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英雄 天王苻坚-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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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北国　　三五
“邓将军，请出战罢，我答应您的要求。”王猛在邓羌营帐前下马，对邓羌说。

　　“王大人，谢谢您的包容，我邓羌就等您这话！”他站起身来，招呼身边的张蚝和徐成，“二位，难得王大人光临，我们同敬大人一杯。”

　　王猛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同时，把目光从三位将领的身上扫过，说：“祝各位马到成功！

　　张蚝其实是王猛有意安排他亲近邓羌的，他早就准备出马，正在邀邓羌和徐成同行，现在他目视着邓羌。

　　邓羌放下酒杯，喊声“走吧！”三人一同跨出营门，飞身上马。这一次，他们清一色都用铁杆长矛。

　　勇将和一般士卒上阵的确不同，这有点像篮球巨星乔丹打球和毛手毛脚的你我普通篮球爱好者胡乱在球场里吆喝差距那么大。不管你用几个人防守，乔丹轻松一跃，就能盖帽得分。邓羌他们三个飞马上阵，三只长矛正像三条蛟龙，在燕军战阵里冲进冲出，盘旋翻转，谁碰着谁丧命，那场面，真的可叫如入无人之境。

　　燕兵作战的热情本就不高，才退还的那点津贴最多只够支撑三分钟士气。邓羌他们上阵以前，燕军对抗秦兵，打了两分半钟（当时钟表还没问世，这仅仅是一种估计），已经接近他们战斗士气的临界线，现在又碰上了这么三支蛟龙一样的长矛，谁有心思去拼命？

　　所以，邓羌三人冲了几个来回，慕容评花费几天心血排出的战阵就乱了。到中午，燕军的防御全线崩溃。投降的，来不及投降被杀的有五万余人。

　　慕容评骑在他的快马上，一边逃跑一边祈求过往神祗保佑：“天灵地灵，过往神灵，只要您让王猛停止追击，我慕容评一定重修庙宇，再贴金身。”

　　但是，王猛的追击没有停止，战志高昂的秦兵正想建功立业，如何肯歇手？被他们追赶杀死的以及当俘虏的又有十万余人，其他燕兵一概溃散。

　　慕容评脸皮贼厚，他舍不得留在邺城家中的财宝和那成群的妖姬，单人独马逃回了邺城。

　　王猛让欢腾的将士们饱餐一顿，留下少量兵力管理俘虏，打扫战场，大军继续推进。三天以后，他们包围了邺城。

　　这时候的邺城可说是乱糟糟一团。本来，在慕容评主政期间，邺城的秩序就不好。因为那时的官员只管自己捞银子，不办正经事，老百姓仇视官员，官民对立，政务混乱。刁徒趁机滋事，骚扰得居民不能安身。一听说慕容评王爷战败，邺城居民更加惶惶不安。设想抓住这机遇潇洒发意外之财的歹徒们和从潞川逃回的散兵游勇们勾结成群，纷纷出手，围绕邺城到处劫夺，无人敢管。

　　王猛率军包围了邺城，没有立刻指挥攻城，他首先整顿军纪。

　　他下令各军：“不要以为你是战胜者，可以随便抢夺。恰恰相反，你要严守军规，作出样子。无事不出军营，待命行军作战。”

　　邺城周围的居民觉得，秦军比他们的燕军要文明得多。写历史的人这样记载到达邺城的秦军：“号令严明，军无私犯，”“远近帖然。”

　　与此同时，和他刚上任作始平令一样，王猛抓紧写布告。

　　王猛那人学识渊博，文才出众，那布告自然是一篇出色文章，这里顾不得文笔，只将他的意思浓缩于下：

　　大秦东征　，目的是消灭伪燕国腐恶，抚安燕境良民。除胆敢抗拒我

　　大军的顽徒外，一律不咎既往。境内居民，切勿惊扰，无论仕者耕者牧者工者商者，都要各安生理。若有刁滑之徒以为有机可乘，打劫偷盗，恃强凌弱，扰乱社会，将严加惩处。

　　王猛这份布告公布出来，邺城周围情况立刻大变。打劫抢掠迅速绝迹，散兵游勇不再露头，田间农夫，路旁商贩都开始安心安意干他们的营生。巷子里几个龙钟老者议论说：“想不到今天我们又能见到太原王那时候的情景。”

　　老者们所说的太原王是谁呢？是慕容恪，他曾经被封做太原王，老者们还在怀念慕容恪执政时期的太平日子。

　　这话慢慢传到了王猛耳朵里。王猛吩咐人给慕容恪办了一场隆重的祭祀仪式。那目的非常明确，他要让燕人知道，他想带领他们进入太平盛世，燕人所尊崇的他同样尊崇。　

　　办好了整军安民两件大事，王猛静下心来给天王苻坚上表，奏报他行军用兵的情况。他说：“臣在本月甲子日那天大规模消灭了敌人，决心让陛下仁德爱人的心意在燕地得到彰显。除执迷不悟抗拒我大兵者外，其他任河人概不加害，要让燕境居民不受改换朝廷的干扰。”

