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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老乡亲-第15部分

小说: 老乡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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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它“胶皮”,上海人叫它“黄包车”,后来北平人把东字取消,干脆就叫
“洋车”了。
    人力车问世之初,没有打气轮胎,而是硬胶带卡在车圈上的,所以
天津人一直叫它胶皮。早年先叔在世的时候,在清史馆供职,从舍下
到设在天安门左首的太庙,一直都是平坦的大马路,家里虽然有敞篷
和玻璃篷马车各一部,可是馆长赵次珊、总纂李新吾都是先祖光绪九
年癸未科同年,每天都是坐马车来馆,如果他自己也坐马车到值,怕人
家说少不更事,迹近浮夸,所以包了一辆人力车上衙门。
    当时人力车都是死胶皮,拉车的又年长了几岁,反而在馆里博得
老牛破车的雅誉。先叔觉得以人力车代步,比起安步当车又高了一

筹,何况清史馆是个冷衙门,早点晚点到值也没什么关系呢!
    过了没几年,打气轮胎的人力车大行其道,大家都觉得人力车又
经济又方便,拉车的又轻快省劲,于是马车渐渐被淘汰,由自用人力车
取而代之啦。自用人力车可到制造厂订制,车身不用说,是漆得锃光
瓦亮,车轮前辂,凿花电镀,车把后辖,起线包铜,轮圈钢轴擦得是一尘
不染,四只车灯两长两短,要黄包车上所有饰件,一律黄铜煅烧,喜欢
银白色的一律电镀,更显得干净洁亮。车簸箕安上双脚铃,车夫在前
车把上一边是手铃,一边是四音喇叭。不用说自用车如此讲究,就是
年轻小伙子拉散车也有这样刀尺的。有的人把自用车夫夏天穿上浅
竹布镶黑白大云头号坎,冬天蓝布大红云头号衣,大褂棉袄一甩,让人
一望而去是自用车,免得巡警找麻烦时摸不清底细。
    夏天车上挂一块素色布挡,既避风沙,又免日晒,到了冬天,在零度
以下气温,西北风刮过真像小刀子割耳削脸地疼,于是人力车都套上深
蓝或深黑什衲的棉篷子起来。拉车的甩下大棉袄,往脚下一围,车帘子
扣得严丝合缝,寒意全蠲。当年地质学者李仲揆(四光),在北平因为工
作过分劳瘁一度失眠,冬季他就天天出门听夜戏,敖戏之后,坐有棉篷
子的人力车回家。车一晃荡,就引起他的睡意,一觉酣然,他的失眠症
居然不药而愈。还有一位摩登诗人林庚白,他在北平住在浸水河,他每
天应酬甚多,微醺之后,诗兴起来,每得佳句,酒醒即忘。他的包月车,
连篷上装有一只电石灯,随时记录,他说他诗词佳句,十之八九,是得自
车上。北平舍下大门正对一座磨砖大影壁墙,因对面是马圈尽量推展,
所以门前显得特别宽敞,加上两旁重阴匝地,修柯戛云,半人高石灰树



