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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魔山-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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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音乐发表的一些见解时,就不禁怒火中烧。塞塔姆布里尼说的话多么叫人气愤,
他说什么“音乐在政治上是值得怀疑的”——实际上,这种话并不比祖父季乌塞普
对七月革命的评论和创世记六天的说法好多少……
虽然约阿希姆不能尽情享受音乐的乐趣,烟草浓郁的香味也与他无缘,但他在
自己的住处也同样悠闲舒泰,自得其乐。白昼已到了尽头;这时什么都宣布结束,
今天肯定不会有什么场面,不会发生什么震撼人心的事,心肌也不会过分紧张了。
有一点倒可以确信不疑,那就是明天,所有这一切很可能又会恢复原状,重新开始,
而这种可能性却是这里环境的狭隘、优裕和富有规律所决定的。这里既安全,又稳
妥,可以极其安逸地打发日子,此外再听听音乐,而马丽亚雪茄烟浓郁的香味又回
到嘴边——这些都为汉斯·卡斯托尔普的晚间仰卧疗法增添声色,使他感到这样的
生活其乐无穷。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使这位娇生惯养的新客在作仰卧疗法(或者在别的什么场
合)时免于严重受凉。看来他染上重伤风了,额窦发了炎,有压迫感,扁桃腺肿痛。
他不能像平时那样,通过天生的器官畅通地呼吸,透气时寒簌簌的,很不顺畅,而
且喉头痒痒的不住引起咳嗽。过了一夜,他的声音变了样,听去是沙哑的、像喝过
烈酒后变了调门的男低音。按照他的说法,他整夜没有合过眼,喉头干呼呼像快要
窒息似的,有时无法平躺在枕头上,不时跳起身来。
“这倒是怪恼人的, ”约阿希姆说, “而且很伤脑筋。你得知道,感冒在这儿是
不认账的,人们否认它的存在。官方认为,山上的空气非常干燥,根本不会有感冒。
要是你是个病人,你上贝伦斯那儿说自己伤风了,那么准会碰钉子。可是对你就不
一样,你毕竟享有这方面的权利。要是咱们能遏止这种黏膜炎Katarrh,即卡他尔,
是一种呼吸道炎症,有时感冒也可用此称呼。 ,那就好了。在山下,人们说得到做得
到,可是这儿——我真怀疑,他们对除病灭菌是不是怀有足够的兴趣。最好别在这
儿生病,这个谁也不会关心的。虽然听起来是老生常谈,但你得好好听我说完。当
我刚到山上时,有一位太太整整一星期抱住自己的耳朵,唉声叹气说耳朵痛。后来
贝伦斯终于看一下。 ‘你千万放心, ’他说, ‘这可不是结核哪。 ’此事就此了结。嗯,
你的病怎么治,咱们得等着瞧。要是明天一早浴室师傅上我这儿,我倒跟他说说看。
这是照章办事,他一定会转告别人,也许你的事会有什么结果的。”
约阿希姆实践了自己的诺言,“照章办事”也就见效了。星期五那天,汉斯·卡
斯托尔普早出活动后刚回到房里,就听到有人敲门。这一回,他有幸能亲自同米伦
东克小姐,也就是人们称之为“护士长”的那个女人结识。以前,他只是在隔开相
当远的地方才看到这位显然是忙得不可开交的人儿,她从一个病室里出来,又穿梭
似地经过走廊跑进对面的一间病室,有时匆匆在饭厅里露一露脸,听到她那尖声尖
气的嗓音。现在她亲自上门来看他了;是他的黏膜炎把她唤来的。她在他房门上硬
邦邦、急匆匆地敲了一两下,不待主人回答就跨了进去,一面站在门槛上往后弯起
身子探头探脑在看,房间的号码有没有搞错。
“三十四号, ”她尖叫道。 “一点儿也不错。 小伙子, on me dit, que vous a vez
pris froid。法文:听说你受凉了。I hear, you have caught a cold。英文,意义
同上。看来您伤风了?此句原文是用不合标准的俄语讲的。米伦东克小姐接连用三种
语言表达同一个概念,无非是在汉斯·卡斯托尔普面前卖弄自己的才学。我听说您
受凉了?我该用哪种语言跟您谈话较好?哦,我明白了,还是用德语吧。哎,您是来
探望年纪轻轻的齐姆森的,我已看出来了。我得上手术室去。有一个病人要用氯仿
麻醉,刚才他还吃过菜豆色拉哩。要是哪儿我的眼睛没有照顾到……喂,您这小伙
子,您想在这儿染上感冒吗?”
这位世世代代是贵族的女人居然用这样的方式对他说话, 他不禁怔得目瞪口呆。
她说话时口齿含糊不清,还焦躁不安地摇头摆脑,同时翘起鼻子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仿佛关在囚笼里的猛禽想觅食似的。她的右手满是雀斑,四个指头捏成一团,大拇
指则往上翘起,拇指跟手腕一起在他眼前直摇晃,似乎想说:“快些,快些,快些!
