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咒钢琴-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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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论和嘲笑，我生不如死！如果我不去完成任务，更对不起死去的克强！”李梅的眼中闪着泪花。
司令员狠狠地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的决心这么大，我会安排上海的地下党保护好你的安全。”
当晚，李梅在小波睡着后，一个人悄悄地来到了村外的河边，这里是她和赵克强曾一起来过的地方；记得当时，赵克强对怀有身孕的李梅格外地呵护，不时地摸着她怀中的宝贝儿，还蹲下来听孩子那微弱的跳动；没想到，那个孩子会不是赵克强的！
“克强，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伯父、伯母……”
李梅扑在一棵大树上恸哭不已，是羞愧，是歉疚，是思念，更是深深的爱！李梅的眼前浮现了一幕幕情景，从青梅竹马的两小无猜到情窦初开的重逢；从双双踏上列车远赴莫斯科到随犹太人从列宁格勒一路逃亡……
李梅哭得泣不成声，夜风一次次吹干了她的眼泪，她绝望地望着天穹，喃喃自语，她在祈祷上苍，让她尽快找到亚当，把孩子交给他；作为一个中国的女人和母亲，把人家的儿子和传宗接代的根还给人家，这是天大的责任。这样，她就是牺牲了，也能安心闭上眼了。
《魔咒钢琴》二十（1）
重新返回上海的时候，由于工作的需要，李梅打扮得焕然一新，衣着时髦而又高贵。她坐在黄包车里，抱着李波，路过上海一些繁华街道的时候，奇怪地看着原来由犹太人经营的店铺，怎么现在都挂上了日本人的小太阳旗？这些日本人和犹太人的经营方式不同。通常犹太人会站在自己的店里，殷勤而礼貌地接待客户，努力营造店内的氛围。但日本人却一律跑到店门口，朝过路的行人揽客，他们点头哈腰，一律用请的手势。即使路人走了，日本店主的目光也要跟随很远。尽管如此，进店消费的人还是寥寥无几。
一个日本店主见李梅的黄包车慢了下来，立刻朝李梅点头哈腰，说声：“请太太光临！”李梅冷傲地撇了一下嘴角，告诉黄包车夫：“快走！”此时的李梅已经完全脱去了女学生的稚气，表情成熟而又冷漠。
李梅的黄包车在一个围着高高围墙的公寓前停下。围墙的正门是一个小小的角门。李梅叩响了门环，门无声地打开了。
公寓内，有一对男女迎接了李梅，男的年龄不大，二十六七岁左右，剃个大分头，自我介绍叫阿坚。女的约摸二十四五岁，她对李梅说：“我叫彩玉。”
阿坚和彩玉虽然年龄比李梅大，但是，他们是李梅的下级。名义上是李梅的佣人。这两人似乎没有想到新来的上级是一个小姑娘，或者说是一个女学生。更没有想到还带着一个黄头发的小孩子。但是，李梅别看年龄不大，但目光坚定，气质高雅，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
李梅冷冷地说：“我已知道了。从现在起，我的名字叫五月，英文叫May，丈夫是美国人，有个黄毛混血儿小波。记住了？”
阿坚和彩玉齐声道：“记住了。太太。”
李梅不满地皱了一下眉头：“什么太太，叫夫人。”
阿坚和彩玉又齐声答道：“是，夫人。”
李梅觉得两个人还算机灵，就说：“工作上我是你们的领导，生活上我可是你们的主人。彩玉，先给小波烧水洗个澡……”
彩玉接过李波，有些好奇地看着李波的蓝眼珠。彩玉逗着李波，阿坚也凑了上去，用上海话夸李波好看。
李梅说：“今后，你们不要跟小波说上海话，要说国语。”
彩玉和阿坚似乎领略了李梅的威严，李梅却在颐指气使中，似乎也找回了做人的尊严，甚至有一些小小的得意。在根据地，任何一个小护士都可以给她难看的脸色，但在上海的敌占区，她就是领导和上级。
第二天，李梅就找到了她要联系的、坐落在霞飞路上的犹太人Michel西药店。实际上，这条路上的许多犹太人店铺都被日本人霸占了，仅留下不多的几家俄罗斯犹太人的店铺。其中就有药店。这可能因为西药店都是从外国进口药品，犹太人在外贸进口方面显然比日本人更有门路，或者说，他们有国际银行业的结算方便，有和不同国家商业来往的方便渠道，特别是英美国家。有时候，日本占领当局为了战时的药品，也不得不求助犹太人进口采购。当然，自从太平洋战争爆发，犹太人的进口生意也受到极大的影响，但是，犹太人总是能够找到办法。
Michel药店门面不大，看上去是一家欧洲人开的店铺。于是，李梅进去时，用英语问候：“米歇尔先生在吗？”
