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太阳-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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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过敏（1）
过敏中队的官兵因为见过副队长王响亮和副指导员江枫那一场大战，所以跟王响亮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自然敲了小鼓，害怕会触怒王响亮。这样一来，王响亮的威信居然提高了，这样的后果倒是让人始料不及。
　　当然，路十二不算。对路十二来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次，可以说，王响亮干了一件在大家看来比较出格的事情，相当的出格。
　　队长和指导员的关系表面上看来可有可无的，就是有也可以，没有也行这种泛泛之交。这好像和两个人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相处对彼此来说都是互相容忍。
　　这次郭明一的老婆从老家来探亲，这可把他乐坏了。在红戈壁这事搁谁身上都是开心事。但是路十二就是看不上郭明一那种小算盘扒拉扒拉的样子，这次就是想对着他开刀。不过从后来的情况可以看出，这次真是路十二做事情太过于独断和毛糙了。
　　老婆来了，郭明一就让江枫跟司务长说一声，说是让帮着到厨房取点菜回家，这种事情很正常。这个时期，部队的工资不高，即使是军官，维持家庭的生活也很难，有很大一部分缺口，所以家属来队，基本上都是从部队取点粮油菜。说实话，一个人能吃多少，一个月还会超过100块吗？
　　但是，过分的是江枫，因为指导员把这件事情安排给了他，他为了博得指导员的支持，所以，每次他负责的时候，都把菜大把大把往家属院拿，而且挑的都是最新鲜的蔬菜。
　　刚开始那一阵子，大家认为拿点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指导员嫂子一住就是三个月。有人反映意见给路十二，反映说的全是指导员的事情。
　　路十二当着全中队的面把这件事情通报了，并叙述那个战士的原话，说是指导员如何如何地克公谋私，如何如何地损害部队利益。
　　然后，路十二表态了，说这是典型的告黑状，捅沟子，于是让那个战士站出来，公开做了检查，而且严厉地说，这件事情谁要是再屁话，那就准备在军人大会做检查吧。
　　然而没有人看出来，这是队长暗渡陈仓的计谋。私下里，他却让负责后勤管理的副队长王响亮把此事调查一下。队长路十二算得很清楚，目前王响亮和江枫是一对死冤家，没有调和的可能，两个人到一起的话，这事情肯定能搞得清清楚楚的。
　　王响亮没有直接找司务长了解情况，私下指责江枫说，你一个副指导员能把连队的菜往家属院拿，战士有意见。以后稍微注意点，让通讯员去干这种事情吧。
　　江枫听这口气就来劲，我跟你同级，你太把自己当领导了吧，王副队长，你也敏感了，临时来队家属是我们部队的优良传统，你不会连这一点也不知道吧。
　　王响亮知道这是江枫在自己面前卖老资格，当然不给他面子，仍然直着语气说：“你这样做不妥，这是典型的损害官兵利益，我可给你说过了。”
　　“妥不妥，你问你手下的司务长吧，懒得理你。”江枫走的时候抛下一句话。
　　王响亮很生气，觉得自己只是善意的提醒，怎么反而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情。
　　他跟路十二做了汇报。路十二笑咪咪地说，你走后，司务长来我这里说明指导员家属来队在连队买菜一事。
　　司务长说，这里离市区比较远，给家属的生活带来很多不方便。指导员家属买菜就让中队每次外出购菜顺便捎回来。这段日子，指导员家属又怀孕了，司务长每次给指导员家属菜的时候，都挑最新鲜的。那件事情，我前面不是说让你调查一下，问一下司务长吗？你就不要再问副指导员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23　过敏（2）
王响亮说，“可是我已经问了。”他不知道再说什么。
　　“什么，问了？”
　　路十二做出了异样惊诧的表情，那表情、做派、夸张度，简直都快让原本就不在水平线上的一双眼睛，落差更大了。
　　“嗯，问了就问了。”路十二翻脸比翻书快，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态度、底气，王响亮感觉到了路十二的底气很足。
　　王响亮把这件事报告给队长的时候，江枫用了另一种表达方式，把这件事最终让指导员知道了。
　　郭明一于是跑来跟王响亮解释，说出了他家属的困难。说话时，他眼睛斜睨着王响亮，明显不是来解释的，倒像是示威或者说看王响亮尴尬表情来了。
