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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不必惊讶-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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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紧接一个的劫难,使我形销骨立。
  人们剐尽了我的地皮,满足官府的盘剥,同时也满足自己的贪欲。1899年,大旱,树皮草根吃尽,飞禽走兽遭殃,人无甚可食就食自己的同伴。都在巴望别人死去,甚至巴望自己的家人死去。吃死人是文明的吃法,后来发展到吃活人,彼此恶斗,谁败谁被吃。有的人家,趁媳妇熟睡的时候,将其杀死,吃掉;有的人家,小孩刚生下来,没来得及啼哭,就被放到了菜案上……卫老婆婆就是这年降生的,她父亲正要把她剁块炖汤,她母亲扑了上去,母亲说要吃就吃我,不要吃孩子。卫老婆婆能活这么大年纪,是对她母亲的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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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古楼(3)
那一场劫难,我用了整整半个世纪,才勉强恢复元气。
  可是,我的厄运远远没有结束。我就这样贫瘠了。我原本是富饶的,可现在我贫瘠了,身体和情感,都空前的贫瘠。在我的领地之内,不仅没有虎豹,没有野猪和麂子,没有兔子和刺猬,没有锦鸡和布谷,连麻雀也难得找到一只。没有兔子和鹧鸪的田野,还叫什么田野?
  我不知道还要经过多少岁月的淘洗,人类才能从精神的深处找到返朴归真的道路。但我发誓,我是爱他们的。虽然我明知这些人的来历,可我还是固执地认为,他们全都是那对在篝火边做爱的男女遗下的后代。那对男女死了,可土地的子宫,孕育着他们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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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谷(1)
小夭,你去看看,他们已经闹了三天,你咒我的爹娘,我骂你的祖先,实在太不像话了。尽管这个家里只有成豆认你是长嫂,成米和苗青都不认,但你还是去看看吧。
  这三天里,成米和苗青都不上坡干活,好像吵架成了他们的工作,成了他们不干活的理由,可是他们也不想想,这样吵来吵去,一家人的脸往哪里搁?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没有脸,人就只有把屁股当脸了。朱大娘一定笑死了。成米和苗青对骂得最恶毒的时候,朱大娘的屋子里就没有声音,她在专心听呢,在把那些牛也踩不烂的话,慢慢咀嚼呢。
  苗青说:“你说我是不贞洁的女人,我不过想想罢了,哪像你妈,实实在在地嫁了两个男人!”
  当年,朱大娘不就是用这样的话羞辱妈的么?嫁两个男人并不可耻,只要是嫁,而不是偷。
  卫老婆婆也很感兴趣,不需要火的时候,也拿着铁钳过来夹火石,如果成米和苗青暂时停下来,她就赖着不走,一直等到他们很厉害地对骂开了,才假模假势地劝几句,劝过后就流泪。
  现在,我们不跟外面吵架,自己内部却吵了起来,在别人眼里,真正变成没教养的人了。这么胡闹下去,成豆的婚事就更加无所着落。
  我和小夭都不是一定要边上的那间房,三间新房当中,那间房的质量最差,虚楼的楼板,全是没干水性的、只有拳头粗的松树锯成,镶上去像竹棍铺的凉席,而且早已走样,要到虚楼上去,生怕下脚不小心,就漏进牛棚里了。房屋虽然很高,却是一个空架子,檩条瘦得像麻秆。山上已经没有大树了,这个我也怪不着谁;再说,我根本没打主意要那间房。这是抓阄抓住的。
  苗青说:“抓阄怎么啦?抓阄就公平吗?只要我没抓住边上那间房,就不公平!”
  这个地球上,还有谁能说出这么伟大的话来?
  按理,成豆也应该参与抓阄,除了成米买下的那间砖房,加上老房子,一共三间,将三间房打乱了重分,这才是真正的公平,但爸不提这事,成豆自己也不提,小夭提了,成米却只一句“成豆又没结婚”,就把小夭堵了回去。没结婚也是人,也可以成一个家,广汉一辈子没结婚,他就不能住房子吗?还有爸呢!虽然成豆提早就说爸跟他住一起,但这并不意味着爸就不能参加分房,爸辛苦了一辈子,难道一个住的地方也不给吗?要是将来成豆结了婚,要是他女人也像苗青一样,三五几天,就会将爸赶出来,那时候,爸不是就像他小时候死了亲爹亲娘一样,成为无家可归的人了吗?
  如果成米和苗青再胡闹,我就坚持把成豆加进来分房;而且,那间砖房也应该收归公有,成米赖着七十块钱不给,说什么没字据!没有欠钱的字据,也没有卖房的字据!
