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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魔山-第43部分

小说: 魔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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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对人类的自制力和尊严是水火不相容的。但喧闹声和咆哮声震撼着山岳,使它们
发出一阵阵的回响。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几乎达到令人着魔的疯狂程度。
尘雾使他透不过气来……山羊腥臭的气味,人们喘着气的一股味儿,还有一潭死水散
发出的浊气,再加上他所熟悉的一种气味:那就是创伤和流行病的气味。他的心随
着击鼓声而颤动,他头脑感到一阵昏眩。他怒气冲冲,昏乱不知所措,恨不得去参



加他们祭神的环舞。他们所供奉的神像巨大而十分可憎,用木材雕成。在揭下神像
的面罩高高供起时,他们狂放地呐喊着。他们口角淌着白沫,用粗野的姿态和淫猥
的手势相互逗引,时而大笑,对而呻吟,后来又用带刺的棒相互戳入对方的皮肉,
舔着肢体里的血。可是现在,做梦的人也参加了他们的队伍,变成其中的一分子;
他也信奉起野蛮神来了。不错,扑在牲畜身上扯皮噬肉、狼吞虎咽的,正是他自己!
此刻,在践踏过的一片青苔地上,男男女女狂乱的杂交……这也算是一种献神仪式……
开始了。体验到这种放荡淫乱的生活,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在堕落。
这个不幸的人从梦中醒来时,精神倦怠,神思恍惚,象落在魔鬼的掌握中而无
力挣脱似的。他不再避人耳目,也不管自己是否受人怀疑。但人们还是纷纷逃离,
海滩上许多浴房都空了出来,餐厅里也剩下许多空位,城里几乎看不到一个外国人。
事实的真相看来已经泄露。尽管有关方面相互配合作出种种努力,恐慌情绪再也无
法控制。不过这位珠光宝气的妇人和她的家人仍旧留着,这也许是因为谣言尚未传
到她的耳边,也许是因为她太高傲无畏,不屑理会。塔齐奥还住在这儿。有时在着
魔的阿申巴赫看来,逃离或死亡会带走周围每一个活生生的人,到头来岛上只剩下
他自己和这个美少年。在海边的每一个早晨,他总要用沉滞的、漫不经心的目光凝
视着他所追求的人,傍晚,他总是不知腼腆地在死神出没的大街小巷里尾随着他。
这样,他把荒诞不经的事看作大有可为,而一切礼仪习俗也就抛之脑后了。
象任何求爱的人一样,他一心想博取对方的欢心,惟恐不能达到目的。他努力
在衣服穿着的细微末节上变换花样,好让自己焕发出青春。他戴宝石,洒香水,每
天好几次在梳洗打扮方面大用功夫,然后盛装艳服、怀着兴奋而紧张的心情坐到桌
旁就餐。在把他迷住的这个翩翩美少年面前,他为自己的衰老而厌恨;看到自己花
白的头发和尖削的面容,他不免自惭形秽。这就促使他千方百计打扮自己,使自己
恢复青春。他唱去饭店的理发室。
他披着理发围巾,靠在椅上,让喋喋不休的理发师修剪着,梳理着。他用惆怅
的眼光端详着自己镜子里的面容。
“头发花白了,”他歪着嘴说。
“只有一点儿,”理发师搭着腔。“这是懒得打扮的缘故,所谓不修边幅就是。
有地位的人难免是这样的。不过这副模样到底一点儿不值得赞扬,特别是这些人对
世俗的偏见是满不在乎的。某些人对化妆艺术有成见,如果有人在牙齿方面也装饰
一番,他们就摇头表示不满。按理说,牙齿上也应当用一番功夫。归根到底,一个
人老还是不老,要看他的精神与心理状态如何。头发花白准会给人们造成一个假象,
而染发以后就会好一些,哪怕人们瞧不起染发。象您那种情况,先生,您是完全有
权利使您的头发恢复本色的。您一定能允许我为您恢复本来面目吧?”
