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记忆:纪事2007-第2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放大一倍”和“中央大厅”本是周恩来选中规划局方案的两大关键,却成了会上专家们抨击的中心。梁思成首先拿起笔,在总理面前画了个大头小身子的小孩儿形象,“把一个孩子按比例放大一倍,他也不是个大人,大会堂就犯了‘小孩儿放大’的毛病。”梁思成说,罗马的圣彼得大教堂也用了“尺度放大”法,人一进去立刻觉得自己微不足道,仿佛到了“巨人国”。这样的方法用来表现神权无可非议,用在“人民性”第一的大会堂上就很不适宜了。
罗瑞卿:拆我的楼,我有意见(6)
至于中央大厅,用北京工业设计院总建筑师王华彬教授的话说就是“大而无当”,“从大门走到大礼堂一共要经过五道门,有多少亮光都被挡在外面了,中央大厅竟然有180根柱子,既无用又挡光。光线不足就要依靠人工采光,又是一笔浪费”。
面对专家们连珠炮似的质疑,周恩来没有从正面回应。“圣彼得教堂是神权社会的产物,有意识使教徒进入之后感觉天主伟大、自身渺小。我们不同,人民是国家的主人,大会堂空间、体型、面积扩大一倍之后同样要注意由内而外体现‘平易近人’四字,不要故弄玄虚,让人成了物的奴隶”。
实际上,对于大会堂的“大”,张鎛从纯建筑学的角度做出过很有说服力的解释。他说,大会堂的庞大体型是由广场的超大面积决定的,因为从来没有在如此巨大的空间中安排建筑的先例,大会堂的“放大一倍”也只是种大胆的尝试。唯一能确定的是,在特大空间运用“正常尺度”的建筑物是有失败先例的——伪满洲国曾经在长春郊外建了自己的首脑机关,一个又深又宽的广场,却在两厢排列了一串普通大小的西洋古典柱式石建筑。不但衬得广场空旷荒芜,更显得房子“小鼻子小眼”十分寒酸。“其实每栋建筑单看都不错,放在广场上整体考量就显得很难看了”。
关于“大”的争论刚刚告一段落,梁思成又对大会堂的整体风格提出了更加尖锐的批评。他说,建筑分为四种——中而新、中而古、西而新、西而古,对于中国的现代建筑来说,最不可取的就是“西而古”。可大会堂几乎是个文艺复兴建筑的“复刻版”,“不要以为在细部加上几个斗拱、琉璃、彩画,它的风格就成了中国的”。
这一次,周恩来的回答更为巧妙,他举的还是个建筑学的例子:“塔就是印度传来的,经过几千年本土化的发展,反而成了最有代表性的中国建筑之一。我们中华民族之所以伟大,就在于善于吸收他人经验,活学活用。在大会堂的建筑风格上,我们不能被狭隘的民族情结限制住,应该提倡‘中外古今,一切精华,含包并蓄,皆为我用’。”
紧接着,周恩来给在座的专家讲了个“画菩萨”的故事:早年间的菩萨是印度人的形象,还有两撇胡子,老百姓都不满意。画师于是张画于市,自己躲在画后偷听评论,经过反复修改,才成就了今天“不男不女”的“中国菩萨”模样,终为大众所接受——和那句“一年建成五年修”对照起来,似乎更能体会周恩来讲这个故事的深意。
周恩来最后说,受客观条件所限,现在对大会堂设计的要求只剩下一个了,那就是“一万人开会五千人用餐八个月盖完”。如果大家仍旧有意见,“好在我们的建设量会很大,可以在别处再试,这里就不必再动了吧”。
罗瑞卿:拆我的楼,我有意见(7)
周恩来站在政治高度的一番诚恳表白最终平息了对于大会堂的争议,随着时间的推移,大会堂和天安门广场的“大”也渐渐得到了专家们的认可。几年之后,梁思成在一篇文章中这样写道:“新的社会制度和新的政治生活的要求改变了中国建筑史的尺度概念,当然,这种新概念并没有忽视‘生物的人’的尺度,也没有忽视广场上雄伟的天安门的尺度。在这种新的尺度概念下,1958年9月,中国的建筑师们集体建设了广场和它两侧的两座建筑物。”
周恩来说:“‘落霞孤鹜’这一句,应该对大礼堂的设计有所启发。”
争论虽然暂时平息,专家的意见却也给建筑师们敲响了警钟——从圣彼得大教堂到紫禁城,无论古今中外,大空间、大体量从来就是为了衬托高高在上的威仪,我们的大会堂却要让每一个普通人走进它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像个主人——这对矛盾如何解决?建筑史上找不到答案。
大会堂17万平方米的建筑面积,一个万人大礼堂就占去了将近1/2——一间能装进整个天安门城楼的大屋子,怎样才能让所有人都看得见、听得清?如何在保证顶棚绝对安全的同时,还不让人产生压抑感?张鎛几乎请教了所有相关领域的专家,大家却众口一词——太难。中科院的马大猷教授甚至撂下这么一句话:“人均空间6立方米是声学处理的极限,大礼堂平均每人9立方米,要能都听得清,那叫世界奇迹。”
无奈之下,1958年12月初,张鎛又一次敲开了西花厅的大门。
听罢汇报,周恩来陷入了沉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消除巨大空间给人的压抑感,大礼堂就会是个失败的设计。片刻之后,周恩来忽然开口,轻轻吟诵了两句诗文——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见张鎛一时摸不到头脑,周恩来笑了:“人站在地上,并不觉得天有多高,站在海边,也不觉得海有多远。‘落霞孤鹜’这一句,应该对我们有所启发。为什么不从水天一色的意境出发,去做抽象处理呢?”
