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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

倚天屠龙记-第67部分

小说: 倚天屠龙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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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他敷药那人于治伤一道所知甚浅,药物之中是杏仁、马前
子、防风、南星诸味药物,这些药若是治疯犬咬伤,用于拔
毒,原具灵效,但咬他的并非疯狗,他是筋骨肌肉受损而非
中毒,药不对症,反而多增痛楚。他无力起床,挨到天明,那
中年汉子又来看他。
张无忌道:“大叔,多谢你救我。”那双子冷冷的道:“这
儿是红梅山庄,我们小姐救你来的。你肚饿了罢?”说着出去
端了一碗热粥进来。张无忌喝了几口,但觉胸口烦恶,头晕
目眩,便吃不下了。
一直躺了八天,才勉强起床,脚下虚飘飘的没一点力气,
他自知失血过多,一时不易复元。那汉子每日跟他送饭换药,
虽然神色间显得颇为厌烦,但张无忌还是十分感激,只是见
他不喜说话,纵有满腹疑问,却不敢多问。这天见他拿来的
仍是防风、南星之类药物捣烂的药糊,张开忌忍不住道:“大
叔,这些药不大对症,劳你驾给我换几味成不成?”
那汉子翻着一对白眼,向他瞧了半天,才道:“老爷开的
药方,还能错得了么?你说药不对症,怎地也将你死人治活
了?真是的,小孩子家胡言乱语,我们老爷听到了就算不见
怪,可是你也不能太过不识好歹啊。”说着将药糊在他伤口上
敷下。张无忌只有苦笑。
那汉子道:“我瞧你身上的伤也大好了,该去向老爷、太
太、小姐磕几个头,叩谢救命之恩。”张无忌道:“那是该当
的,大叔,请你领我去。”
那汉子领着他出了小室,经过一条长廊,又穿过两进厅

堂,来到一座暖阁之中。此时已届初冬,昆仑一带早已极为
寒冷,暖阁中却温暖如春,可又不见何处生着炭火,但见阁
中陈设辉煌灿烂,榻上椅上都铺着锦缎软垫。张无忌一生从
未见过这等富丽舒适的所在,自顾衣衫污损,站在这豪华的
暖阁中实是大不相称,不由得自惭形秽。
暖阁中无人在内,那汉子脸上的神色却极为恭谨,躬身
禀道:“那给狗儿咬伤的小子好了,来向老爷太太叩头道谢。”
说了这几句话后,垂手站着,连透气也不敢使劲。
过了好一会,只见屏风后面走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来,
向张无忌斜睨了一眼,发话道:“乔福,你也是的,怎么把他
带到这里?他身上臭虫虱子跳了下来,那怎么办啊?”乔福应
道:“是,是!”
张无忌本已局促不安,这时更羞得满脸通红,他除了身
上一套衣衫之外,并无替换衣服,确是生满了虱子跳蚤,心
想这位小姐说得半点不错。但见她一张鹅蛋脸,乌丝垂肩,身
上穿的不知是甚么绫罗绸缎,闪闪发光、腕上戴着金镯,这
等装饰华贵的小姐,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心想:“我被群犬围
攻之时,依稀听得有个女子的声音喝止。那位乔福大叔又说,
是他小姐救了我的,我理当叩谢才是。”于是跪下磕头,说道:
“多谢小姐搭救,我终身不敢忘了大恩。”
那少女一愕,突然间格格娇笑起来,说道:“乔福,乔福,
你怎么啦?你作弄这傻小子,是不是?”乔福笑道:“小凤姊
姊,这傻小子就是向你磕几个头,你也不是受不起啊。这傻
小子没见过世面,见了你当是小姐啦!可是话得说回来,咱
们家里的丫鬟大姐,原比人家的千金小姐还尊贵些。”张无忌

