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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访问历史-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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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怀宇  到芝加哥大学留学对你后来的研究有什么样的影响?
  许倬云  有极大的影响。因为我们那个学校是全美学术气氛最浓厚的一个,不出阔人家的子弟,不出总统,不出财主,但出教授。在芝加哥大学念书就像在僧院里一样,坐下来吃饭,另外一个人过来:“对不起,能不能跟你一起坐。”一侃,关于什么问题,你的想法如何?无时无刻不在讨论问题,没有别处学校有这种气氛。
  1962年,许倬云从芝加哥回到台湾,任“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研究员、台湾大学历史系教授。1964年,许倬云任台湾大学历史系系主任,积极参与民主自由活动。
  李怀宇  1962年回台湾以后做什么?
  许倬云  回到台湾,基本回到“中央研究院”,但是台湾大学是母校,台大让我去做兼任,马上就从兼任变成合聘。
  李怀宇  1964年怎么当了台湾大学历史系的主任?
  许倬云  偶然的因素。那时候系主任余又荪先生遇车祸身亡,院长沈刚伯先生半夜三更打电话给我,说明天8点钟你到###去开会,要接系主任。
  李怀宇  当时系主任的工作很忙?
  许倬云  非常忙。研究和教书两边工作。校长钱思亮先生让我去做大大小小的委员会的委员,他的目的是训练我。当年我出去留学,他帮了忙,所以他吩咐,我一定做。
  

许倬云:只有“全人类”和“个人”是真实的(5)
李怀宇  三十四岁做系主任时,主要研究什么?
  许倬云  西周史。一篇篇做文章。
  李怀宇  你从1962年回台湾到1970年去美国这段时间,目睹的台湾政局是什么样的?
  许倬云  国民党是一党专权,要紧缩它的掌握,所以对知识分子非常钳制,殷海光就在这时候倒霉。我们都是被他们打击的。他们把“中央研究院”和台湾大学的人当作自由分子,不过不用自由分子这个名称,叫“歧异分子”。从院长王世杰到许倬云,从钱校长到沈刚伯到许倬云,都是歧异分子,目的是要把台大夺掉,夺给他们相信的人。所以就把钱先生送到南港,让王世杰辞职。我们都受打击。
  李怀宇  1966年,殷海光的《中国文化的展望》出来后,你给他写书评,还指出书中的不足?
  许倬云  我很认真而客气地写,但是殷海光已经自命为大师,人家都捧他,他觉得你怎么可以批评我。我讲了他几个有问题的地方。殷海光其实跟我私交很好的。殷海光是有骨气的人,但是学问并不怎么样,他的骨气胜于学问。但当时他硬撑着一股气,所以被大家当作一个指标。
  李怀宇  当时自由主义在台湾很受打击?
  许倬云  非常受打击……
  李怀宇  你跟胡适先生有没有交往?
  许倬云  我出去,胡先生回来了。我跟他的交往只有一次。1960年他带了台湾一个访问团到美国学术界开双边会议,我的老师李济之先生是人文部分的领队,李先生是史语所的所长,他打电话给我,让我做这个会人文部分的秘书,这时候跟胡适先生有接触。等我回台湾时,正是胡先生出殡的日子,我在院里悼念他。他是很温和的长者,很有风度。
  李怀宇  你对胡适先生的思想研究得多吗?
  许倬云  平心而论,我并不赞成胡先生的科学主义,他的“德先生”也并不清楚。他是但开风气不为师,不能苛求他。他贡献非常大。
  李怀宇  现在大陆在谈“鲁迅还是胡适”,这个问题很妙。
  许倬云  鲁迅差太远了。我在抗战时就看他的文章,他最有趣的是《故事新编》。这是历史的东西。
  李怀宇  胡适先生去世后,王世杰先生接任“中央研究院”院长,他的风度如何?
  许倬云  他的风度非常好。一个很能干的公务员,一个很好的学者,做事非常心细,也是非常有骨气的人。他对蒋介石是不肯屈服的。蒋介石不喜欢他,蒋介石有时候批个东西,他不能接受,退回给蒋介石,蒋介石气得撕掉,他捡起来,贴好了再送回去。蒋介石受不了他这一点。王先生不肯跟蒋介石见面,更不愿意屈尊见蒋经国,但是“中研院”还是必须与总统府打交道,他就派我去见蒋经国(笑)。这样因祸得福,蒋经国跟我打了好几次交道,了解我,所以后来在1967年、1968年特务整我的时候,他不相信。
  李怀宇  整你的理由是什么?
  许倬云  理由很多。我们自由分子长期跟他们对着干,他们找我们自由分子麻烦。
  李怀宇  当时你在报刊上发表文章多吗?
