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倾城小团圆-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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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刚烈,有的善阿附,惟有才气饱满这一点相似。
但是那些人们,如陈独秀等,是可以归类的,而胡兰成则不能。
一个知识分子,却不是思想的人、不是学术的人,亦不是文学的人——来无源流,去无归属,是乱世里的一粒灰尘在飘荡。
民国的人物恒河沙数,偏偏就是他,撞上了张爱玲。
胡兰成,原名蕊生,生于1906年,是浙江嵊县人,家在距县城几十里的下北乡胡村。他是个农村苦孩子,家境贫寒,随母长大,自幼喜读书。论起他的学历,其实只有中学二年级。
如果在盛世里,这样的根苗是基本长不起来的,无论哪个科层系统,都不可能接纳他。然而在乱世里,他就有了缝隙,钻了出来。
他有著作留下来,洋洋洒洒几大本,其中最著名的是《今生今世》。有了这一本,其他的人就再无须再做《胡兰成传》了,他把一切都已写尽,没人可以比他自己写得更好。
无数的张迷,无数的张学研究者,面对他,只有尴尬。
在《小团圆》问世之前,如果没有《今生今世》,那么他与张爱玲的一段婚恋,具体是如何,就再也无人可证了。
正如止庵先生所说:胡兰成有负于张爱玲,张迷们恨他。可毕竟是他,给我们描述了这段姻缘,因此张迷们又私心有所感激,否则,张爱玲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在资料上将付阙如。
胡兰成在《今生今世》里的描绘,时有至情至性处,不由得人们不信。可是,那能是真的么?假如不真的话,又何以为真呢?
张爱玲传记的编写者们,也是痛苦。有的只好声明:本节“胡张恋”之情节,系胡兰成一面之辞,真假难判。
其他所有的亲朋,都没有提供细节,炎樱没有,姑姑没有,苏青也没有。她们三人没说话,真相就永远也无法得知了。
而当事人之一的张爱玲,在1966年看了《今生今世》之后,给好友夏志清写信,说:“胡兰成书中讲我的部分,缠夹得奇怪,他也不至于老到这样。”
“缠夹”,是方言,意谓头脑不清,举措多有误。
这里面传达出的意思明白无误:胡兰成是在胡说八道。
直到2009年初《小团圆》横空出世,世人才得知——《今生今世》里并没有撒谎。
“胡张恋”的真相,不仅基本如胡兰成所述,而且《小团圆》还爆出了许多令人瞠目的细节。
我们还是从胡兰成的身世讲起。
他的祖父胡载元,是茶栈老板,为当地一大富户。父亲胡秀铭继承家业后不知怎么搞的,破了产,沦为普通农民,但却喜爱摆弄乐器,乐于帮闲,绝非闰土式的愚蛮人物。
胡兰成的求学之路颇不平坦,高小毕业后先上了绍兴第五中学,只读了一个学期,就因学生闹*而辍学,后又考入教会学校杭州惠兰中学。
在惠兰读了四年后,又因编辑校刊与教务主任起了冲突,被开除,后来考取了杭州邮务局的邮务生,从此就没再接受过常规教育。 。 想看书来
热恋恰似飞蛾扑火(2)
邮政人员在“旧社会”是个铁饭碗,地位是令人欣羡的,可惜只干了一个月,他又因指斥局长“崇洋媚外”而被开除。
这年他21岁,为谋出路,毅然去了北平,在燕京大学校长室做抄写文书,同时旁听学校的课程。
这一步,是他蛹化为蝶的关键一步。在燕京的时间虽不长,却大大开了眼界。北伐军兴起后,他回到了浙江,先后在杭州、萧山两所专科学校任教,成了知识分子。
1932年,他返回家乡,发妻唐玉凤恰在此时去世,家中无力下葬。他四处苦苦告贷,竟求助无门,最后在干妈那里借得60元,还招来一通奚落和鄙夷。此事对他刺激甚深,从此放弃了任何正义感,一心只想向上爬。
他后来回忆说:“我对于怎样天崩地裂的灾难,与人世的割恩难爱,要我流一滴眼泪,总也不能了。我是幼年时的啼哭,都已还给了母亲,成年的号泣,都已还给了玉凤,此心已回到了如天地之不仁!”
