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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魔山-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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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天国的特许证。可是后来,理性和启蒙教育把盘据在人类心灵中这些阴影驱散了,
不过还不彻底,今天我们仍在和它们作斗争。先生,这种斗争就叫工作,为人世间、



为荣誉、为人类的利益而工作,人们在这种斗争中每天重新经受锻炼,这些力量将
使人类完全解放,并把人类带到进步和文明的道路上,使他们获得更明亮、更温和、
更纯洁的灵光。 ”
好家伙!汉斯·卡斯托尔普又惊又羞地想。他的调门唱得多高!刚才这些话我究
竟是怎样引出来的?我听来多少有些枯燥。他老是爱谈工作。他反反复复谈工作,可
实际上有些话不对题。可是汉斯说:
“您说得很动听,塞塔姆布里尼先生。您刚才讲的话全都值得领教。我看,别
人说起来不会……不会像您那样头头是道。” “倒退, ”塞塔姆布里尼继续说,说时挥
动雨伞,让它从一位路人的脑袋上掠过,“精神上倒退到那个黑暗而苦难的时代,工
程师,请相信我,这就是一种疾病,一种人们研究得腻烦了的疾病。科学赋予它许
多名称:美学和心理学给它定了一个,政治又给它定了另一个。这些都是学术名词,
不切实际,还是不谈为妙。可是在精神生活中,一切都息息相关,从一件事中引申
出另一件来,人们是不会向魔鬼伸出小指头的,唯恐魔鬼攫住整只手掌以及整个身
躯……而另一方面,健全的原理却总能产生健全的结果,不管您的出发点如何。因
此您得记住,疾病远远不是一种高雅的、过分值得尊敬的事,也并非令人遗憾地和
愚蠢结成不解之缘,它无非意味着一种屈辱;不错,这是人类痛苦而难堪的一种屈
辱,这在个别场合下还可同情,不过对它表示崇敬,那就大错特错了!您应当记住
这个!这就是误入歧途,也就是精神错乱的开始。您刚才提起的那个女人——我记
不起她的大名来,哦,谢谢,原来是斯特尔夫人——是个可笑的女人;依我看来,
难道她不是像您说的那样, 把人们的心情陷入困境了吗?她又病又笨, 简直是可怜虫。
事情很简单,总之,人们对这号人只能表示同情,或者耸耸肩膀而已。先生,当自
然界如此残酷无情,以致破坏了人体的和谐,或者一开始就使人们无能为力,使高
贵、热情的心灵无法适应生活,那时困境、也就是悲剧开始了。工程师,您可认识
莱奥帕尔迪莱奥帕尔迪(Giao Leopardi,1798—1837),十九世纪意大利著名诗
人及学者,自幼孱弱多病,一生遭遇坎坷,备尝艰辛。 《致意大利》 、 《致席尔维娅》
等诗都是他的名篇。他的诗歌在意大利文学上颇有地位。?或者您呢,少尉?这是我
国一位不幸的诗人,他是一个弓着背而病弱的人,生来就具有崇高的灵魂,但因身
体多灾多难,经常受人羞辱和嘲弄,他的苦处真叫人心痛欲裂。你们倒听听这个!”
于是塞塔姆布里尼开始用意大利文背诵些什么,让一个个漂亮的音节滔滔汩汩
地从他的舌尖流泻出来,背时摇头晃脑,有时还闭着眼睛,哪怕他的伙伴们一个字
也不懂,他也满不在乎。他这样做的目的,显然是为了自我欣赏记忆力和发音,同
时也想在倾听他的伙友前卖弄一番。最后他说:
“不过你们不懂得这个。你们虽然在听,却无法理解其中悲痛的含义。先生们,
残废的莱奥帕尔迪主要缺乏的,是女人的爱,也许正因为这点,使他更无法抑制内
心的痛苦,你们能完全体察到这样的心情吗?荣誉和德行在他面前黯然失色,自然界
对他似乎怀有恶意——它确实怀有恶意,简直又恶又蠢,这点我倒同意他——他悲
观失望,说来也叫人怪难受的;他甚至对科学和进步也绝望了!工程师,悲剧也就
在这里。您的所谓‘人们心情的困境’我看就是这个,而那边的女人却不是那么一
回事,至于她的大名,恕我不再劳神了……看上帝面上,请别跟我谈什么生了病后
‘精神境界能够提高’!别谈这个吧!没有身体的灵魂,同没有灵魂的身体一样没有
人性,一样可怕,不过前一种情况是罕见的例外,后一种却是司空见惯的。一般说,



身体能发育滋长,繁荣昌盛,把一切重要而富有活力的东西吸引过来,而且能摆脱