圈子,是藏茶具的好地方,左右上马石,是杀一盘车马炮的棋架子。舍
下人口众多,人来客往,成了无形的车口儿啦。
    先君的乳母,我们尊称嬷嬷奶,为人慈慧温良,胸怀夷坦,西城贫
苦大众都叫她杨善人,凡是拉车的想拴个车(买辆新车叫拴个车)、沿
街叫卖的小贩亏了本,如果真有急用,找到她,只要她老人家手头松
翻,无不尽力帮忙。卖黄鱼、糖三角儿是她的干儿子,卖炸糕、打小鼓
儿的也叫她干妈,门口那帮拉散车的十之八九都管她叫好听的。杨老
太太出大门,一迈门坎,大家都抢过来拉,杨老太太坐车从不讲价,有
时身上不方便并不给钱,可是这般苦哈哈儿们,谁有了难处,杨老太太
总是倾囊相助,给他们解决问题。这帮拉车的非常讲义气,杨嬷奶在
北平病故,真有不少不认识的人来给她穿孝袍子送葬,足证他们的干
妈干姥姥没白疼他们。
    我学校毕业,第一次担任公职,是在经界局补了一个主事,位卑职
小,如果天天坐着自用马车上下班,觉得挺别扭,于是也弄了一辆人力
车代步,拉车的人选可麻烦啦。门口拉散车的有“麻陈”、“小回子”、
“贾老虎”、“小辫儿”,几个人都是拉车里一等一的好手,快而且稳,一
些拉车的在街上拉着座儿看见是他们哥几个,就没有人敢跟他们赛车
的。
    有一天我在珠市日开明戏院,听完梅兰芳的《贞娥刺虎》散戏出
来,一上车就有两辆各有四只电石灯自用车,把我的车夹在中间较起
劲儿来给。我拉车的叫小回子,牛高马大,两腿快似追风,长劲十足,
能够从西直门一口气跑到颐和园,而且从不服输。现在既然有人跟他

较劲,他自然求之不得,一过珠市口,我才看清车上两位靓装粲丽的美
妇,敢情是花国四大金刚的“忆君”、“惜君”姊妹,我想她们一定走胭脂
胡同回莳花馆。谁知这两辆车一直跟着进和平门,走到长安街天街人
静,小回子一使劲,可就把他们抛到后头了,一直到西单北大街舍饭
寺,他们去花园饭店才分手。过没几天大律师王劲闻在莳花馆请客,
忆君告诉我说,她们两个车夫耿大耿二是南城双杰,我的车夫小回子
是西城一霸,不打不相识,他们反而拜把子成了把兄弟了。想不到赛
车还赛出这么多事故由儿出来呢!
    民国十六年我到上海,住在舍亲李府,他们拨了一部汽车给我代
步,我要求他家人力车借给我用。谁知上海自用车跟街车最大不同,
一个是方车厢,一个是圆车厢,自用车跑起来颤车把,在北方只有花姑
娘的自用车是这样抖法.,想不到上海自用车跑起来全是这副德行,我
实在吃不消,又改坐汽车。我有事去苏北,经过镇江,一出火车站就坐
上人力车,谁知经过京畿岭下一个很长的陡坡,拉车的偷懒,他一扬车
把,两脚腾空,顺流而下。幸亏车后有一个铁镞子把车挡住,否剐非闹
个人仰车翻不可。所以后来在镇江凡是经过京畿岭,我宁可坐蜗行牛
步的轿子,也不坐人力车了。
    苏北的扬州,人一谈起来总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腰缠十万
贯,骑鹤下扬州”,把个苏杭、扬州说得天花乱坠。其实这些地方,街道
之湫隘,实在出乎想像。路面都是石板砌起来的,永远是湿漉漉一踩
一出水,最宽的马路,也不过仅容一辆吉普一辆人力车擦肩而过,时常
有惊心场面出现。所以到了这些地方,我宁可安步当车,也不愿坐车。



    到了河南省的开封郑州一带,人力车车把也装上一个布篷子,虽
然跑来有点兜风,可是拉车免于再直花花地晒,颇为合乎人道主义,而
且黄河两岸土厚沙多,太阳晒在沙土上散热不易,有个布篷遮阴,的确
可以减少骄阳灼肤的痛楚。民国三十五六年初到台湾,台北市还有不
少人力车,轮圈大,座位高,每次下车把脚总是蹲一下,等后来习惯了,
人力车也取消了。抗战之前,中国各省都有人力车,形形色色各有优
劣,不过仔细衡量一下,北平的人力车还是最令人怀念的。

