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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访问历史-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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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怀宇  那时候看到的延安是什么样的景象?
  何满子  觉得很新鲜,满街都是歌声,唱着抗战歌曲。我在陕北公学高级研究班,讲课的主要是何干之、李凡夫等人。张闻天经常来讲课,他讲哲学,讲得好。毛泽东也来作报告。他们来讲课都是露天的。陕北公学原来是基督教教堂,有大会堂,不大用,中共中央开会都在那里。年底时,总校搬到分校里去了,成仿吾是校长。
  李怀宇  后来为什么会离开延安了?
  何满子  我不能适应,书太少了,连马克思的《资本论》都没有,因为当时中国没有翻译的版本。有莫斯科出的几本中文的列宁著作,还有毛泽东的《论持久战》。第二年5月,我就离开了。
  李怀宇  离开之后曾被国民党抓起来?
  何满子  到西安时,###已经开始了。我被抓起来,送到青年招待所,那不是一般招待所,后来改成了青年劳改营。幸亏我碰到一个老师,他是洛阳《阵中日报》的主编,我是作者,他认识我,帮我出来了。后来我到了成都《黄埔日报》,当副刊编辑。
  李怀宇  在那时候认识你太太吴仲华?
  何满子  她当时还在念书。
  李怀宇  听说当时很多人追她。
  何满子  给我骗了(大笑)。
  李怀宇  她家里也是书香世家?
  何满子  她的祖父很有名的,叫吴光耀,搞金石文字,国家图书馆有一个他的专柜,他写过一本《慈禧三大功德记》,歌颂慈禧的。
  李怀宇  怎么认识你太太的?
  何满子  当时我在当编辑,通过作者的关系认识她。后来我出了事情,国民党要抓我。
  李怀宇  出了什么事情?
  何满子  我的作者都是左倾人士。正好那时皖南事变,听说黄源死了,我就写了一篇《悼黄源》,因为我认识他。国民党就觉得:怎么国民党的报纸悼念共产党?要逮捕我,有人通知我,当时好在换一个地方就完事了,我赶快走了。我姐姐孙晓梅在新四军,我准备到那里去,经过衡阳,打仗,过不去,我就在衡阳定下来了,在《通俗日报》当编辑部主任。这些事情都巧得不得了!我一到衡阳马上丢了钱,五百块钱丢掉了,一点办法都没有,简直要上吊了似的,一出来碰到陕北公学的同学程嘉哲,他是衡阳人,把我接到家里去,由他的哥哥介绍到《通俗日报》。在衡阳时我常常到图书馆,当时长沙大火以后,所有的图书都搬到衡阳的一个中学,正好我碰到一个熟人,几乎天天去。抗战时很多经历是很奇怪的。在衡阳、桂林这两三年里,我专门搞音乐,读书记笔记。在衡阳、桂林、长沙这一带来来往往,混到1944年,我回到成都,我们结婚了。
  李怀宇  先是住她家里去了?
  何满子  住在她家里,后来才结婚。结婚之后找不到事情,我就到空军通讯学校的印刷科工作,混饭吃。又出了事情(笑)。毛泽东到四川跟蒋介石谈判,《新民报》发表了他的《沁园春·雪》,好多人和他的词,我给这首词谱了曲,本来想自己唱唱就完了,没想到印刷厂印了几百张,拿到书店去卖,有些人传,一下子卖光了。这就引起人家注意,当时虽然说是国共合作,上面哪里是这么想的?我赶紧想办法调走,避了一下。曾敏之当时在重庆办过一个小报,他曾经写过一条消息。我老是闯祸。
  

何满子:天地有罗网  江湖无散人(3)
李怀宇  你一直对音乐很感兴趣?
  何满子  钱韵玲的缘故。她是冼星海的老婆,我跟冼星海接触之后经常谈音乐,我到延安,他们夫妻也到延安去了。有一两个月在一起,冼星海去世的时候,我写过悼歌,我写的词,谱的曲。以后还写了一个冼星海的电影剧本,1955年胡风事件时被没收了。
  李怀宇  你跟马思聪也熟,跟广东人很有缘?
  何满子  马思聪家里很有钱,抗战快胜利时他到贵阳去当艺术馆馆长。马思聪在广东的时候,有一次我的好朋友叶帆带我去看他,他说我很懂音乐。其实我哪里懂?马思聪是拉小提琴的,我写了提琴曲小品,请他看看。一直到解放以后我还跟马思聪通信,我写了冼星海的剧本请他看,因为他们在巴黎时认识,马思聪写了一封很长的信,指出我的剧本里巴黎哪些街道写错了。
  李怀宇  抗战胜利之后,你在南京工作了一段时间,又闯了一次祸?