如此冷血的人,日后在政治上的表现种种,也就可以索解了。
之后,他又南下广西,辗转于南宁、百色、柳州,做了5年的中学教师。此间他不安于三尺讲台,常有大言,写东西也爱用“兵气”、“民间起兵”、“开创新朝”等等字样,显是以刘伯温、李善长一类人物为楷模,要在乱世里做个摇羽毛扇的人。
1936年,“两广事件”发生,广西的桂系第七军发动兵谏,要求中央政府抗日。胡兰成受第七军军长廖磊之聘,兼办《柳州日报》,在报纸上发表鼓吹兵谏的文章,开始崭露“政论一支笔”的头角,引起各方注意。
可是,“两广事件”旋即受挫,胡兰成脱不了干系,被抓到桂林第四集团军司令部,受军法审判,监禁了一月有余。后来因白崇禧惜才,才没有再为难他,给了他500元,算是礼送出境。
没想到,这次的文字贾祸,反而给他带来更大的“上行空间”。当时,具有汪派背景的《中华日报》邀他为撰稿人,他便奔赴上海就职。不久,他有两篇经济文章被日本《大陆新报》译载。这一来,引起汪系高度重视,遂将他擢升为《中华日报》的总主笔。
自此他成了汪系的干将,且日益扶摇直上,再回首乡村“惨绿少年”的种种,则如同隔世。
沪战爆发后,汪系将他调到香港的《南华日报》任总主笔,以笔名“流沙”撰写社论,其中最有名的一篇,是卖国高论《战难,和亦不易》。
不过,此时胡兰成的名气虽大,却无任何政治实力,经济收入也很可怜,月薪只有区区60元。
就在他弹铗抱怨之时,机会又来了!
汪精卫这时,叛国已是箭在弦上,急欲组织伪政府,有意延揽胡兰成做他的“文胆”。他通过亲汪的《南华日报》社长林柏生从中引线,派亲信陈春圃带了亲笔字条给胡兰成:“兹派春圃同志代表汪兆铭向胡兰成先生致意。”
汪精卫的老婆陈璧君不久后来到香港,也想顺便一见胡兰成。经打听,方知胡兰成月薪微薄,生活艰难,且患有严重眼疾,无法面见“夫人”。陈璧君严厉斥责林柏生埋没人才,亲自将胡兰成的月薪,由60元一下加到360元,还附送了2000元的“保密费”。
对这些笼络,胡兰成心领神会,欣然受之。自此,正式上了汪记贼船。
这以后,汪精卫开始鼓吹“和平运动”,最需要的是吹鼓手,胡兰成的地位随之急剧上升。《中华日报》专门成立了社论委员会,为汪伪宣传定调。委员会主席是汪逆本人,总主笔是胡兰成,他手下的一批撰述,个个都是“名流”,有周佛海、陶希圣、林柏生、梅思平、李圣五等。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热恋恰似飞蛾扑火(3)
汪伪政府在南京成立后,他先后担任“中央执行委员”、“宣传部政务次长”、“行政院法制局局长”,还短暂地担任过汪精卫的侍从秘书,可直接向汪本人进言。汪很赏识他,呼为“兰成先生”,常向他“殷殷垂询”。
其时,他俨然是汪精卫嫡系“公馆派”中的栋梁,在汪政府中的位置,要远远高于著名“文胆”陈布雷在蒋介石那里的分量。
他直把汪伪当做“新朝”,以“布衣卿相”而沾沾自喜,在上世纪70年代写《今生今世》时,还津津乐道于“和平运动时位居第五”的荣耀。
他这一生,颇多荒谬。最为荒谬的,是他自己后来曾说,解放初一度化名留在大陆,还差一点经梁漱溟引介去见毛泽东。
到1980年代初,在*访问美、日之后,他还在日本写了一封致*的万言书,纵论天下大势、中西文明优劣和中国经济问题,洋洋洒洒一大篇“之乎者也”——当然不会有人理睬他。
不过,当时胡兰成在汪伪政府里的好日子,并不持久。傀儡政府成立后,造舆论就不是最重要的了,他的地位自然下降。加之胡一贯恃才傲物,得罪人甚多,渐渐地,也不讨汪精卫的喜欢了,至1943年,实际上已被冷落。
他这个人,坐不得冷板凳,旋即通过日本使馆的官员清水、池田笃纪,与日本军界对战争前景不乐观的少壮派频繁接触,又把他攻击汪伪、预言日本必败的文章翻译成日文发表,引起了一些日本军人的瞩目。
此时,汪精卫因日军在战场上已渐露战败之象,与日本人正在互相猜疑之间,见这些文章发表,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大为紧张。大概是怕日本人“换马”吧,汪精卫一怒之下,将胡兰成逮了起来。
胡兰成入狱后,一度绝望,以为此番性命将不保。后来在日本军人的强力干预下,方获释放。
他与张爱玲的相识,就在这之后不久。那时,他行动尚不自由,正在南京的家里休养。
顺便提一句,遇见张爱玲的时候,胡兰成是“已婚”状态,第二任妻子全慧文,是个教师。这段婚姻尚未了,又有第三个女人应英娣在身边。英娣原是上海百乐门当红歌女,艺名小白云一说为小白杨。,算是胡的姨太太,一如今日之“二奶”。