灵魂,令人厌恶地存在着。凡是以病人身份活着的人,都不过是一个躯体而已,这
既违反人情,又令人屈辱——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
“说得挺有趣, ”约阿希姆忽然插嘴说。他躬身向前眼睁睁地瞪着表弟,此刻汉
斯正靠着塞塔姆布里尼身边走。“有的话跟你最近说的差不多。”
“真的吗?”汉斯·卡斯托尔普说。 “不错,我头脑里可能也有过类似的想法。”
他们继续向前走几步,塞塔姆布里尼没有出声。接着他又说:“这样更好,我的
先生。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更好。我一点也不想向你们宣扬什么别出心裁的哲学,
这又不是我的职务。要是我们的工程师和我的观点相同,那只证实我的假设:他在
理性上的造诣还不深。他像有才能的其他青年一样,目下对各种观点只是在进行试
验而已。有才能的青年并不是一张白纸,他倒像一张用富于同情心的墨水写过的纸
片,这上面既写了‘善’,也写了‘恶’;而教育者的职责,就是坚决发扬‘善’的,
把显示出来的‘恶’通过适当手段永远消除。两位先生刚才在买些什么吧?”他改用
另一种比较轻快的语调问。
“没有,没什么, ”汉斯·卡斯托尔普说, “只是……” “我们只是为表弟张罗两
条毛毯, ”约阿希姆冷冷地回答。“静卧疗法用的……天气冷得真够呛……我还得呆
上两三星期呢, ”汉斯·卡斯托尔普笑着说,眼睛瞧着地面。
“唉,毛毯,静卧疗法,”塞塔姆布里尼说, “好,好,好,嗳,嗳,嗳。事实
上,试一下也好。 ”他用意大利腔又说了后面这句拉丁文,然后告别,因为这时他们
已进入疗养院的大门,向跛足的门房打招呼。到了大厅,塞塔姆布里尼转身走进会
客室,他说要坐在桌子前看报。看来,他想逃避第一次静卧疗法。
“谢天谢地!”当汉斯·卡斯托尔普和约阿希姆一起上电梯时,汉斯说。“他真
是一位道学先生。他自己最近也说过,颇有几分道学先生的气质。跟他打交道得处
处留神,话别说得太多,免得他唠唠叨叨教训你一番。不过他的话倒是动听的,说
起来头头是道,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每句话,流畅而有吸引力。当我听他讲话时,我
心里觉得好像有许多新鲜的圆面包一只只滚出来。”约阿希姆哈哈大笑。
“你最好别跟他说这种话。我相信,要是你在想象中把他的教诲看作是圆面包,
那他会失望的。 ”
“你以为这样吗?这个我倒说不准。我印象中始终认为,他的目的并非仅仅为了
宣扬他那番大道理,也许这是他的次要目的;主要目的倒在于说话本身,让人家听
每个字眼怎样从他口中滚滚流泻出来……他的话多么富于弹性, 简直像橡皮球一样!
当人们注意到这点时,他是相当高兴的。啤酒商马格努斯说什么‘漂亮的字’,那固
然有些蠢,但我怕塞塔姆布里尼也说过些什么文学在生活中实际地位之类的话。我
不想提什么问题,免得当场出丑,我对这方面懂得不多,过去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
文学家。可是,要是他们指的不是漂亮的字体,那么指的显然也是漂亮的文字,这
是我在塞塔姆布里尼圈子里获得的印象。他用的是怎么一套词汇啊!他说起‘德行’
这个词来,简直无拘无束,真是天晓得!我有生以来,嘴边从未挂过这个词,就是在
学校里,当书本中出现‘道德’这个词时,我们总干脆说作‘勇敢’。我得说,这时
我心里怪不自在。当我听到他大骂天气怎么冷,大骂贝伦斯和马格努斯太太——骂
这位太太只是因为她体重减轻——总之对一切都破口大骂时,我心里总不大舒坦。
他反对一切,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他对一切现存的制度都看不顺眼,我禁不住想,



他是一个肆无忌惮的人。”
“你尽管这么说, ”约阿希姆深思熟虑地回答说,“可是他身上也有某种骄气,
不能把他看作是肆无忌惮的。恰恰相反,这个人对自己和全人类倒是很尊重的。这
使我对他有某种好感;在我的心目中,这是个优点。”
“你说得不错, ”汉斯·卡斯托尔普说。 “他甚至有些严厉,这往往使人不快,
因为这样就会使人——我该怎么说呢——受到约束,唔,这样的表达方式倒不坏。
我老是感到,他对我买静卧用的毛毯似乎不以为然,很不赞成,而且在这个问题上
纠缠,你有同样的看法吗?”
