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蒲草的记忆-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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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小时候,祖父曾对我说起那时候的二件事情:一是他老人家在村里见过日本兵,模样跟咱们中国人差不多,只是个头稍低身体略胖而已。对村里人也不像电影里那么凶恶,尤其对小孩子比较友好,偶尔还给小孩子糖块吃;二是村里人见日本人在河边洗鞋洗帽,他们才知道头上戴的帽子,脚下穿的鞋子,也能用水洗。这是村里人以前所不知道的。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政府宣布无条件投降。同年十月,阎锡山晋绥省防军第四师来忻,窃夺胜利果实,并将忻县日伪保安队改编为“省防军”。村里人称阎锡山部队为晋绥军,也有人叫“二战区的部队”,村里人还是不能过安稳太平日子。那时候,阴山以西的平社附近,是八路军的根据地。有人说是贺龙的部队,也有人说不是贺龙的部队,反正村里人不操那份闲心。阴山以东是晋绥军的天下,我村正好处在敌我双方的交界处。
那个年代,有家不能回,有家不能住,是很平常的事情啊!我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因此体会不到有家不能回的滋味,只是在电影或电视剧里,看到一些类似的镜头,就不知道当时的事实,是否与拍摄出来的镜头一样?和村里老年人提起晋绥军来,虽说时间已经过去半个世纪了,可他们还是心有余悸。一说晋绥军来了,老人们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抽支烟,歇一会儿,才能缓过那口气来。
然后,他们给我说起过去。
然后,他们给我说起那个不是年代的年代。
那时候,晋绥军住在新堡村附近。新堡村是豆罗村附近的一个小村,豆罗村又是从忻州到太原必经之地。那时的区公所就设在新堡村,所谓的区公所,好像相当于现在的镇政府。每天上午九点左右,晋绥军就来了,有时到牧庄村转一圈,有时连牧庄村也不去,就呆在我村不走。为甚不走呢?等着吃中午饭。村里的老百姓就遭殃了,有时一家来四五个兵,有时一家来十来个兵。
那时,庄稼收成不好是事实,一亩地最多能打一二百斤粮食。遇个歹年景,连籽种钱都有收不回来的可能。即便收成好,除过上缴阎锡山政府的苛捐杂税,还要除过租用地主土地的租子,一年下来,就连他们也很难养活。再来这么多土匪,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要是做下的饭菜不合他们口味,那些当兵的还不满意,还要非打即骂。
有首诗歌,描写的就是当时的情景:
砍伐桑柘作弓弩,
检点乡兵空闾里。
民穷财尽国亦颓,
妻儿星散永不回。
生死荣苦谁会得,
一身流落走尘埃。
尘埃走罢夜孤宿,
梦里分明见骨肉。
离情诉罢喜复悲,
怪鸟一声啼破屋。
醒来依旧一身单,
老眼滂沱泪不干。
反乱:战争留给村民的一场恶梦(二)
反乱:战争留给村民的一场恶梦(二)
父亲今年(指二零零六年)六十五岁。反乱时期,他老人家也就是六七岁的样子。当他回忆起这些往事的时候,就是说话的口气都走了样。反乱留给村里人的后遗症,不仅仅是胆颤心惊,更主要的是心灵伤害。
那时候,村里人真是“狗咬剌猬”,毫无办法。为躲避土匪,别说晚上不敢在家吃饭睡觉,就是白天也不敢在家呆着,只好四处避难,只好四处流浪。因我家住在临街,晚上只好到偏僻人家去住。父亲说他老人家就多次在别人家住过,比如在同族伯父张安祥(本书第四章里面单列一篇,专门讲述我对他老人家的怀念之情)家住过,在祖父一位朋友(他老人家名叫邢小保,系村里有名的好木匠)家住过,有时还到外村去住。父亲说他在白石村住过,也在寨上村住过。第二天,太阳出来后,才敢回家。更多的是住在祖母(名讳弓海棠,生于一九一四年四月十七日,卒于二零零二年农历十一月初六。本书第三章内单列一篇,专门讲叙我对她老人家的思念)娘家,因为那地方在大山里面,相对来说比较偏僻,也比较安全。再说,祖母娘家也比较富有,多一二个人吃饭,也不在乎。