一惊,忙站起身来,心想:“糟糕!原来她是丫鬟,我可将她
认作了小姐。”脸上又红又白,尴尬非常。
小凤忍着笑,向张无忌上上下下的打量。他脸上身上血
污未除,咬伤处裹满了布条,自知极是秽臭难看,恨不得地
下有洞便钻了进去。小凤举袖掩鼻道:“老爷太太正有事呢,
不用磕头了,去见见小姐罢。”说着远远绕开张无忌,当先领
路,唯恐他身上的虱子臭虫跳到了自己身上。张无忌随在小
凤和乔福之后,一路上见到的婢仆家人个个衣饰华贵,所经
屋宇楼阁无不精致极丽。他十岁以前在冰火岛,此后数年,一
半在武当山,一半在蝴蝶谷,饮食起居均极简朴,当真做梦
也想不到世上有这等富豪人家。
走了好一会,来到一座大厅之外,只见厅上扁额写着
“灵獒营”三字。小凤先走进厅去,过了一会,出来招手。乔
福便带着张无忌进厅。
张无忌一踏进厅,便吃了一惊。但见三十余头雄健猛恶
的大犬,分成三排,蹲在地下,一个身穿纯白狐裘的女郎坐
在一张虎皮椅上,手执皮鞭,喝道:“前将军,咽喉!”一头
猛犬急纵而起,向站在墙边的一个人咽喉中咬去。
张无忌见了这等残忍情景,忍不住“啊哟”一声叫了出
来,却见那狗口中咬着一块肉,踞地大嚼。他一定神,才看
清楚那人原来是个皮制的假人,周身要害之处挂满了肉块。那
女郎又喝道:“车骑将军!小腹!”第二条猛犬窜上去便咬那
个假人的小腹。这些猛犬竟是习练有素,应声咬人,部位丝
毫不爽。
张无忌一怔之下,立时认出,当日在山中狂咬自己的便

是这些恶犬,再一回想,依稀记得那天喝止群犬的便是这女
郎的声音。他本来只道这小姐救了自己性命,此刻才知道自
己所以受了这许多苦楚,原来全是出于她之所赐,忍不住怒
气填胸,心想:“罢了,罢了!她有恶犬相助,我也奈何她不
得。早知如此,宁可死在荒山之中,也不在她家养伤。”撕下
身上的绷带布条,抛在地上,转身便走。
乔福叫道:“喂,喂!你干甚么呀?这位便是小姐,还不
上前磕头?”张无忌怒道:“呸!我多谢她?咬伤我的恶犬,不
是她养的么?”
那女郎转过头来,见到他恼怒已极的模样,微微一笑,招
手道:“小兄弟,你过来。”
张无忌和她正面相对,胸口登时突突突的跳个不住,但
见这女郎容颜娇媚,又白又腻,斗然之间,他耳朵中嗡嗡作
响,只觉背上发冷,手足忍不住轻轻颤抖,忙低下了头,不
敢看她,本来是全无血色的脸,蓦地里涨得通红。
那女郎笑道:“你过来啊。”张无忌抬头又瞧了她一眼,遇
到她水汪汪的眼睛,心中只感一阵迷糊,身不由主的便慢慢
走了过去。
那女郎微笑道:“小兄弟,你恼了我啦,是不是呢?”张
无忌在这群犬的爪牙之下吃了这许多苦头,如何不恼?但这
时站在她身前,只觉她吹气如兰,一阵阵幽香送了过来,几
欲昏晕,哪里还说得出这个“恼”字,当即摇头道:“没有!”
那女郎道:“我姓朱,名叫九真,你呢?”张无忌道:“我
叫张无忌。”朱九真道:“无忌,无忌!嗯,这名字高雅得很
啊,小兄弟想来是位世家弟子了,喏,你坐在这里。”说着指