  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就是不要脸,撕破了脸皮,大家都会耍横。
  盼望分家,真正分起来却这么困难。这仅仅是房子,要是别的麻烦事加进来,能把人淹死的!比如田地怎么分?当然不能单计面积,有肥瘦,有墒情,有远近,怎么处置?特别是远近不好处理,近处的田地,不仅省力,还便于管理,远了就相当烦心。比较而言,松林弯是最远的,可一共只有三分旱地,如果三兄弟一人一分,多半的人力耗在路上,不是笑掉人的大牙吗?另外,柴山怎么分?柴山同样存在那些问题,而且,柴山里成材树木的多少,又是一道障碍;虽然镇里明令只准砍柴,不准砍树,可谁不把自己柴山里的树木当成私产?再比如锅碗瓢盆怎么分?甚至还牵涉到板凳、蒲团、笤帚、花篮、簸箕、针线……还有猪牛圈呢。牛棚只有一个,猪圈只有两个,怎么办?
  爸根本没想这些问题,他甚至不愿意想这些问题。他本来就不想分家,对他来说,分家就是对他的肢解,很痛。历经千辛万苦,经营了几十年,才把一个家侍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正该大家齐心协力往高处走的时候,却要分家了,谁心里不痛?爸不想分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知道自己缺乏魄力,分不下去。他如果有五丈一半的魄力也好。儿女的事情由五丈统管,兄弟之间的事情也由他统管。尽管早已分家,各自的儿女都已成人,可是,兄弟家里买一头牛,卖一头猪,也必须经过他的同意。大家庭里一应开支,都要经过他的手,比如买化肥,统一出钱,统一到镇上去背,背回来统一放到他的屋檐下,由他统一往田里施放。双抢季节,他扛着锄头放水,一应农活由他统一调度,几家人的田三五几天就做完了。兄弟间谁家有红白喜事,每家的小孩都要回来,连几点钟赶到也有规定,不管你是在天涯还是海角。送多少人情也由他决定。几兄弟哪家有子弟读书,其余几个都要给钱,五丈说给多少就给多少,决不允许讨价还价。他的大兄弟是弹花匠,走南闯北,见了许多世面,而且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可只要五丈不满意,还是当众就甩耳光。五丈很聪明,总是打了人的耳光,再把你请到家里吃饭,吃饭的时候,才慢慢悠悠地讲道理,直到你心服口服,认为那几耳光应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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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谷(2)
这样的魄力,在整个望古楼也是找不到的。我曾经想做这样的人,可事实证明,我做不到。我缺乏他的狠劲,再说,他家里也没有像成米这样因读过书就自以为是的人,他的兄弟、儿女,都听他的,而成米不听我的。
  如果妈在就好了,她能够凭借自己的威信处理好这些事情,可是她死了,这一大堆难题,只能由爸自己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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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1)
四月的天空横躺在山坡上。
  油菜成熟了。漫山遍野,吹响翠绿的号角。油菜每年都要成熟,它们成熟了多少年?它们究竟在哪一天成熟的?我说不清楚,卫老婆婆恐怕也说不清楚。它们是在该成熟的时候就成熟了。这完全由它们自己决定。但是,油菜每一次成熟,都让我想起一些旧事。这些事情很具体,又很渺茫。说它具体,是因为每到这个时节,我的身体里就充满了声音,很清秀很美丽的声音。我知道自己是一个乐器。每个人都是一个乐器。我不知道都有些什么乐器,电视里播放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叫不出名字,只识得秀光和三月吹过的笛子,卫老婆婆的大儿子春拉过的二胡。我想我就是一支笛子,因为从我身体里发出的声音不是在水里流,而是在树叶儿上颤。
  我喜欢听这种声音。
  然而,是谁把我吹响的?当我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吓了一跳。我以为三月又吹笛子了。她比她姐吹得好,她鲜红的嘴唇嘬在笛眼上,眼睛里满是忧伤和执着,眉毛像两条黑色的小溪(我甚至能看到溪水流动的模样)。我以为又是她坐在屋前的杏树底下吹笛,然而不是,从油菜地里望过去,刚好可以望到她屋前的杏树,杏树孤孤单单的,因为渴望三月的笛声,叶片耳朵似的张着。我很惊慌,看风,风也没有动静,风像庄稼一样,安安稳稳地长在地里。我摇了摇油菜秆,绿光乱迸,笛声却丝毫没乱节奏。我明白了,这笛声,是从我身体里发出来的。
  四月天把我吹响了。
  我羞涩,激动,又害怕。人啊,到底长着一个什么样的身体呢,为什么会发出这么好听的声音呢。人让自己直立起来,就是想这声音比别的动物传得更远吗?这些是我不懂的,但我知道必须让自己的声音好听,否则,我就不配站在庄稼地里,不配享受这么好的天气。但我又感到渺茫,因为这声音一响起来,我就好像不是我了,我混杂在过去的时间里,混杂在我不知道的将来里,使我看不清自己是怎样走过来,又将走向何方。站在我身边的这些绿色的号角,到底是我在娘家当姑娘时播下的种子,还是在望古楼当媳妇播下的种子?声音不告诉我……
