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同人)颜如玉[颜路×张良]-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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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路亦是诧异。”颜路仍笑得云淡风轻,“师兄还记不记得鸿门宴那次?”“自然。”伏念点了点头。“我曾道,是我向成君请命,才得以暂时离开阳翟。但离开前,成君终是问了我……他道,无繇,你这般不计代价要去咸阳,当真只为相知之谊吗?”颜路一字一字道来,到最后又是淡淡一笑。伏念略一皱眉,问:“你如何答?”“路说,不知。”颜路莞尔,“但,非去不可。”
伏念默然。
觉察到杯中茶水已尽,颜路抬手想再倒一杯,但伏念已经提前伸出手提起茶壶。温热的茶水注入掌间杯,发出低沉却悦耳的声响。
颜路忽然有了多说的欲望,微笑道:“不过,不止这次。”伏念手一抖,差点把水倒到了杯子外。颜路浑然不觉,自顾自说了下去:“师兄不是问过我,为何一直避着子房,子房又为何一直寻我要一个答案吗?”喝了口茶水润润喉,颜路继续说,“那是因为,在彭城时,是路亲手杀了成君。”
话说得点尘不惊,仿佛本该如此。饶是第二次听见这事了,伏念仍是觉得诡异莫名。而注意到伏念的平静,颜路略一挑眉,继而若有所悟:“看来,子房已经说过了?”
“……我也想问,为何你会动手?”
“这……也许,亲手毁了子房的念想,是有些过分。”颜路面无愧色,开始以指节轻扣着桌面,在不急不缓的节奏中,继续着,“但,以师兄所见,当年沛公与成君,谁可堪为明主?”
闻言,伏念微怔,想回答,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紧接着闭口不言。
“子房未尝不知。”颜路终是轻叹一声,“否则,何以名为韩司徒,却为汉营谋?那人虽不是十全十美的君主,但看他待子房,言听计从,孰能愈之?便如他自己所言,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不如萧丞相;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不如淮阴侯。能用人杰者,何惧天下不取?而成君……当年能以子房换一城,其后函谷关之险,更不愿施以援手。比之那人,便形同束缚。”提及此事,颜路微微蹙眉。
“……那又如何……”伏念下意识地问,心里隐有答案,却忽然不敢想——或者,只是不敢信,从来与人为善的颜路,竟会有这种想法。
颜路笑了笑,将杯中茶水饮下大半,而后道:“师兄,你我皆知,子房他心性过执。”
伏念默默点头,不能更同意……
“即便心中有了计较,也知应如何抉择方是明智,但复韩、国仇,却早已成了心头之重,如何敢舍?即便真能舍弃……世人又将如何评说?恢复记忆后,路便想起,他与项王本先有情谊,而尚且可以狠心,如何就要为一个执念,守着不值当的主上,生生缚住自己?”颜路动了动手腕,晃了晃杯子,到此时,语气中总算有几分淡淡歉意,“所以,既然项王动了怒,路不介意添这一把火,亦不介意,做执刀之人。”
何况当时,颜路已经是韩王成身边少数可以倚重的人,动起手来……自然更方便。
“成君逝世前,又问了我一次——颜无繇,你这般不惜双手染血,要将他彻底推到汉营去,当真只为相知之谊吗?”颜路淡淡笑了,“师兄,那时,路便再不能回避自己了。”
半生救死扶伤,却亲手收割了一条无罪的性命——人说,士为知己者死。但若仅为知己,情谊再重,重不过道义。
颜路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数年前那一幕,青色剑芒滴着新鲜的血液,刚从温热的身体中抽出,一转身便看到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影。那眼中惊愕与悲恸,颜路看得分明,目光却较此前更加凝定——无妨……如今,已无人能锁困他。
室内再次陷入沉寂,两人似乎都沉浸于某些事情中,半晌,伏念回过神,仍是替某人问了出来:“那又为何……不肯告诉子房?”
“一来,无须让他背负这一罪。二来……”颜路似乎已料到伏念会问,答得自然,却于此时忽然加深了笑意,然而面上是浅浅疼痛,“师兄,你看,如成君,如你,一旦知晓我的目的,便会疑及我待他之意。子房他……纵使不问,如何不疑?而他若起疑心,与我之间,又将如何处之?”
伏念再次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反常地固执追问:“若子房他……乐见其成呢?”
颜路并未立即回答,只是搁在案上的手渐渐拢起,微扬起头面向窗外,片刻后,缓缓笑开,一字一字,淡淡道:“运筹策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风华皎皎,位居留侯,前程无量,世之所重……谁忍垢之?”
