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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云箫叙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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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说,去弄些热乎的汤或者粥,喝了吃了,让她睡一觉,你们几个先别急着回去了。
  樊小刚连连点头谢谢医生,又去安慰许芳苑安心睡着,就忙不迭地出去找汤。叶正然跑过去找客栈的老板,客栈便安排食堂为许芳苑做汤做粥。
  樊小刚守在许芳苑的床前,叶正然和陈双桥在帐篷外找了凳子坐下。陈双桥拿出烟给叶正然,叶正然点着猛吸一口,连咳几声,呛出了眼泪。
  怎么回事?陈双桥问。
  是廖玉误会了。叶正然说。
  来龙去脉给我讲讲。陈双桥说。
  很简单的来龙去脉。我来拨云山散心,司耘也来拨云山,我们结伴去山上,赶上暴雨塌方天塌地陷的,我们差一点遇难了,被救了。就这些。叶正然说。
  我是说你来拨云山的目的。陈双桥说。
  没什么目的,先是来散心的,我和廖玉在家总是被她怀疑,我出来解解闷。到了拨云山,从讲评书的老先生那里得到点启示,我写了不少关于拨云山的传说。叶正然说。
  你什么时候认识副市长的女儿的?陈双桥问。
  就来拨云山认识的,她和我住在同一个客栈里。叶正然说。
  正然,你诚实点。陈双桥说。
  老陈,我很诚实。叶正然说。
  连呈州都知道了,司东陆的女儿跑到拨云山和一个有妇之夫相会,你怎么还说你们刚认识!陈双桥说。
  我们是刚认识的!她来拨云山要相会的不是我啊!叶正然说。
  正然,做人要厚道!陈双桥说。
  对的老陈,做人要厚道。司耘来拨云山等一个男人,确有其事,那个男人确实是个有妇之夫,那人在外地,司耘这是爱上了人家,一厢情愿在这里等着要见他,要等一个月呢。但那个男人不是我啊!我说了你们都误会了,全都误会了,我想这个事情需要司耘本人来说,也许司东陆来说更好些。叶正然说。
  陈双桥扔掉烟头,愣愣地看着叶正然。叶正然的眼睛并不躲闪,没有藏着什么。陈双桥暂时弄不明白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他只看着叶正然,看了好几秒钟。
  完蛋了,别人误会倒不碍事,廖玉那里,不得了了,你这搞什么搞嘛!陈双桥说。
  我没搞什么!司耘十七岁,这女娃娃性情不同于我们这代人,开放的很,也率性的很,想爱就爱想恨就恨的那种,她说感激我在溶洞里找水给她喝,感激我救了她,就上来亲我,我有什么办法!叶正然说。
  

云箫叙事之拨云 第三章(13)
就这一亲嘴,差点毁了廖玉啊,她熬了一夜,又受了你们亲嘴的刺激,就在高速路上逆行,撞坏了收费站的栏杆,人差点把命丢了!陈双桥说。
  啊?出了这么大的事啊!你快打个电话给她,快啊!她又跑高速路上了!叶正然急得站了起来。
  陈双桥开始拨廖玉的手机,廖玉那边却关机。叶正然跑进帐篷找樊小刚,商量着用他的车去追廖玉,樊小刚听到后马上拿出钥匙递给叶正然,叶正然拉起陈双桥就向宝马车那里跑,刚刚跑到车前却一阵眩晕,直挺挺摔倒在地。陈双桥哎呀一声,连忙去拉叶正然,却见叶正然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脸色白得就像一张蜡纸。他拍了叶正然的脸连连喊叫,叶正然却怎么也不能醒来。陈双桥架住叶正然的腋下往回拖,拖到医疗队的帐篷门口,已经累得他气喘吁吁。
  樊小刚!小刚!
