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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不必惊讶-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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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道待我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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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青(1)
稻谷、青豆、高粱、苞谷、土豆……凡望古楼出产的粮食,除红苕外,都已经归仓了。
  噩梦。每收回一种粮食,噩梦就加深一层。成谷家的稻子,长在田里就像高头大马一样气派,收割的时候,请了好几个人,二十四小时镰刀不离手,整整忙乎了五天,才让田里透出亮光。稻穗铺在院坝里,像铺了一层厚厚的黄金,两头牛,拉着两架石磙,碾了两天才把谷粒儿碾下来。风车差点摇烂了,才分出了稗壳。接着是上草树,你看他当门的草树吧,七八根,高得要把天捅破了,草树上那些没碾干净的谷粒,可以养活十架山的鸟。他的谷仓装不下了,他不在乎那点粮食。小夭甚至说,也让鸟过一个丰收年吧,人丰收了,鸟也应该丰收;鸟跟人一样,都是生活在这山上的,山里出产的东西,也应该有它们的一份。这个娼妇!谁都说她是露水做的,干净、透明,可我要骂她是娼妇,因为只有娼妇才说得出那样的话。
  她不是说给别人听的,是说给我听的。她是成心想把我气死。我收的那点谷子,说起来可怜见哪。小夭的谷穗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像拿着一块石头;我的谷穗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像拿着一根鸡毛。小夭的谷穗铺在院坝里,十里外也能闻到谷香,整个村子都不用做饭,闻谷香就闻饱了;我的谷穗铺在院坝里,只看到穗,看不到谷——人家以为我碾的是去年的干草!
  再说杂粮。青豆、高粱、苞谷、土豆、红苕,在望古楼都被称为杂粮,杂粮主要是腊月里喂猪催肥,人只是偶尔吃一点,因此种得不多,通常情况下,正月里或婚丧嫁娶的时候,推两个豆腐,一家人的青豆也就完了;猛吃两顿苞谷粑,一家人的苞谷也就完了;高粱么,须子扎几把笤帚,也就该差不多了……哪有像成谷和小夭那样种杂粮的!小夭背回的苞谷棒子,地板上堆着,屋梁上架着,一高兴了,就给猪扔两个嫩棒子,让它们悠闲自在地啃。还是胚子猪呢,啃了苞谷并不长肉,可人家有,高兴让猪啃!他们收回的青豆可以办几十个大席,可以让全村该结婚的人同时结婚!
  土地是不公平的。我并没少流汗水!我的汗水不仅流在白天,还流在晚上,但是土地没有让我像小夭那样风光过。我诅咒土地,但我又离不开土地。离开土地,我就什么也没有了。爹娘没给我什么,男人更没给我什么,只有土地才能让我看到一点收获。可怜的收获。伤心啦。我没法不伤心。——如果我嫁给李镇长就好了。
  这话我不知说过多少遍了,连我自己都厌烦了。我不说,可我在心里想着他。前几天赶场我还看见他的,他现在好像长变了,肚子有些鼓,头发背梳着,越来越像镇长了。我呢,我越来越像下贱的村妇了。他跟几个人刚从酒楼里出来,那几个人看来都是他的下级,围着他谦卑地笑,听他慢条斯理地说话。我也朝他笑,他却没有注意。我想跟他说句话,又不敢。我本来该做他婆娘的,却闹得跟他说句话也不敢。更让我伤心的是,他好像忘记了艳红和兴明,当了镇长,也没给他们找过麻烦。忘记他们并不打紧,关键是他能忘记了那两个钉子户,也就可能把我也忘记了。这不明明白白已经忘记了吗,我朝他笑,他还不理呢!我是个农妇,我的男人是个没用的东西,但我也是有尊严的。我的笑并不随便给人。
