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大地震-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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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黑子说。
文秀与何刚从公园里出来,在空荡荡的马路上拉着手走,道路很长,很长的道路似已有终点,他们在终点前悠闲地漫步。
几个无赖青年迎面走来,都是有名号的,为首的叫王军,为副的叫赵辉,其余两个,是协从。
看到文秀和何刚,赵辉眼一亮,亮得贼:“大哥,那不是歌舞团的那个妞吗?”
“真他妈的是缘分呢,躲都躲不开。”王军眼也一亮,亮得狂。
文秀见到他们,拉着何刚往别处走,何刚不明白,文秀低声说:“前面那几个是流氓,总去我们歌舞团闹事。”
第一章 七彩的光芒(20)
没等他们转身,王军几个就快步迎上来,拦住他们的路。
“你们让开。”何刚大声说。
王军一把揪住何刚的衣服:“你说什么?你想找死呀?”
文秀上前推开王军,护住何刚。
“只要你和我交个朋友,我保证他没事。”王军嬉皮笑脸地指着文秀说。
“你敢碰他,我饶不了你。”文秀说着,拉着何刚就走,赵辉拽住她的胳膊。
“你放开我……流氓……你放开我……”文秀大声喊。
两个协从也上来拽住何刚。
黑子和颜静走过来,颜静眼尖,一眼就看出了事情:“黑子哥,有人欺负何刚哥和文秀姐。”
“我又不是瞎子。”黑子说着,快步迎上去,颜静紧跟着。
“你们等什么,还不把他给我废了。”王军抓着文秀对喽啰们喊。
两个协从便要举拳朝何刚的脸上打,黑子大喊一声:“谁他妈的敢动手。”走到跟前。
王军等人都愣了,不知道由哪里杀出这么一位。
黑子由身上抽出一把刀来,路灯一映,雪亮,指着王军一伙说:“把他们放了,我留你们一条活命。”
两个协从一看刀有些怕,放了何刚,王军看刀也有些怕,也放了文秀。
虽然把人放了,但不服,都瞪着黑子和颜静。
颜静上下打量赵辉:“瞧你这身皮,是个干部崽子吧?你可知道半个唐山市是谁罩着吗?”
“小妹,哪天我非办了你。”赵辉不服地看着颜静。
“告诉你,半个唐山是我大哥罩着,想办我?小心我砍死你。”颜静一瞪眼,赵辉一哆嗦,文秀拉住颜静,不让她惹事。
“看什么看?再看我挖了你俩的眼睛。”黑子朝王军和赵辉晃一晃刀子,他也觉他俩看他的眼神很讨厌,有敌意,他们应该低眉顺眼才对。
王军俩人不由后退,何刚拉住黑子,不让他惹事,黑子还不服:“哥,你别管我,我非弄死他俩不可。”
颜静挣开文秀,走到赵辉面前,摘下他头上的军帽看了看:“还是真的。”她顺手戴在自己头上。
“还给我。”赵辉要。
“没收了。”颜静说。
赵辉举手要抢,颜静一脚踢在他的裆上,赵辉疼得捂着小肚子,弯着腰转圈:“妈的这个丫头什么都懂,她知道哪是要害。”一边转,还一边发表感想。
两个协从上来帮赵辉,黑子出拳,一拳一个,都打倒在地上。颜静照着他们的身上猛踢,她净挨踢了,如今踢人家,过瘾。踢够了,他指着王军说:“你以后再敢欺负我姐和我哥,我灭了你们。”
赵辉仍弯着腰,抬头,恶狠狠地盯着颜静看,他怕把她的模样忘了,以后找不到。颜静指着赵辉说:“你大爷的,你再看我,我砍了你。”说着,就拿过黑子手上的刀走过去,文秀上前去紧抱住她不放手。
半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的王军指着黑子说:“你的大名我知道,今天算我栽了,有种,咱们明天胜利桥下见。”
“谁不去谁是王八蛋。”黑子说。
他们认栽了,认栽就应该放他们走,黑子和颜静看着他们搀着扶着哼着走,颜静有些意犹未尽,过去,她是老鼠,让人打,如今,她是猫,猫玩老鼠,而且是两个猫玩四个老鼠,更惬意。她认为跟着黑子走很正确。她趁黑子不备,从兜里拿出一个钱包,取出几张钞票,扔掉钱包。黑子回头看见,颜静胆怯地一笑,解释:“我顺手搂的。”
地震台的预报室里,周海光和超凡、庄泉对着地质图比画着,很兴奋。东湖、七宝山、防空洞,都在一条断裂带上,所有异常情况也都发生在这条断裂带的两侧,沿着这条断裂带再往前,就是红星煤矿,周海光兴奋地说,只要到煤矿的巷道里看一看,就可以看出地下千米以内岩层的变化,他们的判断就会有扎实的依据。超凡和庄泉也都同意他的想法。至于谁去,周海光是一定要去的,超凡要和周海光一起去,庄泉却说他对于那个煤矿很熟,他和周海光去。周海光也同意,最后,超凡还嘱咐周海光到了井下一定要多听庄泉的,不能乱走,走进采空区就回不来了。周海光笑着说:“我又不是第一次下井。”
