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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上塘书-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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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塘的人们,在报纸上看到“上塘”二字,个顶个涨红了脸,好像心就要从他们嗓眼蹦出来――上塘上了报纸!上塘居然上了报纸!
  上塘上了报纸,地图上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呢?上塘印在了外面人的心里,这难道不比印在地图上更重要吗?!
  然而,他们就是没有想到:“上塘”被他们的大学生写到报纸上不到一周,那大学生的爷爷奶奶就搬回了上塘。
  那爷爷奶奶被迫从城里搬回来的那个夏天,曾经荒芜的院子一下子热闹起来,前街中街后街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两老人坐在炕头,老泪纵横,才走不到半年,人就已经枯萎了,走时,那爷爷腰板溜直,回来,却像一株遭了风的庄稼,弯了。走时,那奶奶走路轻飘飘的,回来,不拄棍居然就站不起来。那爷爷说:“他妈的她不让俺吐痰,一吐痰她就关门,俺活了一辈子吐口痰都吐不顺畅,俺还活个什么劲?”
  那奶奶说:“一个上海小黄毛,战战盈盈的,都养不活的样子,还城里人,呸!”
  人们听着,叹息着,纷纷发狠:别就觉得外边好,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吧。
  所以,到后来,在上塘人看来,最重要的,既不是房子,也不是院子,更不是什么大学生,而是一老本神地过庄稼日子,而是一老本神地种地种庄稼。你只要用心侍弄土地和庄稼,总是好的,儿媳给你脸色看,土地不会给你脸色看,城市的孙媳给你脸色看,土地里的庄稼总不会给你脸色看;假使老天给你脸色,让你欠收,你有丰收的年景在那抵着,总是一年一年,可以过下去,有着盼头的。
  所以,一年四季,上塘的人们,房子再好,也不呆在房子里,院子再好,也不呆在院子里。做了民工,城里的世界再好,他们也不能扔了地。到了春天,家里的人们纷纷涌到山上,往稻田里放水,往旱田里拉粪,一衣泥巴满身土味;到了夏天,他们一早起来,脸也不洗,蹬一条裤子就下了稻田,在田里薅草,薅累了,再趴到旱田里捉虫,一脸露水满身汗湿;到了秋天,秋风哗啦啦催山,人刚才还在家里,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山上,刚才还在苞米地,没一会儿就来到了稻田,马车赶得飞快,剐了院墙也没人骂了,似乎通过时光的摆渡,一切的好与不好都看淡了,只求有地种,有庄稼收,只求满山遍野,该绿时绿,该黄时黄,一年又一年。
  所以,上塘的土地,就真的该绿时绿,该黄时黄,一年又一年。
  

上塘书 第二部分(1)
上塘是国家的毛细血管,如同人身上的末梢神经。它们通着动脉,通着心脏,心脏停止跳动,毛细血管自然要干瘪死亡。
  上塘的心脏,多半是通过电视来体现的。上塘人白天干活,不管多么累,多么乏,晚上躺到炕上,都要看一会儿电视。下颏撮着枕头,胳膊腿四仰入叉,困了,就闭上眼睛睡一会儿。有时,一睡就睡到了后半夜,醒来一看,电视屏幕早成了白色,里边发出丝丝啦啦的声音,还以为谁来搞破坏,把电视给烧了。
  上塘的电视,就两个频道,一个是镇上的频道,一个是县里的频道。
  镇上的频道,天天放乡上谁家儿女结婚的录像,谁家孩子过生日抓周的录像,据外面人说,那是镇上搞腐败,偷偷开设的,为了赚钱,为了让镇干部露脸,上边是不允许的。
  不过这也是据说,没有人问过。
  有的,是挣了点钱烧的,大操大办一通,再花钱送到镇上播给大家看,不过是穷了乍富抻腰腆肚而已。实际上,也就安了那么三四十张桌子,桌上有大虾、烧鸡、油炸大黄花之类,也就啤酒管喝,喝倒了村长镇长镇党委书记之类。那看电视的老百姓,说起来也并不认识哪个是镇长哪个是书记,都是那画面外面配了解说词,就像赵忠祥解说动物世界那样。那解说的人,还真就学习赵忠祥,声音很柔和,很缓慢,待到哪个画面出现了大人物,赶紧告诉大家,大家看呵,这就是咱们的镇长大人某某某。只是那某某某大人物不像动物世界的动物那般可亲可爱,往往脸喝得通红,眼像要鼓出来一样,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的,还要人搀着。
