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祸-宝钞-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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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蟾宫撩起一抹水帘,看着水帘滑落的轨迹,伸出另一只手握向水帘:“何必想这么多,太聪明,有时候并不是好事。”可惜那水帘落下,只徒留满手无色水渍。
过了许久,面色青白的倌兴哥回过神来,他站起身来,轻蔑地说:“你别咒我,在世的时候,短命我认了,现下做了鬼,我不想再做短命鬼,白蟾宫,积点德吧。”
“说了这么多,你该收口了。”白蟾宫淡淡回道。
倌兴哥看了看天色,接近正午的阳光几乎穿透头顶的破伞,灼得他衣下的皮肤生痛,他轻微蹙起两道纤长的眉,转身对白蟾宫说:“你悠着点,我的嘴巴不严实,说不准哪天就不小心说漏嘴了。”语毕,离开了池边。
白蟾宫看着倌兴哥离去的剪影,眸光沉如深潭。
这不安分的艳鬼还有用处,要留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回
倌兴哥别了白蟾宫,撑着破雨伞往僧舍走去,路过褚宁生房间时,从门缝间瞅见褚宁生在房里捣鼓什么,屁股撅得老高,似是在书篓子里翻找东西。
倌兴哥收回目光,四处张望,见门边有一颗石子,启唇露出一笑,纤细的手指挽个圈儿对石子一带一弹,石子顿时跟支飞箭似的,划破长空蹦进了屋里。
“嗷——!”褚宁生感到屁股一痛,猛然弹起身子,捂着屁股惨叫了起来。
门外的倌兴哥见状,大笑不止,前俯后仰,差点又给阳光照见,烧着衣裳。
褚宁生听见笑声,揉着屁股抬起头,手里还捏着一支毛笔,他见倌兴哥在门边乐得直不起腰,忿忿不平道:“……你……你做什么戏弄我?”
倌兴哥收起笑容,撇撇嘴,推门走进去:“来还你伞呗。”
褚宁生连忙后退几步,双手交叉抱住肩膀:“离我远点了!我不想又弹飞了你!”说着,使劲捏了捏肩头,像是想捂灭什么。
倌兴哥翻个白眼:“我知道啦,你也别瞎折腾了。”摆着手示意他消停一会儿。
书生每次见到他和苏小慈,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就像他们要吃了他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苏小慈对他怎么怎么样了。要知道,本应该是他们怕他、躲他还来不及,哪像现在,弄得书生见到他们跟老鼠见着猫似的。
倌兴哥坐到桌前,收了伞放到桌上,褚宁生见状,连忙跑到门边将门窗捂得严严实实,有些地方漏了阳光进来,他立刻踮起脚尖拿袖子捂住缝隙。
“伞你晚上还我吧,现下太阳正猛,别等下被照得魂飞魄散了!”褚宁生姿势怪异,四肢扭曲地贴在门上,踮起的两脚不停打着哆嗦。
倌兴哥看了褚宁生片刻,忽而很轻地笑了一下:“我是鬼,你是人,你干嘛这么关心我,不怕我吸了你的元阳?”
褚宁生咽了咽口水,清俊的脸上露出些许惧色,他小声道:“……说实话……怕,当然怕……不过,你现在不是没害我么?何况我头顶青天,又没做过坏事,不怕你们报复我。再说,你和小慈是一路的,我相信小慈,你不会害我。”
倌兴哥收起笑意,指尖卷起胸前一缕发丝拉扯起来:“你相信小慈,干嘛觉得我不会害你?小慈是小慈,我倌兴哥是倌兴哥,不怕告诉你,在你来之前,我可吃了好些男人了。”说着,目露凶光,精致小巧的脸顿时泛起一层青色。
褚宁生吓得忙闭上双眼,整个人镶在门上吼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不会害我的!”
倌兴哥大笑:“傻书生,我之前所害的人,哪一个又是跟我有冤有仇?”顿了顿,叹息似的,很轻地加了句,“这世上,并非只有有了冤仇,才会互相报复,杀人放火。”他垂下眼帘,卷着发丝的指尖变得迟缓起来。
褚宁生小心翼翼睁开眼,见倌兴哥的模样恢复如常,吐出一口气,提起胆子道:“你别跟我讲大道理,我读的书可比你多。天道轮回,因果报应,那些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倌兴哥白了他一眼:“我看你脑袋读成木头了吧?人都死了,那报应有什么用?能让人活过来?再说,这世上坏人做尽坏事,又有几个真正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还不是官官相护,银两通路,”他哼笑一声,颇为凄凉地嘲笑道,“人的命啊,就是一文不值,贱……”
褚宁生蹙眉,盯着倌兴哥的脸看了好一宿,片刻,有些迟疑地问:“听你这么说,好像你在世的时候……过得……不太好……?”他说的极为委婉,怕说得明白,又惹恼了倌兴哥。
哪知倌兴哥却极为平静地睨了他一眼,回道:“这不是废话么,没见我这么年轻就做了鬼吗?谁活得好好的没事找死,又不是脑子有病。”
褚宁生顿感无语,哑口无言了半晌,才又对倌兴哥说:“你以后还是别大白天跑出来了,万一被太阳照见,连影子都没了。你看小慈,太阳出来就躲在阴暗处,就算不被阳光照见,白天的阳气也够你们受了。”
倌兴哥望向他,面上表情全然褪去,他说:“我和小慈都是孤魂野鬼,没有人为我们埋骨树碑,你以为白天到了,我们能有一地栖身?”