他们来到煤矿,在一位陈队长的带领下最进地下九百七十米的巷道。陈队长说,这几天井下的温度不知为什么升高很多,水也比前几天明显增多,井壁的岩石也出现不少裂缝,时常往下掉石头。他让他们小心,就往另一条巷道去了,庄泉说这里他很熟,不用他陪了。
陈队长走了,他俩往前走,边走边观察。庄泉说:“周台长,前几天我说话有些过分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哪儿的话,都是为了工作嘛。”周海光说。
“听说你和红玉快结婚了?”周海光问。
“结婚证都领了,就等着忙完这一阵举行婚礼了。”
周海光的眼睛始终盯着岩壁,看不到庄泉的表情,但听得出那种掩抑不住的幸福。
“好啊,就等喝你们的喜酒了。”周海光也替他们高兴。
说着走着,庄泉忽然蹲下,他发现地上有一条不大的裂缝,两边有黄色的东西。他蹲着看一会儿,对周海光说:“周台长,这儿好像有烧化的硫磺。”
周海光也蹲下来,看了看,卸下背囊,从包里拿仪器。
庄泉趴到地上,耳朵贴在裂缝上听。
像有无数辆火车由头顶碾过,一种极其恐怖的声音响起来,漆黑的巷道里,每一块岩石都在颤抖。裂缝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迅速撕开,撕成一条深不可测的深沟,如地狱的入口。头顶有无数散碎的岩石落下。庄泉一下落入这深沟之中,他的双手攀住深沟边沿,连喊一声都来不及了,周海光摇晃着身子,对庄泉伸出手:“快……快……”他也只能说出这一个字,庄泉的双手不能动,周海光抓住了他一只手腕,往上拉。突然一股刺眼的红光由深沟里直射出来,随着红光是炽热的气体涌出来,红光把整个巷道映得惨烈无比,气体烤得人睁不开眼睛,而轰轰隆隆的响声又把一切呼喊都淹没了。周海光一只手抓住一根矿柱,另一只手紧抓庄泉的手腕不放,终于把庄泉拉上来。
红光不见了,响声不见了,炽热的气体也不见了,巷道里一时极静。周海光看庄泉,有鲜血由他的口中狂喷出来,他要把他背起来走,但是庄泉摇一摇头,由胸前的衣兜里掏出一枚钥匙,交到周海光的手里,钥匙上拴着一条鲜红的绸子。
周海光喊着庄泉的名字,可是他却闭着眼睛,一声也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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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残酷的玩笑(1)
周海光和超凡一起,把庄泉的死讯告诉红玉,红玉没有哭。周海光把那枚钥匙交给红玉,红玉仍没哭,只是眼睛呆愣愣的,无神。越是这样,越让人害怕,周海和超凡都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什么。
骇人的沉默。
红玉起身,朝外走,周海光和超凡跟着她。
她先到自己的宿舍,拿一个大的旅行包,然后走出来。
走到庄泉的单身宿舍,红玉停下,用钥匙开锁,手颤,开不开,超凡拿过钥匙,替她开开。
两只单人床并在一起,铺着蓝色格子的床单,被褥还是庄泉平时盖过的被褥,只是新洗过,还散着肥皂的香气。
再有,就是一张办公桌了,公家的,既是桌子,也是床头柜。庄泉的家庭很困难,他的大部分工资要给家里,他没有钱,因而连结婚都不能做一套像样的被褥,更别说家具。
办公桌上摆着庄泉和红玉的照片,单人的,各装在一个精巧的镜框里,镜框是用罐头盒子制作的。那是庄泉的手艺,他没钱,但手巧。
他们还没来得及拍一张结婚照。
窗帘拉得很严实,屋子很暗,他们走进去,超凡拉开窗帘,浓烈的阳光汹涌而入,便把屋子点燃了。
屋子里一片红色。
墙壁上贴满大大小小的喜字,连屋顶上都贴着大红的喜字。
床单上,枕头上,被子上,也放着大红的喜字。
办公桌上也摆着喜字。
床的中央,是一个硕大的红色纸船,帆橹俱全,那是庄泉用红色电光纸叠的。他是渔民的儿子,他的家在海边,他喜欢海,喜欢船,他是把婚床做为一条船了吧?用它载着他的媳妇,到家乡去,到海边去,让父老乡亲看一看他的如花似玉的妻子。可是,他却死在地下近千米的巷道里。
超凡想起来,自打庄泉开始布置新房,就没有在他的屋子里住过。每晚到别人的宿舍借宿,他是想和妻子一起共同住进这焕然一新的洞房。想到这里,眼泪便无声地流下来。
红玉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无语。
她由提包里取出两条鲜红的缎子被面,铺在床上,还有绣着喜字的提花枕巾。然后,取出一包一包的糖果、香烟、瓜子、花生,朝屋里撒,朝床上撒。