  樊小刚听到喊声和两个医生一起跑出门外,赶紧把叶正然拖进帐篷里,抬到了另一张床上。许芳苑看见叶正然被抬进来,挣扎着要坐起来,起了几起,腹中一阵绞痛,她闭上眼睛又躺在那里。
  陈双桥放下叶正然,询问了一下医生,医生说“别担心没什么事他太虚弱了”,就取了器械准备给叶正然输液。陈双桥也顾不得想许多,他拿了樊小刚的车钥匙走出帐篷,做了几次深呼吸,跑向宝马车。
  陈双桥一踩油门,宝马车轰然一动,奔向高速公路。
  廖玉把车子开得飞快,继续在高速公路上逆行。白天高速公路上的车辆不比清晨,一辆接着一辆,每辆车都远远的就开始躲避廖玉的车,汽笛响成一片。廖玉并不躲闪,贴着护栏一直向呈州方向飞奔。不多时,廖玉的视线里已经有两辆警车逼过来,堵截廖玉。
  廖玉把车子猛然刹住,呆呆地看着前面的警车一会,脸上突然露出冷笑。她调转车头,原路返回,警车追随上来,不停地用喇叭警告。捷达车并不减速,反而越开越快,再次拐向拨云山路口,再次冲进泥泞,溅起的泥水喷在后面的警车上。廖玉脸上的冷笑慢慢变成了杀气,她在拨云山下找到了叶正然的帐篷,咬着牙把油门踩到底,直冲过去……
  叶正然瞪大眼睛猛坐起来,床被压得嘎吱一声,输液瓶架差点被拉倒。坐在许芳苑床边的樊小刚手疾眼快,一步上前扶住了瓶架。
  你怎么了?快躺下。樊小刚问。
  噩梦。叶正然说。
  叶正然的额头全是冷汗,脸色惨白。
  帐篷里又加了一张行军床,裘老先生躺在那里。叶正然问樊小刚裘老先生怎么了,樊小刚说,老人家年岁大了,经过这一天一夜的折腾,又是上山又是讲评书,书馆也没了,游客也走了,老先生刚才又去书馆那堆废墟找,找到了一个书馆里的马灯,被砸碎了,他看着看着就晕倒了。上火了,身体不支了。
  叶正然看着裘老先生睡着,就没再打扰。他慢慢躺下,盯着帐篷顶,两眼无神。他自言自语,上火了,上火了。
  叶正然的确是上了心火。他胸口闷得厉害,感觉呼吸不畅通,眼睛火烧火燎,嘴唇干裂,口中苦涩。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好像瘦了一圈,胡须长出很多。
  帐篷里这时很安静。裘老先生睡着,许芳苑睡着,樊小刚出去了,医生也没在。三个人的床边都挂着输液瓶,药液滴得不紧不慢,各自有各自的节奏。叶正然睡不着,他闭上眼睛,脑子里有几个影像来去来回:廖玉扑上来把他撞倒;司耘毫不留情的一拳一腿;许芳苑挺着肚子站在他们中间的那份惊慌;司耘的亲吻;溶洞里的阴暗;溶洞里滴水的声音;溶洞里司耘的高烧;他抱着司耘说不出话来那等死的感觉……
  人死如灯灭。溶洞里的油灯最后全部灭了,木架子也成了灰烬。那一刻真的有等死的感觉,叶正然虽然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和司耘能死在那里,但他自己知道那一刻就是在等死,信心只是信心,死神消耗着时间慢慢靠近的时候,不在乎人的信心。
  

云箫叙事之拨云 第三章(14)
司耘那时嘶哑着嗓子问叶正然说,叶老师我们这样死了,是不是很酷。叶正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司耘喝了叶正然从溶洞深处打来的水,昏沉中通身是汗,一阵清醒一阵糊涂,她断断续续说着一些叶正然听不明白的话,说的声音很小,却带了很多脏字。司耘说,我真他妈酷,想爱就爱,放弃这么多,操!学校也不去了,妈的爹妈也不要了,就为他,操他妈,不为他,我能死在这里?我这是神经病,我操!男人!有什么啊?我爱什么啊?叶老师你抱我感觉很好,我上次吻你然后就睡你床上了,真舒服。爱男人就爱这些了,操,我是个女的,我就要个男的,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司耘在溶洞里骂了很多,越说声音越小。叶正然听得仔细,只是听着,并没有力气和司耘搭话。他先是听司耘语无伦次,然后是想自己的心事,他也想了自己的爱情,他那一刻觉得自己有可能和司耘一起死在溶洞里,就想敞开心扉了,他想,身边有个钟乳石佛爷,自己放开了想,也算对神忏悔了。他就在心里对“佛爷”说,我其实一直爱着许芳苑,我并不爱廖玉,我和廖玉在一起的时候时常想的是许芳苑,我和廖玉睡觉,都觉得那是许芳苑,我很龌龊,但我止不住这样的想法。一切都不可更改了,都是我自己造成的,自作自受的,我要是死了,心里想了这么多年许芳苑,对廖玉不公平,我对不起廖玉,我应当忏悔,等我上了天堂或者下了地狱,尘世的东西就请佛爷给我抹掉,我在那里只想廖玉,等她几十年,再和她做夫妻,恕我在人间的罪。
  叶正然当初想到拨云山来的时候,印象深刻的是呈州街头宣传拨云山的广告牌上的广告词“滇云飞渡唯我独拨”,他心中乱云一团,他想拨云见日,可他亲眼见到了拨云山上无法拨开的云,那些云上下交错、汇集,磨合得电闪雷鸣,磨合出倾天大雨,磨出了拨云山一场灾难。
  梦想而已,拨云山,拨云,从古到今是个做梦的地方,世间圆不了梦的人,才慕名而来。
  叶正然又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许芳苑。许芳苑睡得很安详。她的长发盘起来了,脸上还是干干净净,鼻子小巧,嘴唇圆润,眼睫毛长长的,眉毛细细的。怀孕改变了她的腰身,却没在她脸上留下一点妊娠斑之类的东西。许芳苑的一只手露在被子外面,叶正然看着这只手发愣,这是他曾经抚摸过的手,就像她的唇也是自己曾经深吻过的唇一样,那是曾经的爱情。