“用什么方法呢?”阿申巴赫问。
于是这位健谈的理发师用两种水洗起主顾的头发来,一种颜色深些,一种淡些…
…霎时间,他的发色变得象青年时代一样乌黑。他把他的头发用烫钳卷成一道道的波
纹,然后退后一步,仔细审察经过他精心整修的头发。
“现在只要再做一件事, ”理发师说,“那就是把您脸上的皮肤稍稍修饰一
番。”



10
象每个劳碌不停、永不知足的人那样,他兴致勃勃地一会儿忙这个,一会儿又
忙那个。阿申巴赫舒舒服服地靠在椅上,对理发师所干的事无法拒绝,相反地,他
兴奋地抱着满腔希望。从镜子里,他眼看着自己的眉毛弯得更加均匀分明,他的眼
梢变得长些了,在眼睑下稍稍画了一下后,他的眼睛更加炯炯有神。他再看看下面:
原来皮肤是棕色的、粗糙的,现在可变嫩了,泛上一片鲜艳的洋红色。他的嘴唇,
在一分钟前还没有血色,现在可丰满了,象草莓的颜色那样,在涂上雪花膏和肤色
恢复青春以后,面颊上、嘴角边及眼圈旁的皱纹一一消失。当他看到镜子里映出一
个年青的身影时,心头不禁怦怦乱跳。最后,化妆师认为一切都很称心如意,于是
他谦卑而有礼貌地感谢他的主顾,这种谦恭态度是干这行工作的人所特有的。“这
只是能为您效劳的起码事儿,”他在为阿申巴赫作最后一次整容时说。“现在,您
先生可以随心所欲地谈情说爱了。”阿申巴赫象高高兴兴做了一场梦,恍恍惚惚、
战战兢兢地走了。他系的是红领带,戴的是一顶绕着彩色丝带的宽边草帽。
这时刮起了一阵凉里透热的狂风,稀稀落落地下起雨来。但空气依然闷而潮湿,
洋溢着腐臭的气味。阿申巴赫涂着脂粉的脸热得发烫,耳际只听到一片淅淅瑟瑟、
哗啦哗啦的响声,仿佛凶恶的风神正在大地纵横驰骋。海洋的鸟身女妖正在追踪那
些注定要毁灭的人,啄去并污染了他们的事物,剩下的只是一些残屑。溽暑使他食
欲不振,他只是一味设想着他吃的东西可能带有传染病的毒质。
一天下午,阿申巴赫追踪着美少年一直到闹着疫病的曲折迷离的市中心。迷宫
般的街巷、水道、小桥和空地彼此都很相似,他不知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也辨不
出东南西北的方位。他一心关注着的,只是他苦苦追求的偶像不要从视线中消失才
好。为稳妥小心起见,他一会儿蹲在墙脚,一会儿躲在行人背后作掩护。由于他的
身心长时期处于紧张与激动不安的状态,他的力气差不多耗尽了,可是自己却一直
没有感觉到。塔齐奥跟在家人后面,他通常让女教师和修女般的姊妹们在小巷前面
走;由于走在最后只是他单独一个人,有时他回过头来用奇特而朦胧的眼光看看追
恋他的人是否确实跟在后面。他看到了他,但只是心照不宣。他心领神会,欣喜若
狂。陷入热恋中的阿申巴赫在这一对眼睛勾引下,在一股盲目的热情冲动下,一种
非分的希冀潜入他的心头……终于他发现自己的视线搞浑了,弄糊涂了。这时波兰人
一家已跨过一座拱形小桥,拱顶遮位了他的视线,当他走到桥上时,他已见不到他
们。他从三个方向寻找,一路往前,还有两路是朝又小又脏的码头两边方向,结果
一场空。他精疲力竭,最后不得不放弃找寻的打算。
他头脑里热烘烘的,身上粘滞滞的冒着汗,脖子瑟瑟地抖着,感到口渴难忍。
他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清凉的饮料可以解渴。在一家小的蔬菜店里,他买了一些又