她知道庄泉穷,她偷偷地准备下这一切,只是,被子和褥子还没有时间做,这一阵,太紧张了。
房间里谁也不说话,看着她撒。
撒完,她怔怔地看着庄泉的照片,照片上,庄泉在对她微笑。
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她突然大声喊:“泉……我的泉……我给你……我给你……我给你送来了啊……”她扑过去,抱起庄泉的照片,在上面狂吻,热泪与恸哭如海啸一般崩云裂岸。
周海光与超凡都愣,两个男人,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劝一劝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们只有默默地退出屋子。
屋子的外面,是全单位的同事,不知道是谁通知的,都在屋子的外面默默地立着,全都是男人,男人们都不知道应该如何解劝红玉。只有默立。
不知是谁,低低地啜泣,接着,啜泣变为大哭,全体男人都捶胸顿足地大哭起来,哭声如海沸山崩,日月无光。
周海光用头撞墙,边撞边声嘶力竭地痛哭,超凡哭着拉他,他对超凡大叫:“超凡,你打我一顿……我求你……你打我一顿好不好……”
庄泉的死震动市委常委,向国华亲自主持在市防震办公室召开会议,研究这起事故和防震问题。周海光还没到,就有人对向国华大吹冷风。
第二章 残酷的玩笑(2)
“老向,红星矿发生的事故,搞得井下工人人心惶惶,井下出现地裂,周海光又拿不出一个说法,上万名工人的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你说怎么办?”一位常委很激愤地对向国华说。
“老向,我跟你说过多次,对防震的事一定要慎重,不能听风就是雨。好多地方搞防震,已经防得不可收拾,防得停工停产,人心不安。我看,该防的不是地震,是人……”另一名常委的话就不仅是激愤了,那弦外之音使人不安。
对于这些意见,向国华只能听,人家有话要说,总不能封住人家的嘴。
正在议论着,周海光低头走来,大家的目光朝他射去,极冷。
周海光虽没有抬头,但已感受到那交织的冰凉,他坐下,不等别人说话,就主动说:“向市长,关于在红星煤矿发生的事故……”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向国华打断他的话。
“我们去观察,没想到发生了意外……”周海光还想对事故做进一步解释。
“意外?周台长,你不要强词夺理了,庄泉的死,你是有直接责任的。”姓周的常委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
“周台长,你是国家地震局派来的,我们拿你当专家看,对你抱有很大的希望,正常的工作是要开展,但你也不能拿人的生命当儿戏。”姓陆的常委接着发言。
“庄泉的死我有责任,请组织对我的过失严肃处理。”周海光说得很诚恳。
“周台长,处理你有什么用?啊?都什么时候了,你捋出个头绪来了吗?如果不行你也别硬撑着,我们可以另请高明……”一位下面的局长说得更凶。
这种话是周海光难以承受的,一股血涌上来,撞到脑顶,他猛地站起来,颤抖着手指那位局长,却说不出话。
向国华拍了桌子:“太不像话了,你还像一个国家干部吗?我们是研究问题,不是开批斗大会。抗震、防震是一个复杂、艰巨的工作,不是天气预报,叫出门的人带把伞就可以了……”他这一嚷,没人敢说话了,可是会议也无法开下去了。
周海光说:“向市长,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向国华点点头,表情沉闷。
周海光的心情同样沉闷,回到地震台,他想找超凡商量一下,如何在工作上、生活上给红玉一些照顾、安慰。对于庄泉的死,别人想得是责任,他想的则更多是情感,那种情感上的自责比责任更咬人的心。可是还没容他找超凡,超凡就进来了:“海光,仪器记录发现重力场出现变化趋势。群防一组报告,沙河营水位突然下降两个单位,原因不明。群防三组发现一群蝙蝠在白天飞翔,群防二组报告十里铺、大墩、柏各庄等多家养鱼场出现大量死鱼,动物园也反映老虎、狮子等动物出现惊慌,在笼子里蹿来蹿去,不吃东西。”超凡说得急切,表情严肃。
没容周海光说话,另一位工作人员走进来说:“周台长,地电观测站来电话说,电阻率出现下降。”
“你马上去水文站,了解一下水位下降的具体原因。”周海光对工作人员说。工作人员转身出去。又一个工作人员进来说:“周台长,核旋仪记录,磁场总强度和垂直分量都有大幅下降。”
“日变形态怎么样?”周海光沉稳地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