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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辛夷坞-原来(出版)-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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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她哪里叫得住一向喜欢发挥主人翁精神的程铮。
  好在她也洗得差不多了,用毛巾包着头发追出去看,免得他又生出什么事端。刚走出浴室,苏韵锦就不由自主地刹住脚步,因为站在门口那个孕妇不是郑晓彤又能是谁?
  “程铮,你手机落家里了,刚才有电话找你。”
  郑晓彤看到擦头发的苏韵锦和衣服被水打湿了一片的程铮时,脸上露出几分惊讶。
  她居然也知道程铮在这里,苏韵锦很好奇程铮是怎么对她解释的。郑晓彤再行动不便,再单纯也是个女人,自己未来的丈夫过去一两个月频繁出入楼下女人的房子,她明明知情还特意上门来送手机,都不知道该说她伟大,还是夸程铮手腕高明。
  “谢谢。”程铮把手机接了过来,不忘关切地问,“没什么要紧的电话,你跑下来干什么。医生都让你这段时间小心静养,要不要我陪你上去?”
  “不用,你不是有事要谈吗?”郑晓彤的目光又怯怯地在浴室门口的苏韵锦身上扫了一眼。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个不可思议的场景。正牌女友撞见男友和别的女人湿身暧昧,态度却不温不火。苏韵锦总觉得怪怪的。有事要谈?程铮是这么对郑晓彤解释的?
  她戏谑之心顿起,扶着浴室的门框含笑催促程铮,“你好了没有,我们还没洗完呢。”
  郑晓彤的脸刷地红了,木讷讷地道:“我……我先回去了。”
  这就是她的反应?苏韵锦双手环抱胸前,目送郑晓彤离开,程铮把门关上,眼睛里像有笑意,嘴角却绷得很紧。
  “洗就洗,你急什么?”
  苏韵锦退了一步,但还是被他搂个正着,他接着说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没洗完。”“你们简直是有毛病,她是你女朋友吗?”苏韵锦看着他用脚关上浴室的门有些慌了,她早觉得程铮和郑晓彤之间不对劲,此前还半信半疑,现在几乎可以断定他骗了她。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在目睹自己未来丈夫和其他女人如此这般时,还能“害羞”地撤退。除非她脑子不正常,除非她不爱他。
  “接下来怎么洗?”程铮声音里有压制不住的兴奋,早在她弯腰洗头的时候,他就有些觊觎她领口泄露的春光。苏韵锦面红心跳地拍开他不安分的手。他也和此前重逢后的表现不一样了,少了冷漠和怨恨,看她的眼神似乎回到了热恋的时光。
  “别动手动脚,你给我好好说话。”苏韵锦短暂地将他推离了几寸,“郑晓彤为什么不生气?”
  “她为什么要生气?”程铮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我对她说过我们的事。”
  “你果然在骗我,说什么她是你女朋友,搬到这也是你的主意吧?真不要脸,拿个孕妇做挡箭牌。”
  “鬼才骗你。她以前是我女朋友,只不过现在是别人的老婆。她老公是我大学同学,现在人在国外培训。想要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养胎也是她的主意,我帮她租的房子,只不过租了两套,她和她妈妈住一起,我在隔壁。”
  苏韵锦没好气道:“你这样有意思吗?”
  程铮说:“怎么没意思,你不是吃醋了吗?”
  “笑话。”有人脸上挂不住了。
  “苏韵锦,你敢说你对我已经没有意思了?”他自信满满地补充,“你说了也没人信。”
  苏韵锦低头不语。何必自欺,她若对程铮已无感情,他也不可能有机会搅得她的生活天翻地覆。只不过她一方面提醒自己不可再重蹈覆辙,一方面却不由自主地被她心里的真实想法摆布。
  “你和郑晓彤为什么分手?”她忽然问了个大煞风景的问题。
  程铮竟然也支支吾吾起来,“分手了就分手了,有什么可说的。”
  “我们也分手了。你不知道为什么分手,就不知道为什么要在一起。”
  “我和她……这不是一码事?”
  “怎么不是。”
  程铮也没再任性胡来,面色渐渐凝重,“你听我说,我对你的心思从来没有变过。你看,你也没有忘了我。不管是晓彤、徐致衡、吴江,还是这四年里别的人,我们都不要计较。韵锦,我们回到原来好不好?”
  苏韵锦慢慢地推开他,远离他的怀抱。他们之间的问题并不在于郑晓彤、徐致衡、吴江这些人,矛盾的根源一直在于她和程铮本身。回到原来很容易,爱的时候像从不会分离,彼此伤害的时候恨不得从没有爱过,她怕这一次激情耗尽之后再度回到无休无止的冷战和争吵中。她已经没有心力和资本将过去的剧本重演一遍了。
  “你说话呀。”程铮皱眉。
  苏韵锦将手挡在两人之间,“不……我得好好想想。”
  “你不愿意?”