胖胖的临时店主用笨笨磕磕的上海话说：“对不起，我、不懂英语。我讲俄语、俄罗斯人。”
李梅乐了，用俄语流利地笑问：“我叫李梅。请问，米歇尔先生在吗？”
胖犹太店主高兴地说：“哦，您的俄语真是棒极了。很高兴认识您，我叫安德列。米歇尔先生被关到隔离区，这里的生意就委托我来打理。很愿意为您效劳。”
李梅似乎无意地伸开自己的四根手指，欣赏着自己的戒指。
胖子安德列立刻紧张起来：“四……新四军？”
胖子安德列左右张望了一下，笑着问：“可以请您到我的办公室里喝咖啡吗？这年头，要想喝到纯正的咖啡可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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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咒钢琴》二十（2）
李梅有些警觉地答道：“当然，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喝到口味纯正的咖啡。”
刚进办公室，李梅就焦急地问：“安德列，快告诉我，怎么回事？犹太人为什么被关进隔离区？！你为什么没有进去？”
胖子安德列耸耸肩，从一个大桶里倒出一些陈年的咖啡，不慌不忙地调着水，絮絮叨叨地说：“我父亲活着时候，喜欢用埃及谚语。真奇怪，以色列人出埃及已经几千年了，为什么总是记着古老的埃及谚语。记得埃及的谚语是这样说的：假如一头狮子向绵羊问路……”
李梅已经忍耐不住，截住了安德列的话：“安德列，你必须信任我。我的丈夫赵克强曾经和你做过生意，让我把药品背诵一遍吗？我们和列宁格勒的犹太人难民一起到的上海，我可以列出他们的名单……”
胖子安德列惊讶地将双手捂在胸前，看着李梅：“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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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咒钢琴》二十一（1）
在霍山路的胡同里，亚当和犹太难民们排着队，在领着每天只供应一餐的午饭盒。
1943年的隔离区内的犹太人陷入了极度的困难中。美国的援助停止，上海的经济衰退，日本人为了战争的需要，已把能够搜刮到的粮食、煤炭、钢铁、棉花和木材等资源都充当军用。人们由于饥饿，身体都很虚弱，互相搀扶着端自己的盘子。每当一个人领到一块面包和一小块黄油的时候，吃的人狼吞虎咽，看的人馋涎欲滴。
突然，一个饥饿的小伙子抢走一个老妇人的面包，犹太保甲立刻扑上去，从小伙子的嘴边将面包抢过来，还给老夫人。然后将小伙子一顿暴揍……也有人用仅剩下的衣服，交换着食物。
贝尔斯领到一份食物，想拿回到自己的家里慢慢享用。一个面色苍白、头发凌乱、露着胸脯的犹太女人，蹭到贝尔斯的面前，挺起下垂的乳房说：“嗨，做个交易怎么样？”
贝尔斯苦笑着说：“我喜欢做交易，不过得等我一家人填饱肚子再说。”
女人突然恼怒：“你以为我是天生的妓女吗？我父亲曾经是德意志银行的股东。你怎么可以和上等人这样说话？！”
贝尔斯说：“哦，亲爱的女士，发怒最容易消耗热量，你还是省点力气和别人谈谈看。”
贝尔斯说完就颠颠地跑了。
与此同时，焦急万分的李梅抱着李波，在一条一条胡同急促地寻找着亚当。每一条胡同都有日本兵和俄罗斯的“保甲”在看管。她跑到一条胡同的大铁门，往里张望一眼，保甲就问：“有通行证吗？”
李梅说：“我找人。”
保甲说：“对不起，女士。”
日本兵立刻用枪托赶李梅。“快走！不走，死了死了的！”
隔离区胡同里，亚当终于排到大锅前，分到一块面包和小块的黄油。到了嘴边，他又放下，交给薇拉：“薇拉，你吃吧。”
气色虚弱的薇拉摇摇头说：“你一定很饿。”
亚当凄然一笑：“我饿，我是很饿。但是，我想我必须申请到外面工作。这样，我就可以在外面吃饭，还可以带回来给你，要不然，我们都会饿死的。”
薇拉还想说什么，却剧烈地咳嗽起来。盆子里的汤，因为身体的抖动，被颠簸出来。亚当急忙搀扶着薇拉，两个人的眼睛盯着汤盆，直到盆子里的汤平静下来。
突然，亚当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和震撼，以至于他的汤盆抖翻了都毫无觉察。
李梅趴在大门口的铁栅栏上，高举着李波，声嘶力竭地喊着：“亚当、亚当！”
日本兵大怒，拖着李梅往远处走。李梅哭喊着：“亚当……亚当……”
亚当将面包和黄油往薇拉的怀里一塞，汤盆一扔，就向铁栅栏跑去。
可怜的薇拉没能够接住亚当的食物，守候在他们身边的饥饿少年们一拥而上。等薇拉的目光从亚当的身上收回来的时候，连她怀里的食物也被疯狂的人们顺势抢走。