  许倬云  在报纸杂志都有发表文章,关于民权、自由。
  李怀宇  至少还可以在报刊上讨论。
  许倬云  你讨论两次以后就不让你讨论了。所以《文星》了不起,可以接受这些文章。萧孟能的爸爸是国民党宣传部的重要人员,所以他可以过关。那时候我一到台湾,就找三四十个三十来岁的大学教授,组织一个“思言社”,我在《文星》稿费透支,借两千块“青苗钱”(笑),发行第一期的《思与言》杂志。后来变成我的罪证:你为什么组织“思言社”?我说我想搞“费边社”啊(大笑)!“费边社”是英国的一批主张社会主义的学者搞的,是自由的社会主义。这当然是罪名之一。
  1970年,许倬云到美国匹兹堡大学历史系任教,其间多次受聘为香港中文大学、美国夏威夷大学、杜克大学讲座教授。在匹兹堡大学,许倬云与王小波、李银河结下深厚的师生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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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倬云:只有“全人类”和“个人”是真实的(6)
李怀宇  1970年怎么去了匹兹堡大学?
  许倬云  匹兹堡大学邀请我去当访问教授,本来是要回来的。我们带了两个箱子、一个娃娃,没有想到留在美国几十年。去了匹兹堡大学以后,台湾的长辈陈雪屏先生告诉王世杰先生说:倬云啊,回来环境不好。他们就让我待在匹兹堡大学,留下来。
  李怀宇  陈雪屏先生是余英时先生的丈人?
  许倬云  是的,当时是国民党的秘书长。
  李怀宇  此后一直就在匹兹堡大学?
  许倬云  一直到现在,我的房子还在匹兹堡大学。我有历史系和社会系两份聘书,我教东亚史、社会变动、中国古代史、历史研究法,等等。
  李怀宇  匹兹堡大学的社会系很强,杨庆先生与金耀基先生都是匹兹堡大学社会系的?
  许倬云  是的。我到匹兹堡大学主要是杨庆先生要我去的,他还一直帮香港中文大学建立社会系,由中大借去的。所以匹兹堡大学和中文大学有特殊的渊源,等我后来到中文大学去了七年,每次半年,也是由中大借去的。
  李怀宇  杨庆在社会学的建树如何?
  许倬云  他回来帮助社科院重建社会学,国内的社会学是他跟费孝通先生一起重振起来的。那时候他把中国美化,我跟他意见不一样。那是1973、1974年,中国并没有那么好。我说:中国不是你讲的那样。我俩意见不一样,但是到他死,我们感情还是很好。他是爱国主义。
  李怀宇  那时候王浩、杨振宁也曾经回来过,经历相似。
  许倬云  你现在跟杨先生谈话,他会回忆当时他被懵的事情。他是非常爱国。
  李怀宇  爱国应该是海外学者共同的感情。
  许倬云  但是,我到五十岁才拿自己的爱国思想摆在一边,我觉得不能盲目地爱国,我要关怀全世界的人类跟个别人的尊严。人类社会跟个别人是真实,国是经常变动的,不是真正存在的东西。我在抗战期间被日本人打出来的爱国思想是不容怀疑的,但是到五十岁,我理解到多少罪恶都是以国家之名在进行。
  李怀宇  你去美国时四十岁,从此在美国扎了根?
  许倬云  但是到1972年以后,我就每年回台湾。我母亲还在,每年暑假回来看老太太。所以,我跟史语所的关系一直不断。我现在还是史语所的特聘研究员,不退休的,因为我不拿薪水。
  李怀宇  你的研究是很多学科的交叉,不单单是历史学、社会学。
  许倬云  对,兴趣问题。我对很多课题都有兴趣。
  李怀宇  后来你在匹兹堡大学的学生中有一位在国内非常有名。
  许倬云  王小波!我跟他是缘分,我还是很想念他,他是个有血性的人,诚实、热情,而且相当聪明。每个星期三我跟他谈一个下午,东拉西扯,什么都谈。反正他提问题我就回答,我不是给他答案,是教他怎么思考。
  李怀宇  人家写文章讲他:坐无坐相,站无站相,非常散漫的一个人。
  许倬云  我说他是“惫懒相”,站着歪歪倒倒,坐在那里,他的脚翘在桌子上,我的脚也翘在桌子上。
  李怀宇  你们在一起聊些什么?
  许倬云  他对世界上许多事物并不清楚,譬如:自由主义,人权,解放与放任之间差别在哪里?资本主义要不要衰败?共产主义跟社会主义究竟差别在哪里?反正他进来问问题,我都跟他讨论,我提出三五不同的方向:你可以这么想,可以那么想,你自己找你的路去。
  李怀宇  你也曾经对他的文字提出建议?
