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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无耻奴-第16部分

小说: 无耻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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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的一个札子,放在龚维藩面前,挺胸凸肚的站着,那样子甚是可恶。龚维藩见了这几个差官,忽然的倨傲起来,全不是以前恭顺的样子,心上十分疑惑,也来不及和他们说话,急急的拆开札子,从头至尾细细看时,只把一个太湖水师粮台龚大老爷,气得个发昏章第十一。

    你道那札子上说的是些什么东西?原来藩臬两司,早就晓得龚维藩在外面拚命狂嫖,一些公事也不管,恐怕被他在粮台上闹了什么乱子,或者做了点儿亏空出来,这龚维藩总算是藩臬两司举荐的人,自觉得有些不妥,便商量着要开去的差使,又碍着他老人家生前的交谊,有些对不起他,一直迟迟疑疑的没有发作出来。无奈有些候补人员,想要谋他的差使,拼命的在两司面前,说他的坏话。从来众口铄金,何况龚维藩这些事迹,都是实情,那里瞒得过去?说来说去,把藩臬两司说动了心,便认真要把他的差使撤掉。想想倒底他老人家,面上有些过意不去,商量了两天,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总算留还龚维藩的面子,省得撤了他的差使,害他没脸见人。禀明了抚台,说这太湖水师支应所一差,并无繁剧要公,未便虚縻饷项,应请宪台察核。将太湖水师支应所,并归善后局兼办,以节糜费,而归划一。这个公事上去,是照例没有不准的。登时批了下来:“仰即如详办理。此缴。”藩臬两司,接到了抚台的批回,立刻发了一道通饬文书,饬知太湖水师,各营弁勇,以后关领饷项,均由善后局按期给发。一班水师将领,见了这个札子,自然要遵照办理。到了发饷的那一天,纷纷的都到善后局去。

    龚维藩那里得知,还打发差官,到善后局去催领这一笔饷款银子。那差官到了善后局,投进文书,就有人和他说了这个缘故,并且叫他等着回文带去。那差官听了,心中暗想:“这位龚大老爷也狂得太不象样了,那有省城里头当差的人员,坐着匹轿,带着亲兵,到堂子里头去住夜?这样的荒唐人儿,不撤他的差使,撤谁的?”心上这般一想,便登时瞧不起龚维藩起来。从来这班小人,最是势利,贬贬眼儿,便不认得人。所以回来见了龚维藩,竟做出这一副待睬不睬的神气,你道这些小人的性格,可卑鄙不卑鄙?  闲话休提,只说龚维藩看了善后局的这个催命札子,把他气得一口气咽在咽喉里头,半晌透不过来,几乎闷一个半死,只觉得耳朵内嗡的一声,钟磬齐鸣,眼睛内乌黑的一堆,金星乱迸。一时瘫在椅子上,坐都坐不起来。讲起这龚维藩来,原是个势利热中,生有官癖的人。这两天正为着王小宝的事情,心上万分烦闷,那里再禁得又是这般的,把他一逼。一气一急,一霎时痰气攻心,竟是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一班家人们见老爷晕了过去,不免吃了一惊,急忙的报到里边。老太太和太太听了这个消息,大吃一吓,踉跟跄跄的直赶出来,把龚维藩挽了进去。揪头发的揪头发,掐人中的掐人中,乱了好一会,方把龚维藩救醒转来。慢慢的睁开双眼,吐了一口浊痰,大家方才略略放心。老太太见他醒了,便走到他身边坐定,待要问他为什么这个样儿,只见他把两眼一睁,向老太太看了一会,大声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一直闯到这里!你可晓得无故入人家,是有罪名的么?”说着,又叫一声来道:“你们快些把这个杂种赶他出去。我这个地方,那里容得你们来胡行乱走。”

    龚维藩这几句说话,把在房的人,一个个都说得呆了,想不出他说的是些什么话儿。老太太便提醒他道:“你为什么尽着混说?难道连我都不认得了么?快些认清了人,不要在这里胡说。”  那知龚维藩听了他老太太的说话,非但一些不醒,倒反跳起身来,大声喝道:“你说我疯了,你才是个疯子呢!你看看你浑身上下,那个样儿,真是一个滑头码子。”一面说着,又叫几声小宝道:“你们都是些好人,串通了嫁人,把我瞒在鼓里,一些也不知道,可是应该的么?”又叫着发差的道:“还不出去打轿,传呼伺候?你难道不晓得今天是衙门期么?”房内一班人听了,一个个十分着急,晓得他果然有些痰气入心,但又不知道他为的什么事情,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叫人去请了一个时医,叫做艾步蟾的,来诊过了脉,也不说什么,只留下一张方子说:“吃了这帖药下去再说。若是有些功效,再来请我就是了。”