我说什么话您别听,您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不然我得走了!”她年纪约莫四十开外,
身材瘦小,没有风度,穿的是一件系有皮带的围裙式的白大褂,胸口悬着一枚石榴
石十字架。从她的护士帽下,露出了一丝丝稀疏的红头发。她的眼睛蓝得像水一样,
眼皮有些红肿;一只眼睛的眼角还多余地生了一个发展到晚期的“麦粒肿”。她的目



光游移不定,鼻子朝天,嘴巴长得像青蛙似的,下唇突出,而且有些歪斜,说话时
就像铲子那样翕动起来。汉斯·卡斯托尔普天生是与人为善的,现在他怀着谦逊、
耐心和充满信任的友好心情凝望着她。
“那么您患的是哪一种感冒呀?”护士长又一次问他,两只眼睛直瞅着汉斯,仿
佛想看透对方的内心似的, 但结果眼光却歪到一边去了。 “咱们是不喜欢这种感冒的。
您常常感冒吗?您表哥不是也常常感冒吗?您多大年纪了?二十四岁吧?看来差不多。
那么您现在到这儿山上来,就这样感冒了?咱们这里不该谈说什么感冒的,尊敬
的小伙子;这是山下人在胡扯。(她从嘴角吐出“胡扯”这个词时,模样儿怪里怪气,
也非常可憎,下唇像铲子那样把这个词硬迸出来。)我敢说,您得上了顶呱呱的气管
炎,这个一眼就可以看出。 ”这时她又奇怪地企图凝神直愣愣望汉斯的眼睛,但结果
又告失败。 “不过气管炎可不是受凉引起的,而是感染的结果,人们很容易染上。现
在的问题仅仅在于是不是存在着无害的感染,或不是那么无害的感染,别的一切都
是胡扯。 ”
(她又说起令人毛骨悚然的“胡扯”来了!)“您感染到的那种气管炎,无害的可
能性比较大。 ”她一面说,一面用她那发展到晚期的麦粒肿眼睛看着他。他真不知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这里给您些抗菌剂,也许对您有用。”于是她从腰带间悬着的
黑皮袋里取出一小包东西,放在桌上。这是福马明特治疗感冒之类的药品。 。“可是
您看上去很亢奋,好像有热度。 ”她仍目不转睛地瞅着他的脸,但眼睛总是斜向一边。
“您量过体温吗?”
他回答说没有量过。
“为什么不量呢?”她问,那下半片歪斜地牵动着的嘴唇似乎悬浮在空中……
他不出声了。这位好青年年纪还轻,还保持在学青年沉默寡言的习惯。这类青
年往往呆在长椅上什么也不懂,只是不吱一声。
“那么您从来没有量过?”
“护士长,量过的,不过是在发寒热的时候才量。”
“小伙子,量体温的目的,首先是要弄明白是不是真的有热度。现在照您看来,
您是没有热度喽?”
“这个我可说不准,护士长。有没有寒热,我几乎辨别不出来。我上山以后,
就一直觉得有点儿热,也有点儿冷。”
“啊哈。那么您的体温表在哪儿呢?”
“我手头没有,护士长。我用它干吗。我上这儿只是来探望病人的,我好端端
的又没有病。 ”
“胡扯!因为您没有病,才叫我来看您吗?”
“不,”他彬彬有礼地笑了。 “只是因为我有点儿……”
“受凉呗。这类受凉,咱们这儿是司空见惯的。这里!”她一面说,一面又去掏
衣袋,结果摸出两只长长的小皮盒,一只红色,一只黑色。她把它们一古脑儿放在
桌上。 “这个价钱是三法郎零五十,另一个值五法郎。五法郎那只质地当然好一些。
要是您好好使用,够您用一辈子呐。”
他笑吟吟地从桌上拿起那只红色的小盒,把它打开。玻璃器皿像一件贵重的装
饰品那样,端端正正地嵌在天鹅绒衬垫的凹槽里。刻度都用红颜色作标记,十分之
一的分度则用黑线标出。数字是红色的,下面又尖又细的一端则亮晶晶地注满了水



银。水银柱冷冰冰的,度数很低,远远在动物的正常体温之下。汉斯·卡斯托尔普
懂得,像他那样有声望的人应当走哪一步棋子。
“我买这只, ”他说,对另一只连瞟也不瞟上一眼,“就是五法郎的那只体温表。
我该马上向您……”
“说了算数! ”护士长尖起嗓子说, “购买顶用的东西,本来是不该吝啬的!不用
急急忙忙付钱,咱们会记账的。您把表还给我,咱们再让度数低些,把水银甩到下
面去,嗯, ”说着就取下汉斯手中的体温表,在空中一连挥了几下,使水银柱一直低
到三十五度以下。 “它又会升高的,又会冉冉上升的,那水银呀!”她说。 “这回儿您
懂得它的妙处了!不知您可知道,咱们这里是怎么搞这个玩意儿的?只要把它放在您
可贵的舌头底下,七分钟就行了,一天量四次,再把您那珍贵的嘴唇紧紧闭上。再
见吧,小伙子!但愿结果称心如意! ”于是她走出了房间。
汉斯·卡斯托尔普鞠躬如仪地送她出门后,站在桌子旁,呆望着她的影子消失