褚宁生心中咯噔一响,忽而意识到什么,默了小片刻,有些内疚地对倌兴哥说:“原来是这样……那你们的尸骨现在何处?”
倌兴哥眸光闪了闪,勾起一抹不正经的笑,问书生:“怎么,想为我们立碑?”
褚宁生点头:“这样你们白天就不用东躲西藏,也算是有个栖身之所。”
倌兴哥沉默下来,他垂首,盯着自己赤衤果的双足,好一会儿都没有出声,整个人似是笼罩在屋内的阴影里,艳丽的衣物都好似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褚宁生觉得奇怪,不太习惯这种静默的气氛,开口唤了几声倌兴哥,却未得到任何反应。
“呆书生,你是不是喜欢小慈?”倌兴哥突然问。
褚宁生没想到他会如此问,顿时目光慌张地瞥向他处,脸上浮起异样的红云:“我……我……那个我……”
“如果你喜欢小慈,”倌兴哥倏尔抬首,“我想告诉你,人鬼殊途,是不会有好结果的。”那双风骚入骨的妖眸,突然如潭水深沉,沉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褚宁生浑身一僵,喉头滚动的话,如何再也吐不出来。
“寺里不太平,晚上不要随便走动,我借你的书小憩一宿,天黑了就出来。”
不待褚宁生回答,倌兴哥起身,化作一缕缭绕的青烟,沉霭一般,落进了桌上翻开的书页内。
褚宁生从门上下来,走到桌前,见书页空白颇多的地方,凭空多了一个俏丽的人影,赤衤果双足,抬着头,好似憧憬地仰望着广袤无垠的青天。
白蟾宫洗净身子出现在褚宁生面前时,差点把褚宁生激动得厥过去,语无伦次了好一会儿,才丢掉书奔到白蟾宫面前问长问短。
自那晚似梦非梦见到白蟾宫离开伽蓝寺,一直没有白蟾宫的音信,褚宁生还以为他遭了什么不测,毕竟这伽蓝寺突然变得这么邪门儿,连仅接触过几次的苏小慈都成了鬼,早先落脚此地的白蟾宫,很难说突然失踪是不是因为鬼怪作祟。
褚宁生之前担心了好些日子,暗怪自己当晚没留住白蟾宫,就怕白蟾宫真被自己的乌鸦嘴说中了。
好在现在白蟾宫回来了,褚宁生总算能放心了。
“褚兄,晚上我有事相谈,到时再来找你。”白蟾宫对褚宁生说。
褚宁生有些诧异,但还是转头回道:“哦,好,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白蟾宫含笑点头:“那我晚上等着褚兄,告辞。”说完,辞别了褚宁生。
走出房门,脸上的笑意立刻淡了下来,眉宇间微微轻蹙着。
希望如此做,还能挽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八回
斋堂吃晚饭时,跟了阖桑一下午的木鱼撞见褚宁生,见他跟吃了五石散似的,亢奋得手脚停不下来,偶尔浑身抽搐两下,端碗的手伸都伸不直,下意识就想戏弄书生。
可话刚到嘴边,木鱼突然想起一件事——
前天晚上,阖桑叫他喂给书生的那一滴血。
木鱼身子一顿,他看着褚宁生,脸色逐渐难看起来,随后闷不吭声地坐到了桌前。
褚宁生收留的苏小慈和倌兴哥是鬼,没有香火或者人血元阳吸食,吃不得平常的食物,饿极了,却是可以闻食物的香气来果腹,所以这些日子,众人用膳的时候,苏小慈和倌兴哥也都在,此刻也一样。
当看到褚宁生这副精力过剩,跟回光返照似的模样,若非倌兴哥拉着苏小慈,恐怕当下她便会不顾自身安危,冲到褚宁生面前了。
“宁生你怎么了?”苏小慈被倌兴哥拉住定在原地,只得遥首忧心忡忡地问。
褚宁生却好似搞不清楚状况,摇摇头道:“我很好啊!”
倌兴哥翻个白眼:“好什么好,手抖得跟什么似的,抽羊角疯呢?”
褚宁生噤声,不知该说什么。
苏小慈转头看向桌前的另两人,小心翼翼问:“五公子,白官人,宁生没有大碍吧?”所有人都在这里,其中也包括许久不见的白蟾宫。
木鱼看向褚宁生,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升起一抹不安,转头又看了眼俊美潇洒的阖桑,目光最后落到白蟾宫身上,手指不由自主地一下一下抠起手中的筷子。
恐怕……主子为了这个妖精,迟早有一天会把书生害死。
苏小慈见没人回答她,微抿着唇,脸色有些发白,站在她身旁的倌兴哥脸色沉了下来,一拍桌子吼道:“都哑巴了是不是!没听见问你们话?”