　　王响亮正准备给郭明一解释自己的理由，却看到他两个比鸡蛋小不了多少的白眼，听着他这么一解释，王响亮觉得浑身不自在，他知道得罪郭明一了，想道歉，但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气哄哄地转身就走。
　　自那以后，郭明一在给战士上课的时候，说过两次，“大学生干部毕竟没有部队土生土长的干部那么有人情味。大学生干部要想成为将来部队建设的主体，不知道会成为什么样子，真替他们担心。”
　　郭明一找王响亮谈过之后没几天，郭明一的老婆流产了，这个打击对郭明一和他老婆来说简直是太大了。事先他们在这一方面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一点征兆，所以他们承受不了这种打击。尤其是郭明一的老婆，她对肚子里的孩子的热望已经超过了一切。她是专门辞掉老家不错的工作，一心一意来红戈壁生孩子的。生孩子成了她这段时间内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什么能超过它。如今这个希望破灭了，她整天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之中，泪水把她的眼睛泡得像发面一样肿了起来。
　　郭明一伤心了几天之后，就想通了。孩子这次没有，下次还可以有，就劝老婆注意自己身体。但是，王响亮从此在郭明一心目中留下了很差的印象。
　　郭明一对大学生干部又开始变得过敏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王响亮副连满两年。他在红戈壁进步很快，军事训练、组织指挥能力都有了大幅度地提高。
　　干部股长再次来到中队来下密令了。中队长路十二一张脸黑得跟鬼一样，因为他晋升了警务股长，不能再在中队呆了。路十二本来以为这次能把郭明一搞得转业，但是没想到郭明一是一支坚挺股，还在中队坚持。
　　王响亮过来送路十二的时候，本来会以为路十二眼圈红一红，但是路十二说的却是另外一番话，“这树还得继续种下去。你不能走，因为你要种树，郭明一走不了，因为一个中队不可能同时走两个主官，往后你要和他搭档。”
　　走了队长，肯定还要再提一个队长，干部股长代表支队党委征求他的意见提拔谁时，他想都没有想，说，王响亮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干工作很塌实，把部队交给他，我放心。
　　这件事情就像是一个把天捅破了，战士们适应不了，完全是无所适从。
　　江枫一直在中队当副职，加之有指导员郭明一的推荐，满以为自己要提主官，脸上整天挂着笑容，连一班长赵娃蛋都给他分析过了，为了压好宝，还让战士准备了花要庆祝江枫的高升。
　　江枫的笑容是在干部股长宣布命令后停止的。干部股长在中队会议室内宣布命令前，看了看周围的战士，看了看前排的干部。
　　“我谨代表支队党委宣布：中队长路十二调升到支队任警务股股长一职，中队长一职由宣传干事夏宇天暂代，副指导员江枫到九中队任副队长，副中队长王响亮到宣传股任宣传干事，副队长一职由作训参谋丁明代替，副指导员暂缺。”
　　当命令宣布完之后，一时间，大家都愣了。继而战士们纷纷讨论，都不知道中队出了什么事，居然要动这么大的手术。
　　命令宣布完之后，最生气的要数指导员郭明一，他压根不喜欢大学生干部，但是如果只有一点还算差强人意的话，那就是路十二给调走了，有这家伙在，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在自己的背后捅一刀，这人不能相信。很明显，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背后，有路十二“黑手”的影子，只是路十二首尾很干净，没有沾上半点嫌疑，但是这种事情，如果没有路十二的插手，比路上见鬼还让人不能相信。
　　当天，政治处刘主任的电话就被打爆了，宣传股股长不敢再请大学生干部这种神来宣传股，说，主任，我给你下跪了，晚上请你去四海楼。结果被主任痛骂一通，灰头土脸的没有一点办法。
　　然后就是路十二。路十二想说，必须把王响亮留在红戈壁中队，如果没有王响亮，红戈壁的战士就永远不会喝到干净的水。还想说自己宁愿不要这次提升的机会，仍然留在红戈壁当中队长。但是主任接到电话，刚听出是路十二的声音，当下就挂了电话，再打的时候，就是通讯员接电话，通讯员说得很清楚，要是路十二来的电话，就让他打支队长那边去。
　　路十二果然打了，只说了一句：
　　“支队长，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治水这件事，一直都是我心中的痛。”
　　高大壮抛了一句：“你现在把中队玩得这么支离破碎，中队干部搞小团伙，不团结，还公开打架，我是要一个稳定的中队呢，还是要一个上下不齐心的部队呢？来之前，把一万字的检查准备好，到时候有你露脸的机会。”
　　当天下午，郭明一把电话也打到了政治处，他很委婉地说：
　　“主任，你知道的，红戈壁环境太艰苦，地方大学生干部呆不住，能不能给我们换一个队长。”