有一次,祖父祖母带着父亲,到祖母娘家避难,不敢走大路,因为阴山那儿也有兵,只好走邢家山村,走山路,也就是翻过五峰山,刚走到半山腰,突然下起大雨,人常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更何况又是下雨天呢?上不能上,下不能下,三个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正好碰上邢家山村一位名叫张宝(取其音)的老人,他好像还是村里一名干部,与祖父也认识。这位老人回家取了一把镢头,边走边抱坑,祖父祖母和父亲才下了山。
这时,天已经快黑了,雨还下着,只好在张宝家吃了二顿饭,住了一晚上。
就在这时,祖父与祖母经常带着全家,四处流浪,到处飘荡,居无定所,在上佐村东沟还住过一段时间。父亲说,大部分时间是他和大姑(名讳张青鱼,生于一九三一年农历十一月初六,卒于一九九七年一月十日。本书第三章内有一篇文章,记叙她老人家的生平与我对她老人家的思念)居住。那时大姑也就是十七八岁,父亲也就是七八岁的样子,白天不敢出大门外,只好呆在家里。父亲说他们就跟“黑人”似的。
当时那个穷呀!就连一把烧火做饭用得柴,都找不到。
一次,父亲起了个大清早。一出大门,正好街上有一把糜子杆,他拣上就往家跑,像拣到一个金元宝似的高兴。终于有柴做饭了!还有一次,他拣到三四个茭杆儿(指高粱秆。我们那里将高粱称之为:茭子),也高兴得跳了起来。那时候,打仗对他来说,还不能形成害怕的概念,也不懂得人们为什么要打仗?只懂得这家住二天,那家住三天,这儿住四天,那儿再住五天,首先是感到新奇,也并不好玩。
一般情况下,父亲是随祖母住在祖母娘家的。
一次,祖父从豆罗村捎来话儿,让父亲去他老人家那儿。正好与祖父一块教书的媳妇,与祖母一个村,人家来接他媳妇,正好能把父亲捎上,父亲称呼那位女的叫喜姨姨。人家坐着车,遇上平路,也能让父亲坐一会儿。遇上爬坡不好走,父亲就得下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跟着车跑,真难为他老人家了。那时还不敢走阴山,只好绕阳曲县高村大孟,再翻过石岭关,最后到豆罗村。父亲说,那次整整走了一天路,他老人家跟在车后面也走了一整天。不知车子走到北白村附近的那个村子,父亲还看见村里一个人,他叫张旭根。那时他在晋绥军里当兵,正巧他在一块地里挖野菜,互相都认识。据父亲回忆,想不起与他说话没有。
就在那次,父亲在路上还看见过一辆汽车。
祖父当时住在豆罗村寇金旺家,父亲住下没几天,正赶上八路军攻打小豆罗。父亲说,那天晚上的枪炮声,就跟村里人过年接神放炮一般。
据《忻州文史资料&;#8226;第四辑》记载:八路军攻打小豆罗的时间,是一九四八年七月十九日。
这一年,父亲开始进书房念书。
——摘文代题
此时,从我脑海里驶出一辆马车:一个车轮子上写着:从枣树坡开往寺庄;另一个车轮子上写着:从土窑洞变成瓦房。这辆马车,应该就是识文断字的人们,经常说起的那个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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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进行时……
历史:进行时……
在《忻县志&;#8226;建置沿革》中有这样的文字记载:(忻州)春秋属晋,战国属赵,秦属太原郡,东汉建安二十年(公元二一五年),置新兴郡,同年置九原县,境内始有行政建制。北魏永兴二年(公元四一零年),另置秀容郡、秀容县。隋开皇元年(公元五八一年),复立新兴郡。开皇十八年(公元五九八年),改为忻州。唐武德四年(公元六二一年),分秀容,置定襄县。金天会五年(公元一一二七年),忻州改为定襄郡,属河东北路。大定二十九年(公元一一*)复为忻州,领定襄、秀容二县。元初改九原府,不久复为忻州。明洪武初,秀容县并入忻州,属冀宁道。
在《明史&;#8226;地理志》第一一一页中,有如下文字:忻州洪武初以州治秀容县入。这就说明,寺庄村在明朝以前属秀容县管辖,关于这个问题,同族伯父张堯(二十一世)生前曾留下一篇文章,其中提及此事:“我县原名秀容县,建城于冯村、上曹庄之间,未见实迹。”另据忻州第一才子宋文明记忆,他老人家在庄磨镇工作期间,在上曹庄村搞农田基本建设时,曾经发现过许多城砖城瓦,这就证明同族伯父张尧遗稿中所言为实,而并非“未见实迹”。据万历《忻州志》记载,明朝属都村制,寺庄属集贤乡,称:忻县或忻州集贤乡路村二都寺庄村,张姓为三甲,邢姓为四甲。清初忻州属太原府。雍正二年(公元一七二四年),升为忻州直隶州,领静乐、定襄二县。清朝沿袭明制,清光绪《忻州直隶州志》中有记载。一九一三年废州改称为忻县。民国初,也是沿袭清制。