  许倬云  我跟他说,你的文字写得太松、太浪费,要炼字炼句,他听我的话。他起初不服气,我就把他的文章改给他看,说这些都是浪费的,一句就够了,他服帖了。文章要干干净净。
  李怀宇  他的文章中不少以他下乡当知青的经历为背景。
  许倬云  这是最后一个伤痕文学。伤痕文学很多,但是留下来的很少,他的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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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倬云:只有“全人类”和“个人”是真实的(7)
李怀宇  更重要的方面是,他在美国时对一些现代观念有了新的认识,这样在写文章时有一个好的思想框架。
  许倬云  理清楚头绪了,他用讽刺、嬉笑怒骂的笔调写严肃的问题。对问题本身的思考方式,我是帮了他忙的。
  李怀宇  当时是李银河在读学位,他却没有?
  许倬云  对,他是跟着李银河去陪读的,他在中文系选课,那里的课都是教洋娃娃说“你好吗?”“火车站在哪里?”之类(笑),他就找我,我就说聊天好了,个别指导。
  李怀宇  现在国内有很多“王小波门下走狗”。
  许倬云 (笑)现在他的书有很多人读,银河现在也很有名啊。她当时读的是社会学,杨庆先生和我是指导委员,她有选我的课。她那时已经注意到性的问题。
  李怀宇  当时她的学习成绩如何?
  许倬云  不错,这是一个很好的学生。当时一起从大陆去的学生有十来位,就她一个人读出来了。
  李怀宇  李银河最近很红,你有注意她的一些言论吗?
  许倬云  我有注意,她最近有一个同性朋友,对不对?也无所谓,人有做事情的自由。小波走了以后她也很寂寞,这也是应该的事情。这样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许倬云在美国以及中国台湾、香港任教过。,近年在北京大学和南京大学等高校讲学和主持学术研究。他关注两岸三地,用多民族和全球视角思考中国历史。历时三年完成著作《万古江河》,阐述中国历史文化的转折与开展。
  李怀宇  晚清以来,中国遭遇了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外来思想对中国史学的影响主要在哪里?
  许倬云  最大的转变是把欧洲的史学研究方法拿进来了。寅恪先生写的文体是中央研究院史语所期刊的文体,规格、体裁、讨论问题的角度都是德国史学的,是傅孟真先生带回来的。史语所建立以后,就成了全中国史学的指标。
  李怀宇  在70年代,台湾正在转型,而大陆正在搞“文化大革命”,当时你在美国关注得多吗?
  许倬云  在70年代,我主要关注台湾,希望台湾能够逐渐走向开放民主,花了很大力气。我想这么大一个中国,“文革”是天翻地覆,谁也没有办法措手。当时我在香港的书店里,看到从地上堆起到肩膀这么高的字画,唉,看了伤心:有的泼了墨,有的刺刀刺穿,有的剪刀剪开,好字画呀!国内拿去卖的,五块港币一张,等于废品。要是我把这么一堆买了,花不了几百块钱。我心里不忍心。多少好的艺术品在里面,后来下落怎么样我不知道了。
  李怀宇  八年抗战和十年“文革”对中国文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许倬云  八年抗战没有摧残,而是凝聚、吃苦、一穷二白。人家问我:抗战对你们经历怎么样?我说:bleeding to white——血都流白了。但“文革”不是,“文革”是摧残,摧残文化,摧残人格。抗战时穷归穷,苦归苦,危险归危险,人格都在。钱宾四是在抗战的炸弹声中写了《国史大纲》,陈寅恪许多重要的著作都是在逃难中写的。
  李怀宇  中国台湾、香港乃至新加坡、马来西亚对中华文化的传承没有断?
  许倬云  现在也差了。台湾本土化的运动以后,也差了。他们不要中国,要本土,也是跟“文革”一样荒谬。台湾就是中国嘛,你怎么可以说:我只要手指头,不要身体呢?
  李怀宇  你最近几年在台湾多吗?
  许倬云  差不多半年在美国,半年在台湾,在台湾的半年还扣掉在大陆的一个月时间。
  李怀宇  我们身处大陆很难理解,在台湾“去中国化”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市场?
  许倬云  我可以解释给你听。1895年割台,台湾人的情绪是,你有十八个儿子,为什么独独挑我一个?Why me——为什么是我?割台以后恩断义绝,这点很重要。日本人治台,跟治朝鲜、治东北不一样,相当花力气。有一个人叫后藤新平,主张把台湾建设成一个现代的地方:排除了瘟疫、盖好了水利、普及了教育、不贪不污的法院。这些事情,让台湾老百姓心里投降了。1895年到1905年十年之间,台湾的抗争此起彼伏,伤亡大概二十多万人,这个数字很庞大。但是等到1905年以后改变政策了,让台湾人心服了。这是一。
  

许倬云:只有“全人类”和“个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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