说得兴起,周恩来一边打着手势,一边拿过纸笔描画起来:“大礼堂四边没有平直的硬线,有点类似自然环境的无边无沿。顶棚可以做成大穹隆形,象征天体空间。顶棚和墙身的交界做成大圆角形,把天顶与四壁连成一体。没有边、没有沿、没有角,就能得到上下浑然一体的效果,冲淡生硬和压抑感。”
落霞孤鹜,秋水长天——谁能想到,大会堂设计中的最大难题,竟在1000年前的古人那里找到了答案。为了体现“水天一色”的感觉,张鎛给大礼堂的穹顶设计了3圈水波形的暗灯槽,与周围装贴的淡青色塑料板相呼应,灯亮之时犹如波光盈盈。建筑师们还在整个穹顶上开了近500个灯孔,人坐在观众席内,抬头就可见“繁星点点”,仿佛置身于浩瀚夜空,丝毫不会感觉压抑、沉重。
。。
罗瑞卿:拆我的楼,我有意见(8)
其实,在大礼堂巨大的穹顶上,还藏着许多我们看不清的小“星星”——那是几百万个小小的吸声孔,有了它们,大礼堂的屋顶整个儿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吸音板,主席台上发出的多余音波完全被吸走,不但没有回声还能留点“混响”,让坐在每个角落的人都能清晰准确地听到发言人的声音——大空间带来的问题,又被大空间自身解决掉了。用马大猷教授的说法,中国人创造了一个“世界奇迹”。
吴良镛院士:“再也不能仅仅就个体建筑来论美与
和谐了,代之而起的是用城市的观念看建筑。”
就在大会堂建设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原本安排在它西侧的国家大剧院却迟迟没能开工。人们纷纷传说,由于大会堂面积的扩充,投资大大超过了预期,大剧院只能被“牺牲”掉了。
传言很快得到了证实。1959年2月28日,周恩来在中南海畅观楼召开会议,正式决定压缩国庆工程。
“我们推迟一些建筑,是要把材料和劳动力省下来,去解决人民的居住问题。”周恩来说,“1959年北京新建30万平方米住宅,我看太少了,至少要建50万平方米,争取在国庆节前完成。”
最终,“国庆十大工程”被确定为:万人大会堂、中国革命和中国历史博物馆、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全国农业展览馆、北京火车站、北京工人体育场、民族文化宫、民族饭店、钓鱼台国宾馆和华侨大厦——和半年前定下的“十大建筑”比起来,差异确实不小。此时,“能在1959年10月前完工”已经成为进入这份名单的首要条件了。
至于“消失”的大剧院和科技馆,当时的思路是“缓建”而不是“下马”。一年半之后的1960年10月,《建筑学报》还刊出了由清华大学建筑学院领衔设计的国家大剧院的详细方案,从立面图上看,清华设计的大剧院依然采用了柱廊形式,很像是“迷你版”的大会堂。
1959年9月24日,历时11个月建设的大会堂工程宣告完成。就在竣工前的几天,毛泽东给这座气势恢弘的建筑正式定名——人民大会堂。
尽管曾存在种种争议,经过近50年风雨的检验,今天的人民大会堂已经成了中国建筑史上当之无愧的经典,成了北京这座古老城市的地标之一。对于每个中国人来说,人民大会堂更像是一种象征,一种精神上的向往与寄托,正如冰心所言:“走进人民大会堂,使你突然地敬虔下来,好像一滴水投进了海洋,感到一滴水的细小,感到海洋的无边壮阔。”
1999年6月23日,人民大会堂竣工整整40年之后,《建筑创作》杂志社的编辑们敲开了张鎛病房的大门,他们带来了一份特别的礼物——20世纪当代中国建筑艺术奖。这个奖项颁给了20世纪中国最优秀的55座建筑,张鎛设计的大会堂和民族宫连中两元——一周之后的1999年7月1日,世界建筑节这一天,88岁的建筑大师张鎛离开了人世。
罗瑞卿:拆我的楼,我有意见(9)
选择在6月23日为张鎛授奖是有特殊意义的——就在这一天,第20届世界建筑师大会在北京开幕了,这个建筑界的“奥林匹克”第一次来到了中国。而大会的会址,就选在了人民大会堂。
第20届世界建筑师大会最重要的成果,就是通过了吴良镛院士起草的《北京宪章》,这是全世界建筑师共同的“二十一世纪宣言”——