  “我不敢。”
  农历十一月十九,观音诞。
  岭南人信佛者众。这一日,各大寺庙里善男信女如织。
  郑晓彤是北方人,但她也信佛,每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斋戒沐浴,到寺内上香。这是她分娩之前最后一次到佛前许愿,所以一早她就和家人一块儿来到了大悲寺。进香完毕后,又在僧人处给长明灯添了香油钱。
  走过观音阁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在佛前虔诚跪拜祈求的,都是可怜人,如果现实得遂人愿,谁愿意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的神佛里。她从小就不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愿望也不多,但她觉得自己比大多数人都幸福,现在她许下的唯一心愿就是孩子健康平安地诞生在这个世界。
  在如此密织的人群和烟雾缭绕里,要辨认出一个人并不容易,可郑晓彤偏偏认出了苏韵锦,也许因为大多数人俯身跪拜,而苏韵锦是站着的;也有可能是因为,她这样并不敏感的人,特别容易在人群中辨认出少数几个让她留意的身影。于是她什么都没想,就走了过去。郑晓彤站在苏韵锦的身后不远处,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来来往往的人太多,苏韵锦并没有留意到她。
  苏韵锦的背影很薄,腰却立得很直。从斜后方看过去,她有白皙深秀的侧脸和弧度优美的脖子。郑晓彤想法单纯,但她不是个笨人。程铮从未主动承认苏韵锦就是他从少年时代念念不忘的恋人,然而他“凑巧”选择了苏韵锦所在的小区,入住后三天两头往楼下跑,还刻意把她带到了有苏韵锦的饭局上,宣告她是他女朋友,却又在苏韵锦离开后神不守舍。
  郑晓彤太熟悉程铮神不守舍的样子,他们在一起两年,每当他静下来看着电脑里的那局残棋,或者触碰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幽蓝色的坠子,就是这副神情。于是她明白过来,他找到了他要等的那个人。
  郑晓彤庆幸自己及时抽身。都说没有人能赢得了男人心中的过去,况且他心中那个人从未真正“过去”。
  程铮是郑晓彤父亲最得意的学生,她从来只会偷偷地看着他脸红。上学的时候,周围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个在南方上大学的女朋友,程铮总说,等到毕业,他和女朋友就会在北京团聚。那样她至少还能看见他吧?当时的郑晓彤还这样自我安慰。然而真正到了毕业的时候,他却南下去跟随了那个郑晓彤一直羡慕的女人。
  如果郑晓彤把自己比作月亮,程铮是她围绕着的地球,那苏韵锦就是太阳。
  两年之后,郑晓彤也毕业了,她央求爸爸想办法把自己安排进程铮所在的设计院实习,那是她第一次远离家乡。程铮很照顾她,她非常知足,可是有一天,他忽然说:要不要做我女朋友?她瞠目结舌。
  她喜欢程铮,不仅仅是因为她爸爸对他的青睐,可能本性单纯的人都很容易被彼此吸引,程铮笑起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天也亮了。可是后来程铮很少开怀大笑,他说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她的天也跟着灰了。
  在程铮最痛苦的时候,是郑晓彤陪在他身边,他说想学围棋,于是她教他。程铮是个聪明人,围棋也是聪明人的游戏,但他的棋技出奇糟糕,这让郑晓彤一度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她才明白,他坐在棋盘旁,心里从来就没有棋子,他想着的只是那个离开之前留下了一盘残棋的人。
  两个人在一起,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候,有一次深夜在他的寓所里,他在清风上下棋,她俯身站在他身后,呼吸喷在他脖子上,他猛然回过头来,当时灯光昏暗,他用做梦一样的眼神迷离地看着她。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程铮按倒在身边的沙发上,她的心好像要跳出胸膛,任由他的嘴和手在她身上游走,在衣衫初褪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
  她看到有一颗奇异的石头坠子,用一条细细的银色链子穿着,在他赤裸的胸口发出眼泪一样的光。
  那时她愿意对他敞开自己,承受这陌生的激情,她甚至红着脸主动贴近了他,程铮却说了声“对不起”。从此之后他们再没有过亲密的接触。
  郑晓彤其实不在乎身体的爱欲,她在乎的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如果连本能的欲望都不存在,那爱从何而来?她不知道程铮能不能等到他心里的那个人,却渐渐明白自己是等不到了。
  半年后,同在设计院的另一个校友对她展开追求,郑晓彤和程铮和平分手,但依然是朋友。收获了自己的幸福之后,她才知道爱和不爱之间的截然不同。
  程铮跟她在一起,话不多,可是待她很好,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对苏韵锦那样的恶言恶语,任性胡闹。也许,他的某一面,只为苏韵锦存在。
  郑晓彤就这样看着苏韵锦,身边上香的人已经走了几拨,可苏韵锦还站在那里。晓彤见她拈着一炷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香燃尽,才如梦初醒地插入香炉里。
  苏韵锦转身就看见了呆呆看着她的郑晓彤,环顾一下四周,不禁有几分诧异,“嗨,你也来进香……一个人?”