    说着,便又忙忙的赶到别家去了。这里众人七手八脚的,煎好了这帖药,给龚维藩吃下,也不见好。隔了一天,倒又加重起来。口内胡言乱语的,不晓得他说些什么。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又哭起来。笑的时候,笑得十分畅快;哭的时候,哭得也甚是伤心。把个老太太吓得急了,连忙叫人去立刻请了太小姐来。看官且祝这个太小姐是千什么样人?从古以来,没有小姐上头再加一个太字的称呼,这是个什么原故?列位看官,且休性急,待在下一一的搬演出来。只说龚维藩的这位老太太,娘家姓乔,姊妹两人,都是少年丧父。他父亲名叫乔梓理,也是一个小小的有名才子。但是乔梓理的为人,性情放诞,行止风流,只晓得做些风云月露的文章,却没有什么纬地经天的学问。中年以后,郁郁不得志,得了个咯血的病,拖了两年,就故去了。乔梓理本来是个寒士出身,家内一贫如洗,身后萧条,留下两个女儿,无可安放,只得寄养外家。这位大小姐嫁的,就是龚维藩的父亲。姊妹二人,从小儿迷信佛教,吃着一口长素,捻着一串念珠,口内喃喃吶吶的,一天到晚,念着阿弥陀佛。本来都想立志修行,不肯出嫁,当不得他母舅邵惠文,硬硬的把她许配了这位龚大爷。乔大小姐心上虽然不愿,却也明晓得挽回不来,只得勉勉强强的,凭他办理。却暗暗的和他妹子乔二小姐说道:“我皈了多年的佛教,想不到还要堕落红尘。  这也是没法儿的事体,但我心上却总觉有些不愿。我想不如买一个十**岁的丫头,做个替身,我嫁了过去,依旧念我的佛,修我的行,只要和他料理些儿家务,就是了。你说我这个主意如何?”他妹子听了,也竭力赞成。果然不多几时,买了一个丫头,年纪约有二十一二岁,生得甚是风骚。乔大小姐买她的时候,就对她说得明明白白,要她和自己作个替身。那丫头听了,那有不愿的道理?欢天喜地的答应了。乔大小姐寻着了一个代表人,方才觉得略略放心。隔不多时,吉期已经到了,乔大小姐嫁了过去,就带着那丫头,算个赔嫁,一同过去。那丫头高高兴兴的跟着乔大小姐过来,只说自己已经是现现成成的一位候补姨太太,指日间金屋藏娇,银屏侍宠,那心上的高兴,自不必说。谁知乔大小姐嫁了过去,不到十天,便和那位乔大爷出奇的相爱起来。正是:怕作高唐之梦,李代桃僵;羞为巫峡之云,移花接木。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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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且说乔大小姐迷信神佛,不肯嫁人,买了一个丫头,打算要作她的替身,谁知嫁了过去,当着了夫妻相爱的风情,晓得了天地氤氲的滋味,便和这位龚大令,如胶似漆,寸步不离,滚得火一般热。只苦了那个做替身的丫头,只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个,咽着唾沫,无可如何。有些地方,龚太太反和这丫头吃起醋来,不多几时,便把这丫头嫁了出去。这位龚太太本来寒苦出身,生性十分吝啬。嫁过去不到半年,便把自己的皮绵单夹,好些的衣服,一齐卖得干干净净,甚至新年头上,出来拜年,穿一件亮纱披风。苏州省里的人,都把这件事儿,传为笑柄。更可笑的是女儿长成出嫁,他叫龚大令和她置备妆奁。龚大令给了她一千银子,她却只花了二三百块钱,草草的置办一切,把多下来的银子,自家藏了起来,算做自己的私房。

    平日之间,一毛不拔,真是爱钱如命。若是有什么寺里的和尚和她化缘,她却自然而然三百二百搬了出来,给那些酒肉和尚去做吃喝嫖赌的花销,没有一些儿懊悔。这已经算是诧异的了。

    提起她的妹子来,更是有些奇异,生得雄躯伟干,虎背熊腰,形状十分丑怪,与她姊姊大不相同。本来她们姊妹二人,相约修行,后来她姊姊嫁了,她就独自一个,誓死不嫁。明晓得自己形容丑陋,嫁了过去,也不能得丈夫的欢心,与其到了那时受人压制,不得自由,不如还是不嫁的好。她打定了这个主意,百折不回,凭着她母舅再三相劝,只是咬着牙齿,不肯应承。

