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记忆:纪事2007-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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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总参谋长罗瑞卿大将提交的一份报告上批示:“修成昆铁路,朱委员长提议,主席同意,使用铁道兵修。”
“背起了行装扛起了枪,雄壮的队伍浩浩荡荡。同志呀,你要问我们到哪里去,我们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同志们,迈开大步朝前走,铁道兵战士志在四方。”唱着雄壮的《铁道兵之歌》,18万铁道兵浩浩荡荡地开进祖国西南的崇山峻岭,与铁道部第二、第四工程局等组成30余万人的筑路大军,打响了一场“与帝国主义抢时间”的特殊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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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专家:中国人简直疯了(1)
《前出师表》里有“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一句,这“不毛”指的就是如今的攀枝花一带。
诸葛亮“七擒孟获”的故事已经过去了1000多年,然而,时光仿佛在这里停滞了,战士们到来的时候,这里依然是一片土匪横行的蛮荒之地。曾经有一支成昆线的勘测队伍在这里驻扎,队员上山勘探,留了一名队员在营地看守仪器。大家回来的时候,发现留守队员倒在钻井机旁,头颅被砍掉,帐篷里的两支枪不翼而飞。
由于交通闭塞,住在山里的人走不出去,只能近亲结婚,不少人有缺陷或者疾病。现在攀钢冷轧厂的所在地,当年是令人闻之色变的麻风村、无人区,四周全是高高低低的山,草长得有齐胸深。周总理来这里视察的时候,曾有人质疑,在这种地方怎么建钢铁厂,怎么修铁路?总理手一挥:“弄一弄就平了嘛!”从此,这里就改叫了“弄弄坪”。
铁五师战士徐太平记得,刚到成昆线的时候,由于四周都是悬崖,部队只能在金沙江边的斜坡上临时开出一片平地扎营。不想白天还是风和日丽,夜里却起了狂风,“我们还在梦里呢,风一下子就把帐篷连根拔起甩到江里面去了。只听得锅碗瓢盆一阵叮当乱响,眼看着全滚了下去。人也差点被吹到江里”。
这些战士们还是幸运的。修建成昆线时发生过这样悲壮的一幕:一支部队在高山上宿营,白天,一场暴雨冲走了战士的被子,夜里,一场大雪又不期而至。第二天早晨一看,帐篷不见了,战士们蜷曲的身子像一座座雪丘,军号一吹,雪丘里站起了一个个雪人,然而,有两座雪丘却静卧在雪原中,再也没能站起来……
然而,摆在战士们面前最大的困难,还是沿线极端复杂的地质构造。
成昆铁路从海拔500米的成都平原出发,沿大渡河及其支流牛日河上到海拔2280米的沙木拉达隧道,再顺着孙水河、安宁河一路下降到海拔1000米的金沙江干热河谷,接着溯龙川江上行至海拔1900米的滇中高原……火车跑在成昆线上,一路就是在不停地上坡、下坡,因此被人形象地称为“过山车”。
全长1100公里的成昆线,有500多公里位于烈度7至9度地震区内,其中在8至9度地震区内的有200公里。沿线有沉积岩、岩浆岩和变质岩,受强烈地质构造运动影响,大多支离破碎。当地民谣唱道:“金沙江的太阳,泸沽湖的风,普雄有雨就过冬。”攀枝花所处的金沙江谷底昼夜温差能达到50摄氏度。多变的气候又使岩石剧烈风化,即使最坚硬的花岗岩,风化厚度也能达到30米,在开挖暴露过程中会迅速剥落。山坡坍塌、落石、滑坡、泥石流……几乎所有灾害地质现象,在成昆铁路沿线都会发生。此外,沿线地下水丰富,沙木拉达隧道一昼夜就能涌出12000多吨地下水,是个实实在在的“水帘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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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专家:中国人简直疯了(2)
早在18世纪末,英美等国为掠夺中国西南的资源,就曾勘测过川滇铁路,但苦于地质结构复杂、工程浩大,只能望“山”兴叹。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国民党政府也勘测过这条铁路,最终因为同样的原因打了退堂鼓,人们断言:“这里是修筑铁路的禁区。”
听说新中国要在青藏高原边沿破碎的板块冲突带上修筑一条铁路,外国专家毫不留情地嘲笑:“中国人简直是疯了!即使建成了,狂暴的大自然也会把它变成一堆废铁!”
而我们的铁道兵战士,我们祖国年轻的建设者们,硬是用自己的聪明才智,用自己的汗水和热血,在这片“支离破碎”的土地上创造了奇迹。时至今日,在牛日河大桥的桥墩上,还能看见当年铁道兵战士刻下的豪言壮语:“要高山低头,叫河水让路!”