  郑晓彤说:“我妈妈在那边点香。”
  苏韵锦朝她笑笑,似乎打算就此结束这段偶遇,走到一旁捐灯油钱。郑晓彤迟疑地跟了上去,虽然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是她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感觉到郑晓彤依然跟在自己身后,苏韵锦有些意外,“有事吗?”她跟郑晓彤其实不熟,除却程铮这层关系,她们连点头之交都称不上。
  “你……也点了长明灯?是许愿吗?”郑晓彤望着苏韵锦说道。
  苏韵锦笑笑,没有回答。
  “为谁点的呢?”其实这个问题有些唐突,但郑晓彤自己没有感觉到,她只是想知道,所以就问了。
  “为一个亲人,死去的亲人。”苏韵锦索性转过身来认真回答,想看看她到底要对自己说什么。
  “哦……”她好像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答案,“程铮也有一盏,他说是一个心愿。”苏韵锦不禁重新审视对面这个年轻的妈妈,她是程铮以前的女朋友,想要在前前女友面前表达什么?
  “是吗?不好意思,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要先走了。”她无意与郑晓彤有任何交集。“等等。”郑晓彤着急地扯住苏韵锦的衣袖,“你知不知道程铮显示器的桌面墙纸是什么?”苏韵锦对她没头没脑的话表示疑惑。
  “是一盘下到一半的棋局截图。”
  “然后呢?”据苏韵锦所知,程铮对下棋毫无兴趣,他最讨厌的就是她守着棋局冥思苦想的样子。
  “我第一次来大悲寺就是程铮带我来的,他每年都会来一次。”
  鸡同鸭讲,颠三倒四,这真是场奇怪的对话。
  返回的途中,苏韵锦反复地想着郑晓彤说的话。程铮下棋?还每年都来大悲寺?这和她记忆中的程铮实在不太一样。难道是郑晓彤改变了他?
  为什么他的显示器墙纸是一盘残棋?他的长明灯又是为何而点?
  她中途调转车头回到大悲寺。
  重回寺里的时候,郑晓彤已经不在了。可是苏韵锦的心思不在她身上,她几乎是跑着来到观音殿前,许愿的人还是这么络绎不绝,可她站在那里,却好像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夏天,空荡荡的寺院里,风穿堂而过。她、程铮还有沈居安曾经也是在这个地点,跪在佛前许下心愿。
  没错,就是这里。香案上还摆着不少功德簿,她一本一本地往前翻,哪里还见八年前的旧物。正好有僧人走过,苏韵锦上前去向他打听,年轻的僧人摇了摇头。苏韵锦急了,双手合十,塞了不少香火钱,僧人才走回后院,十来分钟后,一个年老一些的和尚捧着厚厚一叠薄子走了出来。
  苏韵锦接过,顾不上年久陈旧的功德簿上布满了灰尘,迅速找到八年前的年月,然后细细地往前翻。终于,她找到了自己的笔迹,上面只有四个字:平淡生活。而在她的愿望后面,是一个流畅刚劲字迹,这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那个字迹只有简单的三个字:苏韵锦。
  苏韵锦合上了功德簿,慢慢直起腰来,寺内传来似近而远的罄钟声,她看着永远带着悲悯神态的观世音像,发出一声不知是感叹还是哭泣的声音,闭上了眼睛,他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菩萨也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总有个理由吧?”苏韵锦看着她。
  “哈哈,说出来怕吓到你,本人从小立志要周游世界,看遍各国帅哥,不瞒你说,我从六岁开始攒钱,直到上个月发薪水,终于攒够了我的启动资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陆路发出夸张的笑声。
  苏韵锦看着她,“就算要周游世界看帅哥,也不用时刻戴着墨镜吧?”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什么?这是最新一期时尚杂志上力推的……干吗?”
  苏韵锦无心听她的喋喋不休,探身上前,在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摘下她的墨镜,陆路想用手去遮,但已经来不及。
  墨镜下,陆路的眼角是明显的青肿伤痕。
  “怎么搞的?”苏韵锦愕然。
  “嘿嘿,这么丢脸的事情还是被你发现了,昨晚洗澡摔的。”陆路笑道。
  苏韵锦不顾她的抵抗,轻轻拉下她的高领毛衣,倒吸了口气,然后迅速放下办公室的百叶窗,将陆路拉到角落,拽住陆路手臂的时候,听到了她忍痛的嘶声。这时陆路不再反抗,任凭苏韵锦卷起她的贴身毛衣。饶是苏韵锦早有心理准备,看见眼前这一幕,还是惊得呼吸都顿住。陆路年轻而皎洁的躯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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