板。不一会儿工夫,十几个壮汉将族长所住的屋子封了个严严实实,又将雄黄酒遍洒屋子上下,但无论如何,族长喉中发出的“嘶嘶”之声总是隐隐可闻。众人站在屋前,石秋问道:“你们可有谁知道这是何种蛊术?”
那青褂男子道:“寻常炼蛊之时若生意外,我们都有解救的办法,可是方才各家都拿出自己的办法来试过了,不仅一点用都没有,还仿佛是越来越厉害,到了后来只能去请姜嫂子,可谁知道……”
众人都垂首不语,石秋忽道:“红儿呢?”
青褂男子道:“她带姜嫂子回家去了,其实原先族长就时常暗地里思量那个沙漠子的事,她连着许多年来此斗蛊,从开始全败到后来渐渐占了上风,族长嘴里不说什么,却时常自己到山林中去炼蛊,本来碧水寨远离这些纷争之事,从来都是太太平平的……”村人听他此话也多有唏嘘。
石秋听他说沙漠子之事,心中忽然一亮:“对了,我进村时见那沙漠子装束,似乎与数年前扬州易楼一役见过的几个瀚海异族之人甚是相像。”
那青褂男子闻言道:“那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
石秋摇头道:“我也不是太清楚,但听说他们是自北域一片大沙漠中来的,行事神出鬼没,江湖上偶尔能听到他们的一点事情,但那些消息也都飘忽不定,有人说他们是上古遗留下的某族王室,也有人说,他们是世代栖居沙漠的一个教派,手段极为阴险,只是似乎有些没落。”
那青褂男子道:“无论如何,那子来到这里都没什意。”他转向众人,“今先派些族人看守族长的屋子,天明之时,各家主人都到寨中央聚集,商量有没有什么解救族长的法子。”
众人都答应了,眼见已深,有那青褂男子留下了先前封屋的十几个壮汉看守,自己也并不回去。石秋见人群散去,便也向红儿母所居的竹楼走去。那青褂男子叫住他:“这位公子!”
石秋回头:“何事?”
青褂男子走上前来,沉吟片刻道:“容我问一句,公子来这滇南群山之中,可是想找什么东西?”
石秋眼中精光一现,并未回答。那青褂男子道:“请别误会,我并不是想刺探你。只是……你若是为了去找那件东西,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石秋凝视着他,四目相交,彼此都坚持着自己的意思,稍顷,石秋道:“多谢好意。”说罢也不再回头,就向前走去。那青褂男子望着他背影叹了口气,自去巡视族长的屋子。滇南明媚的月下,碧水寨终是有些惶惶难安的意味。石秋经过寨中央族长与那沙漠子斗蛊时所站的地方,见到地上模模糊糊的血迹,心中突然有些不安。但他并没有多想,回到红儿母的竹楼,里面静悄悄的,正如他初入碧水寨时那样,没有一丝声响。
屋中没有点灯,石秋站在门口,隐约看见姜嫂子躺在里面的一张竹塌上,毫不动弹。他看见她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白布,鲜血已经不再渗出来。红儿坐在她身边,头垂着。他走进屋,地板发出“吱呀”一声,红儿回过头来:“石大哥?”
“嗯。”石秋答道。他取出火绒点亮了灯烛,见到了红儿的神。他有些惊讶。火光亮起时,他已经作好准备会见到一个骤然失母的小孩,哭哭啼啼,需要他去安慰。可是红儿的神已经很平静,脸上的泪痕并不多,一双如水般的眼睛瞧着他。她只是无论如何不肯离开母亲的尸身,直到必须决别的时候。并无过多的不可接受,辗转悲戚。抑或那些身在汁繁华之地的人们太久不见了这些,反到惶惑。
石秋忽然对这个孩有了些新的感知,如同她神间偶然一现的落寞。他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生平头一次对一个初次相识的人温柔一笑。正在这时,寨中深处又动起来,有人喊叫,有人奔跑,似乎发生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红儿立刻跳起来,向门外跑去,不假思索地。毕竟还是个孩子,石秋想。那种不着痕迹的掩藏,或许连他也是做不到的吧。他转身,想向外追她,猛然间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冰凉彻骨,汗毛倒立。石秋回头,烛光中他看见姜嫂子圆睁着眼睛,艰难地从喉咙深处发出声音:“不要……带她……去……剑……湖……宫……”最后一个字落地,她的手松开了,双眼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