龙阳之好,从来不是值得人称道的好名声。何况,张子房并非寻常百姓,如今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眼中。
更别说,留侯府还有两个孩子。
颜路的笑容太过轻淡,轻淡到伏念不得不抬头看屋顶,将某些东西压回眼底。
到得如今,算是谁入了谁的筹谋谁的局?
“话说回来,子房此刻想必怨我。”颜路自言自语话家常一般,“怨我仍不肯见他,纵是他宿疾发作……不过,实在无法见……”唇角微微勾起,却泛着苦意,右手抬起,渐渐地落于双眼——覆盖着的白绫上。
视线中已经是一片沉暗,不仅如此,嗅觉,味觉,乃至听觉,都在逐渐衰落。而随时间推移,四肢内脏也会开始衰竭。按照目前的状况,最多撑不过三年。
——怎么去见?
当年为了让韩成放他离开阳翟去咸阳,他不得不吃了韩成拿出来的□□。原以为回到阳翟之后,韩成便会解了他的毒,不料那个人却说,解此毒需缓缓图之。
是真是假,在韩成死后,便没有深究的意义了。多年来一直尝试以药物延缓毒性发作的时间,不料却在这次来长安的途中,一发不可收拾。而这件事……又怎么对他解释?
相识相知如此,在伏念将消息带到城父时,颜路便料到这不过是张良布下的局。但那人执念一旦深了,便连自身都敢拿来入局。明知这点,怎么敢不来走这一趟?伏念回来之前,他还在担心伏念能不能劝得了,而若伏念劝不成,以他目前这种状况,该如何是好?毕竟,衰弱成这样了……
——嗯,确实是在加速衰弱了,否则何以竟隐约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看来,确是应该说与师兄听的,否则,到哪日连话都无法说了……
颜路自嘲似的一笑,下一刻,笑意却凝结在唇边。
一双手落到了眼睛周围,以一种极尽温柔的姿态一遍遍摩擦着,只是能感觉得到,瘦得没剩多少肉,有些硌人。
嗓音有点喑哑,音调有点不稳,音色却熟悉,与记忆中的重合。
“无法见吗……那,良来见你便是……无繇……”
混杂了清涩药香的幽兰之气,近在咫尺。而覆在眼睛上的白绫,忽然间,被水浸润。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张良(泪眼汪汪):忍得好辛苦……
某荒(泪眼汪汪):码得好辛苦……终于完结了……
(叉腰指)番外纠结中,有什么想法都提出来吧,某荒会尽力满足你们的!
PS看完了不表示一下感想合适么(☆_☆)
☆、番外之长相望
已是开春,长安料峭寒意未尽。
张不疑拢了拢身上的青色披风,穿过回廊,慢腾腾地往大门口走去。
淮阴侯韩信昨日又派了府上小厮递了消息过来,说是手头上的兵书又修好了一卷,请留侯今日来取。
于是,陛下传召留侯的旨意晚间便到了留侯府,而张良则轻描淡写地把跑腿的任务丢给了张不疑。
想到自家阿父昨天那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张不疑默默翻了个白眼——阿父称病在家,除了陛下,谁都叫不动他跨出大门一步,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淮阴侯还非得叫个人传个话让阿父去取,这是在闹哪出呢?偏偏他修的那些兵书不能随便放到别人手里,最后还不是得自己跑这一趟……
张不疑正腹诽着,忽然听到前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关键是那声音有点耳熟。
“诶?不疑?”牵着张辟彊的陈买从拐角处出现,抬头看到是张不疑,也是一愣。
那两岁多的孩子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一瞅见自家阿兄,立刻挣开了陈买的手,“噔噔噔”地颠到了张不疑身侧,委屈兮兮地扯着他阿兄的袖子,拉长了尾音,奶声奶气地唤:“阿兄——”
张不疑眼看着这副表情略有点眼熟。
顺手将张辟彊抱了起来,那小子便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了。张不疑转头看向似乎出了神的陈买,问:“怎么回来了?”
“啊?”陈买眨了眨眼,接着却有些无奈地说,“我也不知。本来和父上聊得好好的,不知怎么地便吵了起来。”
说实话,用上“聊”和“吵”这两个词,陈买说完,自己也觉得诡异——明明主体对象是一个成人和一个幼童,但是一想到刚才他被下人请到书房时,见到一大一小冷眼相对的那副样子,根本不能说是“玩闹”吧?
——这孩子,似乎比不疑小时候还麻烦呢……
陈买又看了一眼正窝在他兄长怀里状似懵懂的张辟彊。刚才来的路上死活不肯让他抱着走,宁可自己一双短腿趔趔趄趄,现在可倒好……
“……”张不疑没觉察到陈买那略复杂的想法,不过也确实被他的说法噎住,嘴角抽了抽,“吵起来?”眼见陈买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张不疑转眼看向张辟彊,语气不自觉缓了许多,“曲逆献侯跟你说什么了?”