一九一七年,阎锡山实行“村制”,设编村,满三百户为一编村,当时又有主村、附村一说,寺庄村隶属不明。一九一九年开始实行区制,寺庄村属四区管辖,区公所或区政府驻庄磨村。一九三七年忻口战役后,忻县抗日政府以北同蒲铁路为界,分为东忻县与西忻县两个县制,寺庄村属西忻县。一九三九年晋西事变后,此制遂废。一九四五年,阎锡山政权重返忻县,寺庄村仍属四区。一九四六年,又由区易名为乡。同年八月,东、西忻县合并,统称为忻县。
一九四八年七月二十一日,忻县全境解放,此制即废。建国初期,仍实行区村制,寺庄属八区,称行政村,区政府驻庄磨村。一九五三年,改行政村为乡建制,称八区白石乡寺庄村。一九五六年四月,归下佐乡管辖。一九五八年九月,又改为政社合一,称红专人民公社寺庄村,公社驻豆罗村。一九五八年十二月一日,忻县和定襄县合并,改称为忻定县,寺庄村仍属红专人民公社管辖。一九六一年八月,忻县和定襄县分治,复称忻县,寺庄村归下佐人民公社管辖,称寺庄生产大队。一九八三年九月,忻县改忻州市,寺庄村仍旧归下佐人民公社管辖。一九八四年九月,由下佐人民公社寺庄生产大队,改为下佐乡寺庄村民委员会。
二零零一年一月,忻州撤地设市后,原忻州市改为忻府区,隶属关系同前所述。
现在是:山西省忻州市忻府区豆罗镇寺庄村。
村名:来自一个美丽的传说
村名:来自一个美丽的传说
我不知道这样一件事情,枣树坡这个村名,是从什么时候改成寺庄村?原因又是什么?村里人都这么猜想:或许村里以前修建过寺庙?或许村里以前就有过寺庙?既然祖先这么改,就一定有他们改得理由。没理由的事情,祖先是不会做的。我这样想,还是想不出一个能写在纸上的理由。问父亲?父亲说他也不知道。父亲又说,好像和寺院和庙会有关。父亲一句从前,叫我不能想象。在我印象中,我村就是现在这个名字。
明朝洪武三年,始祖身背家佛观音从朔州马邑县徒步走来,为的就是求神保平安。我想,祖先改名,是否与南观音庙有关?南观音庙在我脑海里没有印象。听父亲说,南观音庙在一九五八年就拆了。拆得原因,好像是和修铁路修水渠有关。它的位置,大体就在村西南巷和水渠交界处。
村里人回忆,南观音庙坐南朝北,背靠祖坟,面对村庄,圈洞成阁,阁上建庙。在庙西有一条石头铺的小路,人们就是从这条小路进庙敬神的。庙下面是一个石头砌成的石洞,供人们行走,南观音庙拆了之后,村里人把南观音敬移在村西奶奶庙内。
人们还说起这么一个故事,意思是说过去,原本没有寺庄村,也没有南窑头这个村名,更没有枣树坡这个地名。村东的白石村,过去叫古村,村里有一座古寺庙,叫寿圣寺。
据《山西寺庙大全》第八三一页所载:寿圣寺属明朝兴建,始建年代不详,地址在白石村。现存情况为:“十八罗汉殿、伽蓝殿、天王殿、龙王庙、关帝庙,保存较完整。”在《忻州文史资料》第十一期一二七页中,有如下文字记载:“寿圣寺,位于下佐乡白石村内,明代,市保单位。据清乾隆三十八年五月碑记:创建于元皇庆元年。总体布局:大佛殿居中,左右配殿为十八罗汉殿、伽蓝殿;大佛殿前为天王殿,东为龙王,西为关帝庙。天王殿面阔进深各三间,脊檩题记为明成化岁次乙酉年建立。前檐共七朵斗拱,单抄四铺作,余皆为清建。保存较完整。”
寺庄村这个地方,原来是寿圣寺院里的土地,过去也叫田庄子。后来寿圣寺香火旺盛,前来寿圣寺拜佛进香的人越来越多,寺院的土地也在逐年增加。寺院土地增加了,雇用的佃户,也就是给寺院里种田的人们,也就相应地增加。由此,发展成为一个村庄,是当时那些人们没有想到的事情。寺庄村名,大体由来于此。
此时,从我脑海里驶出一辆马车,一个车轮子上写着:从枣树坡开往寺庄。另一个车轮子上写着:从土窑洞变成瓦房。这辆马车,应该就是识文断字的人们,经常说起的那个历史。
这就是我的家乡。它位于忻州城西南,过去叫城南乡,现在改成豆罗镇。村东一公里是白石村,再往东走就是苏村、下佐村、豆罗村、关城村,关城村就在系舟山脚下。系舟山,就是传说中大禹治水时拴船的地方。《太平寰宇记》中记载:“系舟山,尧遭洪水,系舟于此。”系舟山因此得名。由此可知,忻州盆地过去是海底世界。
村南就是北同蒲铁路线,过了铁路,就是以前的南窑头村,也就是前面所提到的枣树坡,再往南就是五峰山。紧挨着铁路,就是一条大渠,名叫白石大渠。有人说这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