　　主任说：“郭明一，大学生干部很快会成为部队建设的主体，这是潮流，不可阻挡，你该更新更新观念。再说呢，大学生干部有文化，对部队的长远发展是有好处的。”
　　“我认为大学生干部只适合呆在机关搞搞文字和科研，不能下基层，更不用说当主官，我怕他们把部队带到万劫不复。”郭明一难得地固执一次。
　　主任生气地说了一句，“万劫不复，怎么用词呢你？我看你是对大学生干部过敏了。”随即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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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路十二的天空（1）
路十二的天空夏宇天是带着镀金的目的去红戈壁中队任中队长的，因为要往上再提升的话，必须要在中队任过主官才行。
　　实际上，支队长高大壮并没有亲自送夏宇天去红戈壁，因为这一天路十二和王响亮来到了支队。高大壮安排了一次宴席，说要庆贺一下“混账”中队长路十二的高升，还有“小混账”副队长王响亮的回来。高大壮说了，王响亮其实一直都应该在机关，这句话虽然说的时候，轻描淡述的，但是谁都知道，它的分量特别重，王响亮激动地端着杯子一饮而尽。
　　路十二把杯子的酒全部干完，眼泪已经湿了眼眶，却什么话也不说，然后自己又倒了一杯。满满地斟上，又一口喝完，连着喝了两杯。酒意上头，然后，眼睛整个红了一圈，表情有些呆呆的，不说话。
　　高大壮请这次饭局是堵他路十二嘴巴的，他知道，支队长怕自己说要回中队，他是想要王响亮回，说一辈子都呆在中队的话，可是支队长不会让自己再回去了。我路十二离不开红戈壁，我早把那里当成家了。然而，自己的病情已经有了明显的反复，只剩下三分之一胃部的自己，还能不能抵住红戈壁涝坝苦水的腐蚀，不好说。支队长心疼自己，那么自己就不说了，啥也不说了，喝，喝。
　　干部股股长是路十二当副班长时的小战士，现在则劝路十二不要喝这么快，胃不好。
　　高大壮说了，别管他，这小子，就是我手下的兵，就是我掌上的肉，还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他这是想要等一会儿醉了，趁着酒意，给我搞一个“醉谏”，等他喝醉吧，人有话，不能憋着。
　　王响亮看着豪华的酒席，号称八十桌无柱豪华的大厅，心里没有产生太多的想法，在远离人烟的地方呆久了，看这些繁华的东西，感觉就会很淡。
　　喝醉后，王响亮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航船，每每被风吹到自己意想不到的地方，自己现在到底是在想着谁，是杨婷，还是……没有，谁都没想，离开红戈壁、离开大漠，自己就跟失了魂一样，看什么都不开心，想着过去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整个就像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每个人都是，包括自己。
　　路十二以往喝醉的时候，喜欢唱点乌七八糟的小调调，但是，这次，路十二却安静得像是一个小孩子，一直喝酒，一口菜都没有吃，很快地，连高大壮都看出不对来了。
　　路十二的脸色露出那种疲惫到极点的灰白色，同时还有强忍痛苦的压抑表情。这一刻王响亮明白了，队长属于红戈壁，红戈壁可以没有队长，但是队长不能没有红戈壁。高大壮强行将队长从红戈壁调出来，就是将队长从红戈壁连根拔起。树没有了根会死，而人没有了根，也活不成。
　　王响亮抢过路十二手上的杯子，手托住他将要往下沉落的脑袋。
　　这时候的路十二已经完全昏迷。他开始俯身吐，有酒，有血，有胆汁，还有红戈壁上吃的最后的一点食物残渣。吃过你的，我要还给你。地上很快地流满了红色的各种稀释的液体。路十二呕吐出了胃里的所有东西，最后只剩下干呕，王响亮从来没有想过，像队长这样一个强势的人也有吐血的一天。
　　送到医院，医生的诊断很快出来，是胃粘膜受损后，引发的胃底大部穿孔。路十二立刻被推进急救室急救。王响亮听到这个词，脑袋立即胀了一圈，往日的岁月如同徐徐展开的画轴，一点一点变得无比清晰，路十二对自己的照顾，对自己的帮助，对自己的责骂，对自己的呵斥，还有他无声无息似慈父无处不在的关爱……这一切，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清晰，忽然全部展现眼前。

24　路十二的天空（2）
那时的队长，多像是自己的父亲啊，一方面要让自己进步，一方面又想让自己找到所爱的人。王响亮知道队长想让他能留住一个女朋友在红戈壁，让他知道，红戈壁也是可以留住金凤凰的。
　　他王响亮就是队长路十二眼中唯一合格的接班人，但是他王响亮没用，他不但没能留住杨婷，而且连自己都离开了红戈壁。
　　此时的王响亮，反复地检索着自己：在宣布命令的时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