现代城市化规模浩大,速度空前,城市的结构与建筑形态有了很大的变化,旧的三维空间秩序受到巨大的冲击与摧残,新的动态秩序仍在探索之中,尚不甚为人们所把握。传统的建筑设计已经不尽合时宜,再也不能仅仅就个体建筑来论美与和谐了;代之而起的是用城市的观念看建筑,要重视建筑群的整体和城市全局的协调,以及建筑与自然的关系,在动态的建设发展中追求相对的整体的协调美和“秩序的真谛”。
正如《北京宪章》中写到的一样,人民大会堂的诞生,本身就是一个不断突破与创新,变“不可能”为“可能”的过程。这种创新不仅反映在施工所需的技术攻关上,更重要的是,我们通过大会堂的设计与天安门广场的规划,看到了局部与整体、传统与现代两种建筑理念不断交锋与融合,看到了建筑理念与政治、哲学、艺术等等“非建筑”理念相互碰撞、影响,最终在同一个建筑物上实现和谐共存的过程——新与旧、破与立、毁灭与重生,这是每一座发展中的城市都必须经历的成长阵痛,而成长的结果,还是要交给时间去证明。
(感谢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及《建筑创作》杂志社对本文的支持)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不灭的圣灯
——一个部族780年的守护
侯健美
公元1227年,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在征西夏途中溘然长逝。
从那时起,蒙古族历史上逐渐产生了一个神秘的部族——达尔扈特。从诞生那天起,这一族人就不耕不种、不狩不猎、不服役、也不当官,而是世世代代以守护和祭祀成吉思汗的英灵为自己的职责。
780年后的今天,达尔扈特人依然守护着成吉思汗陵。超越时空的忠诚和执著,创造出人类祭祀史上的奇迹。
大草原上的神秘部族(1)
公元1227年,在席卷西夏、准备攻金的征途中,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戎马倥偬的一生走到了尽头。
鞍马劳顿,天气炎热,水土不服,丧子之痛,再加上半年前坠马的伤痛,折磨着这位花甲老人。西夏都城中兴府就在眼前,攻城掠地指日可待,他却没能活着等到这一天。
是年8月,成吉思汗病逝于六盘山下清水行营,终年66岁。在其身后,留下的是震烁古今的赫赫功业,包括东起太平洋、西至多瑙河、北抵西伯利亚、南达波斯湾,由他一手创建的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直到700多年后,美国《华盛顿邮报》还将成吉思汗评为“千年风云第一人”,理由是:在他的铁蹄下,人类文明开启了第一次世界一体化的进程。
在著名的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里,金庸先生借郭靖之口,道出对成吉思汗的评价:“大汗武功之盛,古来无人能及。只是大汗一人威风赫赫,天下却不知积了多少白骨,流了多少孤儿寡妇之泪。”
但再多的是非功过,不妨交由后人去评说,草原上的人们,只管以自己的方式纪念自己的英雄。
成吉思汗死后,蒙古人建起祭祀宫帐,点燃了祭祀的酥油灯。在外族人眼里,这些祭祀宫帐不过是些白色的毡包,供奉有成吉思汗的遗物;但对蒙民而言,它们是成吉思汗灵魂的象征。
这些祭祀宫帐逐渐发展演变,到了成吉思汗之孙、元世祖忽必烈时,有了个专门的名字,叫“八白宫”。守护“八白宫”和负责祭祀的,是专门的一些人。也就是从这时起,蒙古族历史上多了一个神秘的部族:达尔扈特。
达尔扈特人的祖先据说都是成吉思汗的忠臣良将。大汗在世时,他们跟随大汗东征西讨;大汗去世后,他们的后人就忠心耿耿世代守护着大汗的英灵。今天的达尔扈特人,有些会骄傲地告诉你,他们的祖先叫博斡儿出,是成吉思汗最信赖的朋友,官做得很大,相当于今天的政府首脑;另一些人会说,他们是木华黎的后代,木华黎是成吉思汗的大元帅,为成吉思汗打下了大半个欧洲。
从部族诞生之日起,达尔扈特人就不耕不种,不狩不猎,不纳税,不服役,也不当官。他们毕生吟诵祭文,世代守护和祭祀“八白宫”,父死子继。据说,这是忽必烈给定下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