  何满子  (笑)天津《益世报》的采访主任孟秋江是有名的记者,想请我去天津《益世报》,我说天津我不去,他就让我在南京当特派员。后来天津《益世报》并入南京《益世晚报》,我当采访部主任。我在晚报上面写了一部小说《西国水神梦》:把《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封神榜》、《红楼梦》混在一起,一天一段,写了一个月。这是游戏文章:有一个老先生,抗战时跑到山里面去,一下雨,这五本书混在一起了,其中的人物就互相来往,里面写到唐僧追王熙凤,讽刺当时天主教南京区的大主教于斌,他是“政治和尚”,正是《益世报》的老板,就把我开除了。我第一天离开,第二天就去了《大刚报》(笑)。《大刚报》原来是在衡阳办的,后来去了南京,这是陈立夫的报纸,我管你什么报纸,有饭吃就行了。后来《大刚报》停办了,我到老家住了一段时间,就到了上海,后来就一直在上海了。
  在上海安定下来后,何满子夫妇有了颇为理想的工作,妻子吴仲华在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当记者,何满子则在朋友贾植芳的力荐下,到震旦大学中文系任教。贾植芳多次请何满子去见见胡风,何是“江湖散人”,没有去。1955年,胡风事件爆发,自以为和胡风没有一点关系的何满子却被捕了。
  李怀宇  什么时候跟贾植芳认识的?
  何满子  解放的前一年,我们认识是梅林介绍的,梅林曾是抗战文协的秘书,老舍是文协总务处主任,梅林是老舍的大管家。贾植芳在苏州,我在上海一个书店当总编,他翻译恩格斯的《论住宅问题》,我出版了这本书。我们俩喜欢喝酒,常在一起。到了1951年贾植芳在震旦大学当中文系系主任,我也到震旦大学教书。我不同意院系调整,当时思想改造,我是反对的。大学是通才教育,清华大学原来是很好的大学,变成工科大学。院系调整时把我派到安徽师范学院去,我不去。
  李怀宇  贾植芳让你去看胡风,那时候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去看他呢?
  何满子  那时候我觉得没有什么必要。胡风的文章我老早就看,他的文章当然写得好,他的一些意见我也很同意的,当然也有不同意的。在桂林的时候我是见过胡风的,但是没有来往,通过一两次信。当时他是“诗坛领袖”,他说我的新诗不是诗,是分行的散文,我就从此不写诗了。后来他写信邀请我去谈谈,我心想我又不写诗了,就不去了。
  李怀宇  当时你有一个外号叫“江湖散人”。
  何满子  这个外号是梅林取的(大笑)。他要我参加文协我不参加,任何协会我都不参加,我连工会都不参加。除了机关单位里面要吃饭,要拿工资,其他的我都不参加。到现在我也不是作家协会会员,也不是任何协会的会员。
  李怀宇  1955年5月,胡风事件发生了。
  何满子  1955年5月13日是星期五,很不吉利的,《人民日报》发表了舒芜提供的《关于胡风反党集团的一些材料》,我5月17日就被关起来了。我以前觉得我跟胡风没有一点关系,《七月》和《希望》上面我没有写过一个字。上海的贾植芳、耿庸、张中晓,我都是认识的,往来也不是很多,老贾是我的同事,其他人不大联系。所以我大吃一惊:舒芜怎么这样干?!星期五《人民日报》发表了舒芜的东西,星期天,王戎通知我:你要写个检查。我说:我凭什么写个检查?他说:不是我要你写的,是吴强让你写的。吴强就是写《红日》的那个人,他是市委文艺处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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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满子:天地有罗网  江湖无散人(4)
我回来以后,那时候我们几家人才有一个电话,16日下午,人家告诉我一个姓吴的打电话找我,我就知道是吴强。我打回电话过去,吴强不在,我说他要向我讨教什么事情,他自己骑车方便,让他来找我。
  第二天,5月17日早晨,一家人刚刚起床,我那天没有课,有人敲门进来,我说:“你找谁啊?”“你是何满子吗?”我说:“是啊。”“你被逮捕了。”我说:“凭什么?”他就拿出逮捕证来,市公安局局长许建国签署的。带我上了车子,兜来兜去到了一个地方,我一进去,听到耿庸的声音,他要抽烟。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怀宇  在里面关了多长时间?
  何满子  从5月17日到第二年9月28日,我说,你们给我结论。没有,说是给我宽大。走遍了全国去查,对我一点毛病也找不出来,他们说:为了你花掉几万块钱,也好。
  李怀宇  “二流堂”专案组在查吴祖光时对他说:“为了盘查你的这个‘二流堂’,国家派出的外调人员几乎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你看你为国家造成多大的浪费,你惭愧不惭愧?”