陈买:“……”——为什么他觉得,他父上被冤了呢?
张辟彊把脑袋整个埋到张不疑怀里,一副宁死不说的坚贞样子,一边埋一边可劲儿摇,蹭得张不疑的衣襟乱成一团。
张不疑的额角跳了跳,末了只是默默地吸口气,抚着张辟彊的背,好言相劝:“不想说便不说罢,阿兄不问就是了。”张辟彊默不作声地安分了。
——唉……曲逆献侯才刚从平城回来没几天,怎么又开始折腾了?
张不疑隐隐觉得头有点疼了。
去年年末,塞外匈奴南侵,刘邦率大军亲征,到平城时,却被冒顿单于率精骑围困在白登山,一围就是七天。陈平当时随军而行,张良虽然没去,但不可能不留意大军动向。消息传来时,陈买几乎同一时间上门——那天,张不疑见到陈买难得地红了一双眼。
不料,陈平玩了一手美人计,便解了全军之危。归来后,被封了曲逆献侯。
至于张辟彊为什么会去曲逆献侯府,这个却是去年秋天便开始的事情了。陈平不知是如何对张辟彊起了兴趣——按照他的说法是,“孺子与平甚是投缘”——便和张良商量,让张辟彊每隔三日去一趟他府上,他亲自教导。
张不疑至今记得他阿父听到当时还是户牗侯的陈平这么说的时候,那眉眼笑得一派温柔——简直和当初在新郑时对他说“不如为你请个先生”时像了十成十。
“能得户牗侯青睐,是孺子之福。”
——是阿父之福吧?
站在一旁的张不疑心中默默地淌过这句话。
相比之下,倒是倚在床上的颜路和同坐在一边的伏念,反应更像家里的长辈——前者略略蹙眉,后者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冷哼了一声。
颜路自从和张良重逢之后,便被张良强势接到了留侯府。身体虽然不可避免地还是在衰弱下去,但有张良费尽心力地找各种药物来缓解衰弱的趋势,如今倒还好,除了眼睛依旧不能见,知觉也不太灵敏。而既然颜路已经被留在了这里,伏念一个人也没打算离开,顺其自然地住下,名义上,是张家两个孩子的先生。
实际上——就张不疑看来——似乎更像管家……
张良不同寻常地对把自家小儿子往别人家塞这种事乐见其成,其实确实有原因——起码张不疑就没有被他阿父往外推过。归根到底,是张辟彊不够识趣。
也怪颜路和周氏生就了一双别无二致的眼睛,而自到留侯府之后,张良特地将颜路起居处拾掇了一边,光线相对暗,颜路自然不必再在眼睛上盖白绫。问题是,张辟彊第一眼见到颜路的眼睛,便失魂落魄地喊了一声“阿娘”……
妥妥地把屋内的所有人都惊悚了一把。
谁也不知道张辟彊当年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怎么会记得周氏的眼睛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张辟彊是怎么从颜路不能视物的双眼里看出周氏的影子的,但谁都目睹了张辟彊死赖在颜路怀里不肯下来的一幕……
张不疑记得,当时,无繇先生倒只是略无奈地一笑,他阿父的脸色却黑得跟锅底似的。
张良开始不让张辟彊进颜路的屋子,张辟彊开始每天见缝插针地扒着颜路的房门不肯松手。
张不疑一直觉得很奇怪——张辟彊明明是知道无繇先生和阿娘不是同一个人的……
但总而言之,在闹了几天之后,陈平一提出那个提议,张良就顺水推舟地把张辟彊推了出去。
张不疑以为,当时最想反对的人,应该是伏先生——虽然也不过动了动嘴唇,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阿兄,辟彊能见见无繇先生吗?”张辟彊趴在张不疑肩上,软乎乎地求着。张不疑嘴角一抽,说:“阿父吩咐过,无繇先生身体不好,需要多休息……”“辟彊不吵就是了。”张辟彊眼底的水汽又重了几分,稍稍一顿,又放低了音量道,“何况,今日阿父不是进宫了么?”
张不疑:“……”——原来你都知道嘛……
——不过,话说回来,陛下传召的旨意出自何人手笔,数下来,左不过就是那个谁了。
张辟彊对着他家阿兄绽开明媚笑脸。
“……罢。”张不疑揉了揉张辟彊的小脑袋,笑道,“说好了,莫吵到先生。”“辟彊知道。”张辟彊登时笑得牙不见眼。张不疑面上笑意不由深了,抱着张辟彊正想转身往里走,陈买却出声了:“呃,不疑……人既然带到了,我便回去了。”张不疑愣了愣,一句话不自觉地溜了出来:“有急事?”
“呃……”陈买搔了搔头,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