北平四川茶馆的形形色色
    喝茶好像是中国人的特嗜,无论南北大小省份都有茶馆,三教九
流人人都爱喝茶,除了‘苏浙皖粤的茶馆,以卖点心为主,卖茶为辅,另
说另讲之外,谈到纯卖茶的茶馆,恐怕以北平四川两地的茶馆最为多
彩多姿啦!
    北平大小的清茶馆,大街小巷都有,各个有个人的主道。这路茶
馆天不亮就挑开灶火,烧上开水了。第一拨是寅卯未初遛早儿的,以
年纪来说,大概都是花甲左右,腰干挺直步履轻健的老人;他们把腰腿
遛开了,就直奔茶馆,这种老主顾自备茶壶、茶叶,毛巾、牙刷都存在柜
上,一进门伙计先打洗脸水,等盥漱已毕,茶也焖得差不多啦,一边喝
着茶,一边找熟客聊聊天,茶过三巡,让酽茶涮的肚子觉着有发空啦,
这才信步回家吃早点去。这算茶馆最基本茶客。



    第二拨是遛鸟儿的,要天蒙蒙亮才出门。像红蓝靛颏白翎,比较
娇嫩一点会哨的鸟,既怕夜雾太重,又怕晨雾太浓,总要耗到晨光熹
微,才敢换笼架慢慢往外溜达。勤快的人,早把笼子清洗干净,铜活擦
得锃亮,换上食水,一进茶馆往罩栅底下一挂,各归各类,您就听它们
一套跟一套歌唱比赛吧!如果您的鸟有赃口,那就别不识相跟人家清
口鸟放在一块,赶紧挂得远一点,别让它把别人的鸟教坏了。从前有
一个拉房牵的,是抗肩儿(抗肩儿是北平特有的行业,他们用一块宽木
板给人搬运掸屏帽镜玻璃摆设等不经磕碰的物件,或新娘嫁妆等)的
出身,后来改行,脖梗子磨来蹭去长了两个大肉包,很像骆驼的驼峰,
所以大家都叫他傻骆驼。他改做拉房牵生意后很得法,所以也假充斯
文,喂鸟、养鸟、闻鼻烟、揉核桃,摆起谱儿来。因为他出身不高,满嘴
匪话总也改不了,他的鸟儿受他耳濡目染,嘴还能干净得了吗?所以
他把鸟笼往茶馆架子上一挂,不想惹事的人,只有纷纷摘下鸟笼子,赶
紧远远避开。平素爱走香会要中幡的宝三,一向也是一点亏不吃的粗
鲁汉子,有一天也拎了个鸟笼子到茶馆来喝茶,两雄相遇,双方鸟儿哨
来日肖去的结果,都露出赃口;彼此互指对方鸟儿,把自己鸟儿带坏,越
说越拧,动起手来。傻骆鸵虽然有把子蛮力,如何是宝三真正练家子
的对手?三招两式,一个德克勒(摔跤的招式),就把傻骆驼撂在地上,
而且动弹不得。幸亏当时侦缉队队长马毓林打此经过,他跟双方都有
个认识,才化解了这场龙争虎斗的纠纷,遛鸟儿的茶客能引来不少同
好,也颇受茶馆欢迎。
    第三拨就是一般耍手艺儿的,名为来喝早茶,实际是等工作,譬如

厨师、棚匠。某人应下一宗大生意,可是人手不足,各行各业都有他们
固定聚会的茶馆,只要到茶馆一招呼,问题迎刃而解。北平有句土话
“到口子上找跑大棚子准没错”,就是到指定茶馆找这帮手艺人。
    另外一种是媒拉牵、买卖房地产写字过契、好管闲事、说合官司一
类人等。虽然一来一大帮多下茶钱,多给小费,可是一耗一整天,有时
候说岔了,翻桌子踹凳子飞茶壶掷茶碗,虽然事后照赔,可就把生意耽
误了,所以茶馆并不十分欢迎这路客人。
    有些茶馆,为了招揽茶客聘请一档子说评书先生来拴住茶座。在
北平开茶馆的跟说评书的先生都有个不错,十之八九,是磕过头的把
兄弟,否则岁尾年头好日子口您还请不动那些一流好手呢!说评书分
大书小书两种,大书有《列国》、《三国》、《东汉》、《西汉》、《岳传》、《明英
烈》等类历史书;小书有《水浒》、《聊斋》、《济公传》、《彭公案》、《施公
案》、《三侠剑》、《善恶图》、《绿牡丹》、《五女七贞》、《永庆升平》、《七侠
五义》等等。当年连阔如在天汇轩说《东汉》,王杰魁在永盛馆说《七侠
五义》,白天带灯晚给茶馆挣的钱真不下于一个小戏园子呢!带说评
书的茶馆,上午荼座散了,伙计得连忙收拾,打扫干净,下午三点开书,
晚饭之前收书,代灯晚的,要到十一点才散场呢。有一位说《聊斋》名
家,专好说灯晚,夜场收书,胆小书客真有一人不敢回家,要搭伴同行,
您就可以想到他说书的火候是如何活灵活现了。
    春秋佳日在软红十丈的都市住久了,就想到郊区野外透透新鲜空
气,尤其北平城里乡间风土人情一切景观完全两样,出外城过了关庙
不远,就有野茶馆儿了。两三间不起眼的灰棚儿,前面搭了个芦席棚,