  我发誓以后少说到他,只在心里想他。成米说,我想他是因为我羡慕安逸的生活,这点我承认,不羡慕安逸的生活,人还是人吗?不羡慕安逸的生活,村里人为什么对卫老婆婆的儿子春毕恭毕敬?春的两个儿子,一个当了局长,一个当了处长,春的孙女儿又在北京当了演员,人们就因为这个尊敬他,并不是因为他当局长的儿子想法给镇里拨了一笔款,修了犀牛河的桥。
  对没有过上安逸生活的人,安逸生活就不仅是一种渴望,还是一种压力。人们在这种压力面前自甘下贱。我不自甘下贱,因为我知道自己本该是过那种生活的命。
  

苗青(2)
是成米把我的命脉冲断了的,这个混蛋!……
  望古楼的普通人家,收了粮食也就收了粮食,油盐柴米,生老病死,都盯着那几颗粮食,千百年来,山里人就是这样走过来的,从来也没想到过还有改变的时候。可成谷和小夭偏偏想到改变了!小夭专门辟了一块菜地,种出的白菜,一棵能装满一背篓,萝卜大得半截插进地里,半截露在天上。小夭就把种出的菜背到场上去卖。也就是说,她不卖粮食,而卖小菜。以前卖小菜,都是罗家坝人的专利。罗家坝就在场镇的对河,土地肥沃得能把蚯蚓醉死,生活在上面的人,祖祖辈辈卖小菜,那些不能当顿吃的东西,却让他们富得流油。谁听说山上的人也卖小菜?我种的小菜,自己吃也不够,哪有卖的?可小夭偏偏就有。我没有的东西,她偏偏就有,可见她是成心想把我气死。
  我这么说并不是没有依据,比如我生了女儿山花两天后,小夭就生了个儿子,小夭给儿子取的名字是山木,人们由花总会想到木,由木也总会想到花,花开了是要谢的,木却总在那里,这说明并不是我在跟小夭比,而是小夭在跟我比,她想事事压住我,把我逼到阴间去。有人说天下最毒妇人心,说这话的人一定认识小夭的前生,她是比着小夭的前生得出这结论的……
  单卖小菜也就罢了,她还有鱼塘呢!自从养下第一茬鱼,还没起过水,而今,塘里的鱼大的两斤多了,太阳靠山时我从塘边过,听到鱼吃草的声音,下暴雨一样,我不得不加快脚步,生怕它们爬上岸来咬我的腿。那些畜生是做得出来的,跟小夭沾亲带故的畜生都是做得出来的。有一天,我站在鱼塘上面的地里,看到它们露出暗黑的脊背,排成整齐的队伍,对着太阳的方向笑呢!我只想告诉它们,笑什么呢,等你们再长大一些,成谷和小夭就要把你们网起来,提到场上去,甚至提到县城里去,卖掉、杀掉、吃掉!那时候,你就笑不起来了,你就知道小夭待你们有多么恶毒了。我见过县城里的贩子剖鱼,他们用一把梳子样的钉锤,在鱼头上敲一下,鱼就昏过去了,鱼还想醒来,可它的鳞甲已被那钉锤剐掉了,紧接着,它们被放在菜板上,以鱼脊为轴心,一刀,又一刀,再来一刀,整鱼就分成了三部分,中间部分全是骨头,两边全是肉。鱼还没醒来的时候,就变成了碎尸,往塑料袋里一装,递到买主手里。这些不要天良的鱼贩,也不知他们那一套杀鱼的方法是怎么学会的。
  我相信成谷和小夭不久也会学会那一套,可他们养的鱼还寄希望于他们的良心。鱼们以为主人养它们,就准备一直养下去,养到它们老死,为它们送终。它们也不想想,那些在塘里生活了几十年几百年的大龟,也被五丈起水卖掉了,何况几条鱼。再说,成谷和小夭一开始就不是养的鱼,而是养的钱。你没见小夭站在塘边的样子么,笑眯眯的,眼睛发亮,她从那些肉身上看到了花花绿绿的钞票,哪能不笑呢。如果那些鱼是我的,我也会笑,我要大笑,笑昏死过去!可是那些鱼不是我的,是小夭那娼妇的!
  我劝你们不要高兴得过早,干娘教我的方法,我是会用的。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我得忍耐些日子。鱼长到半斤左右,成谷就在塘边搭了一架草棚,晚上就在草棚里睡觉。这也难不住我,你总有不在草棚里的时候。
  可恨的不是成谷,是那该死的老头子,他见大儿子发财了,大儿子帮他把老房子那几张烂椽板给换了,就心甘情愿去舔小夭的屁眼,成谷不在草棚的时候,他就去蹲在草棚的门边抽烟。他看鱼的样子跟小夭看鱼的样子一模一样。小夭可以笑眯眯的,你笑眯眯干什么?未必这鱼是你的?到时候你腥也闻不到,不信等着瞧!
  

成米(1)
许多人打着责任的幌子,把人性抹杀得干净净。
  她是跟我学的吧。她总是骂我无用,可她却跟我学。
  或许她早就会了。我们是一路货!