  多好的油菜啊,只要遗下一粒种子,在地里也好,在路上也好,它都会青郁郁地长成苗,金灿灿地开成花,绿油油地结成荚……
  收割了油菜,麦子就抢着成熟了。尖锐的麦芒里,结着饱满的果实。麦子的香气像炊烟一样亲切。这香气不是从空气中飘过来的,而是带着笑脸向我们走过来的。我们嗅着麦子的香气,就像看野花的脸。它们都不是外来的东西,而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日子的一部分。
  麦香飘过来的时候,九丈总要停下他的活儿,蠕动着有刀疤的嘴。九丈就是五丈的四弟,铁匠。他的炉火烤熟了麦香,他嘴里在嚼着麦香烙成的饼。
  我是在麦子的香气中长大的,又在麦秆的苦味中成为姑娘,成为媳妇。如果没有麦子的香气和麦秆的苦味,我就飘走了,像我二姐一样,飘到城市里。我二姐在一家图书馆当管理员,后来图书馆里开了家小型电影厅,二姐就放电影。谁去看哪!多数时候只有几个观众。观众当中,往往还有他们的经理。他们的经理坐在最后一排,暗自落泪。为没有观众而落泪。经理也是一个女人,四十岁左右,嘴角上有颗黑痣,她流泪的时候,嘴角上的痣也在流泪。二姐知道他们的经理坐在后排,知道她正在流泪,就更加仔细地工作。她不被电影感动,观众也没给电影掌声,更没给她这个幕后人掌声,可经理的泪水感动了她。她工作的动力就来源于经理的泪水。她还记得尖锐的麦芒吗?麦芒永远不会抛弃她,可是二姐不愿意再靠近野地,她离开了野地,走进了城市,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以前,我总以为,人们都是在成长中识别自己的重要性,其实不是这样,对大多数人而言,重要性只在别人身上,他们看到了别人,却看不到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对无足轻重的恐惧还是迷恋?我不知道。要是我知道了,我就会像二姐一样离开了这片土地。离开一片土地并不困难,不离开它,一辈子不离开它,才是真正的困难。我为什么要离开它呢,我在金色的阳光下,把五月的麦田搬进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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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2)
我们的主要粮食是稻米。成谷和成米这名字就是这么取的。还有一个成豆。豆子种在田边地角,谦逊地矮着身子。爸后悔给成豆取了这样一个名字。这让成豆成了一个边缘人。
  在这山上,稻谷成熟在农历八月,学生们都收假之后。稻谷的香气与麦香不同,麦香是属于金属的香味,稻香却是水质的,既柔软,又坚实。稻香里还有牛汗的气息。牛是让稻谷成熟的主要劳力,犁田、耙田,最累人的活,都是牛完成的。因此,稻香首先被牛闻到。成谷家习惯养白牛。据说这是婆妈留下的传统。现在养在棚里的那头白牛,菊花齿,它闻到稻谷香,兴奋得昂首阔步,喷着响鼻。人到它身边,它喷出的热气流香得人微醉,于是人惊呼一声:稻子成熟了!稻香是被牛反刍之后再让人闻到的,因此人感到更加踏实,更加感谢来来去去的日子。走到田边,稻穗羞涩地垂着头。它因为自己的成熟而羞涩,就跟姑娘一样。风起了,一根根肉色的肋骨,在稻尖上长出来。风在告诉人:吃了稻米,就能长精神。这乡野间的一切,哪样东西不是有灵性的啊!
  收割是农人的节日。油菜、麦子、大豆、高粱、稻谷……只要是庄稼,收割起来我就特别快活。我用我的汗水向土地感恩。人与一棵树有什么区别呢,流下汗水,就像树落下叶子,是对自己的更新,也是对土地的报答。比如我现在站在四月的田野上,看着绿油油的油菜,就盼望着收割的那一天。油菜也在等着那一天。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到那时候,我弓着腰,或者蹲下身子,这种朴实的姿势,带着原始的气息;我看见一颗颗泥土,湿润润的,像涂满墨水的纸张,上面写着祖先的名字,也写着未来人的名字。要是有一只鸟或者一只蚱蜢跳到我的肩上来,我就觉得那是我的肩章,是跟我一样生活在这泥土上的生物对我的表扬。
  我到二姐家去的时候,二姐给我看她得的奖状。她得了许许多多的奖状。二姐对我说:“你们当农民的,从没有人奖励你们,电视上偶尔有几个农民戴了大红花,可不知道是哪个部门奖励了他们,更不知道在中国庞大的农民群体中有几人获得。”说罢二姐就怜悯地看我一眼,同时把她的奖状翻来倒去。她不知道,我所得到的奖状比她的大,我的名字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写在泥土中。每一个勤劳的农民,都会得到这种奖励。季节的奖励。
  不会珍惜的农民是可怜的。比如在望古楼,广汉就是出了名的懒汉。听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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