    这位乔二小姐,就是这样的混了几年,又想出一个欺人的方法来。对着别人,拼命的胡说,说什么自己是西方大雷音寺释迦如来的徒孙,因为不守清规,所以堕落尘寰,要叫她受一番世界上的磨折。将来孽障满了,仍旧还要回到西方的。又说自己已经大澈大悟,能知过去未来,一切事情。那一班愚夫愚妇,听了她的说话,信以为真,一个个都要拜她作师父,差不多的竟是举国若狂起来。不上一年,就收了无数的徒弟。那班徒弟里头,很有些儿名门巨室的娇娃,绣阁香闺的命妇,有的要探问终身,有的要勤修来世,一个个双手捧着大把的银钱,情情愿愿的送她使用。这位乔二小姐,到了这个时候,总算念佛念出了头。也不住在母舅家了,一班徒弟,替她买了一所房子,请她住在苏州。也有送银钱的,也有送食物的,连连络络的来往不绝。但是问起什么祸福,或者什么未来的事情来,她便总是一派可东可西,半开半合的活动说话。后来问得急了,她就说:“天机不可泄漏,我只好略略的说些影子,只好你们自己去细细猜详。若要我一一的细说出来,不但我担当不起,就连你们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的。”众人听了,甚是信她,不敢再去追问。她那一班徒弟,又商议着上她一个尊号,都叫她“乔太小姐”,她自己也俨然以乔太小姐自居。慢慢的到了后来,连她自己也有些不相信自己起来,好像真个是如来的徒孙,能知未来过去的事情一般。久而久之,习惯自然,自己把自己的假话竟当作是真的了。

    这一天,正在聚着一班徒弟,在那里想法儿敲她的竹杠。

    忽见龚家的用人,走了进来,说大老爷忽然起子疯病,要请太小姐快些前去。乔太小姐听了,便立刻坐着轿子,赶到龚家。

    见了龚维藩那种样子,半痴不乖的,嘴里头只说谵语,也束着两手,无计可施。后来幸亏请着了一个名医,问了他的病原,晓得是病由郁闷而起,但是向来身体淘碌空了,精神不足,心络空虚,又遇了不遂意的事情,痰气上冲,迷住心络,自然就胡里胡涂,连人也不认得起来。一班以前的医生,不明白这个道理,都用的消痰解郁的药方,却不晓得他痰气已入心络,元气本来不是,那消痰解郁的药品,用得虽是不差,但是纯用发表之剂,一味解散,心经愈弱,正气愈伤,邪痰又乘之而入,所以吃了药下去,不见轻松,反见沉重,自然的越吃越坏起来。

    如今请到的医生,摸着了他的门路,不多几帖药,慢慢的就好起来。直养了一月有余,龚维藩方才渐渐的好起来。这位乔太小姐,也在龚家整整的住了一月。直到龚维藩的病好了九分,方才出来。却又对着她一班徒弟,乱吹大话说:“龚维藩的发痴,是在城隍庙前,撞着了一个痴鬼,附在他的身上,所以痴得十分利害。幸亏我去了,看见那个痴鬼,蹲在他的牀上,把他舞弄得时刻不安,我叫他们多化些纸锭金银,想要买他远去,哪知这个痴鬼,就如世上的痴子一般,不晓得那些银锭作何用处,凭你给他什么,他也不要,只守着那个病人,一步也不肯离开。又亏我结了一个楞严诀,打退了他,替他念了几卷金刚经,超度他往生别处去了。这个痴鬼走了之后,病人方才渐渐的好起来。你想可怕不可怕?”这些说话,装点得甚是相像,那班迷信佛教的愚夫愚妇,听了都哄然一声,大家信以为真。

    竟把个凡躯肉骨的一个乔二小姐,说得好像个天女中间的摩登伽,色界天中的阿修罗一般。从此,乔太小姐的名气,又尊贵了几倍。渐渐的传扬开去,就有些外路的人,仰慕她的大名,赶到苏州来,归在她的教下。这吕仰正的老太太,本来是个迷信神权达于极点的人,听得人说乔太小姐怎样的道德高超,佛法广大,她就羡慕得了不得,几次要自己到苏州去请她,都为着自己家里的事,耽搁下来。这一回,吕仰正出去了,家中没有什么事情,这位吕太太便纠合了几个妇女中间的同志,雇下一只大船,卑礼厚币的到苏州去请了这位乔太小姐来。乔太小姐见她们几个都是富家内眷,料想此行一定有些油水,那有什么不肯?便高高兴兴的同了来。这一天,吕太太正结了一个经坛,请了许多亲戚聚在一起,要请乔太小姐登坛说法。这几句口头禅的言语,是乔太小姐平日练惯了的,便不慌不忙的一口应允,迳自登坛高坐,挥着尘尾,握着念珠,闭着眼睛,盘着双膝,装模做样的做作一番。吕太太同着两个女儿媳妇,志志诚诚的跪在坛下,叩头礼拜。乔太小姐坐在上面,任她行礼,头都不点一点。也是她合该倒运,奇巧不巧的,这一刻儿的工夫,吕仰正撞了回来。一见了乔太小姐这般模样,心中大怒,不由分说,跳上法坛,举起洋伞柄,把乔太小姐打了几下,把她直打得跌下台来。吕太太新近拜了这个师父,正是爱如父母,奉若神明的时候,突然见自家儿子跳上台去,把一个好好的坐在台上讲经说法的师父,登时打了一个元宝翻身,你叫她如何不怒?当下吕太太一把扭住了吕仰正的衣襟,要和他拼命。却被吕仰正说出一番惊心动魄、轰雷掣电的话来,看他那个样子,竟是和乔太小姐有不共戴天之势,倒把吕太太的一团烈火吓住了。恐怕他说得出来,做得出来,真个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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