  叶正然把眼神移向裘老先生。裘老先生也安静地睡着,头发完全白了,白发和黝黑的皮肤形成反差,让人觉得这老人不虚弱而很健硕,老先生一定是摘掉了假牙,嘴是瘪的,样子有些可笑,这张嘴里跑出来那么多故事,这张嘴给那么多人带来信心和快乐,可他还是上火了,他找到了马灯,那马灯不像许芳苑家里那个只当摆设,裘老先生每天说书都是要点上那马灯的,现在砸碎了。裘老先生心中也一定是堆了一些“云”,他拨不开……
  帐篷外有汽车的声音。叶正然去仔细辨别是卡车还是小汽车,是廖玉的捷达车还是许芳苑的宝马车。他辨别不出,就屏住呼吸等帐篷外的脚步,他想,只要廖玉进来,他就下床,不管廖玉是打是骂,他都忍受,然后慢慢把心里话全告诉她。
  叶正然想告诉廖玉很多,他想公开自己的内心,说出来自己并不爱廖玉,然后再说出来自己现在要开始爱廖玉,他不想什么结果了,廖玉接受不接受,他都要说。他觉得,说出来,那堆“云”至少明朗一些,线条和层次都分明一些,不会因为混沌而磨合出暴风雨。
  并没有人走进帐篷。抢险救灾的人可能是在砸夯,远处喊起了号子。叶正然去听那些号子,听不清楚内容,只能听出来每声号子的声调,像唱山歌一样。
  廖玉已经好久没唱歌了,新婚的头半年,廖玉在家里唱歌,对着电视上的歌词唱,把云南民歌学得南腔北调。廖玉唱得很认真,她告诉叶正然她想学会云南话,要和他一样,早点融进云南的生活——有几个月廖玉是快乐的,那时她不知道叶正然和许芳苑曾经的事情,她唱歌,有时候会唱一天,唱累了就躺着休息,叶正然进门她会说“饭在锅里我在床上”。
   。。

云箫叙事之拨云 第三章(15)
叶正然好久没听见廖玉的南腔北调了,也听不到廖玉说那样的话了。廖玉终于没能融进云南的日子。
  叶正然一声叹息。
  许芳苑醒了,她看着叶正然,小声问他怎么样了,叶正然连说了几声“没事”,又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样了?肚子还疼吗?叶正然问许芳苑。
  不疼了,但很不舒服,我想没事的。许芳苑说。
  你这身子就不该出来。叶正然说。
  出来走走是好事,谁能想到拨云山能这样啊,我们出来的时候,天是晴的。许芳苑说。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叶正然说。
  廖玉有消息没?许芳苑问。
  没有。电话打不通。老陈去找她了。叶正然说。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你和那个女孩子……许芳苑问。
  是廖玉误会了,阴差阳错的,一切都像是真的了。我和司耘来拨云山才认识的,她等的那个男人不是我,那个男人还没来呢。叶正然说。
  哦。那是……廖玉又敏感了。可你和那女孩子怎么还发展到亲嘴的地步了,这么快。你净做这些让她敏感的事情。许芳苑说。
  唉,不是我做这些事情啊,是这些破事净找我啊。亲嘴又不是我亲的,司耘才十七岁,不像我们这个年龄,她肆无忌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来这里等那个男人就自己来了,也不管那男人真来假来,她就自己等!她亲嘴还管我乐意不乐意?那是她自己乐意啊,她说感谢我给她在溶洞里找了救命的水。叶正然说。
  现在的孩子啊。许芳苑感叹了半句。
  帐篷里这时很静。叶正然觉得自己突然不安起来。很久没有和许芳苑这样在一起安静地说话了。樊小刚不在,叶正然甚至有些冲动,想和许芳苑说说压在心中很久的话。他咧了咧嘴,干裂的嘴唇又开了一道口子,好像又有血渗了出来。叶正然皱皱眉头,咽下那些话,看着许芳苑均匀起伏的肚子,不知怎么就说了一句“对不起”。
  很显然,许芳苑意识到了叶正然这句“对不起”的指向——不是因为这次来找他让自己劳累了操心了的那种对不起,而是针对更久远的那次冲动中的分手。她了解叶正然,这个人在自己心中只有位置上的转变,而没有从她的心中消失过。原本许芳苑想过来拨云山也许有机会和叶正然说说从前的事,叶正然的一句“对不起”,让许芳苑突然咽下了所有的话。
  许芳苑闭上了眼睛,一滴泪珠滚落,她飞快地擦掉,然后对叶正然一笑:
  正然,我们之间,不要说什么对不起了。过去很久了,时间应该让我们很平和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小刚,他很爱我。你,要去好好爱廖玉。
  小芳,真的对不起。叶正然又说了一句,说完他也闭上眼睛,也差一点弄出了眼泪。
  樊小刚走进帐篷,叶正然要了他的手机给陈双桥打电话。陈双桥说,他已经开过了早上廖玉出事的那个收费站,正往呈州方向开,收费站的人说,廖玉没有逆行,开着车很规矩地经过收费站,交了钱,往呈州方向也开的很稳。
  你在追吗?叶正然问。
  我在追,我就是追到呈州也要追到她。陈双桥说。
  你一定要稳住她啊,她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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