为了解决地势高差的问题,设计者为成昆铁路安排了7条展线,也就是“盘山铁路”。像成昆线上的白果站与越西站,直线距离只有8公里,海拔却相差近200米。火车要想爬上这个高坡就要多走9公里,先是一个马蹄形转180度过去,再一个螺旋状拧180度过来……两站之间竟有8条隧道、5座桥梁,加起来的长度占到了这段线路总长的72%。只有走过成昆铁路的人才会明白,为什么“云南八大怪”之中会有一条“火车没有汽车快,汽车没有走得快”。
一路与大江大河相伴的成昆铁路除两次跨越大渡河,一次跨越金沙江外,还13次跨越牛日河,8次跨安宁河,47次跨越龙川江,16次跨旧庄河……如今,成昆全线共有桥梁991座,总延长106公里,占线路总长的10%。其中200米以上的大桥113座,1000米以上的特大桥两座,“一线天”大跨度空腹石拱桥等8座桥梁还被载入了《中国桥梁史》。
比桥梁更多的是隧道,成昆全线一共开凿了隧道427座,总延长345公里,其中长度在3000米以上的超大隧道就有9座。有人开玩笑说,成昆铁路更像是一条地铁——将近1/3的长度都是隧道,“出洞上桥,下桥进洞”,成了走成昆线最直观的感受。
一人扶钎一人抡锤,345公里隧道这样打通
打隧道也是整个筑路过程中最危险、最艰苦的工作。成昆线上的隧道为建设者制造了花样百出的各种麻烦:一捅就塌的“烂摊子”、四五十摄氏度高温的“火焰山”、寒冷刺骨的“冰窖子”,还有瓦斯浓度超标二三十倍的“活火山”……
而克服这所有的困难,只能靠铁道兵战士的双手。那时候打隧道没有现代化机器,战士们就一人掌钢钎,一人挥霸王锤,一锤一锤在坚硬的山岩上打出孔洞,埋上炸药进行爆破,再用小推车把土石一车一车地运出来。
外国专家:中国人简直疯了(3)
只有那些长度在1000米以上的隧道,才会配备风枪。为了赶工期,部队每天4班倒,昼夜不停地施工,战士们6个小时干下来,手抖得连饭碗都端不住。但就是这样,直径4厘米的钻孔,打到埋炸药需要的110厘米深一般也要两天。一条几千米的隧道,双向开挖需要一两年才能打通,难度大的甚至需要3年以上。对于大多数战士来说,一条隧道打通了,自己在成昆线上的工作也就完成了。也正因为如此,当1965年成昆线上第二长的关村坝隧道创造双口月成洞超百米的施工纪录时,中央才会专门发来贺电。
当年才17岁的徐太平就是隧道班的战士,他们连队负责施工的九道拐隧道长度也超过了1000米。他说,那时候每天下工都要进行总结,“一听到‘成昆线不通毛主席睡不好觉’,大家就非常激动,如果在自己身上耽误了施工进度,心里会非常难过”。
为了尽快把成昆线打通,战士们想出了各种办法。风枪的回弹力很大,因此下面有个用于减震的支架,但翻看当年施工的老照片,没有人用支架。“我们都不想用。”徐太平说,“成昆线很多隧道渗水,打风枪的时候脚下都是泥沙,支架容易打滑,影响施工进度,所以我们都是用身体把风枪顶住”。粗布棉袄没几天就磨破了,一团团棉絮露在外面,战士们都戏称对方是“绵羊”。
风枪的枪头应该蘸水使用,但是水混合了碎石容易堵住钻头,一修理又要耽误时间。战士们干脆不用水,任凭钻头带起的粉尘把自己的脸弄得乌黑,只有说话的时候才能露出一口白牙。
然而,这样的作业方式也给战士们的身体造成了难以挽回的巨大伤害。徐太平的战友姜进西1968年参军,只在成昆线上打了一年隧道,就落下了支气管炎,医生诊断病因是“有矽尘作业史”。而位于成都市郊的中铁二局矽肺病疗养院,自1965年建立以来一共收治了652名矽肺病人——都是修建宝成铁路和成昆铁路的先进分子。当年成昆线汽车运输队唯一的女司机张莲花见过战友被切除的肺部,“变得非常硬,用10磅的榔头来打都打不碎”。
那时候,部队能给大家配发的“营养品”只有每天的50克奶粉、100克白糖。“这样我们还舍不得吃,都攒起来月底寄回家里去。”姜进西说。
徐太平和姜进西所在的铁五师,承担了从米易到三堆子段的施工任务,也就是今天的攀枝花市一带,当年,这个城市还叫“渡口”。这里可以说是成昆全线战略意义最重要,同时也是地质构造最复杂、施工难度最大的一段。这一路段有40%是隧道,远高于成昆全线%的隧道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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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专家:中国人简直疯了(4)
铁五师另一个高过成昆全线的比例,是牺牲人数。
每公里长眠一位战士
有人大致测算过,成昆全线每公里就有一名建设者牺牲。而在铁五师负责的这一段铁路上,每公里就倒下了一名战士。