一指身旁一张矮凳。张无忌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美貌女子
惊心动魄的魔力,这时朱九真便叫他跳入火坑之中,他也会
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下,听她叫自己坐在她身畔,真是说不出
的欢喜,当即毕恭毕敬的坐下。
小凤和乔福见小姐对这个又脏又臭的小子居然如此垂
青,都是大出意料之外。
朱九真又娇声喝道:“折冲将军!心口!”一只大狗纵身
而出,向那假人咬去。可是那假人心口的肉块已被别的狗咬
去了,那狗便撕落那假人胁下的肉块,吃了起来。朱九真怒
道:“馋嘴东西,你不听话么?”提起皮鞭,走过去刷刷两下。
那鞭上生满小刺,鞭子抽过,狗背上登时出现两条长长的血
痕。那狗却兀自不肯放下口中肉食,反而呜呜发威。
朱九真喝道:“你不听话?”长鞭挥动,打得那狗满地乱
滚,遍身鲜血淋漓。她出鞭手法灵动,不论那猛犬如何窜突
翻滚,始终躲不开长鞭的挥击。到后来那狗终于吐出肉块,伏
在地下不动,低声哀鸣。但朱九真仍不停手,直打得它奄奄
一息,才道:“乔福,搭下去敷药。”乔福应道:“是,小姐!”
将伤犬抱出厅去,交给专职饲狗的狗仆照料。
群犬见了这般情景,尽皆心惊胆战,一动也不敢动。
朱九真坐回椅中,又喝:“平寇将军!左腿!”“威远将军!
右臂!”“征东将军!眼睛!”一头头猛犬依声而咬,都没错了
部位。她这数十头猛犬竟都有将军封号,她自己指挥若定,俨
然是位大元帅了。
朱九真转头笑道:“你瞧这些畜牲贱么?不狠狠的打上一
顿鞭子,怎会听话?”张无忌虽在群犬爪牙之下吃过极大苦头,

但见那狗被打的惨状,却也不禁恻然。朱九真见他不语,笑
道:“你说过不恼我,怎地一句话也不说?你怎么到西域来的?
你爹爹妈妈呢?”
张无忌心想,自己如此落魄,倘若提起太师父和父母的
名字,当真辱没了他们,便道:“我父母双亡,在中原难以存
身,随处流浪,便到了这里。”朱九真道:“我射了那只猴儿,
谁叫你偷偷藏在怀里啊?饿得慌了,想要吃猴儿肉,是不是?
没想到自己险些给我的狗儿撕得稀烂。”张无忌涨红了脸,连
连摇头,道:“我不是想吃猴儿肉。”
朱九真娇笑道:“你在我面前,乘早别赖的好。”忽然想
起一事,问道:“你学过甚么武功?一掌把我的‘左将军’打
得头盖碎裂而死,掌力很不错啊。”
张无忌听她说自己打死了她的爱犬,甚是歉然,说道:
“我那时心中慌乱,出手想是重了。我小时候胡乱跟爹爹学过
两三年拳脚,并不会甚么武功。”
朱九真点了点头,对小凤道:“你带他去洗个澡,换些像
样的衣服。”小凤抿嘴笑道:“是!”领了他出去。张无忌恋恋
不舍,走到厅门口时,忍不住回头向她望了一眼,那知朱九
真也正在瞧着他,遇到他的眼光时秋波流慧,嫣然一笑。张
无忌羞得连头发根子中都红了,魂不守舍,也没瞧到地下的
门槛,脚下一绊,登时跌了个狗吃屎。他全身都是伤,这一
摔跤,好几处同时剧痛,但不敢哼出声来,忙撑持着爬起。小
凤吃吃笑道:“见到我家小姐啊,谁都要神魂颠倒。可是你这
么小,也不老实吗?”
张无忌大窘,抢先便行。走了一会,小凤笑道:“你到太