熟又软的草毒,一面吃一面走。迎着他的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小小空地,景色十分动
人。他认识这块地方,几星期前他曾来过这儿,作过逃离威尼斯的打算,可惜结果
没有实现。他在空地中间一个小池的石阶上颓然坐下,脑袋靠在石阶的边缘上。这
里很静、在铺砌石块的路面上,杂草丛生,周围堆满了垃圾。空地周围有好几座败
落而不整齐的高房子,其中一幢是宫殿式的,拱形的窗子上没有玻璃,小小的阳台
雕琢着狮于。另一幢屋子的底层是一家药房。一阵阵的热风,不时送来了石炭酸的
气味。



现在坐在那里的,就是他,这位在文学界享有崇高威望的大师。正是他才写了
《不幸的人》那样的作品;正是他以晶莹明澈的文体,摈弃了那种吉卜赛式浮夸的
风格和晦涩暧昧的描写;正是他,使世人对陷入深渊中的苦难人们寄予同情,
而对堕落的灵魂加以谴责。是他跨越了知识的壁垒,攀登到智慧的高峰;是他
傲然无视于世人的冷讽热嘲,终于博得了群众的信赖。他的声誉已由官方公认,他
的名字已加上了贵族的头衔,他的文章已作为孩子们的范本。如今他却坐在那边出
神。他紧闭着眼皮,只是偶尔斜着眼睛往下偷偷地扫视几下,眼光里显出讥讽和困
惑的神色。他本来是松垂的、化妆后嘴角稍稍翘起的嘴唇,喃喃地发出一些断断续
续的声音,好象一个睡梦未醒的人从头脑里幻想出一番什么古怪的逻辑似的。
“菲德拉斯,你要注意,美,也只有美,才是神圣的,同时也是见得到的。因
此,我的小菲德拉斯啊,美是通过感觉的途径,通过艺术家的途径使人获得灵性的。
可是亲爱的,你现在是否相信有一个凭感觉而获得灵性的人居然能获得智慧,同时
干出一番宏伟的事业来呢,或者你倒认为(这留待你去抉择吧) ,这是一条纵然甜蜜
但却是冒险之路,或者确实是一条错误与罪恶之路,必然会把人们引入歧途?因为
你得知道,如果没有爱神作为我们的伴侣和先导,我们诗人是无法通过美的道路的。
尽管我们可以成为按照自己的方式活动的英雄,成为有纪律的战士,但我们却象女
人一样,因我们以激情为乐,爱情始终是我们的欲念……这是我们的乐趣,也是我们
的羞辱。现在你难道还不能看出,我们诗人既没有智慧,也没有身价吗?我们不得
不在错误的路上走,不得不放纵些,不得不在情感的领域里冒各色各样的风险。我
们的文章写得道貌岸然,神气活现,其实都是虚妄与胡扯。我们的名誉和地位都不
过是一幕趣剧,大众对我们的信仰也极其可笑,因此,用艺术来教育人民和青年是
危险的事,应当禁止。既然艺术家一生下来就无可救药地注定要掉入这个深渊,那
末他又有什么资格为人师表呢?我们不愿落人这个深渊,而希望获得荣誉;但无论
我们转向哪里,它还是吸引着我们。所以我们还是把害人的知识抛弃吧,因为菲德
拉斯,知识是谈不上什么尊严的,它只是叫人通晓,理解,原谅,它没有立场、也
没有形式。它对人们所陷入的深渊寄予同情……但它本身就是深渊。因此我们毅然决
然地扬弃它,今后我们就一心致力于美吧。美意味着纯朴、伟大、严谨、超脱及秀
丽的外形。但菲德拉斯啊,秀丽的外形和超脱会使人沉醉,并唤起人的情欲,同时
还可能使高贵的人陷入可怕的情感狂澜里,这样,他就抛弃了自己固有的美的严谨,