亚当跑到铁栅栏的时候，李梅已经被日本兵拖走了。他仅仅看见李梅抱孩子的背影和嘶哑的哭喊声，他摇着铁栅栏的大门，高喊着：“让我出去！出去！！我要出去！！！”
“八嘎！”日本兵的刺刀突然横在亚当的面前，犹太保甲赶紧息事宁人地将亚当拉回到安全线以内。当亚当回到薇拉的身边，看见妻子的怀里已经一无所有，他目光呆滞，伤心欲绝。但是，他没有一滴泪水和愤怒的语言。分发食物的人，将两份面包和黄油塞到薇拉和他的手中，他几乎无动于衷。
李梅的突然出现，李梅怀中的孩子，李梅隐隐约约的叫喊声，使他意识到他必须想法和李梅联系上。他心里有无数个问号，需要去解答。
亚当又一次跑开了，他往隔离区的SACRA临时办公室跑去。
亚当看见SACRA的负责人克恩博士，立即气喘吁吁地说：“克恩博士，我向您道歉。我知道您是在尽力帮我们。上次我被抓了起来，也是您出了很多钱才将我保释出来的。”
《魔咒钢琴》二十一（2）
克恩博士不动声色地说：“您理解就好。那么，又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助吗？”
“我需要那份工作，博士。”
“你是说为日本电台演奏钢琴吗？”
“是的。我和我的妻子太饿了，太饿了。”
克恩博士有些惊讶亚当的变化。这个著名的波兰艺术家，自从被日本人抓进了监狱，就死活不愿意和日本人合作，说宁死不愿意为法西斯的电台演奏。所以，日本电台几次邀请，甚至开出长期工作的合同条件，亚当都毅然决然地拒绝。如果没有工作，只能够接受隔离区内的难民救济，一天一餐。即使生病也无钱治疗。看来，是饥饿摧毁了一切……
克恩博士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那好吧！其实，音乐是没有国界和善恶的。假如你的音乐能够打动日本人的心肠，让他们少杀几个人，未尝不是件好事。况且，人先得活下去啊！”
“是的，博士。我想通了，肖邦是钢琴诗人，他的音乐就是花丛里的大炮。为什么我不试一试呢？”
克恩博士站起来说：“那么，请您跟我来。”
克恩博士准备带亚当去日本当局的“上海无国籍难民事务所”。自从犹太人被关进隔离区后，每个犹太人都重新做了登记，填写一张“犹太难民调查表”。核实身份后，发一个难民身份证。德国犹太人的身份证比其他国家的特殊，专门在身份证上印了黄色的条纹。如果隔离区的犹太人想到外面工作，必须得到当局的同意，发给一个“通行证”。通行证规定外出的时间和地点，甚至行走的路线。如果外出工作得到批准，还要在自己的衣服领子和大衣的前胸佩带绿、白、蓝三种不同颜色的圆形徽章。绿色代表只有两三天的短期通行期限，白色代表有一周的外出通行期限，蓝色最长，一般是一个月或者三个月。
克恩博士和亚当到达难民事务所时，看见院子里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申请到外面工作的“通行证”。
事务所走廊的尽头有张巨大的办公桌。办公桌的后面坐着一个矮小腿短的日本人，叫合谷，是难民事务所的助理。合谷大概觉得自己在欧洲人面前太矮小了，就在自己的椅子上垫了一个大枕头，自我感觉俨然如小国的君王，高高在上。
亚当进去的时候，合谷正在用蹩脚的英语训斥一个犹太人：“你的英语太差了，出去怎么工作？下一个！”
被拒绝的犹太人是大个子的波兰人，将半个身子探过办公桌，不服气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英语很差？你的英语比我还差！”
矮小的合谷突然跳到办公桌上，大声地呵斥：“放肆！我说你差你就差！你们没有国家，这里就是你的国家，我就是你的国王！国王！”
所有排队的犹太人都忍住笑，大个子的波兰人敢怒不敢言，只好用眼睛瞪着变态的合谷。而合谷即使站在办公桌上，也仅仅比高大的波兰人高出一点点，就这一点点让合谷有了居高临下的统治感。合谷正准备喊卫兵要惩治波兰人时，好好先生克恩博士赶忙将合谷扶下办公桌，拿出一副礼貌而又真诚的表情说：“噢，合谷先生，小心别摔了。我对医学有研究，人多生气会得癌症的。所以，您还是不生气的好。大日本帝国需要您这样既会英语，又懂外交礼仪的人才，所以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健康。”
合谷有了台阶，便下了桌子，朝克恩博士赞许地点点头：“下一个。”
下一个申请的人生怕自己的英语不流利，特意说得很快。
合谷翻了翻眼皮：“您的英语太流利了，完全可以到美国和英国工作了，可惜，我不负责发放美国和英国的通行证。出去！下一个！”
“你……在调侃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