太房去洗澡、换衣服么?”张无忌站定一看,但见前面门上垂
着绣金软帘,这地方从没来过,才知自己慌慌张张的又走错
了路。小凤这丫头好生狡狯,先又不说,直等他错到了家,这
才出言讥刺。
张无忌红着脸低头不语。小凤道:“你叫我声小凤姊姊,
求求我,我才带你出去。”张无忌道:“小凤姊姊……”小凤
右手食指掂着自己面颊,一本正经的道:“嗯,你叫我干甚么
啊?”张无忌道:“求求你,带我出去。”
小凤笑道:“这才是了。”带着他回到那间小室之外,对
乔福道:“小姐吩咐了,给他洗个澡,换上件干净衣衫。”乔
福道:“是,是!”答应得很是恭敬,看来小凤虽然也是下人,
但身分却又比寻常婢仆为高。五六个男仆一齐走上,你一声
“小凤姊姊”,我一声“小凤姊姊”的奉承。小凤却爱理不理
的,突然向张无忌福了一福。张无忌愕然道:“你……怎么?”
小凤笑道:“先前你向我磕头,这时跟你还礼啊。”说着翩然
入内。
乔福将张无忌把小凤认作小姐、向她磕头的事说了,加
油添酱,形容得十分不堪,群仆哄堂大笑。张无忌低头入房,
也不生气,只是将小姐的一笑一嗔,一言一语,在心坎里细
细咀嚼回味。
一会儿洗过澡,见乔福拿来给他更换的衣衫青布直身,竟
是童仆装束。张无忌心下恚怒:“我又不是你家低三下四的奴
仆,如何叫我穿这等衣裳?”当下仍然穿上自己的破衣,只见
一个个破洞中都露出了肌肤。心想:“待会小姐叫我前去说话,
见我仍是穿着这等肮脏破衫,定然不喜。其实我便是真的做

她奴仆,供她差遣,又有甚么不好?”这么一想,登觉坦然,
便换上了童仆的直身。
那知别说这一天小姐没来唤他,接连十多天,连小凤也
没见到一面,更不用说小姐了。张无忌痴痴呆呆,只想着小
姐的声音笑貌,但觉便是她恶狠狠挥鞭打狗神态,也是说不
出的娇媚可爱。有心想自行到后院去,远远瞧她一眼也好,听
她向别人说一句话也好,但乔福叮嘱了好几次,若非主人呼
唤,决不可走进中门以内,否则必为猛犬所噬。张无忌想起
群犬的凶恶神态,虽是满腔渴慕,终于不敢走到后院。
又过一月有余,他的臂骨已接续如旧,被群犬咬伤之处
也已痊愈,但臂上腿上却已留下了几个无法消除的齿痕疤印,
每当想起这是为小姐爱犬所伤,心中反有甜丝丝之感。这些
日子中,他身上寒毒仍是每隔数日便发作一次,每发一回,便
厉害一回。
这一日寒毒又作,他躺在床上,将棉被裹得紧紧的,全
身打战。乔福走进房来,他见得惯了,也不以为异,说道:
“待会好些,喝碗腊八粥罢!这是太太给你的过年新衣。”说
着将一个包裹放在桌上。
张无忌直熬过午夜,寒毒侵袭才慢慢减弱,起身打开包
裹,见是一套新缝皮衣,衬着雪白的长毛羊皮,心中也自欢
喜,那皮衣仍是裁作童仆装束,看来朱家是将他当定奴仆了。
张无忌性情温和,处之泰然,也不以为侮,寻思:“想不到在
这里一住月余,转眼便要过年。胡先生说我只不过一年之命,
这一过年,第二个新年是不能再见到了。”
富家大宅一到年尽岁尾,加倍有一番热闹气象。众童仆

忙忙碌碌,刷墙漆门、杀猪宰羊,都是好不兴头。张无忌帮
着乔福做些杂事,只盼年初一快些到来,心想给老爷、太太、
小姐磕头拜年,定可见到小姐,只要再见她一次,我便悄然
远去,到深山自觅死所,免得整日和乔福等这一干无聊童仆
为伍。
好容易爆竹声中,盼到了元旦,张无忌跟着乔福,到大
厅上向主人拜年。只见大厅正中坐着一对面目清秀的中年夫
妇,七八十个童仆跪了一地,那对夫妇笑嘻嘻的道:“大家都
辛苦了!”旁边便有两名管家分发赏金。张无忌也得到二两银
子。
他不见小姐,十分失望,拿着那锭银子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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