　　王猛这份奏报军情的表章很简略，用兵情况，战斗经过，战场清理等等他一概没说，却突出了大规模消灭燕军是在甲子那天。这倒不是王猛分不清主次，说了不该说的事。他说那日子有一项重要意义：那一天正好和周武王战胜商纣的日子一样，都是甲子日。他是在向苻坚祝贺，祝贺苻坚应了这个好日子，祝贺苻天王像周武王建立昌盛的周王朝一样建立昌盛的苻秦王朝。

　　收到王猛奏报，苻坚写了一封回书：“将军此次用兵时间不到一季，就歼灭了主要敌人，这功勋超越古人。我将亲率大军，快速赶来前线。将军征途劳苦，请让将士们休整，待我大军到达，然后进占邺城。”

　　写过回书，苻坚安排李威辅佐他的太子苻宏守卫长安，自率十万精锐大军赶赴邺城，七天以后，他们到达安阳（今河南安阳市）。

　　王猛在邺城听到这项消息，大感意外，当即安排各军谨守营门，严防邺城燕军偷袭或逃跑。特别要求自己大营值日军官加强戒备，不可泄露他的行踪。他只带着极少几个贴身护卫连夜上路，快马向安阳进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统一北国　　三六
王猛到达安阳的时候，苻坚正在安阳宴请他祖父、父亲时就一直住在安阳一带的老人们，大家笑呵呵谈古论今，十分惬意。

　　看见王猛到来，苻坚说：“当年周亚夫驻军细柳不出军门迎接汉文帝，景略怎么把军队丢在邺城前线，到这儿来了？”

　　王猛跪下说：“周亚夫用那样的态度对待君王来求得盛名，臣以为并不好。臣仗着陛下神威，*东方将要灭亡的敌人——那不过是些瓮中之鳖，锅中之鱼罢了，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太子年幼，陛下您却远离京城长安，假若京城长安出点麻烦，后悔还来得及吗！陛下您忘记臣在灞上说过不劳陛下亲历征尘的话了吗？”

　　苻坚当然没有忘记王猛在灞上说过的那些话，更知道王猛老远赶来，郑重其事跪奏，表明了他对这次行动的关切，但苻坚没有直接做出回答。

　　他只说：“景略，你说的我知道了。请不要担心京城，我们赶早到邺城去吧。”

　　究竟什么原因在燕军主力已经消灭，邺城已经被围，胜利唾手可得的时候，苻坚还采取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亲带十万精锐赶往邺城？

　　王猛的战报他看过了，王猛的跪奏他听到了，他不相信王猛吗？这绝不可能。苻坚一见王猛，就感觉如鱼得水，历经长时间的任事，苻坚深知王猛德才天下无双。他岂能不相信王猛？

　　他担心单凭王猛那几万人兵力，拿下邺城会困难会有苦战吗？这也不可能。潞川之战，王猛不到一天就消灭了慕容评三十万大军，邺城那一点残渣余孽还能将王猛难倒？而且，即令苻坚他真有这种担心，可以派位将军带一支人马前来助战，苻坚何须亲自出马？

　　他黩武好杀，准备用他的兵力在燕国大开杀戒，将那些看不惯的、反对他的杀个精光，以求他统治平安吗？这更不可能。

　　几天以后，他占领了邺城，很快就下诏大赦。他说：“由于我德行浅薄，不能让远方仰慕归附，以致不得不用兵，人民因此遭受战乱之苦，这是我的罪过。现在我下诏大赦，让过去的全都过去，一切重新开始。”

　　这话宽厚之极，可说洋溢着爱心爱意，哪有黩武好杀的影子？

　　那么，原因到底何在？这不能不教我们想起人类的一个特点：人有时会像孔雀，要炫耀羽毛的美丽。

　　就像1945年日本投降，作为盟军司令的麦克阿瑟将军强调必须在受降的舰艇密苏里号上升起他麦帅的将旗，并且由他当着战胜国和战败国的众多代表，当着林林总总的男女记者，发表有纪念意义的受降演说，天王苻坚这次没有向王猛解释原因的军事行动，是不是为了让人瞻仰他的威仪，让人景仰他安抚士民的圣君风采，具体体验燕国居民臣服的愉悦？说简单点，这次军事行动是不是他在举办一次检阅仪式？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真是这样的话，那检阅仪式代价是太高了。十万人的队伍，从长安赶到邺城，没有交通工具，全靠两条腿，将士疲劳不消说，那花销也惊人，容易吗？而且这炫耀羽毛的心理还潜藏着一种极其难测的危险，以后，天王苻坚为此吃足了苦头。

统一北国　　三七
苻坚的军队抵达邺城对秦燕战役发展也还是起了一点作用，十万军队的浩大声势将本已噤若寒蝉的燕军吓得完全丧魂失魄。一个黑夜，燕国散骑侍郎余蔚带着燕国从前扣押的一些外地人质在夜间打开邺城北门接纳秦军。慕容暐他们一干子人手头再无兵将，只好赶紧外逃。但慕容暐没逃多远就被苻坚派出的追兵捉住。