  有的,并不是有钱,只是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风里来雨里去,从就没讲究过,没体体面面地过过,想一想好赖也是一辈子人了,不甘心,就也抻了腰筋,花钱请了录像的,再花钱送到镇上去放。这样的人家,一看就是没什么势力,桌子安得少不说,那上边没有虾也没有鸡,更没有油炸大黄花,只有些菜菜水水的,酒就零星那么几瓶。重要的是,吃席的人,全是些七大姑八大姨,没一个有头有脸的,那解说的,也因为没有重要人物,说话的底气不那么足,声音小了八度,不认真听,根本听不着。
  当然这后一种情况的录像,即使花了钱,交到镇转播室,也不能马上给你播的,至少也要放上个把月。你等不急了,天天开电视也看不到自个,就托人托脸去说情,有时,至少也要送上一条熊猫烟才行。
  然而这些人,他们除了看自己上了录像,你有钱有势的录像,是坚决不看的。打开来,啪一声,就扭到县频道那里。而这样的人家,在上塘占绝大多数。
  所以,镇上的电视,收视率并不是很高。你镇这个心脏的跳动,基本不大能够影响上塘人心脏的跳动。
  县里的频道,六点到六点半,是县里新闻,七点到七点半,是中央新闻,七点半之后,就是电视剧了。据上塘外面人回来讲,城里的电视,好几十个频道,想看什么随便调,是县里故意没让市里省里国家里的电视卫星落地,它不让落地,你就收不到。
  上塘人晚饭要晚些,干完活,圈了鸡鸭,喂了畜类,吃罢晚饭,往往就七点多了。那时候,打开电视,县里的新闻早过了,正是中央新闻。所以就有人说:“县里人没算开账,抢在中央前边也是白抢。”
  更有聪明的人借题发挥,不无得意地说:“哼,它不让外边卫星落地,咱就不让它落咱上塘的地。”
  也真是好使,就不给你开,你一点招法也没有。
  上塘人看电视,为的是电视剧,并不是关心国家大事。那电视剧里的事,尽是些愁事,不管是演城市里的,还是演乡下的,都哭哭泣泣,和上塘住家过日子的事差不多,他们爱看。然而要看电视剧,必等新闻播完。所以,久而久之,上塘人也不得不关心起国家的事了。比如国家主席又访问美国或者加拿大啦,比如国务院总理又颁布了几号令啦。主席比总理大多大,他们是知道的,就大毛主席和周总理那么大。国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他们眼前清晰可见,久而久之,国家心脏的跳动,不时的,就要影响他们心脏的跳动。比如1998年长江中下游发生特大洪水,房屋土地统统被淹,人爬到树上,在风雨中飘摇数十小时,他们的心不免要跟着揪紧了,常常心跳过速。再比如,2001年奥运申办成功,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宣布说,下一个城市是Beijing(北京),全场顿时沸腾,他们不知不觉,心下一抖,就泪流满面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上塘书 第二部分(2)
如此一来,北京就真的成了上塘的心脏了,她跳,他们也跳,她沸腾,他们也沸腾。那声音和画面,本是通过耳朵和眼睛传播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只要那声音震动了耳朵,画面刺激了眼睛,他们的血管就勃勃跳动,他们的血管与国家的血管就接通了。申办奥运成功那阵儿,上塘好几个女人趴在炕上大哭不止。
  虽说,她们哭,有的,是因为想起自己的命运,她们年轻上小学时,也爱好体育,也跑过跑,当时以为能跑到外面去,哪曾想后来就跑回了炕头,围锅台转。有的,是因为想起她们女儿的命运,她们的女儿,就杨澜那么大的年龄,长得一点也不比杨澜丑,可是人家当大使争回了奥运会,自个女儿嫁个离过婚的不说,却连五千元彩礼都没争上。
  不管她们因为什么,毕竟,她们哭了,是国家的事让她们哭了。这是何等的重要呵!
  上塘的生活,与国家政治,有着紧密联系,只是他们不知道那叫政治而已。这种联系,有直接的,也有间接的,直接,靠的是电视,间接,靠的则是上传下达。
  上塘,是歇马山庄属下的一个村庄。歇马山庄,是国家这个肌体里最小的一个建制,一应上传下达的任务,都要通过这里。所以,它是上塘真正的权力中心、政治中心,叫村民委员会,人们习惯叫村。要是上边又有什么新政策,比如上边说,粮食太多了,国家储备够了,要把地种上树,退耕还林,有人问:“谁说的?”