坐火车行走在成昆铁路上,每过十几分钟,就会看到窗外有成片整齐的水泥墓碑一闪而过——铁道兵5个师,每个团负责二三十公里路段的修建,每个团都留下了一座这样的烈士陵园。
几乎所有的烈士陵园都建在山顶或者江边的开阔地带,有人说,这样做是让烈士们能永远看着这条用自己生命铸就的钢铁长龙。其实,这是彭德怀元帅的命令——这位一生信奉“慈不掌兵”的老帅在视察成昆铁路工地时潸然泪下,他说,一定要把烈士墓碑立在沿线最显眼的地方。
位于攀枝花市郊的同德烈士陵园是成昆沿线最大的一座烈士陵园,这里长眠着铁五师100余位牺牲的战士。当年的铁五师下辖5个团,仅25团就有36名战士被安葬在这里。
一个飘着细雨的午后,我跟随几位当年铁五师的老兵,来到了这座藏在小村深处的烈士陵园。因为少有人来,陵园的两扇铁门已是锈迹斑斑,越发显出门两侧石柱上刻的大字红得耀眼——“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在陵园第一排的角落里,有一座不起眼的墓碑,碑文上写“孙剑明烈士,四川省成都市人,男,二十一岁,共产党员,于一九七零年四月十七日在四川省渡口市因公光荣牺牲”。
孙剑明牺牲的那天,距离成昆铁路全线通车只剩下两个多月的时间。
那一天,对年轻的孙剑明来说是个大日子。自己连队负责施工的九道拐隧道眼看就要打通了。几天之前,部队领导刚刚找他谈过话,调他到机关担任参谋,孙剑明却执意不走,他想亲眼看到隧道彻底打通,亲眼看到成昆线上第一列火车从铁轨上呼啸而过。他还给家里写了一封信:“等成昆线建成了,我还要留在渡口修成昆支线,我还要去北京修地铁,去坦桑尼亚修坦赞铁路……”
最后一排炮响了。还没等硝烟散尽,孙剑明第一个走了进去——只要把碎石清理完毕,就能和另一边的战友会师了!
谁也没有想到,一颗先前没有爆炸的“哑炮”就在此刻炸响了。
等战友们从一片狼藉的碎石中扒出孙剑明的时候,烈士的鲜血早已深深渗入了祖国的大地。而直到为孙剑明处理后事时大家才知道,这个朴实可爱的小伙子,是四川省民政厅厅长最小的儿子。
铁五师师长顾秀闻讯赶到成都,面对自己的老领导一脸愧疚:“首长,对不起。这种事怎么出在咱们家……”这位走过二万五千里长征路的老厅长却沉下脸来:“这是什么话?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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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专家:中国人简直疯了(5)
第二天清晨,老厅长最宠爱的外孙女段海燕被哭肿了眼睛的妈妈叫到面前,“姥爷说,咱家第三代当兵的人就是你了。”还不满16岁的姑娘,就这样懵懵懂懂地打点起行装,离开了家,一个人坐汽车来到金沙江边的成昆铁路建设工地,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第五师的一名新兵。
强忍着丧子之痛的老厅长,把孙剑明的照片挂在了自己的床头。从那时起,每天清晨老人都要对着照片,和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说一会儿悄悄话,直到1999年冬天老人去世。
孙剑明的母亲把烈士的抚恤金和一套旧军装放在一起,一直压在枕下,直到30年后全部捐给遭受洪灾的老乡……
牺牲时孙剑明只有21岁,和其他烈士相比,却算得上“老”兵了。在孙剑明身边,一排排朴素的水泥墓碑上随处可见这样的字迹:
杨大毛烈士,云南省沾益县人,男,二十岁。
赵远吉烈士,贵州省平节县人,男,二十岁。
张敦茂烈士,湖南省零陵县人,男,十八岁。
……
年轻的面孔已经模糊在岁月的烟尘里,而烈士们留下的故事,又何止是那刻在石头上的寥寥数语——
陈德全烈士,贵州大方县人,牺牲在大竹林隧道工地。那是1967年一个周日的下午,紧张施工过程中难得的休息日。正在晒太阳的战士黄正江却发现班长陈德全一个人拿着小铁镐,悄悄回到了工地上——前一天的爆破在隧道口留下了一大堆散乱的碎石和渣土,班长想把它们清理掉,第二天开工能快一点。眼看就要清理完了,铁镐却狠狠打在了一块大石头上面,刚刚下过雨的地面泥泞湿滑,陈德全一个趔趄,一下子掉进了脚下的安宁河。正值汛期的安宁河洪水汹涌,黄正江只能眼看着班长的黑发在眼前一闪,瞬间就被洪水吞没了……战友们含着热泪沿河寻找着班长的遗体,最终却只在下游的河边找到了一条刻着“陈德全”三个字的皮带。
吴大银烈士,四川合江县人,牺牲在新庄隧道工地。一次爆破之后,岩壁上留下了一块摇摇欲坠的巨石,离地面足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