木鱼被倌兴哥吓了一跳,随即从凳子上蹭地跳起来指着倌兴哥的鼻子,厉声道:“你放规矩点!”也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就随处撒泼,真当伽蓝寺是他的地盘无法无天了!
倌兴哥冷冷一笑,扫了眼饭桌前的所有人,轻声问:“规矩?”话音刚落,一脚踢开面前的凳子,恶狠狠地说,“规矩在我眼里就是个屁!”
“你消停一会儿,”白蟾宫打断他,淡淡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如水,几乎听不出丝毫情绪,“五公子不跟你计较,是因为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吼得再凶,他只当你在耍猴戏,”他见倌兴哥面色越发难看,在他开口之际继续说,“你这样,只是让苏姑娘为难。”
瞬时,倌兴哥沉默了下来,他立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脚勾起长凳,一屁股坐了下去。
苏小慈感激地看了眼白蟾宫,安抚似地按了按倌兴哥的肩头。
这时候,大气不敢出的褚宁生才解围道:“其实我就是有点太兴奋了,大病初愈都是这样的,你们不要担心,”说着,对苏小慈豪情万丈地拍拍胸口,“我没事,放心!”
苏小慈勉强回以书生一笑,心有余悸地看了眼一旁摇着扇子,好似事不关己的黑帝五子,无声挨着倌兴哥,也坐了下来,只是时不时瞥向褚宁生,眼里满是担忧。
阖桑见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一合扇,对着褚宁生端雅地笑了起来,缓慢地说:“对,大病初愈,就应该四处走走,特别是夜里,空气清新,最适合吟诗朗诵了。”
除了不太明白意思的褚宁生,其他几人顿时神色各异。
倌兴哥沉下脸色,差点没忍住又站了起来,幸亏苏小慈暗中拉住了他。
“晚上我有事和褚兄相谈,他暂且没福份月下朗诵诗词。”白蟾宫立刻道。
阖桑看向他,把玩着失了玉牌的扇尾:“那真是可惜了,不过,我很好奇蟾宫要和书生说什么。”
虽是如此问,不过白蟾宫并未回答他。
一旁的倌兴哥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木鱼也暗自为褚宁生捏了一把汗,他刚饮下神人的血不久,肉体凡胎还不能完全融合适应,所以才会如此焦躁,精力旺盛。
偏生这时候最容易引来妖魔鬼怪,心术不正之人。
伽蓝寺现下阴气甚重,若书生晚上一个人到处晃悠,指不定哪个鬼迷心窍的打上他的主意,不顾书生身上的三盏阳火,也要将他吃了。
毕竟,神族公子的血液,可是比任何仙丹灵草更为诱人逾界。
主子……故意如此说,真不知道昨晚求他救褚宁生,是害了书生,还是救了书生……
几人沉默地用过晚饭之后,阖桑最先离开,木鱼立刻跟了上去,白蟾宫嘱咐褚宁生一定要来找自己,说完也就离开了,最后只剩苏小慈和倌兴哥站得远远的陪了褚宁生一宿。
等所有事做完,褚宁生辞别一直跟着自己的苏小慈和倌兴哥,依言去找白蟾宫,伽蓝寺里苏小慈最相信的就是白蟾宫,书生去找他,自然她也没那么担心,就没再跟着书生,与倌兴哥回了房间。
夜幕漆黑,褚宁生提着灯笼往白蟾宫的住处走去,走廊静悄悄的,只听得见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没走多远,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自己,褚宁生顿在原地,竖着耳朵仔细去听,远远的,像是苏小慈的声音,正从宝塔方向传来。
褚宁生觉得奇怪,小慈不是应该和倌兴哥回房了么?怎么会突然跑去达多宝塔?
他略微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边开口答应,一边提声问是不是苏小慈,双脚不由自主走向大殿后的宝塔,一阵风吹来,无声无息将手中的灯笼吹灭了。
褚宁生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明明知道有问题,可他始终抵不住苏小慈的声音,一步一步往前走,根本停不下来。
头顶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一片漆黑下本是伸手不见五指,褚宁生却觉得自己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芒草尖的纹路,路上铺了多少石子,走过几座石灯,只要望一眼,想一下,就能数得清清楚楚。
他这才反应过来,大病一场之后,自己整个人就好似脱胎换骨一样,不仅眼睛看东西更为清晰,浑身的精力就好像用不完似的,脑子清醒得想休息一下,却怎么睡都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所有读过的书全部涌了上来,一个个字,即使不去想,自己就蹦进了脑里,一张嘴不由自主就跟着念了出来,有时候憋久了,情不自禁就想打开窗户对天长啸两声。
难怪吃饭的时候,苏小慈会那么