　　慕容暐那人还想摆皇帝派头，秦将巨武要用绳子捆他，他居然冒出了一句：“你是哪儿来的小人，敢捆天子？”

　　这话要是当年他坐在龙椅上说，肯定吓得人死；现在，巨武如何肯买帐！立即回敬说：“我奉命捉贼，什么狗屁天子？”不容分说，捉住他交到天王苻坚面前。

　　苻坚问他准备往哪儿逃，他回答说：“狐死首丘，准备死在先人坟墓那边罢了。”

　　苻坚看了看慕容暐，觉得他还很年轻，就说：“这样吧，你回城去，带着你那些臣僚们出来投降，我不算你是逃跑被捉的。”

　　于是慕容暐由俘虏变成了降臣，他的身份和待遇起了极大变化。

　　但是，不管你慕容暐的身份怎么变化，历经多代统治者的统治，包含众多英才努力付出的大燕国（前燕）就这么灭亡了。

　　原属燕国的“诸州牧守及六夷巨帅”，一下子“尽降于秦”。

　　王猛攻灭燕国通共只用了六万兵力，决战潞川时间不足一天，仿佛易于反掌，他这是一种什么神技？

　　潞川决战以前的前哨战包括破壶口、取上党、夺晋阳，再之前的攻洛阳也可以包括在内，王猛指挥手法灵活，富于变化，或者以声威迫降，或者挖地道进城，这很有创意，却不见得特别巧妙。

　　潞川决战他派人烧毁慕容评的辎重，这是高招，却也不巧妙。读过点历史书的人都会知道古人作战常常来这么一手。要是慕容暐当时发狠心在燕国全境搜刮，被烧的辎重不久还可以恢复。

　　然而潞川决战中有一点是一般人难于办到的，王猛，他办到了。

　　这一点就是他正确应对邓羌。

　　王猛派徐成侦察敌情，徐成误期。王猛认为徐成当斩，邓羌却反复徇私求情：邓羌这是私情重于公义。

　　王猛坚持执法，不肯徇私通融，邓羌的作法更其出格，他竟然鸣鼓聚将，声言要攻击王猛。这不止傲上，他是在陵上犯上。

　　到临敌决战，邓羌一定要许他司隶的官职，要不，他就拒绝出阵。邓羌这是在趁机要挟。

　　王猛怎么办？他想到大敌当前，容忍了邓羌这许多出格的表现，还答应了他求官的要求，促成邓羌出马，起一种尖刀作用，快速破敌。

　　邓羌要攻击王猛的时候，邓羌不肯出战的时候，王猛如果也召集战将和他对干，或者派人去追查他，问他的罪责，那王猛情绪上是痛快了，后果却是内部的一阵*。自己力量削弱，敌军战阵难破。

　　王猛深知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不计较邓羌的错误甚至罪责，充分利用所长。这正如驯猛兽，驾悍马，很不容易，却大有价值。他作为统帅的这种气度和智慧在潞川决战中起了很关键的作用。

　　王猛获胜就靠这点本事吗？不，这都不是主要的，决定性的。这点本事了不起让他打几次胜仗，岂能让他兼并偌大的燕国易于反掌！

　　试看当今的阿富汗，据不很正规的统计（那里没有正规准确的统计），大约也就千多万人口，比燕国多不了多少人。前苏联全盛时期，勃特日涅夫曾经企图加以侵占，他合计用兵一百五十多万，出动飞机坦克等等各种先进武器，鏖战九年，结果苏军占领区域一天天缩小，反抗力量越战越强，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国土逐渐被反抗者控制，苏军不得不狼狈撤出。以后美国对阿富汗塔利班政权用兵，这么久了，美国政府换了几届，那里依旧战火纷飞，恐怖头目拉登的影子都没见着，还不时传出塔利班有卷土重来的迹象：平定一个国家岂是易事？

　　那么艰难的事王猛却轻轻松松作好了，那决定性的一点就在于——王猛是位儒将，他不只能战，更有大学问，更擅长政治，是政治家。他始终注重军纪，注重安民。所过之处，都是“远近帖然”“望风降附”。居民感觉王猛到来比慕容评在位要好，心悦诚服地归顺。这才是王猛制胜的法宝，慕容评失败的主因。

　　离开了这条，王猛从壶关长驱入邺城，不会是慕容暐慕容评他们迅雷不及掩耳，而是秦军陷入我们常说的“人民战争汪洋大海”，取胜绝不可能。

　　这么比较着说，在下没有讽刺前苏联的意思，也不是想拿美国在阿富汗的表现说事，只是想表明王猛那种安定民生、收揽民心的本领的确让人叹服。

　　如果有谁在军校深造的话，单学军事技术是绝不行的，不妨拿王猛作借鉴，世事洞明，精研以人为本的政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统一北国　　三八
对燕战争全胜，苻坚检点收获，那所得的确巨大。前边说过，燕国的“诸州牧守及六夷巨帅尽降于秦”，所占地盘有一百五十七郡，归顺的人口将近一千万。

　　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