  何满子  (大笑)他们对我说:“花了那么多钱,把你的问题搞清楚了,对你是好的。”
  1956年,何满子获得自由,分配到古典文学出版社。在社长李俊民的领导下,出版社汇聚了金性尧、鲲西等一批文化人。何满子后来在《李俊民的人品》一文中回忆:“俊老是经学和小学宿耆黄侃的弟子,又编过报刊和从事文学创作多年,新旧文化都懂行,在他领导下做事,人人都顺遂愉快。俊老要求把出版社办成大学和研究单位的规模,常常不无得意地说:我们这个班子办一个大学中文系应该是可以胜任的。”在出版社工作期间,同仁的得意之作是出版了陈寅恪的著作。
  李怀宇  得到自由以后还能教书吗?
  何满子  不让我教书了,第一线不行了,分配到古典文学出版社,这个出版社是1956年冬天成立的,社长李俊民是个好人。
  李怀宇  那时候很多同事都是有学问的读书人,鲲西说很怀念那段日子。
  何满子  金性尧、鲲西,好多读书人。
  李怀宇  陈寅恪先生的《元白诗笺证稿》等著作是那时候出的吗?
  何满子  李俊民原来是写小说的,鲁迅都肯定他。他很不满意郭沫若。
  李怀宇  郭沫若曾说:就如我们今天在钢铁生产等方面十五年内要超过英国一样,在史学研究方面,我们在不太长的时间内,就在资料占有上也要超过陈寅恪。
  何满子  他的意思是新的一批学者瞧不起老的一批学者。李俊民就想办法把陈寅恪的书拿到我们这里来出,通过蒋天枢。
  李怀宇  陈寅恪晚年最信任的弟子。
  何满子  蒋天枢对陈寅恪讲,这个出版社是可信的。陈寅恪那时候眼睛已经瞎了。
  李怀宇  陈先生说过:“盖棺有日,出版无期。”那时候国内没有其他出版社出陈寅恪的书。
  何满子  就只有这个出版社敢出了。
  李怀宇  那时候你们理解陈寅恪的价值何在吗?
  何满子  陈寅恪本来就很有名,清华四导师之一嘛。那时候全国只有三个出版社出古典的书,另外两个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和中华书局。
  李怀宇  这套书都有哪些同事编辑?
  何满子  鲲西、我,还有另外几个同事合编的。
  李怀宇  那时候觉得陈寅恪的东西怎么样?
  何满子  当然好了,大师!
  李怀宇  那时候印了多少?在学术界有什么反响?
  何满子  印了上万册。实在说,在以前当然有影响的,但是没有这样广泛,后来才有“陈寅恪热”。
  好景不长,何满子在1957年当上“右派”,一家人发配到宁夏。1964年调回上海,“文革”爆发后,何满子被遣送回乡,一待十二年。1978年年底,何满子回到上海,已近花甲之年。有一次经过淮海路四明里时,何满子突然想起去看一看赵景深教授,赵景深在楼梯口端详他一下,脱口而出道:“何满子,你还活着!”从这时起,何满子写下大量文章,著作等身。
  

何满子:天地有罗网  江湖无散人(5)
李怀宇  “反右”的时候你又出事了?
  何满子  1957年我又被定为“右派”,罪名是:给胡风集团翻案。
  李怀宇  那时候有没有写文章?
  何满子  没有写文章,也没有发表意见,任何意见都不讲。搞知识分子总是要搞的。
  李怀宇  1958年离开上海发配到宁夏了,你和太太、两个女儿都去了。
  何满子  我在拉车,我爱人原来是上海广播电台的编辑,到离城十几里的小学去教书,两个孩子还在读书,都一起去宁夏。我待到1961年回上海来医病了,我关在劳改场里休克过去了,医好了又不得不回去,一直到1964年才调回上海。上海文教书记石西民亲自督办的,他人很好,他在《新华日报》当编辑部主任的时候,我写稿子,是他的作者。抗战胜利后,他到上海编《群众》,我又是《群众》的作者。我在宁夏后来没有办法了,这边不要我了,我这样的人有什么用处?我就写信给石西民,我说:中国不要我,我就要跑了,我带地图一张,准备从蒙古出境,假设给哨兵打死了,你有责任(笑)。石西民写信来,叫我赶快回来。本来李俊民让我回古典文学出版社,上面不让,让我去上海出版文献资料编辑所,那里面都是“牛鬼蛇神”,“右派分子”徐铸成他们都在那里。
  李怀宇  1966年你又出事了。
  何满子  这个事情很滑稽。当时发一本《毛主席的四篇哲学论文》,要大家读的。我的书红卫兵一抄家全抄走了,包括马恩全集都抄走,我说:“马恩全集怎么可以抄走呢?”他们说:“这上面有你的笔记,有很多反动言论。”我就发牢骚了:“马恩全集都不许看,只能看看ABC吗?”有人马上就报告了,说我讲“毛泽东的书是ABC”。当时我们集体宿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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