棚底下砌了三两排台儿,上面抹上青灰就是茶桌,再砌几个矮墩就算
凳子。这种野茶馆儿的茶壶茶碗,虽然五光十色、缺嘴少盖,可是茶具
都是用开水烫过,准保卫生。这种生意以春秋平平,夏天最好;时序交
冬,一飘雪花就关门大吉了。
    西直门外万牲园东墙,有一片荷塘,当年慈禧皇太后由此处上船
游幸颐和园,特别盖了一座船坞,种植桃柳。桥影长虹,风景倒也不
俗。看青的老高,在船坞边上,搭了一间寓棚,砌了一个土灶,买几领
芦席,铺在柳阴密处,就卖起茶来。茇荷覆水,吐馥留香,野禽沙鸟,翔
泳悠然,似乎比南京的白鹭洲还多几分野意。所以,每年夏季总会招
来不少茶客,席地品茗,仰天啸傲。可有一宗,就怕来场阵雨,茶客无
处避雨只好一拥而散;本来可以赚个十吊八吊的买卖,天公不作美,卖
了一天力气,等于白玩。这家雨来散茶馆,老北平去过的很多,现在偶
然谈起来,还有人念念不忘这种盎然野趣呢!至于什刹海的茶棚、陶
然亭的卢家茶馆、金鱼池的小丁、积水潭的玉渊泉,各有各个味道,一
时也说之不尽。
    四川人个个都能说善道,据说都是在茶馆摆龙门阵摆出来的。农
业社会时代,既少消闲地方,又乏交谊场所,特别是年龄较大,腿脚不
太利落的人,重庆山城,上坎下坡,备感吃力,只有刭附近的茶馆喝喝
茶,打发打发岁月了。同时山城僻壤,法律力量尚不能普及,国人又有
屈死不打官司的旧观念,于是茶馆乃成了调解仲裁的处所,吃吃讲茶,
彼此一迁就,就能把困难纠纷摆平。
    西南各省的茶馆十之八九是袍哥们开的,他们除了卖茶之外,还有

一项重要任务是传递帮里消息,接待救助帮友工作.,帮里兄弟伙,落座
泡茶之后,只要把茶壶茶碗的盖摆出个帮里暗号姿势,立刻就有帮中人
前来盘底,如果人港,三言两语,就把问题解决了。以战时首都的重庆
来说,市中心最热闹地段,几乎没有什么茶馆,可是一到郊区,这种纯吃
茶的茶馆,就鳞次栉比,多如繁星啦。这些茶馆,差不多都是下江人,也
就是四川同胞所指“脚底下人”开的。房子虽然蓬牖茅椽,倒也开敞通
风,还有藤编竹扎以及可供打盹儿的躺椅。抗战期间,大家流亡在外,
万一晚间找不到地方寻休,跟老板打个商量,再泡一个茶,也就可以在
躺椅上蜷卧一宿,破晓再走了。
    重庆和西南各地的茶馆,很少有准备香片、龙井、瓜片一类茶叶
的,他们泡茶以沱茶为主。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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