胡兰成与张爱玲的“迎头相撞”,并非偶然。在此之前,彼此就已耳闻对方大名。
而且在张爱玲这一方面,实际上距胡兰成要更近一些。
彼时苏青很推崇胡兰成,听说胡被拘捕,就跑到周佛海家,去为胡兰成说情。陪她一起去的,就是张爱玲。
周佛海是汪伪政府中与“公馆派”相抗衡的另一派势力,对胡兰成早就嫉恨在心,所以这次说情是不可能有效果的。不过张爱玲此行倒是很不寻常,她平日是根本不可能做这类事的,即使这次是个陪伴,也说明她对胡兰成的才名起码是认可的。
这时的胡兰成,并不知世上还有个张爱玲。他热衷仕途,不好文艺,对走红了一年多的女作家张爱玲毫无所知。
命运之枢,打开在1944年1月24日。
这是旧历的除夕,胡兰成刚出狱,有关方面不许他与外人接触,即使是旧历新年,他也只能带着妻小,以及他的画家朋友胡金人、殷萱夫妇去逛夫子庙而已。
这天,胡兰成在南京石婆巷20号家中闲得无事,见有一位叫冯和仪的主编给他寄了两本《天地》杂志来。他本无心浏览,但又觉得“冯和仪”这名字好,便在院子里的草地上,搬了一把藤椅坐下,晒着冬日的太阳,翻开杂志读起了发刊辞。
热恋恰似飞蛾扑火(4)
这一读,才知道,这冯和仪的笔名叫苏青,是个女文人。他心想:“女娘笔下这样大方利落,倒是难为她。”
接着又翻,在第2期上看到了《封锁》,看看作者的名字,叫张爱玲。
胡兰成是个有天赋的人,才看了一二节,就觉张爱玲的这一篇不同凡响,连忙坐直身体,读完第一遍,又读第二遍,心里大起震动。过后,见到胡金人来,便推荐给他看。胡金人看完了也称赞好,但胡兰成仍感意犹未尽。
《封锁》中所流溢出的无奈感,也许正契合他此时的心境。小说娴熟的文字、幽微的心理描写,也使胡兰成有似曾相识的亲切感。由文及人,他浮想联翩,起了要结识张爱玲的念头。
在那个年代,常有男子化名为女士发表作品的,胡兰成忍不住写信给苏青,问:“这张爱玲果系何人?”
苏青回信说:“是女子。”
自此,胡兰成心里便放不下,只要是张爱玲的,看着“便皆成为好”。不久,又有新的《天地》陆续寄到,内有张爱玲的散文《公寓生活记趣》、《道路以目》,还刊登了张爱玲的一张照片。
这照片,是张爱玲本人也很满意的一张。胡兰成见了,好似得了实证一般,心里踏实了。
文是这样好,已经令人难以置信;现在知道了,人又是这样不错,胡兰成不由发了痴,“一回又一回傻里傻气地高兴”。
从《小团圆》里的情节看,张爱玲从苏青那里,此时也知道了胡兰成的态度,心中很有些暗自得意。
一天炎樱来看她,爱玲把这事当做“这时代的笑话”说了。
2月初,胡兰成的事情了结,获得了完全自由。他立刻就动身去上海,一下火车,就去编辑部找苏青。
苏青见到胡兰成,很高兴,正好碰上饭时,便陪他去街上吃蛋炒饭。
胡兰成此来,其实只为见张爱玲,所以话题马上转到这个上。
苏青说:“张爱玲不见人的。”
胡兰成不肯罢休,想想,就向苏青要张的地址。苏青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给他写了出来。
——命运之诡异,人实不能左右之。
这一餐蛋炒饭,彻底扭转了张爱玲的一切:从情感,到创作,一直到晚年的归宿!
那胡兰成是个狂狷的人,政治上的失意,他不会撕心裂肺地痛,现在他满心期待的,就是桃花运!
翌日,胡兰成便去拜访张爱玲。
他一袭长袍,彬彬有礼,站在赫德路公寓65室紧闭的门外——张爱玲难道真的不见?
门里是一个温厚沉静的女声:“你找谁?”
胡兰成说:“想见张爱玲小姐,是从南京慕名而来的读者。”
门里迟疑了一阵,说道:“张爱玲身体不适,不见客人。”
这是姑姑,她替爱玲挡了陌生人的驾。
这个闭门羹,浇不熄胡兰成的热情,他没有带名片,便从公文包里摸出纸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从传信口里把字条递了进去,里面有人接过。
胡兰成知道急不得,便缓缓离开,下楼去了。
张爱玲从姑姑手里接过纸条,不由一愣:胡兰成?
没想到,慕名而来的读者,竟然是他!
见还是不见,24岁的姑娘,拿不定主意了。
她和姑姑商量。姑姑到底还是老练得多,觉得这个人有些背景,应该谨慎处理。她认为,本没有必要趋炎附势,但是假如不见,会不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张爱玲也是犹豫。
不过,这个犹豫没有持续多久,只隔了一日,张爱玲就打电话给胡兰成,说要到他的家里来回访。
热恋恰似飞蛾扑火(5)
胡兰成在上海也有一个家,由他的侄女青芸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