“不,”约阿希姆沉思了一会,惊讶地说。“这怎么可能呢。我认为不是这样。”
于是他衔着体温表,带着全部什物去卧床休息了。汉斯·卡斯托尔普马上开始梳洗
打扮,准备午膳,反正离午膳还有一小时不到的光阴呢。
关于时间感受的一些题外话
当他们饭后上楼时,毛毯的包裹已放在汉斯·卡斯托尔普房内的椅子上了。当
天他第一次使用这种毯子。约阿希姆是此中老手,他向汉斯传授裹在身上的种种技
巧,这儿山上人都会干这一套,每个新来者也必须马上学会。先要把毛毯一条条地
摊开,放在椅上,使它绰有余裕地从椅脚拖到地面。然后坐下来,开始把里面那条
毯子裹在身上;先从纵直方向拉到肩头,然后在下面把两脚盖住,这时你应当弓起
身子坐着,先揪住折叠的一端,然后抓住另一端,直到两脚脚尖在伸直身子躺着时
也都能紧紧裹住,而且须尽量保持平直。以后,你可以依样画葫芦地裹上外面一条
毛毯,不过干起来稍稍难些。汉斯·卡斯托尔普还是一个笨拙的新手,他曲着身子,
伸手伸腿做着表哥教他的种种动作,口中毫无怨言。约阿希姆说,只有为数不多的
精明鬼,才能用三个稳稳当当的动作把两条毛毯一起披上,不过这种技能是罕见而
值得艳羡的,而且也要有某种天赋。
汉斯·卡斯托尔普听了这番话不由大笑,他腰酸背痛地躺在椅上,但约阿希姆
一下子弄不懂究竟可笑在哪儿,用游移不定的目光瞅着他,然后也笑开了。
“好了, ”约阿希姆说。这时汉斯·卡斯托尔普已把四肢盖住,浑身裹得像滚筒
似地躺在椅上,颈背靠着一只圆圆的枕垫,刚才七手八脚的动作已把他搞得精疲力
竭。“即使现在冷到列氏二十度,你也受得了的。”说罢就走到玻璃隔墙后面,也去
用毛毯裹身子。
汉斯·卡斯托尔普对冷到二十度有些怀疑,因为现在他已冷得够呛;当他通过
木拱门望向户外湿漉漉的一片,眼看又将大雪纷飞时,他不禁感到一阵阵战栗。奇
怪的是尽管空气中湿气很重,他脸上还是干热得厉害,仿佛他坐在热不可挡的房里
似的。刚才他忙着盖毛毯已累得不可开交,此刻当他把《远洋客轮》杂志凑到眼前
时,他的手确实哆嗦起来。看来他身体并不怎么健康——正像顾问大夫说的,贫血
得厉害,因此在这儿这么怕冷。可是他现在躺的姿态非常舒适,把他这种不快的情
绪抵消了。这种舒适感,是卧椅所具有的莫可名状的,而且几乎是神秘莫测的特性,
汉斯·卡斯托尔普在第一次试用时已体会到它的极度乐趣,现在又证明了它确是其
乐无穷。不管是枕垫的质地优良,靠背处的倾斜角度或扶手处的高度和宽度恰到好



处,还是颈背的圆枕垫软硬适当,总之你要摊开四肢休息,再没有比睡这种出色的
卧椅更安逸、更舒适的了。汉斯·卡斯托尔普打心眼里高兴的是,他接下去还可享
受两小时的清福,这两个钟点是疗养院规定的主要静卧疗养时间,虽然他只是上山
作客来的,他却感到这样的安排非常称心。因为他生性好静,哪怕长时间无所事事,
他也受得了;我们还记得,他爱好空余时间,不希望让无聊的活动将时间销蚀掉,
吞噬掉,浪费掉。四时左右他吃茶点,还有蛋糕和果酱,接着在外边活动一会,然
后再躺在椅子里休息,七时左右晚餐。晚餐像其他各餐一样,气氛有些紧张,但也
能增长许多使人喜闻乐见的见识。饭后再看看什么万花筒、立体窥视镜或转筒式影
片之类……如果说汉斯·卡斯托尔普对这里的生活已像人们说的那样习惯了,那也
许太过分,不过他对这里的日常生活终究已能很好地适应。
这毕竟是人们使自己习惯于陌生环境的一种奇特的方式。
不过要适应它、习惯它却是很费力的;这样做无非是为了他本人的需要,但同
时也怀有一种明确的目的,那就是一当完成这项使命或在完成后不久,就重新抛弃
了它,回复到原来的状态。人们把这类事当作生活情趣中的一种插曲,目的无非是
为了“消遣”,也就是说使机体尝到些新鲜味儿,换换花样——日常生活是那么单调
而枯燥无味,久而久之就使人有娇纵而萎靡不振之虞。但固定刻板地做同一件事时
间太长,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萎靡不振的感觉呢?其中原因,倒不在于生活的种种要
求使他体力上和精神上劳瘁不堪(因为这样的话,休息一番就能恢复),而是心理上
的某种原因造成的。人们对时间的感受,往往因它的千篇一律而容易淡薄,同时它
和生活感受又息息相关,一个削弱后,另一个也接着受到损害。关于寂寞无聊的性
质,人们有许多错误的概念。一般认为,时间内容中的趣味和新奇之处,就是让它
“流逝”,也就是说,使时光短促,而单调和空虚则会抑制时间的进程。这种说法不
尽适当。空虚和单调无聊固然会使每一分钟、每一小时延长,令人有“度日如年”
之感,但它们也能将巨大和极大的时间单位缩小或使它飞逝,甚至化为乌有。反之,
一个充实而有趣的时间内容,能使一小时,甚至一天的光阴缩短或轻松地逝去。可
是在量度方面,它却赋予时间进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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