把它看成是不光彩的了。它们也同样会把人引向深渊。我得说,它们会把作为诗人
的我们引到那边去,因为我们要使自己奋发向上可是件难事,而纵欲无度却是容易
的。现在我要走了,菲德拉斯,你留在这儿吧。只有当你不再见到我时,你才可以
离开。”
以后几天,古斯塔夫·冯·阿申巴赫每天早晨离浴场饭店的时间比平时迟些,
因为他感到不舒服。他不得不同一阵阵的头晕……其实只有一半才是身体上的原因……
作斗争,同时越来越显得惊惶不安,有一种走投无路、灰心绝望之感。但这是由于
外界环境还是自己的生活引起的,他可不清楚。在休息室里,他看到一大堆整装待
发的行李,他问门房动身的是谁,对方回答时就说出波兰贵族的姓名。这也是他暗
中料到的。他听到这个消息后,憔悴的面容并不改色,只是略略仰起了头,象是随
口打听一下而丝毫不想知道底细似的。 接着他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走呢?”“午
饭后,”门房口答他。他点了点头,走向海边。



海边已没有什么人了。在海岸与第一片沙滩之间辽阔的浅水上,微波荡漾。一
度曾是闹盈盈、热腾腾的这块海滨胜地,现在却显得满目凄凉,无人问津。沙滩也
不再打点得那么清洁了。一副照相机三脚架在海边撑着,看来已被人遗弃,照相机
上的一块黑布,在凉风中扑扑地飘动着。
这时,塔齐奥跟三、四个依旧耽在一起游戏的伙伴在他小屋前右边活动起来。
阿申巴赫的卧椅放在海水与海滩上一排小屋之间的地方,再一次坐下来看着他,膝
上盖着一条毯子。这回,女人似乎都在忙着整理行李,他们游戏时没人看管,因此
玩得很放肆。那个身体结实、名叫“亚斯胡”的小伙子,穿着一件围腰带的紧身衣,
黑黑的头发上亮光光地搽过油;他忽然觉得有一把沙子掷到他的脸上,连眼睛也睁
不开,一怒之下,就逼着塔齐奥跟他搏斗,结果,身体较弱的美少年很快倒了下去。
但在这个临别的时刻,地位低下的亚斯胡不象以前那么屈就了,一下子变得冷酷无
情,想为自己长时间来低声下气的处境报复一下。这位胜利者不但紧紧揪住败阵的
塔齐奥不放,而且骑在他的背上不住拿他的脸住沙土上掀,以致塔齐奥连气也喘不
过来、差点儿窒息。塔齐奥断断续续地作些努力想挣脱这块大石头,但不一会又停
止了,过后又挣扎起来,不过这只是一阵抽搐而已。惊恐万状的阿申巴赫正要跳起
来去救他,那个身长力大的家伙终于把他放了。塔齐奥脸色惨白,半弯起身来,撑
着一条臂膀坐着,他的头发乱蓬蓬的,眼睛闪着阴郁的光芒。这样一动不动地过了
几分钟后,他终于直起身子,慢慢地走开。家人在叫他,开始时喊声轻快温和,后
来调门上就转为焦的和恳求。但他置之不理。这时,那个黑脸的男孩子似乎很快对
自己的越轨行为感到悔恨,赶上他想跟他和解,但他耸耸肩膀支开他。塔齐奥从斜
角方向走下水去。他赤着脚,穿着一件有红色胸结的亚麻布条纹衫。
他在水边耽上一会,低垂着头,用一只足趾尖在湿漉漉的沙滩上画些什么画儿,
然后走到浅水里,浅水处最深的地方还不能沾湿他的膝益,他涉过浅水懒洋洋地向
前跨步,最后走到沙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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