  就会有人答:“村上说的。”
  好像那村是个会说话的物体。实际上,指的是村干部。
  上边一有新精神,村干部就行动起来,他们要么骑着自行车,要么骑着摩托车,反正要骑着车就是了。因为村干部一有事就是急的,开会不等人,不抓紧时间是不行的。有了新精神,村委会要开会先研究,因为凡是新精神,老百姓接受起来都有点难,必须先研究对策。比如征收农业税,种地本来就没多少油水,这个费那个费的,粮价又那么低,打心眼不爱种,你还要收农业税,如何说得过去?再如退耕还林,尽管种地没有油水,可是已经种了多少年多少辈了,多少年多少辈了就鼓励开荒种地,恨不能把沟都填了也种上地,突然间又要把地平了,让它荒起来,种上树,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谁能想得通?村委会研究个一两天,把凡是老百姓能想到的拒绝的办法都想出来,然后制定对策。谁要是不交费,明年开春就不分给化肥,谁要是抵抗上边,坚决不退耕还林,年末缴公粮,就罚他缴双倍。把个屋子弄得烟气腾腾,再把村民组长找来,让他们上传下达。
  所以,上塘拥有两个心脏,北京,是他们晚上的心脏,歇马山庄,是他们白天里的心脏。不管他们夜晚里为北京的事怎样揪心,怎样激动,一觉醒来,推开家门,村子里摊派下来的事一下子就覆盖了北京的事。想要的,不想要的,想拒绝的,无法拒绝的,一并而来。
  若是春天,你最不想要的,就是树苗了,可是,清明刚过,满载银杏树树苗的卡车突突突突就从乡道上开过来了。本是不想要的,可是一听车响,还是要挤破风门往外跑,因为你看定一个结果,不要是不可能的,既然不可能不要,还不如早点要,要好的。
  分树苗的,往往是村民组长,比村长还小的官,也根本不是什么官,村长的一条腿而已。上塘人叫他弯狗腿子,因为他的一条腿有点弯,实际上都是村干部的亲戚或本家。上塘的村民组长,就是村长的本家兄弟。他一直争着要当村长,每届选举他都去演讲,讲如何帮大家致富,谁不知道,他只是想为自个偷懒找借口,自个穷得房子都盖不起,帮大家致富,岂不可笑?!你不投他村长的票,他就夜里放火烧村长的草垛,他的本家兄弟当上村长后,为了草垛安全,就让他当了村民组长。他也真是没有面包饼子也不嫌弃,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里边记着上边规定下来的罚款条例,车开到人群时,他就翻开本子,站在一边,大声念着。因为是上边的政策,念时,就吊着眉头,抻着个刀削脸,很有狗仗人势的威严感。
  若是夏天,你最想要的,是化肥,你想要,可是他就是不能敞开怀来分给你,只安人头,一人分给一点点。这时节,人们的耳朵都听邪了,一阵风声,也会被误听为卡车声,人一趟趟从家里和地里跑出来,出来一看,原来什么也没有。你不跑时,突然的,就听到街上有人在吵吵八哗,以为谁家吵架,出门一看,一辆拉化肥的大卡车已经站在门口了。它们什么时候进来的,你根本不知道。。 最好的txt下载网

上塘书 第二部分(3)
分化肥的,往往要是村长。因为化肥大家太想要了,一来怕大家抢出人命,二来分大家想要的东西,总归体现了真正的权威。只见村长高高在上,站在卡车的车甲板上,身边有本村的村民组长和外村的村民组长保卫着,一幅横眉冷对、爹妈不认的表情,完全不似竞选村长时对大家的和蔼。竞选时,他简直就像孙子,对各庄派去的代表点头哈腰,又是敬烟又是赔笑。这摇身一变的样子,没一个不后悔当初投了他的票。可是后悔也是没用的,他已经大权在握了,你要是得罪了他,秤略微一沉,你少了半斤八两根本看不出来。
  若是秋天,卖了粮,卖了草,你最害怕的,就是钱刚揣进腰包,或者刚刚卷到手绢包里压到柜底,门外就有收税的跟进来,就有收电费水费的跟进来。这时节,听到自家的门栓声,你不由得一身冷汗,转身一看,一个戴大盖帽的瘦家伙已经站在堂屋里了。那是镇上下来的税收专管员,穿一身制服。虽是走门串户,看各种脸色,表情却不卑不亢,很是威风。他的威风,不同于村长的威风,村长的威风,有虚张声势之感,毕竟是大家选的他,大家是他的水,水能载舟,水也能覆舟。税管员的威风,却是实在的,他们肩上扛着两顶徽章,他们是国家里边的人,是挣工资的公家人。所以,不管你怎么不愿意,一看到他们威风凛凛的样子,没有不痛痛快快往外掏钱的。有些女人,掏得也不那么痛快,总跟人絮叨一些自个的不易,其实知情人,一眼就看出,不过是想多看一会儿大盖帽子的威风而已,因为她们眼睛盯着人家都有些痴了。
  要是后边跟进个收水利费和电费的,腰包掏得就没那么容易了,因为那收水利费的电费的,都是村民组长。他一春一夏耀武扬威的,气死人了,气时,恨不能上前捅他一刀,终于跨进家门,又是来掏大家腰包,能饶了他不成?!再说,那钱在手头还没握热,被公家人收了,没办法,凭什么被你个黄拉巴叽的刀削脸收去?
  常常是不等他在屋里站稳,爹娘祖宗的侮骂声就穿堂而过,当然也是有笑声赔着,见好就收的,因为弄不好,他一火了,要烧草垛。
  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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