处的房门,然后再看看她留下的体温表。“米伦东克护士长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暗
自想。 “塞塔姆布里尼不喜欢她,这也难怪,她确实叫人看不顺眼。麦粒肿可真不雅
观,好在她脸上并不经常长着。可她为什么老是叫我‘小伙子’,而且当中还夹一个
‘S’此字的标准拼法, 字母中间不应有一个“S”。 小伙子的原文理应为Menschenkind,
但护士长读成了Menschenskind。?这真太随便,也太古怪了。何况她又卖给我一支
体温表,她的袋里经常放着一两支。其实这里到处都有卖,每家商店都有,哪怕您
意想不到的地方也弄得到,约阿希姆曾对我说过。可这样一来,我不用动脑筋去采
办了,它自动送上门来啦。”他把那小巧玲珑的仪器从盒子里取出,细细观察一回,
接着在房内好几次踱来踱去,显得焦躁不安。他的心房怦怦直跳。他往敞开着的阳
台门张望,然后向房门走去,很想去找约阿希姆谈谈,但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依
旧在桌子边站着。这时他清了清喉咙,听听自己的声音是不是沙哑了。过后他咳嗽
一声。 “真的,我现在倒一定要弄个清楚,我是不是因伤风发了寒热,”他说着就迅
速把体温表放到嘴里,把水银头的一端放在舌头下,这样,体温表就从他的两片嘴
唇间斜斜地往上翘起。他闭住嘴唇,不让外界空气进入。接着他看看手表,时间是
九点半过六分。他静待七分钟的时间过去。
“每一秒钟的时间不算太长,”他想, “也不算太短。山上的人们也好,山下的
人们也好,都应当信得过我。他们总不必给我换一支‘哑姐妹’,像塞塔姆布里尼说
的奥蒂丽·克奈弗那样。 ”他在房间里跑来跑去,用舌头把温度表压在下面。
时间悄悄流逝,这一段时间似乎长得无穷无尽。他看看表上的指针,原来只过
去两分钟半,而他却担心七分钟时间已经过了。他做了无数的事:把房里的许多物
件一忽儿拿起,一忽儿放下,再走到阳台上,不让表哥注意到他。他眺望风景,眺
望山谷。现在他对这里的所有景物都已十分熟悉了,不论是这里的角峰、山脊和峭
壁,不论是“布雷门伯尔”左边突出的侧翼也好——它的山脊陡峭地向下方倾斜,
而其侧面都长满了高高低低的野树杂草,山脉则在右方形成,而它们的名字汉斯也
像别人一样熟悉——他都了如指掌。此外还有阿尔泰因峭壁,它从这里看来仿佛从
南面把山谷团团围住。它往下眺望花园里的小径和花坛、山洞以及银色的枞树;倾
听病人作治疗的休息室里发出的低语声,然后回到房里,把嘴里的温度表位置调整
好,再挪动一下胳膊,让手腕上的袖子甩开,于是把前臂弯到脸前。他几经磨难及
周折,一会儿东推西撞,一会儿又跺足踏步,才好容易把六分钟光阴打发过去。于



是他站在房间中央,让自己昏昏然陷入梦境,并听凭自己胡思乱想,这样,他剩下
的最后一分钟也就不知不觉地溜走了。他再把胳膊一挥,发现一分钟时间又偷偷地
逝去。这时第八分钟却已过去了三分之一。当时他想:至于结果如何,我可满不在
乎——一面想,一面把体温表从嘴里抽出,茫然不知所措地凝视着这支表。
表上的示度究竟如何,他一下子可搞不清楚。光线射在温度计扁圆形的玻璃管
上,水银的亮光也随着玻璃的反射时隐时现,闪耀不定。水银柱一忽儿升得高高的,
一忽儿又无影无踪。他想把这支表凑近眼睛,转过来掉过去,但怎么也看不清。最
后他侥幸地转动一下,里面的度数忽然清晰可见。他把表紧紧握住,想急于了解其
中底细。事实上,水银已经膨胀起来,而且膨胀得很厉害,水银柱已升得相当高,
它已经超出身体的常温好几格。汉斯·卡斯托尔普的体温是三十七点六度。
在大白天,在上午十点到十点半之间居然有三十七点六度的体温,这确实太高
了,算得上有“热度”。这是感染引起的热度(他是很容易受到这种感染的),他自
问三十七点六度究竟是哪种性质的感染。约阿希姆的热度不会再高,山上任何人也
不会再高,除非是重病号和禁止起床、奄奄一息的病人。不论是打人工气胸的克莱
费尔特,还是……还是肖夏太太,体温也不会再高。当然,他的情况跟别人不一样,
他只是“伤风发热”,像山下人们常说的那样。不过也很难把两者严格区别开来。汉
斯·卡斯托尔普怀疑这几分寒热是不是受凉以后才有。他刚上山时,顾问大夫就建
议他同水银温度计打交道,结果没有听从,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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