  我跟苗青一样,都很孤独,像狼一样孤独。这么说不对,苗青的孤独是一只母鸡的孤独,她看重的是别人生的蛋比她多,比她大,别人孵出的小鸡比她的漂亮。
  她不配作一匹母狼。狼是荒原上的流亡者,狼的身上蕴含着许多让我们感动的因素。比如它的忠诚。
  人性哪里是“性”所能概括,哪里是“动物性”所能概括——有的理论家说,人性的本质就是动物性,他们不知道,人性真正的本质,恰恰是对动物性的克服——人性的最主要构件,应该是良心。我拒绝道德,但我要良心。良心高于道德。道德是社会的基础,良心是法律的基础。良心是人格最本质的体现。教人有良心,也是对人格最本质的尊重。
  有良心者何在?我的身边是很难看到的。
  我讲这些话,首先是由爸的生活状态引发的。他已经苍老得不像话了。提议给他做棺材的时候,他还用不着棺材,现在他真的是要进棺材的样子了。从他面前走过,可以清晰地听到他身体里血液吱嘎乱叫的声响。那一辆大车,已经朽了,垮了,无法上路了。然而,摆在他面前的路又是那么艰难、崎岖,他不能够停下来,就只能折磨他的血液。我是从爸的身上听出人的血液其实不是流汁,而是木质,就像大车的辐条。它比骨头柔软,也比骨头耐用,但终究是要断裂的。爸的血液就要断裂了,那吱嘎乱响的声音让我做噩梦。
  人在走向衰亡的同时也要减轻体重,这一现象证明人不仅跟动物一样,也跟植物一样。爸的体重减轻了不少,以前他有一百二十斤,这一百二十斤体重暴发出的力量,恐怕有三百斤,五丈几兄弟拆我们房子的时候,他操起木杠要上房去拼命的情景,让我称出了那股力量的斤两。现在,他最多八十斤了,甚至只有七十斤,那天山花把鸡毛毽子扔到瓦沟里去了,他去帮她取,站在大板凳上够不着,见我回来,就让我站上去,再抱起他。我使了很大的力,没想到他轻如鸿毛,我差点被自己发出的力浮荡到天上去了。
  这都是谁造成的?大自然的规律是次要的,成豆才是元凶。当一大家人住在一起,几乎所有人都在责怪我懒的时候,他们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成豆也跟我一样懒;同时他们也忽略了一个前提:我懒,是因为有人干活。分家之后,我的情况是照样有人干活,苗青不仅白天干,半夜也干,成豆就不一样了,爸虽然喜欢干活,可他已经干不下来了。他的骨头比不上岁月的顽强。岁月看不见,可它比人骨头顽强,成豆却无视这一点,打牌打到了几十里之外,最远的一次,走到了关门岩,也就是舅舅的村子。他本来是去跟舅舅商量买牛的,可舅舅那些天正犯疯病,怂恿着一群狗跟着他到县城找耍子儿去了,成豆就约舅舅的儿子员文打牌,员文近年来石匠活做不走,沦落为赌棍,吃饭的时候也把碗当成麻将,使劲地捻,希望捻出麻将的点子,据说他捻缺了好几只碗,大指拇上常年缠着纱布,那是被碗渣划破的。
  成豆跟员文二人一拍即合,在一个癞子家里打了三天两夜,结果,成豆带去买牛的七百块钱,输了个精光。
  这大半年来,他打牌的时间少了,成天穿得光光鲜鲜,间天洗一次头,清早出门,黄昏才归,他到底干什么去了?他根本没把爸的死活放在眼里。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呀,到陡峭的山上砍了柴,还要自己背回来。我见过他砍柴的样子,弯刀剁在青冈棒上,抵不上岩鹰的翅膀拍击一下,砍数十刀,青冈棒才裂开一个樱桃小口。青冈棒在讥笑他呢。他背柴的样子就更不用说了,苍天之下,他的身影比土地还低。砍柴背柴尚为小可,他挞田埂的时候我是最不忍看的,双脚踩在齐膝深的水田里,铁耙抓一点泥,眼膏似的敷在田埂上,每抓几铁耙,他就站下来,铁耙撑在胯下,双手掌住腰呼痛:“哎哟——”每一次听到这声音,我就偷偷流泪。我讨厌男人流泪。我为四吉流过泪,为爸流过泪,发誓再不为任何一个人流泪了。
  

成米(2)
我为什么要流泪呢,我与这个世界之间,只有冰冷的联系。泪水不会为我打开星星的花园!
  我想到人性,另一个原因就是苗青。重复的话不说,只说最近的情况。她的病态好像越来越深沉了,因为她的眼光经常发直。一度时期,我生怕她走向舅舅的路,现在看来不会。舅舅的思维是辐射型的,因此我们把他叫疯子,苗青的思维却是直线型的,直线型思维的人不应该叫疯子,而应该叫偏执狂。偏执狂是人性中最可怕的因素,哪怕是出自善良的动机,一样是可怕的。历史上许许多多的坏事甚至洪水般的灾难,就是那些得了偏执狂的人干出来的。
  苗青跟她干娘接触的时候更多了,两人像在搞地下工作。她干娘就是偏执狂的代表,苗青跟她学,不会得到第三种现实的快乐,只会走极端,我不能不为此担心。她不懂得幸福的基本要素。幸福或者不幸福,并非客观事件,而是那些事件给予我们的影响,和我们对它的看法,人们不受事物的影响,却受他们对事物的想法的影响。轻松愉快的精神是获得幸福的要素,健康有助于精神愉快,但要精神愉快,仅身体健康还不够;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可能终日愁眉苦脸,悒郁不堪,忧郁根系于一个人的敏感性和他的体力、生命力的一般关系中。不正常的敏感性会导致精神的不平衡。
  世上之事,有其利也就有其弊,有弊的事亦必有利,被忧郁充满的人,所遭遇和必须克服的困厄苦难多半是想象的。内心本有忧郁倾向的人,若又得精神症或消化器官不良症,那么因为长期的身体不舒服,忧郁便转化为对生命的厌倦。一些小小的不如意便会自杀,更糟的是,即使没有特殊原因也会自杀。这种人因长久的不幸福而自杀,会冷静而坚定地执行他们的决定。他甚至没有一丝颤栗、挣扎和畏缩,只焦急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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